第二十章
她想了想,決定先去對付兒子和隔壁家的小夥子,再去對付更爲擅長鬍攪蠻纏的丈夫。
“陽陽,小段,”林驍陽晚上睡覺沒有鎖門的習慣,柯女士輕鬆轉開門把探進頭:“起來喫點東西好不好……嗯?”
自以爲生養林驍陽十六載,已經足夠了解他的柯女士頭一回對兒子生出了迷惑的情緒。
她有點兒懷疑昨晚上自己和閨蜜聊得太過開心,以至於孩子們在臥室裏打了一架自己都沒能發現。
這不怪柯女士多想。
這會兒段邯正側躺在地鋪上,雙目緊閉,縮得很緊,身子打着顫。而林驍陽側躺在牀上,面朝段邯方向,懷裏摟着一卷明顯不屬於他的被子。
段邯的枕頭則流落到了林驍陽腳下,淪落爲一個慘慘的腳墊。
不管怎麼看,都像林驍陽半夜暴起把段邯捶了一頓後奪走了後者的被子枕頭,活脫脫一個魔頭。
魔頭林驍陽好無辜。
昨夜自己第二次被踹下牀時,段邯就想過第二天大概率會感冒。而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早餐桌旁,段邯用連續八個噴嚏宣告了這個事實——
他光榮感冒了。
從早起便一直被親媽嘮嘮叨叨着說自己把段邯欺負了的林驍陽到這會兒都是懵的,直到柯女士滿目擔憂地問段邯身體怎麼樣,還扭頭瞪他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事情有點不簡單。
“你怎麼會感冒呢?”他放下筷子,“我明明給你鋪的夠厚了啊。”
不,是我恬不知恥地爬牀。
段邯沉默一會兒,回答:“可能是我半夜把被子給你送過去了吧。”
鋪蓋千里送,禮輕情意重。
“壞了,陽陽跟他爹都是皮糙肉厚的不常感冒,家裏不知道還有沒有藥。”柯女士這會兒纔想起來家裏貧瘠的藥物儲備,張口便安排了林驍陽:“快,罪魁禍首下去買藥。”
“啊?”林驍陽愣了。
“還啊呢?”柯女士不客氣地在兒子腦門上敲了一記,“誰害人家感冒的誰負責,快點,小段一塊兒去,把症狀說清楚。”
段邯也愣了:“啊。”
摸着良心說話,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打噴嚏以外他有什麼症狀。
她三言兩語把倆男孩兒雙雙弄出了門,段邯跟林驍陽在門口面面相覷,最後只能一塊兒上電梯下樓。
林驍陽身上一分錢現金都沒有,手機上也不剩什麼錢了,他盤算着待會兒下了電梯緊急找人借一些,回去再找柯女士報銷。旁邊段邯靠着電梯扶手站着,看上去是有那麼點兒虛弱。
“段邯,問你個事兒。”林驍陽盤算完,這纔開始思考段邯感冒的真正原因。他晚上睡相差他自己知道,但不至於夢遊啊?
他睡相得差成什麼樣,才能把段邯身上的被子拽下來自己抱着睡了一晚上?
段邯:“你問。”
林驍陽:“你老實說,你感冒到底怎麼回事?不準推鍋給我,我不是半夜扒別人被子的那種人。”
“……行吧,不推鍋。”段邯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我自首,我昨晚爬你牀了。”
林驍陽:“……然後呢?”
“然後你把我踢下去了。”
“這就完了?”
“不,我又爬了一次。”
要不是身在電梯裏,段邯人已經沒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先撩者賤,林驍陽還以爲自己是犯罪嫌疑人,不料站在他旁邊的“受害者”才藏得最深。
他想直接叫段邯自己付錢買藥,話在舌頭上滾了一圈,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罷了,踢人下牀奪人被枕的是他這事兒沒法否認,這點錢就當捐錢搞慈善了,圖個心裏好受。
林驍陽憋屈的樣子實在有點兒好笑,段邯本來想笑一聲,臨到頭卻打了個噴嚏,力道之大,差點兒讓他頭飛出去。
段邯:“……”哦豁,笑不出來。
他們住的這個小區基礎設施配備完善,小區內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藥房,距他們那棟樓有五分鐘路程。
這個點走在路上的居民多數是出來鍛鍊或溜貓溜狗的,二人溜溜達達走到藥房去,一路見過哈士奇對罵和柯基幹架,視覺享受尤其豐富。
到了藥房,那邊林驍陽跟賀鈞借的五十塊也剛好到賬。段邯大致和醫師描述了自己的情況,藥房老闆頭都沒擡便從旁邊貨架上拿了一盒沖劑一盒藥片放到了櫃檯上。
段邯拿起來看了看:“一天幾次?”
“自己看說明書。”老闆仍是眼都不擡,把支付碼推到段邯跟前:“掃碼給錢,記得給我看記錄。”
“……”
還挺隨性。
段邯抽抽嘴角,往旁邊跨了一步,將林驍陽扯過來:“快,付錢。”
林驍陽:“……”
這態度,感情他就是個付錢的工具人是嗎。
林驍陽只借了五十塊,這兩盒藥就花掉了其中四十四。返程路上他想去多買瓶飲料,不料意圖被段邯識破,林驍陽不得不額外給段邯也買了可樂。
“你不是說可樂殺精嗎,那你還喝什麼?”林驍陽還記得之前段邯故意嗆他的事兒,忍不住也拿這話嗆他。段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在精不在多嘛。”
林驍陽:“啊?”
他眨巴眨巴眼睛,待段邯的話慢悠悠在他腦回路上滾過一圈,他倆都快走到樓下了,林驍陽才猛然反應段邯在說什麼。
“我靠,”林驍陽瞪大了眼,“我跟你開玩笑,結果你竟然搞顏色?”
段邯:“……”
段邯:“?”
段邯的病不算特別嚴重,下午倆人還是一塊兒去上的學。林驍陽到校後第一件事就是還了賀鈞錢。
賀鈞問他:“陽哥,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找我借錢啊?”
林驍陽:“買藥。”
“啊?你生病了?看上去很健康啊……”
“給我隔壁鄰居買藥,昨晚上把他從牀上踹下去了。”
林驍陽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說完便拿出手機啪嗒啪嗒給阿寒發消息。旁邊的賀鈞已經快要震驚到脫色了。
我操,這句話信息量未免太大了吧???
所以事情的重點應該是爲什麼陽哥鄰居會出現在他牀上啊?爲什麼陽哥看上去那麼理所當然啊?
賀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差點兒沒憋到窒息。
並不瞭解哥們兒內心活動的林驍陽還在發消息,不過不是給阿寒。阿寒還沒有回覆,他想了想,還是問候了一句段邯。
羊仔:【昨天鄰居家的那個憨憨來我家住,住就住叭,半夜還來上我的牀!!還好本羊毫不客氣地把他踢下去了……呸,什麼玩意兒。】
羊仔:【祝病魔早日戰勝他,嘔嘔嘔。】
林驍陽:【感冒好沒?】
段邯剛到學校就被老孫派來的學生喊走去打印獎狀,手機放在教室抽屜裏,直到幹完活兒回去了纔有空翻翻聊天記錄。
羊仔和林驍陽都給他發了消息,段邯不知道林驍陽什麼時候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挪出來的,想着快點把這個小炸毛忽悠了,再去找他可愛的小對象。
段邯:【沒好,哪兒好得那麼快。小林同學,你高估我的身體素質了。】
林驍陽:【噢,那祝你早日康復叭。】
段邯:【謝謝。】
林驍陽:【不謝,這是爸爸應有的寵愛。】
段邯:【……】
小林同學怎麼回事,一到學校就伶牙俐齒的。段邯笑了笑,回了個省略號後便切到了和羊仔的聊天框去找自己的小對象。
這簡直是段邯做過最爛的決定。
他懵了。
用“震驚”兩個字已經不能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了,硬要說來,起碼是震驚他媽給震驚開門,震驚到家了。
更形象一點兒的話,那就是岩石融化,點鹿爲馬,空中開par,心電圖似放煙花,震撼他媽他全家。
那些奇奇怪怪的巧合全部一股腦涌進他腦子裏,如出一轍的巧克力板、暈車、物理補習,全部成爲驗證這個奇妙事實的有力論據。
他還以爲是世另我,沒想到一切的一切即是巧合又不是巧合,世上只有一個段邯,就像只有一個羊仔、一個林驍陽一樣。
哦,林驍陽和羊仔是一個人。
段邯很慌,很方,也很迷茫。
千言萬語聚在心頭,緩緩匯成一句——
我操啊。
羅旭飛正好轉過來找他借作業,正是如此,他纔有幸觀賞到了由段邯傾情演繹的“變臉”。
段邯的臉色由白轉紅又變白,一切不過是一分鐘之內的事。
“段你咋了?”羅旭飛問,“又跟上回那樣死了對象似的。”
“啊。”
段邯緩緩扣上手機:“我心死了。”
不是他敷衍羅旭飛,只是這時候段邯腦子裏的思考系統全被羊仔發來的那一段話凍住了,僵硬到別說思考,連說話都難的地步。
“你怎麼了啊?不會是你那個鄰居對你幹了啥吧?”段邯沒跟羅旭飛提過林驍陽這個人,就連這回借宿都只是說住在一個和自己關係一般的同齡鄰居家,羅旭飛自然第一反應是鄰居對他動了手。
雖然也沒什麼毛病就是了。
段邯:“……我靠。”
他剛剛光顧着震驚和迷茫了,竟然忘了這件重點中的重點。
請問有什麼比發現自己隔壁鄰居家那個對自己一直很不爽的兒子是自己網戀對象更絕望的事情嗎?
有。
比如,他今天回去還要睡那個兒子的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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