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他回到林驍陽家裏，柯女士仍如昨日那樣熱情，硬是塞了個蘋果給他喫。段邯一邊喫，柯女士一邊問他學習之類的事兒，邊問邊感慨：“林驍陽能跟你一樣不偏科就好了。”
段邯也很感慨。
啊，這就是我網戀對象的媽媽。
“主要平時你們學校學習也忙，週末回家還要補物理，再給他安排家教補習我怕林驍陽也撐不住。”柯女士感嘆了一番段邯科科平均的好成績，說：“要是小段你願意週末跟他一塊兒做做作業，順帶幫他提提生物就好了。”
段邯想起來，似乎從前羊仔的確跟他抱怨過自己偏科到極點的成績。段邯基本功紮實，幫忙講講知識點的話問題不大。
他也答應過羊仔要幫他講題來着。段邯這會兒才發現，他答應過羊仔——或者說林驍陽不少的事兒。
“沒問題啊，共同進步。”段邯一口答應下來，“以後他不會的我給他講。”畢竟我倆也談了這麼久不是。
柯女士喜笑顏開：“哎，真是太麻煩你了。”
段邯笑笑：“這幾天還是我麻煩阿姨呢。”
倆人又客氣了一會兒，柯女士睏意上來了，便最後關照了段邯兩句，提醒他儘量不要熬夜，然後便兀自進了屋，休息去了。
柯女士給的蘋果還沒喫完，段邯默不作聲地想着事兒啃完了，這纔去拿了衣服洗漱，以最快速度清理完自己，躺到了牀上。
啊，網戀對象的牀。
段邯有些失眠。
昨天晚上一是累得很困得慌，二則是地鋪睡得真不舒服，他才一心往牀上鑽。今兒能讓他睡牀了，他卻又不自在起來。
也許是借住在別人家裏的關係，又也許是這張牀的主人還和自己有些恩怨糾葛。
他翻來覆去一會兒，實在難以入睡，便乾脆拿出手機玩兒。這個時間點在線人數不多，段邯又沒打遊戲的狀態，閒着閒着，他乾脆翻起了和羊仔的聊天記錄。
說老實話，在實錘了羊仔即林驍陽時，段邯心裏除了震驚外，前段日子那種分手的想法也趁機復甦，從腦海深處鑽了出來。
他和羊仔認識很久，初識時剛好是他狀態最糟糕的那段日子。那會兒段邯剛剛遭遇一場流言蜚語的打擊，被迫從鄰市來到如今待的城市，仍未能從心理陰影中完全脫開的他在學校裏過得很累，基礎的人際交往都能給他增添心理壓力。
也就是這個時候，段邯開始試圖用虛擬世界轉移注意力。網絡交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他在同城學生羣里加上了羊仔，性格樂觀陽光、行事瀟灑自在的羊仔給他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而在後續相處裏，羊仔偶爾撒個小嬌，但永遠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讓段邯對他升起了更多的好感。他會草率地和對方確認網戀關係也並非爲了遊戲或是一時興起，而是段邯真的對這個同齡男生懷有喜歡。
提出幾條網戀規章時段邯並沒有想太多，後來他也一度想回去抽死自己，事兒忒多。
況且但凡他跟林驍陽交換過照片，現在就不會出現這樣尷尬的場面——
畢竟誰也不會想到他和羊仔能以這樣巧合意外的形式相遇。
太偶然也太巧合，段邯都懷疑這是不是老天爺對他們開的一個小玩笑。
段邯和羊仔的聊天記錄大多是沒有營養的閒談。他翻得很快，二十分鐘後便見了底。他的手指停留在數日前羊仔那句“做自己”旁，眼裏泅出一點笑意。
過了幾天再來看這句話，仍能在他心上盪開一個小小的波瀾。
段邯又去看了微信上他和林驍陽的聊天記錄，只嘆造化弄人，倆人不知不覺間把聯繫方式都交換完了，卻一直被矇在鼓裏。
林驍陽和他的微信記錄就沒QQ上那麼甜蜜了，不說火.藥味兒十足，那也是通篇的脣槍舌劍。
從林驍陽誤發消息開始，他倆的嘴仗戰場便被無限拉長了。和QQ那邊的日常溫馨對比，這頭簡直是兩隻互啄的菜雞。
段邯想起他之前和羊仔形容林驍陽，稱呼他爲“玩泥巴的哈士奇”，不禁失笑。
……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好像啊，怎麼辦。
又憨又乖，捨不得分。
也許是想到兒子和段邯的雙重感受，柯女士趁他倆上學去的時候把林驍陽牀上的用具換了一整套。段邯躺在乾淨簇新的被子裏，鼻間滿是洗衣粉的清香。
啊，牀真舒服。
段邯翻了個身，除了腰那塊兒似乎有個什麼小凸起以外，簡直哪裏都好。
等等，小凸起？
段邯一骨碌爬起來，皮膚和冷空氣親密接觸，瞬間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他其實剛剛就隱約注意到了這塊不對勁，但沒細究，但翻過身後這東西剛好硌他腰側，難受得很。
段邯忍着冷掀開牀單牀褥，摸索了一會兒，摸出四五本藏在下面的小說。
他覺得硌腰的那塊兒剛好是兩本書摞一起了，將牀褥頂起了一片。
段邯：“……”
段邯拉開臺燈，和牀上一堆十年前流行的古早玄幻修真小說面面相覷。
……哇，這復古的閱讀審美。
段邯隨便翻開了一本，也不知道林驍陽是什麼年紀看的，扉頁上用斗大的字把男主及幾個主要角色的名字寫了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句話評語。
男主：慘。
男二號：特別慘，死得透透的，救都救不回來，嗚嗚嗚，我好喜歡他，我不看了！
男三號：他太慘了！！！
……
段邯看了看，其他基本扉頁上基本也是這個路數。靠，林驍陽到底是個什麼奇奇怪怪的絕世小傻子。
長夜漫漫，反正段邯也睡不着，他把書收拾起來放在枕頭旁邊，縮進被窩裏拿出了手機。
段邯打開微信，給林驍陽發了兩條消息過去。
段邯：【小林同學，牀底下藏的書能借我看一本嗎？真的很硌人，下次建議藏枕頭底下。】
段邯：【頭墊高點聰明。】
他發完等了一會兒，林驍陽遲遲沒有回覆。不過消息倒是正常發出去了，說明對面好歹沒狠到把他屏蔽。他又刷了會兒微博資訊，見林驍陽遲遲不回覆，乾脆找去了QQ，給羊仔又發了一條。
阿寒：【我今天太難了，先被幾本書欺負，完事兒了還要被人無視，時運不濟。［小羊落淚］】
他原本以爲還要等上一會兒林驍陽纔會回覆，沒想到不過是拉拉毯子的功夫，那邊兒就回復了。
羊仔：【不哭不哭，沒事啦。】
羊仔：【我在打遊戲，你等等我噢，這局打完就來。】
阿寒：【好。】
段邯翻回微信一看，林驍陽仍是一個字兒都沒回。
“……”
有夠雙標的，小林同學。
林驍陽說到做到，不到十分鐘便在QQ上發了消息表示自己回來了，問他怎麼回事。
阿寒：【躺下的時候被書頂到腰了，好痛。】
他這話根本是在胡說，隔着兩層牀褥一層牀單，那幾本書對他根本毫無威脅。奈何林驍陽不知道，以爲多大事兒呢，語氣緊張兮兮的。
羊仔：【我敲，沒事兒吧？開燈看看青沒青？】
羊仔：【你是憨憨嗎，書隨便往牀上扔都不收拾。】
阿寒：【不是我放的。】
是你放的啊，憨憨。
羊仔：【……靠，那是哪個傻.逼，故意整你嗎？？】
林驍陽明顯很心疼阿寒，義憤填膺地問候了“罪魁禍首”好一陣，段邯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一股腦說自己沒什麼問題，不是什麼大事。
林驍陽這才消氣，哼哼唧唧地跟他說，下次見到這人一定直接重拳出擊，讓他接受社會毒打。
阿寒：【嗯嗯好，一定打。】
發完這句，段邯把手機扔到旁邊，埋在枕頭裏笑了半天。他無法控制地去想象林驍陽自己打自己的樣子，只能說傻炸了。
段邯在圖庫裏翻了半天，終於翻到了一張比較符合目前情況的熊貓頭表情包。
黑白熊貓倨傲擡頭，表情諷刺：
【別惹我，我瘋起來自己都打。】
林驍陽以爲阿寒的意思是朝那個罪魁禍首示威，還發消息打氣：【對，就是要這麼狠，打他！】
要不是現在住在別人家裏，段邯早笑出聲了。
等他笑夠了再看手機，林驍陽剛好回覆了他的微信消息。
三個字，很冷酷。
林驍陽：【不借，滾。】
段邯：“……？”
他轉回和羊仔的聊天框，把剛剛還在爲他義憤填膺的傻羊跟這位冷酷小陽對比了一下。
一個人？
不是，幹什麼啊，怎麼態度變化這麼大，太雙標了。
逗人不易，段段嘆氣。
段邯：【哎，我感冒還沒好完，太難受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怎麼就着涼了呢？】
林驍陽：【……】
林驍陽：【他媽的，借你還不行嗎？？看完給我放好，謝謝您。】
林驍陽：［微笑］［菜刀］
段邯：【謝謝，你真是個好人，啾咪。】
他最後一句啾咪剛發出去沒兩分鐘，那邊羊仔便鬼哭狼嚎地過來跟他吐槽，說有個男的故意噁心他。
這個羊仔委委屈屈楚楚可憐，和剛剛那個冷酷地叫段邯滾的林驍陽判若兩人。
段邯沉默了一會兒。
他貌似，找到了一個新的玩法。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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