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劍心通明照本心
原本在他看來，雷紹是典型的粗漢子，從說話的語氣，到動手時的招式，無一不是五大三粗。
偏偏，此時雷紹的視線向他轉來，眸子之中清明無比，牢牢地鎖定住了風夏，哪有之前眼神不佳的模樣？
心裏隱隱有了猜測的同時，風夏又回想起先前雷紹的那番話——
“爲師早就已經練成了劍心通明，心眼即我眼，又何須這等累贅之物！？”
當時他還以爲，這只是雷紹嘴硬不肯承認，可現在想來，他分明說的就是大實話！
一瞬間，風夏便肯定了自己的推測：自始至終，雷紹眼神不好的模樣，都是他刻意裝出來的！
“那道友剛纔打了那位六長老……”
風夏想了想又低聲問道。
雷紹當即冷笑一聲：“知道我徒兒要退出宗門，跳得最歡的就是這傢伙，便是揍他一頓又能如何？”
風夏當即一怔，隨後便苦笑起來。
白滄海啊白滄海！
虧得他介紹自己師尊的時候，說自家師尊五大三粗不拘小節，直腸子一根筋，衝動起來往往是先下手爲強，然後再思考爲什麼要動手……
現在看來，雷紹畢竟比白滄海多喫過幾十年飯，無論是人生閱歷還是處世姿勢，都要比白滄海不知高到哪裏去了。
“老江湖……老狐狸！”
風夏瞥了這位中年漢子一眼，心中暗暗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臉上卻依舊笑容滿面道：“那麼雷道友，你把我引到這裏來，把其他所有人都支開，又究竟是爲了什麼？”
“首先，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老夫都必須要感謝你。”
雷紹凝視風夏許久，忽然擡手向着風夏一拜：“遭遇百幽宗妖女之事，老夫已經聽徒兒說了，若無道友相救，能回來幾人還是個未知數。”
風夏坦然地受了這一禮。
當然了，他估計白滄海沒好意思告訴雷紹，自個兒身上的絕大部分傷勢，其實全部都是被風夏打出來的……
要是知道了，他這一禮怕是就要拍在風夏的臉上了。
然而，風夏很快就面露驚訝之色。
因爲雷紹向他一拜後，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再度躬身，朝他拜下了第二次！
“此外，老夫很早就想讓那孩子脫離宗門，然而我身爲大長老，這種話絕不可以說出口，並且老夫的幾次暗示，都被那孩子裝作不知忽略過去了。”
風夏倏地一怔。
雷紹卻是擺了擺手，自顧自從腰間解下一隻酒壺，嘩啦啦地飲了幾口，隨意地抹了幾下嘴巴，一屁股坐了下來，滿臉自嘲地說道：“以那孩子的天賦，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宗門，得到更好的培養，但他始終不願意這麼做，只因爲老夫當初下山的時候，看他在路邊快要餓死，隨手買了幾個包子給他罷了。”
“千秋谷永遠也不可能翻身，而他繼續留在這裏，只會浪費他的天賦，平白無故蹉跎了一生歲月。”
“雷道友，凡事應該多有些信心，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準呢？”風夏搖了搖頭輕聲笑道。
“不，有些事情道友或許並不清楚。”
雷紹稍稍遲疑了一下，又掃視了周圍一圈，確認附近沒有旁人耳目後，他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道友好好想一想，千秋谷一夜之間從巔峯墜落，最大的受益者究竟是誰？這個受益者……會不會允許千秋谷中興？”
“千秋谷墜落的最大受益者……”
風夏才張開嘴，一個名詞便躍入了腦海之中，讓他不由自主地色變：“等等，雷道友你說的該不會是——”
“道友在心底知道就可以了。”
雷紹伸手指了指地面，示意風夏到此爲止：“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說着說着，他又灌了一大口酒，隨即從地面上爬了起來：“除了剛纔說的這些事，老夫找道友來還有最後一件事……”
咻咻咻——
雷紹擡手在腰間一抹，手執長劍直指風夏：“說了那麼多，道友終究還是來歷不明，能否讓你留下來……還要問過老夫手中的劍！”
風夏不假思索，十指驀地併攏成拳，悍然轟出，撕裂了前方的空氣！
經過神棄古地中的幾個月時間，風夏雖然沒有開闢神輪祕境，但在數不清的精元光團滋養下，他的體魄早已稱得上驚世駭俗。
隨着風夏的這一拳轟出，他的拳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彷彿孕育着轟鳴的奔雷，於電光火石之間洶涌爆發！
當——
風夏一拳砸在雷紹的劍體上，震得他手掌猛顫，虎口啪的開裂，幾乎要握不住自己的劍！
雷紹不驚反喜，驚訝道：“真是恐怖的肉身力量！不過，道友你爲何不拿出真本事來？面對老夫的劍，大意小覷可是會喫大虧的！”
風夏：“……”
你到底是哪隻眼睛看到他沒有拿出真本事了？
可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雷紹身軀猛然向後仰去，手中長劍卻倏地向前方掃去，如同一鉤彎月亮起，無聲無息，卻充盈着讓人心悸的力量！
千秋谷祕傳·蒼月洗劍訣！
“你這特麼是蒼月洗劍訣……”
風夏僅僅看了一眼就快噴了。
在過來千秋谷的路上，白滄海曾經爲他介紹過，千秋谷的三大祕傳劍法——
春秋一氣劍訣、蒼月洗劍訣、霸雷戮劍訣！
三種劍法，分別代表了三個方向。
奇、詭、力！
春秋一氣劍訣，講究的是劍招的變化多端，此爲奇。
蒼月洗劍訣，追求的是劍招的詭，在潤物細無聲之中，便將敵人誅殺於無形。
最後的霸雷戮劍訣，則是以最堂堂皇皇的力量解決對手！
除此之外，千秋谷也還有其他的絕學收藏，只不過，要遜於這三門劍訣罷了。
哪怕白滄海只是稍微介紹了一番，而沒有直接施展劍招給風夏看，風夏也多少能想象出各個劍訣的不同之處。
偏偏無論是哪一種劍訣，落到了白滄海的這位師尊手裏，施展出來都是狂暴無比，彷彿只剩下一種劍訣——
霸雷戮劍訣！
蒼月洗劍訣衍化而出的銀月，在雷紹的手裏簡直像是一把鐮刀，又粗又大，每一次他揮灑着劍氣殺來，都像是在用炸彈轟炸地面！
“實不相瞞，肉身力量也是老夫的長處！當年要不是拜師走錯了方向，老夫或許已經是霸山宗的人了！”
不是，你拜師都還能走錯方向的？
風夏只感覺一口老槽卡在了喉嚨裏面。
而且找錯了方向也不趕緊原路返回，而是乾脆順勢拜入了千秋谷的山門，莫非是傳說中的“反正來都已經來了，試一試又不會懷孕”麼？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已經明白過來，雷紹可能搞錯了一件事——
“在白滄海向他師尊報告的時候，肯定把我描述成了一位道臺境王者，偏偏到現在爲止，我一直在用拳頭和他正面硬剛，哪怕是一點法力都沒有使出來……”
而這一切落在雷紹的眼裏，自然成了風夏不願意拿出真本事。
“道友，趕緊拿出你的真本事吧！就讓老夫看一看……你究竟有沒有惡意！”
雷紹哈哈大笑着，再一次欺身襲來，他的眼中有微芒亮起，似若兩口神劍出鞘，下一刻就要貫空而過，將風夏刺一個透心涼！
對上那雙眸子的剎那，風夏沒由來地心頭一驚。
明明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然而雷紹的那一雙眼睛，卻像是化作了兩面華美的明鏡，晶瑩剔透，將風夏的內心映照得纖毫畢現。
彷彿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任何人都無法掩飾內心的祕密。
“鴻蒙……種青蓮！”
千鈞一髮之際，風夏眼瞳的最深處，浮現出一片古樸的霧氣。
鴻蒙蒼茫，道種青蓮！
一朵巨大的青蓮徐徐旋轉着升起，紮根於鴻蒙之中，於這一刻璀璨地綻放開來！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鏡面破碎的聲音從冥冥中傳來，正欲進一步追擊的雷紹，陡然之間如遭雷擊，嘴角溢出一抹殷紅，滿臉不敢置信地向着風夏望來。
“你……居然……破解了我的劍心神通？”
“原來如此，這就是劍心通明所帶來的神通？”
風夏看着地上蹦出的屬性光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此刻看去，可以看到光團上寫着的“劍心”字樣。
他慢條斯理地走上前去，悄然將那個屬性光團吸收。
許多關於劍道、關於劍心的奧妙，霎時間紛至沓來，涌入了風夏的腦海中，只不過大都很是雜亂瑣碎，還需要他好好整理一番纔行。
“劍心通明所帶來的神通，也屬於靈魂神通的一種，可映照人心，照見本性，可謂是相當犀利的一種神通。”
“雷紹大概就是想用這一式神通，來看穿我的內心，確認我是否有惡意，可惜碰上了我的鴻蒙種青蓮……”
思及至此，風夏的臉上露出笑容。
“雷道友，你打完了嗎？”
風夏一步邁向前去，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該輪到我反擊了！”
唰——
在他的眼底，同樣亮起了刺目的劍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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