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
那時候的他們平日裏對體育的要求很低，出去上體育課純屬玩樂。但也不知道爲什麼，絕大多數人還是不會想到反抗，也真的以爲期末考試記錄的那些成績有意義。一學期就一次抓得緊，大家可不得趕緊操場上練着，就怕到時候太丟臉。
一項是基礎體育測試，一項是專業體育測試。前者指的是高中生要求的短跑、長跑和跳遠等，這個佔比百分之七十；後一項就是這學期參加了什麼特長項目，就各自考什麼，佔比百分之三十。
江眠左算右算，實在覺得及格太難，便只有認命地晚上去操場上加練了。好在，又不止她一個人難！
可晚上來到操場上時，卻發現了晚上在操場集訓的體育生。
雖說運動起來是熱，可這個天，穿着薄薄的長袖在風裏跑着，冷空氣吸進肺裏，肯定也難受。
不僅如此，江眠還看到張茂穿着短褲趴在墊子上，體育老師正強行按着他，用滾軸給他放鬆小腿上的肌肉。他先還齜牙咧嘴地忍着，但是最後忍不住嚎叫了起來。
路過的同學還以爲他是故意逗大家開心的，但只有江眠和曼曼老遠看到的時候就心疼得緊。
總說他們在學習上偷懶耍滑，可是別人只是不擅長而已。不擅長學語數外與不擅長體育，這些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呢？
而江眠因此更怕體育課了，不過第一場考試卻只是基礎的測試。幾個正好在這節課上課的班級，除開體育生，就都在一起測試。
體育老師雖然是個男的，倒也比較體貼。他安排了一個女老師在身高體重秤旁邊，也不會大聲念出你的體重，只是輕輕告訴已經測完的歷歷，讓她寫下來。
班上偶爾有幾個牙尖嘴利的女生喜歡盯着體重秤看，看完了又嗤笑一下。女生們被這聲音搞紅了臉，又含胸駝背起來，自卑得不行。
江眠很想跟她們說，青春期的女生髮育快，又是久坐不動，這個年紀有些胖是很正常的事。她初中畢業的暑假，人一度胖到了快120斤，有時候回想起來，那時候餘舟重在學校裏沒有認出來自己，肯定也有這個原因。而高考後，她又被媽媽逼去了健身房，人一度瘦到了100斤以下。
現在體重是106斤，她撓頭，怎麼這邊伙食這麼差，她還反彈了呢？
身高戳在162的位置，倒是沒有拖鞋，江眠心虛地知道這是有點水分的。
環顧四周，好像沒有人看到，江眠跟着曼曼一起跑去了坐位體前屈的墊子上，沒想到竟然是另一名體育老師和袁望守在那裏。他們體育生不僅要測試，還要趕緊做完給體育老師幫忙，也是夠忙的。
江眠和曼曼的柔韌性都不錯，輕輕鬆鬆就是滿分。
張茂一看到這邊人少，幾乎沒有測試的人了，趕緊跑過來。
“快快，我來測。”說罷，他就脫了鞋坐在墊子上，把腳比得直直的，生怕留了一點縫隙。
江眠其實很想說，你也不用脫鞋的，這個體測好像不是很正式。但是不小心瞄到他鞋子裏厚厚的鞋墊，頓時跟曼曼兩個人在旁邊偷笑。
“不許笑！”張茂指着他們兇，那哪是像兇啊？
他努力展了展手臂，扭動了下腰，然後往前壓去，邊壓還用被憋住的聲音催促：“到了沒有到了沒有？”
“沒呢沒呢，還是負數，負7，負5……”袁望無情催促道，不忘把張茂已經曲起來的腿給壓直。
“你特麼能不能小點聲？”張茂瞬間坐直，一張黑臉都憋紅了。“你以爲爲啥我現在纔來？”
袁望就在那裏笑，幸災樂禍的樣子氣得張茂要拿鞋墊抽他。袁望見他真丟臉了，便對曼曼使了個眼色。
“老師，我想問問您，坐位體前屈多少及格啊？”曼曼悄悄挪了位置，把體育老師散漫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哦，這個啊，一般情況下……”
體育老師轉過去的瞬間，袁望迅速起身繞到張茂後面。張茂還沒有反應，但是雙手已經被袁望抄起，高高舉到頭頂上。張茂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迷瞪着。
突然，袁望曲起一條腿，毫不留情地壓到了張茂的背上，於是，張茂彎不下去的腰都被壓了下去。
“啊！！！”張茂疼得慘叫，好慘，但是好好笑。
“到9了是吧？江眠，你看到了！”袁望在老師轉眼過來的一瞬間馬上就放開了他，一臉與我無關的樣子。
正憋着不能笑的江眠，真誠地迎着老師的眼神，乖乖點了點頭。
老師略略有點煩躁地看了他們一眼，也不作聲，掩耳盜鈴基本得看場合，那就當作默認。
袁望得令，趕緊拿筆寫着。可憐的張茂還疼得腳筋疼，半天起不來。
“不是，張茂我就想不明白，你又不是餘舟重那種腿長得下不去，你這樣的，怎麼不中啊！”袁望還嘲笑他，平時玩鬧習慣了，他們經常這樣。
“袁望，我問候你全家！我敲，你不怕我腿折了呢？”張茂氣得要死，撐着江眠和曼曼的手準備起來。“再說了，你特麼都壓了，就不能報個18、20？”
“我倒是想，但你卻是沒有啊！”袁望繼續逗他，可看見曼曼的眼神裏多了一絲嫌惡，就噤聲了。
兩個女生還扶不起張茂，因爲她們都在那裏樂。袁望才準備過來幫忙，但不想有人從後面來了，雙手伸到張茂腋下，環住胸口，輕輕一頂就把他拎起來了。
“大佬我好愛你。”張茂見狀開始噁心人，他知道誰才能這樣搞得動他。
餘舟重後退一步，不讓他蹭到自己胸口。
“腿斷了，你自己不會起來？”餘舟重平時其實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是好像在某件事情上，他的情緒就會表達得特別極端。他回頭瞟了眼還在樂的江眠，冷冷說：“過來跳遠，這裏沒什麼人。”
“你有沒有發現，他最近一直很針對我？”張茂湊到袁望身邊，賤兮兮的，已經忘記誰剛剛害了自己了，還得出了這個結論。
“你才發現啊？”袁望手肘壓住他的肩膀，繼續教壞。“很不容易了，餘舟重那麼小心眼的人，沒揍你一頓算是好的了。”
“這是有啥哦，江眠完全不是我的菜！”張茂認真說着。“哎，這日子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下回我跟我姨媽說不跟她坐了。”
“別！”袁望急急打斷。“要不是你，下一個是另一個男生怎麼辦？你到時候去幫着打架？”
“哈哈哈哈……”張茂想到餘舟重那四處喫癟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了。
而可憐的江眠明明都已經準備先去做同樣沒什麼人的肺活量測試，這時候卻不得不跟着餘舟重走。一看，旁邊的曼曼早就不知道溜去哪裏了。
她苦着一張臉，不知道怎麼辦。如果餘舟重有看過她跳遠，一定會笑死她的。
他走到一個早已經畫好白線的地方，旁邊真沒什麼人，老師在不遠處打電話，好像沒機會管到自己。江眠偷偷想，說不定，能像張茂一樣糊弄過去呢？
丟人還是不及格，她思忖了一下，還是選擇丟人吧。
她咧起嘴角，努力對餘舟重笑着。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就她跟餘舟重這層恩人的關係，怎麼說，最後他都能幫幫自己吧。
“傻笑什麼，你腦子被張茂帶偏了？站這跳啊！”他的長腿點點地心，給她指出起跳點。墨玉般的眼睛分明在詢問：你憑什麼笑？你憑什麼要跟他一起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
江眠收了笑容，內心在流淚。她爲什麼會認爲陰晴不定的餘舟重，真的會幫自己呢？
算了算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不及格拉倒。
江眠踩在了起跳線上，急急開始擺臂，蹲下去的笨拙樣子，怎麼看怎麼像一隻搖晃的企鵝。
不是很美觀，但實在很可愛。
她眼睛小心地看了一下他，便飛跳了出去。
迎接她的是一個重重的落地，然後人都沒有站穩，就往前急急走了兩步。
江眠很尷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就這樣跳出去了。
“厲害啊，一米。”他悠悠地說，像是打趣。
江眠臉臊得厲害，一下子紅到耳朵根了。
“這是意外，我以前不跳這麼少的。”江眠逞強着。
“那是多少？”他很想聽。
“……”江眠說不出口，不管是一米三還是一米四，那不都還是沒及格嗎？
“算了，快跳吧！”餘舟重似乎看出了她的尷尬，眼神偏了過去，只留下一點餘光。“每個人兩次機會。”
江眠點點頭，回到原點，其實剛剛因爲落地姿勢不正確，腳底都震得有點疼。
她又是老樣子準備起飛，卻只聽見餘舟重低聲說：“雙腳打開，再蹲下去一點，上身不要動，擺臂，幅度大一點。”
江眠知道這就是在教自己了，心一沉，好像每次跳遠的時候老師們都是這樣教的。
於是，等她穩下來再出去的時候，她……果然是像從前一樣，還是跳到了快140的位置，只是人險險地一隻腳出去了一步而已。
她認命地站到離140差一丟丟的位置，心虛、丟人，但這又是自己幹出來的事，卻只看見他不看她，環着手臂，像是在逃避什麼一樣。
江眠睜着自己的大眼睛，弱弱地喊：“餘舟重我跳完了。”
“你剛剛踩到起跳線上，重跳！”他的眼神透出一種看不懂她的意味。
“不是，我剛剛一點都沒有踩到，不信你看我鞋子上……”江眠很認真地給他指自己的運動鞋，但在觸及到他那無奈又生氣的眼神時，她也愣了。
“哦……這樣啊……”江眠好像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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