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喜歡我們
值夜班的醫生看見他倆:“又來了啊。”
一套流程下來,李知樂在楚飛的治療艙旁邊坐下,他只是脫力,身上的傷用了藥說不定明天就沒了。
“年輕人真是能糟蹋身體。”老熟人醫生往治療艙的藥劑里加了點葡萄糖,“不喫飯去打架,還被警察帶來。”
楚飛赤條條的泡在裏面,半點沒有不好意思:“改天給您送個錦旗,妙手回春。”
醫生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拍下儀器的啓動鍵,楚飛這下笑不出來了,治療艙裏的營養液翻騰起來,若隱若現的擋不住他身上因爲劇痛暴起的青色血管。
“還挺能忍。”醫生把繳費單和開的藥遞給李知樂,“左手小臂斷了,他不想等骨頭慢慢長就得喫點苦,腹肌練得可以很抗揍,三個小時之後營養液吸收就能出來了。”
醫生伸着脖子去看楚飛手臂裏的斷骨在營養液的催化下生長的進度:“不過治療艙里長好的骨頭比較脆,接下來左手別喫勁兒也幹不了精細活,就擺在那邊好看就行了。”
李知樂連連點頭:“他最近不能打石膏。”
“空閒下來好好養養,等幾個月骨頭硬了,不影響他使用樂器。”醫生應了聲,“明星當成他這樣也挺厲害的。”
注意到李知樂有點喫驚的小眼神,這位他們的老熟人醫生眼角笑出了褶皺,指了指楚飛:“他的銷量裏有我的一份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對了。”交代完注意事項,醫生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沒被醫用口罩遮擋的眼睛裏帶了點好奇,“小同學,你和他在一起了?”
實在是兩個月進三次醫院,次次住院,讓醫生對他們印象深刻,也就自然而然嚴肅不起來。
“沒有…”李知樂有些尷尬。
“那是跟哪個小夥子談戀愛?長頭髮那個還是沒什麼表情的那個?”醫生回憶起另兩個同樣出色的男生,“你找男朋友眼光蠻好的。”
可能是逐漸適應了骨頭生長的疼痛,楚飛被營養液淹了都倔強的擡起完好的右手敲了敲治療艙壁,以此表示他聽得見。
但是楚飛聽得見又沒法講話,醫生點了兩下操作檯,治療艙的透明外殼從雙向變成了單向,光線聲音被攔截在艙體外,讓他好好休養生息。
“我,我沒談過呢。”李知樂拿着終端去掃繳費的碼,來的路上楚飛就讓他把股票拋了,說差不多了,接下來價格會往下降然後趨於穩定,一來一回四年的學費生活費全賺回來了。
“所以之前你住院那次…”醫生若有所思,皺着眉譴責致幻劑,“你說那些個人,學了那麼多東西不想着好,一天天不是害人嗎。”
但是說完了又看向李知樂:“看的出來他們三個都喜歡你吧。”
李知樂牽了牽嘴角,笑容有些勉強。他這亂七八糟的情感經歷,連塗書都一知半解,只有這位醫生愣是半點沒錯過:“我以爲我喜歡女孩子的。”
“哪有什麼以爲不以爲的。”青春過去十幾年,歲月醫生臉上留下了痕跡,他已經不年輕了,可提起愛情還是眉眼彎彎,“心動就是最好的答案。”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醫生打開門走了,他還要去值班。
治療室裏李知樂能透過單向的艙壁看見楚飛,質地有些粘稠的營養液像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打在他的身上。
疼痛讓濃密的眉擰在一起,臉頰也因爲緊閉的牙關微微抽搐,絕大多數人做出來都有礙觀瞻的表情,到楚飛的臉上卻只是削弱了他的浪蕩與輕浮,由蒼白和弱勢賦予了另一種美麗。
毫無疑問楚飛是好看的,做陌生人的時候是,做朋友的時候是,哪怕是現在剋制不住去用可交往對象的標準去評判,楚飛也無可挑剔。
那戀愛要考慮什麼?
李知樂還沒到去思考現實的年紀,回過頭去看短暫朦朧暗戀和曖昧經歷,他發現自己也並不是個多麼堅定的人,愉快的相處和順眼的外表就足夠了。李知樂能輕易的察覺那些友善正向的情緒,也會輕易地被這樣的情緒打動。
如果這套邏輯不以異性爲前提加以限制的使用,也許…
李知樂眼睫遮掩下的眸光掃到了楚飛赤裸的身體,無可避免的觸及那根即便安靜蟄伏也足夠有存在感的東西。
他像是被驚到了一樣挪開了視線。
做愛。
肉體始終是承載着靈魂的,兩個陌生的人都會因爲負距離的交流而熟悉起來,更何況從來都認爲要爲身體歡愉承擔起責任的李知樂。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可如果潮溼的情慾連接起的不止兩個人呢。
思考花費的時間比李知樂想的要長,他還沒能的到結果,治療艙的提示音和敲門聲一起響了。
楚飛幾乎是迫不及待掀開了艙門往下跳,沒來得及被身體吸收的營養液像是一層晶瑩的膜,他想說話。
門外的人先開了口:“李知樂同學,楚飛同學,方便接受問訊嗎。”
警察在楚飛收拾好後進來,十分的直白:“根據那幾個人的口供,楚飛同學,是你先動手的。”
醫院的治療室在警官先生開口就變得嚴肅了起來,楚飛全然沒了打架時的那股子狠辣勁兒,坐在凳子上手腳都規規矩矩的。
“是你先動手的?”李知樂不可置信的看過去,搞了半天楚飛纔是挑事的那個。
他以爲自己見義勇爲呢,結果竟然是助紂爲虐。
“不是不是。”楚飛連忙擺手,警察叔叔橫着眼睛瞪過來,他又馬上點頭,“是我先打的,但有原因!”
楚飛和那幾個人也算是老熟人了,還沒在酒吧街混出名堂的時候,楚飛被大老闆調戲,老闆叫的馬仔就是他們。
後來大老闆被楚飛的狠戾嚇怕了,馬仔的頭頭就領着人自立門戶。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一直到這兒都相安無事。
“我前幾天資金週轉不開,在邦尼哥的雜物間湊合了幾晚。”楚飛是真沒錢,歌曲錄製的前期投入,上線前的宣傳,還有買下的娛樂公司。
他數着日子留好給李知樂送陳記的信用點,孑然一身的回到了酒吧街。
但名氣上來了,再駐唱顯然不可能,邦尼念着點情分讓楚飛擦了幾天桌子,沒工資,包宿不包食,因爲酒吧晚上纔開。
邦尼問過他後不後悔,明明在酒吧街已經混得很好了:“你可以繼續唱下去,唱到唱不動,有很多的錢,也開個酒吧。”
這是大多數夜場歌手能想到最好的出路了,楚飛的選擇還要多,他可以攢夠錢去揮霍,去旅行,甚至玩到身無分文了還能回頭接手家業。
一點點的妥協,只要一點點,給自己留下後路。
“不後悔。”楚飛頭上的鴨舌帽蓋住了他張揚的粉色挑染,口罩擋掉出色的容貌,他拿着抹布不甚熟練的擦拭着似乎已經被酒精醃製入味的桌椅。
從未體驗過的困境都在貧窮後隨之而來,連夜晚都拋棄了他。
“我能在這裏唱。”邦尼大概會把楚飛那會兒近乎全然隱沒在黑暗裏,又格外柔和的神情記一輩子,“他不能在這兒聽。”
幾個人就是這個時候撞上來的,盧卡和下藥的油膩男在那天晚上就被警方逮捕了,酒吧街少了一家店本該像石子投入大海興不起一點波瀾。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幾次了,盧卡個賤人。”
“被他看上的也是,不想操人難不成等着被操嗎。”
“還報警,我他媽抓住個逼養的給他屁眼捅爛。”
他們沒能說出更難聽的話,因爲楚飛的拳頭已經砸到了臉上。
當然楚飛沒把這些講給李知樂聽,他只說打工的時候那幾個人喝了酒:“然後聊起了致幻劑,盧卡都已經進去了,還能知道這事兒的,肯定是相關人員啊!”
語氣義憤填膺,態度慷慨激昂,楚飛避重就輕的恨不得讓警察叔叔看一看他向着聯邦的一顆紅心。
對面的警官先生沉默了一瞬,在李知樂懷疑他要掏出手銬把楚飛關幾天讓他醒醒腦子的時候,警察開口了:“…確實。”
那幾個壯漢真的是違禁藥品某一環的下線,但楚飛的話術還是輕易地被警察識破了:“尋釁滋事,但也算你提供了重要線索。”
警官先生沒有爲難兩個學生的意思,更多的是勸導教育,希望他們下一次不要莽撞的熱血上頭:“檔案就不留了,叫人來籤個字,我不帶你們回局裏了。”
李知樂看看楚飛,家庭決裂人士,總不能去聯繫楚董,又看看警察,他想到前幾天父母發來的消息,說是外出旅行過二人世界了,恩愛的李先生和李太太在哪個星球都有可能,就是不在中央星。
終端打開,他在聯繫人裏選了選,最終摁下了撥通鍵。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呼叫的音樂沒有超過三聲就被接起。
“…樂樂。”嗓音很有辨識度,冷淡又帶着些被打攪睡眠的睏倦。
“紀勝…你能來…接一下我——”
“你叫他?!”
楚飛不幹了。
“楚飛和你在一起?”紀勝也聽出了楚飛的聲音,這一次開口那點疲憊和慵懶一掃而空,“在哪。”
李知樂報了聯邦第一醫院和治療室的編號。
“我馬上到。”
楚飛再不爽也沒辦法,紀勝確實到的很快,俊美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心。
“你沒事吧。”紀勝跨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李知樂有沒有受傷。
看到他全須全尾好好的站着纔算鬆了一口氣,把注意力轉向端坐一旁的警官先生。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事實證明李知樂喊紀勝過來是個十分高明的選擇,他天生就帶着讓人信服的魔力,警察簡略的把來龍去脈講了一下,紀勝點着頭,落下蒼勁鋒銳和他本人一般的簽名。
送走警官先生,氣氛卻好像並沒有得到緩和。
紀勝和楚飛站在李知樂的兩側,都沒有說話,又都帶着誇張的敵意。
李知樂能看到楚飛一邊挑起的眉峯和紀勝緊抿垂下的脣角。
“樂樂我有點不舒服…”
“樂樂你先出去。”
僵持的死寂是被同時打破的。
楚飛的身形晃了晃,倚靠在治療艙上,他望向李知樂,蒼白的臉虛弱的聲音:“有一點疼…”
李知樂知道他在裝,可是又不想因爲萬一而真的讓楚飛有所損傷,他不自覺的轉向了楚飛。
卻在下一瞬看到他把柔弱一掃而空,瀲灩的桃花眼眯起,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也消失不見。
“…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就來。”楚飛站直了身體,重新露出個溫柔的表情,“要和紀勝聊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話說到最後只剩幾不可聞的氣聲,紀勝輕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李知樂一頭霧水的被安排在了門外什麼也聽不見。
“你怎麼知道。”
沒有了李知樂,兩個人之間勉強維持的平和被撕扯的稀碎,能讓楚飛放棄賣慘留住李知樂的緣由當然不是什麼良心發現。
紀勝下壓的脣角重新拉平:“對賭。”
“上市公司,哪怕財報再難看也不是你幾個億幾天就能拿下的。”冷淡的年輕男人輕描淡寫的指出了楚飛現在的處境,“和楚先生籤的吧。”
“你的父親不會給你太長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年。”那雙淺色的眼眸平靜的注視着楚飛,從他這個人去估算他所擁有的價值,“盈利對你來說不會太難。”
“獎項。”看到楚飛驟然難看的臉色,紀勝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昂了昂下巴,轉折明顯的下頜線鋒利的像一把刀,插進楚飛的心肺,“退出吧,你不適合樂樂。”
“呵。”短暫的沉默後楚飛不屑的輕嗤,“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傲慢。”
紀勝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卻開口道:“我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哪又怎麼樣呢。”紀勝慢條斯理的擡手理了理因爲匆忙而未能齊整的領口,“安穩、庇護、不會被打擾的愛情。”
“從他撥通我的通訊開始,你就該知道,樂樂信賴的是誰。”
背景和家世在擁有的時候是助力,失去的時候又變成了阻力,楚飛要去拼一個未來,必然是動盪又艱難的,他能給出自己所有的愛情,卻無法阻止聚光燈下旁人投注到他身上的愛情。
但楚飛有紀勝沒有的最重要的東西。
“他喜歡我。”
李知樂是喜歡楚飛的。
哪怕他不停的逃避,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喜歡這兩個字本來就足夠霸道,閉上嘴巴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他喜歡我、們。”
紀勝一字一句的糾正他,似乎成功反駁了楚飛又似乎沒有。
因爲李知樂對楚飛的喜歡,現在要多一些,多過同樣與他糾纏過的其他人,紀勝也屬於這個範疇。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連本人都沒有勇氣承認的情感,被輕而易舉的透析。
李知樂不知道自己在三言兩語之間被拆解的一乾二淨,他默默的消化着自己會爲同性心動的事實。
終端的信息提示音叮咚一聲敲在他砰砰跳的心上,李知樂低頭去看。
[你會來接我嗎。]
消息是溫聽雨發的,後面跟着畫室聚餐定下的時間和地點。
李知樂正要拒絕。
[怕。]
他又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刪除了拒絕的藉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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