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請開始你的表演(5)
馬車停下,不少僕從出來迎接,管家打開車門下了車,看了一眼未動身的兩人,吩咐僕從將一應的行李都搬進去。
宗闕看着身旁睡得安穩的人動了一下手臂,少年眉頭輕蹙,睫毛如同蝶翼一樣輕顫,情緒的聲音中帶了些不耐:“伯里斯,我睡覺……”
“伯里斯是誰?”宗闕開口提醒,免得他直接暴露。
平靜沉穩的聲音傳到了約爾的耳朵中,讓他本來混沌的神思頓時清醒了,他睜開眼睛眸光流轉,看着自己的位置,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男人,彷彿受驚一樣慌忙起身道:“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他的目光觸及宗闕衣袖上的摺痕,臉頰微紅想要伸手去整理,卻又有些不知所措:“主人……很抱歉弄折了您的衣服,真的很抱歉。”
宗闕清晰的看過他的眸光轉換,開口道:“沒關係,下車吧。”
約爾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看向了車門外的莊園道:“我們已經到了嗎?我竟然睡了這麼久,真是太失禮了。”
“下車。”宗闕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約爾看着他絲毫不變的臉色,覺得自己好像白表演了,然而心裏嘀咕着,他還是連忙下了車不好意思道:“抱歉。”
宗闕下了車垂眸看了他一眼道:“進去吧。”
“是。”約爾跟在了他的身後。
宗闕的出現原本就足以吸引僕從們的注意,然而歡迎回來的話剛剛說出,那跟在宗闕身後進來的少年幾乎讓所有人的眼睛一亮。
他穿着漂亮的花領襯衫,這樣的繁花錦簇放在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的突兀,雖然行動有些拘謹,但少年着實生的很漂亮,就好像把落日下的花園都帶進了這座莊園。
“主人,這位客人是?”僕從接過了宗闕手上的手杖,打量着面前有些害羞的少年輕聲問道。
宗闕回眸看了一眼緊緊跟着他的少年,思忖道:“約爾,他是我的貼身僕從。”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巴倫城將身後的血族隔離,與其讓他想方設法往他的跟前湊而導致失去耐心,還不如一開始就放在身邊。
對方對他感興趣,他也對血族很感興趣,不謀而合。
其它僕從的神色略有變化,約爾擡眸看着面前吩咐着事情的男人,眸中滿是感激:“謝謝您。”
宗闕看了他一眼道:“準備兩份晚餐。”
“是。”僕從們紛紛轉身去做自己的事。
宗闕上樓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門,看着緊緊跟着他的少年道:“你住隔壁。”
“我只是不知道作爲您的貼身僕從應該做些什麼。”約爾看着站在門內冷酷無情的人類,努力扮演好自己的人設。
但對方明顯不喫可憐兮兮這一套,真是個難伺候的男人。
宗闕看着他,也在思索着這個血族能做些什麼,事實上他的身邊並不缺人,而他需要的不過是面前的血族乖乖待着,不要作妖就行。
“端茶倒水就可以。”宗闕說道。
“只有這樣嗎?”約爾驀然擡頭問道。
他是真的驚訝,管家說得對,一個人花重金買回來的東西,一定會有所圖,把他買回來就是爲了端茶倒水?這個人會不會不行?
“嗯。”宗闕看着站在門外的少年應道,“回去休息吧。”
門在約爾的面前帶上,那絲細膩的血香也被徹底隔絕了起來。
約爾看着冰冷隔絕的門,他已經開始對這個人有些費解了,正常人類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但被他盯上的獵物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約爾拳頭握了一下,沒有去自己的房間休息,而是轉身看向了樓下正在忙碌的僕從們,尋覓着廚房的位置走了過去。
“您好,請問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少年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廚房中忙碌的僕從紛紛看了過去,在看到那個滿臉帶着羞澀笑意的少年時紛紛互看了一眼。
“這裏的東西不太整潔。”一個僕從說道。
雖然眼前的這一位並不是客人,但他穿的卻不像是一個僕從,潔白細膩的手指一看就是細緻養出來的,貼身的僕從跟他們只怕有很大的區別。
“是的,這裏的東西會弄髒您的衣服。”另外一個僕從說道。
“很感謝你們的呵護,但我們都是爲了主人服務的人。”約爾走了進去,對着正在攪拌沙拉的年輕女僕笑道,“主人剛從外面回來,可能需要一杯咖啡,可以告訴我咖啡機在哪裏嗎?”
少年站在主人的身邊看着纖細,但站在女孩兒的身邊時還是高出了一頭,那張漂亮的面孔讓年輕女僕微微紅了臉頰道:“在右側櫃子的上方,但手打咖啡很耗力氣的。”
“謝謝您的提醒。”約爾靦腆笑了一下,打開櫃子取出了手磨咖啡機,挑選着放在一旁的咖啡豆,取出一些搗碎。
他雖然很少進食人類的食物,但對人類的工具還是瞭解的。
咖啡豆搗碎,然後倒進了手磨咖啡機中不斷的研磨着。
少年做的有條不紊,其它正在準備着晚餐的僕從互看了一眼。人總是難免會對認真工作的人產生好感,而少年又生的極其的賞心悅目。
宗闕下樓的時候晚餐上了桌,而在一應僕從退開後,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被少年擺在了他的旁邊:“主人,請品嚐我的手藝。”
咖啡的香氣溢散,宗闕看了一眼旁邊略有期盼的少年端起了咖啡杯放在了脣邊,沒下,但也沒有放任何的糖和奶製品。
他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家裏準備的咖啡豆很多時候只是用來招待客人,即使要喝,也不應該在晚餐時。
但如果不喝,辛苦研磨的人很有可能產生一些破壞性的行爲。
宗闕放下了咖啡杯對身旁的人道:“先喫飯。”
約爾眸中期待落空,但他實在不想一天三次的填充人類的食物:“主人,我跟大家一起喫就好了。”
僕從們進食的時間或早或晚一些,而沒有人會在意他們喫多少。
宗闕拿起了筷子道:“隨你。”
“多謝您。”約爾輕聲感謝,卻只看到男人認真喫飯的模樣。
彷彿在那份清淡的晚餐面前,他的美貌不值一提。
這個人類到底怎麼回事?!欲擒故縱?
宗闕喫到了七分飽時端起了那杯不那麼滾燙的咖啡,送到脣邊喝了一口。
坐了一天的車,他的確有些疲憊,但晚上還有工作,不想打破生物鐘,這杯咖啡剛好可以用來提神。
約爾在他端起咖啡杯時滿懷期待,在看到那漆黑苦澀的液體進入他的口中時已經期待這個男人苦到跳腳,可是等了半天,坐在那裏的男人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可能啊!他自己嘗過了一點,跟那顆藥丸的苦澀沒有任何的區別,他甚至加濃了,比那顆藥丸還要難喝。
這個人難道沒有味覺,纔會把藥丸做的那麼苦?
宗闕端起咖啡杯起身,看着少年疑惑的神色道:“怎麼了?”
約爾對上他的目光,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調紅了臉頰道:“主人,我好像忘記了給咖啡里加糖和奶,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宗闕端起咖啡杯坐在了沙發上道。
約爾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固,旁邊的僕從輕聲笑道:“別擔心,約爾,主人一向都這麼喝,只是他不是每天都喝,比起咖啡,他更喜歡清水。”
“很感謝您的提醒。”約爾看着旁邊的僕從,紅着臉頰笑道,“我還不太瞭解主人的習慣。”
“沒關係,只要及時糾正就好,主人的脾氣很好的,他對誠實認真的孩子都很寬容。”僕從的年齡已經到了中年,對約爾的話語帶着對孩子的引導和寬容。
“謝謝您。”約爾笑道。
誠實?他從來不具備這個特點。
認真,他的確有很認真對待這個遊戲,希望他的“主人”不要令他失望。
宗闕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報紙上最新的消息。
這個時代的消息沒有那麼快,大部分信息來源都來自於報紙,而這上面除了打廣告,還可以發現不少屬於這個時代的商機。
他看的認真,約爾等在一旁卻有些百無聊賴,咖啡這種苦澀的東西這個男人可以隨意入口,即使他讓這個人吞服那些苦澀的藥丸,恐怕也對他造成不了任何的影響。
而且他就站在他的旁邊,而這個人卻吝嗇分給他一絲眼神。
寫滿了字的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約爾找到了報紙上一處的開頭,從那裏閱讀了下去。
那裏講的是一家貴族愛恨糾葛的事情,丈夫包養了情婦,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妻子家裏勢力也不弱,雙方爭奪家產,導致工廠所有權分裂,情婦的孩子摔斷了腿……
約爾看的入神,人類的羣體很大,又有各種各樣的方式維繫和延續,其中總是充斥着各種各樣有趣的故事。
然而他正看到了情婦設計的地方,面前的報紙被男人翻了過去,故事戛然而止,約爾撓了撓掌心,盯着男人的側臉覺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
他幽怨的視線幾乎具象,宗闕擡頭時卻對上了少年疑惑無辜的神色。
“主人,您有什麼需要?”少年輕聲問道。
“杯子清洗收好。”宗闕放下了還剩一半的咖啡起身,帶着約爾心心念唸的報紙上了樓,身後的視線格外的幽怨,在宗闕關上門看過去時卻只有少年乖巧恭送的視線。
他的劇本這一次不知道又演到了哪裏?
宗闕關上了房門,坐在書桌前點燃了燭火,將報紙放在了一旁,拿過了新送來的調研報告看了起來。
很多事情其實不用他操心,即使時代科技落後,可用的人才還是很多。
但即使有王室庇護,他還是需要養一支自己的私軍,纔算是真正將命運捏在自己的手中,而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錢財。
燭火亮了很久,宗闕起身打開窗戶看着窗外的夜色鬆緩神經時,門被從外面敲響了。
“請進。”宗闕說道。
門被從外面推開,少年站在門口帶着靦腆的笑意道:“主人,珊迪說洗澡水已經燒好了。”
宗闕看了一眼時間道:“知道了。”
約爾看着站在窗邊的男人輕輕抿脣道:“我可以進您的房間幫您取換洗的衣服嗎?我保證不會亂動您的東西。”
宗闕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卻見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了書桌上。
這隻血族的心思他其實摸的不太準:“可以。”
約爾的目光從報紙上收回,忍着心裏的不情不願,恭敬道:“好的。”
他轉身離開了書房,進了宗闕的臥室,燭火照亮,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可來過兩次的地方約爾還是有些印象。
他記得當時這裏衣櫃裏擺放的都是跟他尺碼差不多的衣服。
這個人果然是從以前就喜歡少年,約爾打開了衣櫃,卻看到了裏面放滿了跟以前尺寸完全不一樣的衣服。
他拿出了衣架,卻發現需要舉起來纔不會讓褲子拖地!
而找遍了裏面都沒有發現任何符合他尺寸的衣服!
難道是上一個被厭棄了以後被驅逐出去了?所以纔有了他的到來?
男人果然是喜新厭舊的生物。
約爾將衣服取下,疊好後出了房門,宗闕的目光則落在了少年目光最後落在的地方,他拿起了那疊報紙,翻看着上面的內容,並沒有發現有血族可能需要避諱的東西。
報紙被放回了原處,宗闕下了樓進了浴室,裏面只有燭火明亮,熱氣嫋嫋,宗闕脫了鞋子解開襯衫時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我來給主人送衣服。”
“主人已經在裏面了,進去吧。”外面的女傭說道。
“好。”約爾笑了一下,推開了門時一股熱氣撲到了他的面上,眼睛輕眨,卻看到了正解開領口轉頭看着他的男人。
男人生的高大極了,水汽與燭火的交匯氤氳出他極修長的體型,而以往繫到頂上顯得極其禁慾的領口此時是解開的,那雙看過來的眸很平靜,卻讓約爾的牙齒難以自制的癢了起來。
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爲食慾。
人類之中有很多樣貌出衆的,可沒有一個人讓他興起這種興趣。
血族可以將人類變成吸血鬼,只需要牙齒咬出一些傷痕,再給予自己的一點兒血液,就可以讓人類擁有永恆的生命。
以往不是沒有人類匍匐在他的腳下央求他賜予永恆的生命和超越人類的力量,但都被他拒絕了。
那些骯髒貪婪的靈魂沉溺在人世的無望中苟延殘喘,也是一種樂趣。
但現在他卻有些想讓這個男人變成吸血鬼,他擁有最誘人的血液,經歷過初擁,受血統的壓迫會永遠屈從於他,那個時候他的臉上還會露出這樣平靜冷漠的神情嗎?
約爾的心因爲這個想法而興奮了起來,以至於無法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宗闕看着少年氤氳在水汽後極爲興奮的神色開口道:“衣服放在這裏就行。”
一句話喚回了約爾的理智,他嗅着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香,覺得自己之前可能是腦子被門擠了,放着特級血液不喝還變成吸血鬼,他恐怕會遭到所有血族的恥笑。
而且這個人的品性也未必端正,還喜新厭舊,說不定眼前的這一幕就是他刻意爲之的勾引,到時候他要是愛上了,這傢伙厭煩了還能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
多麼惡劣的人類!跟他這個血族有的一拼。
約爾的思緒轉了幾轉,上前將衣服放在了架子上道:“好的,主人,那我先出去了。”
“嗯。”宗闕應了一聲。
約爾看着他停下的手指,轉身走了出去。
門被關上,宗闕思索了一下,走過去插上了門,清晰的聲音傳了出去,站在門外的約爾狠狠的磨了下牙根。
這個男人難道以爲他會像色狼一樣闖進去嗎?
他雖然動過初擁的念頭,但絕對不會讓這麼惡劣的人變成吸血鬼來氣自己的。
他在女傭面前都不關門,竟然在自己面前關門!
欲擒故縱也不要玩的太頻繁!
不行,他還是好生氣!
約爾已經開始思索要不要夜襲的時候,旁邊正在添着柴的女傭說道:“約爾,你不用在這裏等着主人出來,你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
約爾轉眸看着被刨出的爐灰,脣角帶着笑意蹲了下去問道:“珊迪,你在這裏工作很久了嗎?”
“是的,主人的薪酬給的很高。”珊迪看着火爐笑道,“而且工作很清閒。”
約爾幫她遞着柴道:“主人的習慣我已經瞭解一些了,別的主人會不會有一些忌諱?”
“你大可以放心孩子,主人並沒有其它的家人,而且一直以來都是單身。”珊迪笑的很是溫柔,“不知道以後是怎樣的一個女主人才能配得上主人。”
約爾的眸光隨着火光輕輕動了動:“主人沒有過任何情人嗎?”
“主人可是貴族裏最潔身自好的人。”珊迪小聲說道,“我從主人來到這裏就來莊園做活了,他不會輕易處罰僕從,但對那些想要投懷送抱的人卻會毫不猶豫的送出這裏,不管長的有多麼漂亮。”
約爾:“……”
那他花三十萬金幣買下他到底是爲了什麼?
“主人真是潔身自好。”約爾起身笑道,轉身離開了那裏。
如果不是珊迪沒有發現,那就是真的是他誤解了。
三十萬金幣也不是他花的,而是人類女王爲了彌補情人的過失,那個情人喫醋很有可能是因爲女王看上了愛伯蘭,而愛伯蘭拍下他一可以給女王發出拒絕的信號,二則他似乎料定了女王的情人一定會刁難他,而故意擡價後反而能夠讓對方騎虎難下,女王反而需要道歉,而他在其中也不過是工具。
也就是說對方對他壓根沒有意思,什麼欲擒故縱都是他想的太多了。
約爾的腳步停下,覺得這個猜想是最合理的,要不然也沒辦法解釋他這麼多的媚眼都彷彿拋給了瞎子。
他默默轉身,頭抵在了牆壁上恨不得哐哐撞牆,這種程度的判斷失誤足以讓血族也想挖個地縫把自己藏進去,他在血族之中臉皮可是很薄的。
愛伯蘭醫生在還無權無勢的時候戲耍了漢德伯爵,在難以抵抗王室的時候又讓女王親自給他致歉。
這樣一個聰明的人類對他沒興趣,約爾的手指撓了撓牆,那絲懊惱消失不見,脣角的笑意勾了起來,這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樂趣嗎。
這樣的一個人會走向怎樣的結局,是中間經歷不住誘惑,是會色令智昏,又或者行差踏錯,再或者受戰亂漂泊,強權壓迫失去本身的品質還是幾十年一如既往的如此,又或者得到了所有卻想要永生而不得,真是想想就讓他覺得興奮。
如果他能一直爲他帶來樂趣,或許在他不想壽命終結的時候,他可以賜予他永生。
約爾進了書房,拿起了桌上的報紙藏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下了樓。
浴室的門打開,宗闕看着站在對面帶着靦腆笑意的少年,覺得他好像比之前更興奮了。
【你知道他的腦袋裏在想什麼嗎?】宗闕詢問系統。
這種多愁善感的類型或許能夠跟演戲上癮並且感情細膩的類型產生一些共鳴。
【他偷了您的報紙藏在了他的枕頭下面。】1314打着小報告,【很有可能明天早上會趁您沒醒放回去。】
宗闕:【……】
他對系統的腦回路有時候也不是太理解,但這隻血族情緒變化的原因找到了。
看故事看到一半被翻頁,難怪他會不太開心。
“主人,您出來了。”約爾看着面前的男人笑道。
因爲洗過澡,這個人身上的血液香氣更濃郁了一些,讓他好想咬一口嚐嚐味道。
但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只有耐得下性子,才能捕獲最棒的獵物。
“你不睡覺?”宗闕走出了浴室,看着少年輕動的鼻頭和愈發亮的眸色,知道他應該是餓了。
“我收拾完您的東西就去睡覺。”約爾溫柔道,“主人,您先去休息吧。”
“嗯。”宗闕轉身上了樓。
約爾抿緊了脣,讓尖牙消回去,然後打開浴室走了進去,熱氣繚繞,浴盆中的水卻很清澈,約爾思索了一下掉入浴盆,順便打溼自己房間牀單的合理性,伸手拔掉了浴盆的塞子將水放了出去。
別說咬一口了,想要登堂入室都很難。
水聲嘩嘩,約爾衝了一些手,擦乾後走到了那堆換下來的衣服旁拿了起來。
跟不少貴族相比,這個男人穿的很是簡單低調,但這樣的低調卻讓他的身上有一種別的貴族不具有的魅力,他的身上不僅沒有那些因爲衣服不便而經常不清理自己的味道,更沒有那些香料和香水的味道,只有人體裹挾着溫暖的味道以及血液純粹的香氣。
約爾拿起了那件看起來只是添了一點兒褶皺的襯衫,嗅到了其上淡淡的血氣,然後湊到了鼻端,感覺比靠到那個人身上聞到的血氣還要濃郁一些。
他的臉頰深埋在了其中猛嗅着,覺得這件衣服也能放自己房間裏睡一晚時,浴室的門被從後面打開了。
宗闕看着埋在自己襯衫裏蹭來蹭去的少年沉默在了原地。
【宿主,有變態!】1314受到了最直觀的衝擊。
雖然小貓咪長的很好看,這種行爲換了別人很可能被直接抱回房間淦一通,但是他碰上的是宿主!
就在宗闕步伐停下的一瞬間,約爾耳朵輕動,回頭看到了停在門口的男人,腦海裏閃過的十七八種掩蓋的方法消弭,腦袋有一瞬間的懵。
他該怎麼解釋?還是不解釋直接暴露自己的目的把人帶回去!好像也……
“你在幹什麼?”宗闕問道。
“我在檢查衣服上的異味,好像沾到了咖啡漬。”約爾的嘴比腦子快,下意識說道,“您怎麼回來了?”
“口袋裏有東西,清洗之前要取出來。”宗闕回來只是以防他將口袋裏的東西一起扔進水裏。
“哦,我有好好檢查。”約爾眨着眼睛道。
“嗯,我先睡了,你早點休息。”宗闕轉身帶上門,重新上了樓。
男人的身影消失,約爾回眸看着面前的襯衫,又看了看門口,覺得自己是掩蓋過去了,但是又有點兒鬱悶:“真的沒發現嗎?”
【宿主,您不把衣服拿回來嗎?】1314揣測道,【他很有可能今晚抱着您的衣服睡覺。】
【嗯。】宗闕應了一聲,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那隻血族明顯是餓了,而且似乎對他的血感興趣。
【嗯?】1314發現宿主這次格外的寬宏大量,【您不介意啊?】
【血族對人類的血液是不是劃分了等級?】宗闕不答反問。
【是的,身體健康的人羣血液口感會更好,感染了各種病症的會直接劃分爲最低。】1314說道,【宿主你的血液對於血族而言可是最頂級……宿主你要小心!】
剛纔那個血族明顯不是饞宿主的身子,但好像也是饞宿主的身子,但不是那個身子。
剛纔幸好宿主隨機應變,要是揭破了,後果不堪設想。
美貌雖然很重要,但是命要緊。
【嗯。】宗闕應道。
越是健康的人對血族的吸引力越大嗎?他這麼渴望卻沒有直接來取,是因爲玩樂的興趣確實大過了血液,還是有其他的顧慮?
【血族進食有什麼講究嗎?】宗闕問道。
吸血鬼一般是不挑剔血液的口感的,而血族明顯是挑剔的,所以纔會劃分等級。
1314翻找着:【血族對於喜歡的血液會在牀上進行,在對方達到高潮時吸食,會有涌動進喉嚨的感覺,也能將頂級血液的口感催發到極致,如果很喜歡對方,會給予自己的血液進行初擁,將對方變成吸血鬼。】
【血族不僅喜歡口感好的血液,還喜歡好看的,否則即使是特級血液,也只是取出來放在杯子裏再喝。】
【越高等級的血族對血液的依賴性更小,親王級別的完全脫離血液也能生存……】
系統絮絮叨叨說着血族的特點,宗闕捕捉着其中的要素,得到了關鍵的消息。
對血液越不需求的血族,對口感就越是挑剔,但約爾最初出現在拍賣會上,並不是特意爲他而來,只是機緣巧合碰上了。
宗闕看着手腕上的血管,對方想要他的血液,他也可以以此來讓對方稍微聽話一點兒。
特級血液應該也不僅僅限於口感,血族對於血液的吸收跟人類的進食應該也是有區別的。
宗闕思索着其中的原理,熄掉燭火躺在了牀上,安穩的進入了睡眠。
約爾收拾好後,看着筐裏的襯衫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抱在懷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抱着躺在了牀上,鼻端都是那種淡淡的血氣,臉頰在上面輕蹭,把整個腦袋蒙了進去。半晌後起身,摸出了枕下的報紙,思索了一下將襯衫穿在了自己身上,然後發現衣袖和衣襬都有些長。
他在衣袖上拉了幾下,手指伸了出去,整個人都好像被包裹在了血氣之中,然後拿起了報紙趴在了牀上,月光透入,不需要燭火,約爾就能夠看清上面的字。
而這一次再沒有人來打擾他把這個故事讀完了!
報紙被反覆翻看,萬籟俱寂,被血氣包裹的少年在天將亮時眼皮微垂,側躺在了牀上,鼻尖埋在了襯衫之中,報紙則被推到了牀下。
莊園中很多地方都鋪了地毯,即使天未亮時有僕從已經起來開始準備新鮮的食材,動靜也很輕,宗闕如往常一樣換上寬鬆輕便的衣服出了門,在初醒的田園間進行晨跑。
回去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他進了浴室衝去了汗水,換上衣服坐在餐桌前時卻沒有看到昨晚的那道身影。
管家正將新一天的報紙拿了回來,順着他的目光尋覓了一下道:“主人,我去找一下約爾。”
那孩子只怕還是沒有習慣作爲僕從的生活,每次都睡到主人的早餐後,一兩次還好,時間太長沒有人會一直寵着他。
“不用,讓他睡吧。”宗闕用筷子分割着盤子裏的煎蛋道,“以後我來管他。”
管家約束着這裏的僕從,莊園纔會井井有條,但血族的睡眠時間應該是白天,雙方有衝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彼此的衝突繼續深化。
“好的,主人。”管家若有所思,將報紙放在了茶几上,轉身去安排其他人的工作了。
看來那個孩子還是讓主人動了心思。
宗闕喫過了早餐,如往常一樣坐在沙發上消着飯後略微的困頓,尋覓着報紙上有用的消息,然而他休息了半小時,還是沒有看到樓上房門的打開。
宗闕看了一眼手上的報紙,將其疊起來放好,起身上了樓。
腳步放輕,連推門的聲音也很輕,背光的室內略有些陰涼昏暗,躺在牀上的人橫躺蜷縮着,身上還裹着他的襯衫。
宗闕帶上門靠近了牀邊,靜靜躺着的少年沒有絲毫呼吸起伏,鼻尖略埋在襯衫中,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髮絲柔軟散亂,不管是擁在手臂上的衣袖,還是遮住他的臀部的衣襬,都讓蜷縮起來的少年有些脆弱。
血族。
傳說中被上帝懲罰,永遠淪入黑暗之中的神的血脈。
忌諱陽光,祕銀和大蒜,以血液維持生機,沒有呼吸,脈搏,血液流動,說是神,卻受限於身體,白天會沉眠於棺材之中,跟一具屍體沒有任何區別。
而當死亡之後,會在陽光之下化爲灰燼,什麼都不會留下。
宗闕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報紙,上面有很多摺痕,明顯是被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
報紙折起,宗闕拉上了厚重遮光的窗簾,在整個房間陷入黑暗時,他看到牀上的血族翻了個身,身體舒展了開來。
沒有脈搏,也就無法判斷生命的跡象,血族傳統的長久的沉睡,醒來時還會裹挾之前的記憶嗎?
如果在沉睡的時光中忘記從前,跟死亡沒有任何的區別,死去了記憶再醒來的人,跟之前又還是同一個人嗎?
宗闕退出了房間,將房間內最後一絲光芒掩上,整個房間陷入了極致的黑暗之中。
……
宗闕的一天很充實,很多事情不需要他親自經手,但是想要找到事情做總有辦法。
早飯後是處理工廠裏的事情,喫過午飯以後休息一會兒,午睡半個小時保證下午的精神,醒了以後則可以自由安排,或是進行其它方面的研究,或是鑑賞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工藝和繪畫,或是自己安靜的看一會兒書。
僕從們會在早晨忙完手頭的工作後或是聚在一起休息,或是晾曬着被褥,或是準備着晚上要用的東西,這個時候的莊園相對閒適安靜。
而到了黃昏的時候,宗闕下樓準備用餐時,纔看到少年驚慌失措的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帶着些許忐忑和不可置信,匆匆走到了他的身邊道:“抱歉,主人,我睡過頭了。”
這個理由說出來約爾自己都不能相信。
誰家僕從睡過頭都沒有直接睡到黃昏日落的。
在旁侍奉的僕從對於少年這麼晚的出現並沒有覺得詫異。
這個少年從進入這間莊園起就與其他僕從不同,可以跟主人一起用餐,單獨的房間,主人的縱容,還有出色的樣貌都代表着他的與衆不同。
貴族們喜歡豢養情人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而這座莊園的主人最不喜歡僕從多話置喙他的事情。
“沒關係。”宗闕說道。
約爾能察覺周圍的目光,雖然其中沒有多少惡意,但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最開始本來是一個很好的融入機會,現在所有人都會將他與他們區分開,事情就會變得不好玩:“本來我是可以起來的,但不知道誰把我房間的窗簾拉上了,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
有人進入他的房間還不被他察覺,要是讓他知道誰把他房間的窗簾給拉上了導致他一直睡到黃昏,他就……
“我拉的。”宗闕說道。
約爾錯愕了一下,小聲詢問道:“您爲什麼要這樣做呢?”
那他豈不是發現他抱着他的襯衫睡覺了?!
“你的生物鐘有些混亂,這幾天好好調整一下。”宗闕說道。
約爾的眸輕輕眨動,輕輕應道:“是,謝謝您。”
這個臺階給的很好,但是知道他抱着襯衫睡覺後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呢?
感興趣也好,生氣也好,這種什麼都好像沒有發生過的反應到底算怎麼回事?
約爾覺得自己的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從他來到這裏後,所有的步調都不按着他的劇本走。
宗闕的晚飯之後照常休息,新的報紙展開,約爾在他的面前放上了溫熱的清水,目光落在了新的報紙上,想起了自己爲什麼會睡着的罪魁禍首。
他醒來時報紙好像也不見了。
新的故事吸引了約爾的注意力,然而不等他讀完,報紙又將要翻過去,約爾緊盯着男人的後腦勺,卻驀然對上了對方側過來的視線,當即恢復了清淺的笑意道:“主人,您要什麼?”
“你認識字嗎?”宗闕看着他變化極快的臉色問道。
“認識一些。”約爾說道。
“以後取報紙和整理書房的事交給你來做。”宗闕停在了那一頁道。
“是。”約爾目光落定,繼續看自己的故事,這一次直到他把故事看完,報紙都沒有再翻頁。
天色漸黑,莊園的門關上,宗闕起身將摺好的報紙放在了少年的手上道:“以後不要再偷報紙了。”
“哦……”約爾接過報紙,轉眸看着上樓的男人嗆了一下,紅着臉道,“抱,抱歉……”
報紙不是關鍵,襯衫,襯衫!他到底看沒看見!
然而即使他有諸多疑問,宗闕卻是絕口不提襯衫的事情。
“所以是沒發現?”約爾揪着最後一瓣花瓣,坐在窗棱上看着月光,紅潤的脣角輕輕勾起,花莖落地,他扶住窗棱從那裏下去,停留在了主臥的窗外,手指輕動打開了窗戶。
月色照入,少年輕輕落地,腳步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靠近了牀邊。
男人睡在牀上很是安穩,呼吸舒緩,因爲睡眠,連血液的流淌都減慢了很多,可因爲他氣息的沾染,這裏有極其濃郁的血氣縈繞。
約爾坐在牀邊,輕輕撐住靠近,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臉上,除去了醒時的沉穩平靜,這個人的年齡好像並不大,甚至可以說相當年輕。
他記得之前他穿着合身的衣服跟這個人現在的風格是差不多的。
所以只是長高了嗎?
人類真是神奇的物種,幾年就可以長高到讓血族羨慕的地步。
約爾輕輕低頭,心裏告誡着自己只嘗一點點,目光卻落在了男人的脣上,脖子也是咬,嘴脣也是咬,這裏血氣看起來更足。
小小的尖牙生長了出來,脣將將貼近時,約爾察覺到了男人呼吸的變化,擡眸時那雙緊閉的眸已經睜開了一些縫隙。
宗闕睜開眼睛,只覺面前風聲一緊,清冷的月光從打開的窗戶處灑落了進來,剛纔眼前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起身打算關窗,卻發覺牀旁輕輕的動靜,眸中劃過思忖,重新拉上被子躺了下去。
牀上呼吸漸沉,約爾趴在牀下眸中一片陰鬱,他爲什麼要躲起來?!可是下意識的他就躲了!
少年鼓着氣,帶着不解爬起來,看着牀上的人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走向了窗邊,卻沒有看到躺在牀上呼吸綿長的人緩緩睜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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