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觸摸心靈深處(4)
他的狀況明顯是用腦過度,臉色都有些發白。
“知道了。”虞雲閱已經暫時不想對他用讀心術了。
宗闕放下了收拾的棋子,解下了手腕上的手錶,走到了他的身側道:“放鬆。”
虞雲閱擡頭看他,在他的手按上頭時放下了自己的手,頭部被按,有些痛的感覺傳來,但按過之後卻有一種放鬆舒緩的感覺,緩解了那種疲憊感。
“這也是中醫的法門?”虞雲閱放鬆着肩膀問道。
“嗯。”宗闕按着他的穴位,思索着下針的地方,三碗只喝一碗,想要讓藥發揮最大的作用,可以輔以鍼灸。
他的腦海裏反覆探查着鍼灸的位置,虞雲閱原本輕放在腿上的手一頓,睜開了眼睛:“據說中醫裏還有鍼灸?”
宗闕在想到讀心術的那一瞬間穿插了世界線,而在那之後放空了那些思維,只專心應對眼前的事:“是。”
虞雲閱眉頭微蹙,在那一瞬間讀到了人體的所有穴位分佈,頭痛欲裂。
“放鬆,不要想太多。”宗闕按着他的穴位說道。
虞雲閱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這個人才是不應該想太多,他只是問病症,這個人卻能夠直接丟出一本厚厚的醫書,還是一下子全塞過來,可是想法這種事是沒辦法制止的。
穴位按過,心神疏解,虞雲閱緩緩後仰,枕在了沙發的靠背上,輕輕睜開眼睛看着一臉平靜的男人,對方正在忙碌,即使不用讀心術,也知道他的心裏沒有一絲一毫旖旎的想法。
人的心底多少都會有一些陰暗的想法,這是不可避免的,可是這個人目前卻沒有讓他探查到這種想法,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心思純淨的人嗎?
如果真的心思純淨,又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解決了兩個異能者?又怎麼可能從江沉的那個地界完好無損的走出來,但就是讀不出來,他纔對這個人愈發的好奇。
宗闕對上他饒有興致的視線道:“今晚喫過藥後我來給你鍼灸一次。”
靠着的人脣角的笑意瞬間消失:“醫生,我怕疼。”
“喫過藥後你會睡着。”宗闕思索着加重藥裏安神的成分,以避免他中途醒來。
“只是在身體上扎針,能有什麼效果?”虞雲閱不是瞧不起醫術,他只是不明白按摩和用針扎穴位能有什麼區別。
“可以拔除一部分寒氣,導正身體裏的亂流。”宗闕說道。
異能者擁有的能力原本不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影響,這是他探了無數異能者的脈發現的,他們的異能匯聚在丹田處,因爲經脈異變,力量從其中傳輸,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損傷。
但虞雲閱的身體極其脆弱,他的經脈是亂的,所以寒流時時侵襲,每動用一次力量,都是以折損壽命爲代價的。
“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替代嗎?”虞雲閱問道。
陷入昏迷,將自己的身體完全交給另外一個人,甚至刺入利器可不是什麼好事。
“艾灸,這種方法不用刺入身體。”宗闕看着他的神色說道。
他目前是不被這個人信任的。
幾大組織相互爭鬥,派遣臥底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他雖然遭遇了其他組織的追殺,但在對方看來,很有可能是故意佈下的迷局。
之所以用鍼灸,是因爲鍼灸偏平,而艾灸偏熱,寒熱對衝並不是最佳的療法。
“就用那個吧。”虞雲閱擡頭,髮絲從宗闕的手心劃過,坐在那裏的人輕輕轉頭笑道,“謝謝醫生
了。”
“嗯。”宗闕收回了手,提起自己的箱子道,“那我先走了。”
他的腦海裏劃過艾灸的製法和針對他的身體的用量。
門緩緩合上,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上,虞雲閱側撐着頰看着棋盤,將那邊的棋簍拿過,一一補上了之前的空位。
物似主人形,就像這座被重重包圍小心呵護的花室,一旦失去庇護,所有的草植經不住任何的風吹日曬,就像那個人總是齊整的藥箱,擺放整齊有序,不沾染一絲一毫的污穢,那不是有意做成的樣子,而是習慣。
那樣的人在末世不應該是寂寂無聞的,可他又是突然出現,想要做臥底,總要把首尾收拾乾淨,也總要有一個出處,那樣的人也應該明白,越是查不到出處,越是會引人懷疑纔對。
他沒有給,也不避諱這件事,更沒有做僞裝,要麼是心思深重算到了這一層,要麼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
棋盤上的棋局大開大合,除了讀心術,棋局亦能觀人心,這個人好像不管觀察什麼地方,都是表裏如一的。
這樣的人加入心盟,倒是可惜了。
虞雲閱摸索着他之前按過的穴位按着自己的頭,卻發現沒有相同的效果。
雖然可惜,但有趣。
“首領,我們這邊收到了馮延的異能消息。”杜鬆走了進來說道。
“消息是從哪裏傳來的?”虞雲閱擡眸問道。
“在緘默的臥底傳過來的,最初是有人把消息賣給了影閣。”杜鬆說道,“影閣沒有給出具體的人,但是消息傳出的這幾天,進入影閣的人員名單都有收錄。”
“名單可以去查一下。”虞雲閱收攏着棋盤上的棋子道。
“我們有收錄,別人也有可能查出將沉的影子。”杜鬆說道。
“影閣的人擅長易容,這是江沉最聰明的地方。”虞雲閱看向了他道。
杜鬆連忙低頭道:“是。”
進出的都是易容的人,誰也不知道是誰,或許有可能是誣陷也說不定。
爲了一個販賣消息的人弄的人心惶惶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只需要知道馮延的異能就可以了。
“這一步是試探。”虞雲閱將手中的棋子放進了棋簍裏道,“孫茂的事他一定會親自動手,以免寒了元老的心,動手的過程就是暴露弱點的過程。”
“屬下這就去告訴龐首領,不要踩入對方的圈套。”杜鬆說道。
“去吧。”虞雲閱繼續收攏着棋子說道。
室內的人匆匆離開,虞雲閱收拾好棋子,將其放進了格子裏,目光落在了擺件上時想起了那個人說的話,可以做點兒別的。
做別的?
花朵堆砌在桌面上,一枝枝被拿起,修剪掉了上面的枝葉和花刺,然後插進了瓶中。
各色的花朵交匯在一起,雖然有些雜亂,但映着陽光卻極其的好看。
殘餘的花枝被收攏,虞雲閱坐在桌旁翻看着書,鼻端縈繞着那種雅緻的花香,沁人心脾,的確能讓人的心情變好很多。
“咳咳……”虞雲閱輕輕咳了兩聲,端起了一直放在旁邊的溫水,喝水時那種咳嗽卻直接劇烈了起來,水花四濺,他的臉頰咳的通紅,手扶着桌面的力道也變得無力,“來人!”
有毒。
門從外面打開,護衛們幾乎是衝了進來:“首領,虞首領?!”
……
“醫生,宗醫生!”有異能者驀然從診室外面狂奔了進來。
宗闕停下了對患者的叮囑,將要開口時對方喊道:“虞首領突然昏
迷了!快跟我走!”
宗闕眉心微蹙,起身提過藥箱道:“他都接觸過什麼?路上詳說。”
“是。”那異能者滿頭大汗,跟上了他的步伐,“本來沒什麼異常的,但是下午虞首領要了很多花,突然就咳嗽到昏迷不醒了。”
“花都清理了嗎?”宗闕問道。
“肯定全部清理出去了。”那人說道。
“去找回來,我需要辨別他是過敏還是中毒。”宗闕步履匆匆。
“是。”那異能者說道。
他們進入花室時,那裏的排風系統已經打開,空氣恢復了清新無味,但躺在牀上的人氣息接近於無,雖然脣上帶了些顏色,但是那完全是氣息上不來導致的。
“醫生!”守在牀邊的護衛連忙讓開,個個面帶急色。
宗闕打開藥箱,取出銀針,一針紮了下去,那躺在牀上的人驀然輕顫了一下,呼吸帶了些變化。
“宗醫生,這是怎麼了?”杜鬆焦急問道。
宗闕收起了那根針,握住了他的脈探查着道:“花粉過敏,還有輕微的中毒症狀。”
“中毒?!”杜鬆說道,“誰投毒?!”
護衛們互看,有人從外面匆匆喊道:“宗醫生,那些花找回來了。”
“你把那些花帶回來幹什麼?!”杜鬆喊道。
“別帶進來,我需要辨別一下毒素。”宗闕走了出去,看着那些已經沾染上土壤的花朵,一一辨別着,起身拔下了圓珠筆,寫下了藥方,“去幫我把這些藥熬煮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會不會太久了?”有護衛問道。
“有急救藥,那些是調理用的。”宗闕走向了那間臥室道,“所有人出去,接下來我沒有讓進來,所有人不準進來,如果打斷治療,人死了我不負責。”
杜鬆愣了一下,卻見男人已經關上了房門。
所有護衛面面相覷,一人開口問道:“就這麼讓他一個人留在裏面?”
“宗醫生要真想要命,還需要等這個時候?你沒看剛纔一針下去,虞首領的氣就上來了。”另外一人說道。
“龐首領那邊通知到了嗎?”杜鬆問道。
“已經通知了,龐首領正在往回趕。”一人說道。
門鎖擰上,宗闕走到牀邊從藥箱裏取出一瓶藥,扶起了牀上昏昏沉沉的人,將藥片化水,遞到他的脣邊,梳理着穴位讓他吞嚥了下去。
手帕擦過他脣邊的藥汁,宗闕將人小心放下,擰亮了牀頭的燈光,鋪開了針袋,伸手解開了牀上人的扣子。
絲綢的唐裝本就寬鬆,牀上的人雖然身量不矮,但因爲長久的病痛顯得蒼白而瘦削。
一枚銀針取出,刺入了胸前的穴位,牀上的人輕輕蹙眉,卻難以從昏沉中醒來。
一根根針落下,每隔幾次宗闕就要把一次他的脈,直到那胸膛上幾乎落滿了針,牀上人的呼吸徹底順暢了起來。
匆匆的腳步聲從樓道傳來,原本守在門外的護衛在看到那肌肉鼓脹的來人時紛紛轉身問好:“龐首領。”
“人怎麼樣了?”龐鉦看着關上的門,按下門把時發現上了鎖,他的虎目一沉道,“怎麼回事?!”
“龐首領,宗醫生在裏面治療,說讓人都不許進去!”杜鬆連忙制止道。
“什麼治療需要把門關起來?”龐鉦看向了杜鬆道,“就他一個人在裏面?!”
“是,但是宗醫生說如果打斷治療,死了他不負責。”杜鬆看着他道。
龐鉦動用的異能收了起來,伸手道:“鑰匙給我。”
“龐首領……”杜鬆想要說話,衣服領子卻被龐鉦扯了過去,對上了對方猙獰的神色。
“他纔來了多久?什麼病需要關住門治?雲閱現在是昏迷狀態,誰知道他會做什麼?!”龐鉦面上怒紅,“我不想打擾他,鑰匙拿來!”
杜鬆吞嚥了一下口水,將鑰匙取出來遞了過去。
鎖芯作響,宗闕拔出了一枚銀針,起身走向了門口,門中咔噠一聲,鎖芯打開,外面的人將要進來時一聲溫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不要進來!”
原本要打開的門一時失了聲響,龐鉦握着門把手,聽着裏面的聲音道:“雲閱你沒事了?”
“嗯,正在鍼灸,不要打擾,我還不想癱在牀上。”虞雲閱的聲音很平靜,氣息也很平靜。
龐鉦肩膀松下,鬆開了捏的變形的門把手道:“那我們先在外面等着,有什麼事你直接說。”
“知道了。”虞雲閱看着從門口返回到牀邊的男人輕聲道,“你那一針真能讓他癱瘓?”
門內沒有聲音,龐鉦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即使有人端上了茶,他也只是盯着門口道:“那個醫生是怎麼回事?”
“宗醫生的醫術還是不錯的。”一旁的護衛道,“虞首領這幾天的精神確實好了不少。”
“他只是醫生,您放心。”杜鬆低頭說道。
醫患之間原本就是最簡單的治療與被治療的關係,很多事情都不用避諱,只是一些事到了首領這裏有些不同,即使他是男性,還是會有人對他心存妄念,但動了那種心思的人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能被留下來的,說明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暫時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宗闕將拔出的銀針收攏了起來道。
一針扎到要害,可以瞬間讓其失去行動能力,不侷限於普通人還是異能者。
宗闕專心拔針,虞雲閱看着胸口密密麻麻的針,身體卻確實舒服了很多,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卻只讀到了他拔針的下一個步驟。
這滿身的針也不能隨意拔,扎講究技巧,拔也講究。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你想讓他失去行動能力的?”虞雲閱看着他平靜的眉目笑道。
宗闕眼不見,心不動:“你想說的時候我就會知道。”
虞雲閱沒有從他那裏得到相應的解答,這個人的頭腦裏除了藥理,對其他的事情好像沒有太多的想法,他的脣角勾起了笑意:“你的膽子真的很大。”
這個世界上敢隨便解開他衣服的人可不多,但也只有他做到了。
“嗯?”宗闕看向他,思緒中劃過了一抹疑惑,然後看向了他的胸膛道,“你只是病人。”
他還沒有到對一個快死的人動念頭的地步。
這副身體病弱,殘破,人還不聽話,調理起來相當費神,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死了,如果真死了,一定會成爲他學醫以來最大的污點。
虞雲閱心中那些許敬佩的情緒還未升起,就很想踹上這個人一腳。
沒治好是污點!
他還在想這個人爲什麼對他這麼盡心竭力,即使他不按醫囑來也耐心給他治,原來是怕有污點。
“你就從來沒有治死過人?”虞雲閱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宿主,小貓咪露餡了。】1314說道。
宿主什麼都沒有說,讀心術都快暴露了。
【情緒會讓一個人失去理智判斷的能力。】宗闕說道。
話未過腦慎出口,更何況是剛醒,而他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才能擺脫因爲事先知道世界線賦予的困擾,至於之後的
猜疑也好,殺心也罷,他做好自己的事,其餘的留給他自己選擇。
虞雲閱的問題問出,眸光輕輕一動,看着面前的男人,手指輕輕摩挲着。
宗闕拔下了銀針道:“配合的沒有。”
“那不配合的呢?”虞雲閱輕笑着問道。
“我剛行過針,別動用異能。”宗闕察覺了他體內些微涌動的寒流,知道他動了殺心。
察覺者殺,死人的口是最嚴的。
虞雲閱收攏了異能,看着一一拔出的針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不配合的會怎麼樣?”
“看你想活多久。”宗闕說道。
不配合有不配合的做法,想要他命的會生不如死,悔不當初,只是自己想死的,有苟延殘喘的方法,也有激發體力,迴光返照幾個月的方法,但最終的結局都不會到壽數。
“怎麼悔不當初?”虞雲閱直視着他問道。
這是兩個問題,一個問後果,一個問他知道的經過。
“身體從裏到外潰爛掉。”宗闕拔着剩下的針,並不與他對視,“剛開始從表症上看起來是完好無損的,當事人自己也會覺得很健康,但是慢慢的,五臟六腑都會爛掉,迴天無力。”
破綻太多,因爲試探,反而會把自己的能力暴露。
最後一根針拔出放進了盒子裏等待消毒,虞雲閱的胸膛微微起伏,伸手拉上了衣領,繫上了衣釦。
這是陳述,也是警告,即使他能讀心,可生命也有可能在這個人的一念之間宣告終結。
“那你想治好我嗎?”虞雲閱輕輕坐起,靠在了男人拿過來墊上的軟枕上問道。
這世間沒有什麼可信的人,即使擁有讀心術,人內心的複雜有時候只是在一念之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壞人也會有仁善的可能,好人也可能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但有些事情坦誠了,反而好辦了。
“看你自己。”宗闕看着面前的人道。
他希望他好好活着,但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決定,而不是強留於世,如果他覺得人世太苦,也能選擇沉睡。
【宿主,任務,任務。】1314提醒道。
【違拗其心意的任務沒有意義。】宗闕說道。
醫生只能治身,心病只能自己治,他自己不想活着,即使救了,也還是會走向同樣的結局,他只能盡力。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虞雲閱看着他笑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不砸你的招牌,但你要待在我身邊,一是方便照顧我,二也方便我監視你。”
宗闕看着他饒有興味的神色,覺得還有第三條,解悶。
“你真聰明。”虞雲閱眉目中充斥着喜悅,“就好像你也有這種能力一樣,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門在此時被敲響,宗闕嗅到了藥味,辨別着其中的藥材道:“什麼事?”
“虞首領的藥熬好了。”外面的人說道。
“直接開門端進來吧,行鍼已經結束了。”宗闕收拾着藥箱起身道。
“喂,你還沒有答應呢。”虞雲閱說道。
宗闕應聲道:“嗯。”
門被打開,藥汁的味道飄了進來,而在端藥的人將托盤放在牀頭上,幾個壯漢擠進了這件屋子,原本看起來寬敞的房間瞬間擁擠起來了不說,爲首的人更是直接坐在了牀邊急切問道:“雲閱,你怎麼樣?”
宗闕原本打算出去,看到那道身影時停下了腳步。
那個人長的很是高大壯實,肌肉膨脹
,坐下時肌肉好像隨時能夠撐破衣服,濃眉虎目,充斥着噴薄而出的荷爾蒙。
樣貌端正,但他的動作和神情,都是對牀上躺着的人有意的。
心聲嘈雜,虞雲閱的目光從面前人身上劃過,落到那止步的男人身上時捕捉到了他的心聲道:“沒什麼事,已經緩過來了,宗醫生的醫術很不錯。”
龐鉦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側提着藥箱的男人,目光之中劃過了一抹戒備。
這個人作爲醫生而言,未免生的太出色了些。
“謝謝宗醫生。”龐鉦的戒備只維持了一瞬笑道,“聽說這次特別驚險,我在外面聽見時急壞了,多虧了你,王偉,先送宗醫生回去,記得給他準備一份大禮。”
他的驅趕之意溢於言表,宗闕看着他彷彿主人一樣的姿態轉身道:“謝謝,我先走了。”
擅自越界,只會招來討厭,沒有威脅。
虞雲閱已經習慣了組織裏很多人的心聲,擔心的,愛慕的,畏懼的,不平的。
這麼多的心聲夾雜,卻屬那個人的心聲最爲有趣,他看人的能力很準,準到可怕,但做出的反應最有趣。
“宗醫生不着急離開。”虞雲閱開口阻攔,瞟到了龐鉦心中的詫異和忌憚,也聽到了宗闕心中對於他又要搗亂的判斷。
他能預知他的行徑,卻無可奈何,纔是最有趣的。
宗闕的腳步停下,穿過一衆人的視線看向了牀上淺笑的人,知道他又起了新的興趣:“什麼事?”
“首領,我之前跟宗醫生商量過了,他的醫術很好,我這裏情況又很多,所以想讓他做我的貼身醫生,這樣也可以檢查所有送進來的物品,杜絕今天的情況。”虞雲閱看向了龐鉦笑道,“您覺得怎麼樣?”
龐鉦對上他溫柔的笑臉,看向了門邊的男□□頭緩緩收緊,其他醫生都好,這個人的自主性太大,他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裏,就有一種鶴立雞羣的冷峻感,把他放在雲閱的身邊,不行。
“雲閱,之前我其實有提議過他來做你的私人醫生,但是宗醫生拒絕了,他說只看一種病對醫術沒有提升。”龐鉦斟酌着用詞道,“你的病之前一直是湯末看着的,不如還讓他回來,兩個人一起看也能有更好的方案。”
虞雲閱看着他,脣邊的笑意加深,在龐鉦身體繃起時笑道:“首領,我已經跟他商量好了。”
“可是他的來歷還沒有查清楚,放在你的身邊會有危險。”龐鉦面色僵硬,在看向宗闕時,眸底一股狠絕劃過。
只要今天能阻止了,他就會讓這個人從心盟永遠消失。
宗闕對上他的神情面無表情,虞雲閱的商量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宿主,這個人好像對你敵意很大哎。】1314提醒道,【眼神真兇惡,他是對你治好了副首領不滿嗎?他是不是想殺了副首領,然後被你治活了特別不爽。】
宗闕沉默了一下道:【對。】
【卑鄙小人,這麼漂亮的小貓咪都忍心下手。】1314攛掇道,【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不如我們搶了貓就跑。】
【心盟是虞雲閱的。】宗闕提醒道。
【所以他想篡位?!】1314驚訝道,【那他之前爲什麼那麼着急?他對小貓咪的愛慕值很高哎,宿主宿主,情敵情敵!】
宗闕:【……】
虞雲閱這一次讀到宗闕的心思時眸光有些沉,在對方面前,他這個首領的命令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置喙,龐鉦已經不是簡單的越界了。
他本想看看宗闕的樂子,沒想到自己先被看樂子了。
“可是今天是他
救了我,在查清楚之前,就先讓他留在我身邊吧。”虞雲閱看向了面前的人笑道,“對了,今天我那個花瓶可能被扔出去了,能不能麻煩首領從倉庫裏再給我取一個來?”
龐鉦聽着他的話語,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道:“可以。”
“這裏人太多了,你們都先走吧,杜鬆,把宗醫生的臥室和研究室都搬到這附近來,免得他來回奔波,耽誤治療。”虞雲閱說道。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龐鉦起身,走到門口停在了宗闕的身邊,手按上了他的肩膀,卻發現這個人比他高出不少時眉頭擰了起來,“好好照顧他,要是他出了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
宗闕看向了他的手,在那力道加重時握住了他的手拿開道:“這是醫生的本職。”
龐鉦掙開了自己的手,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帶着人離開了。
杜鬆去辦事,宗闕惦記着自己的培養皿,看向了牀上的人道:“我也先走了。”
“他真的會腹痛三天嗎?”虞雲閱看着站在門口的男人問道。
宗闕應道:“嗯。”
異能者的手用力,足以捏碎他的骨頭,一旦手臂廢掉,再想行醫就難了,只讓他腹痛三天算是便宜他了。
“你倒沒想着殺了他。”虞雲閱笑着說道。
“罪不至此。”宗闕說道。
面前的人話裏應該給了懲罰,那個人如果真的動了殺心,他不會留手。
“我會看好他的。”虞雲閱的手指繞着垂在身前的髮絲笑道,“他目前對我還有用,可不能讓他死在你的手上。”
“嗯,藥快涼了。”宗闕提醒了一聲,轉身離開。
他的身影消失,虞雲閱脣邊的笑意消失,眸色變得暗沉,窗邊發出聲響,虞雲閱下了牀,拉開窗簾打開了窗戶,看着那掛在牆上的人道:“除了懲罰外,廢龐鉦一條胳膊,三天後送些補藥過去,讓治癒異能者給他治好。”
“是。”隱藏在夜色中的人驀然消失。
虞雲閱拉上了窗簾,他倒不是爲宗闕出氣,他只是不喜任何人當面違抗他的命令,事情還沒有做成,有些人還需要時時敲打。
至於宗闕……插花不行,留個人在身邊解悶,確實比下棋有意思的多。
宗闕的臥室和研究室在幾個小時內搬到了離虞雲閱的花室很近的地方,只是在第二天清晨虞雲閱起牀的時候,發現他花室裏花盆少了一半。
他看向了杜鬆,杜鬆低頭道:“副首領,宗醫生說你養的那些很容易跟其他植物相剋,就讓搬走拿去入藥了。”
“那就再換些新的品種來。”虞雲閱看着略有些空蕩的花房道。
公報私仇,那個男人還真是小心眼。
“副首領,宗醫生說您這裏的草植太多了,放一半就行,否則容易影響健康。”杜鬆猶豫了一下說道。
“那宗醫生知不知道美好的心情也是養病的良藥呢?”虞雲閱坐在了沙發上,看着旁邊的草植笑着問道。
“他說他早餐後過來。”杜鬆將他的早餐端了上來道,也不知道這句話能不能讓首領消氣。
“爲什麼是早餐後?”虞雲閱問的時候聽到了心聲,卻還是在等着杜鬆的答案。
“他說您的早餐比較素,如果對面是美食,會更喫不下去。”杜鬆斟酌着用詞道。
原話是早餐對比,他會喫不下。
“既然這樣,以後宗醫生的飯菜就做的跟我一樣吧。”虞雲閱看着面前清淡的飲食笑道。
杜鬆愣了一下道:“是。”
宗闕是早飯之後過去的,他進到
花室時,以往靜坐的青年正在重新擺放好的花盆前澆着花,髮絲略微垂落,長身玉立,一片悠然自得。
“那種植物不能澆那麼多水。”宗闕開口道。
虞雲閱提起水壺回眸笑道:“你來了,可是它長的很好。”
“這裏陽光不錯,但再澆根就爛了。”宗闕將藥箱放在了桌子上,確定了這個人完全不會養花,“三天澆一次就可以。”
“唔……好吧。”虞雲閱放下了水壺,從他的旁邊路過笑道,“反正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樂趣。”
他的身量很高,雖然因爲瘦削和經常坐着看起來好像沒有實際高,但從宗闕的旁邊路過時幾乎跟他齊平。
宗闕沉默了一下,坐下取出了藥枕道:“先診脈。”
虞雲閱將手放了過去,另外一隻手撐起頰,直直看着將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的人道:“你對我把你當成樂趣就沒有什麼想法?”
他那一刻沒有讀到對方的想法。
“沒有。”宗闕探着他的脈道,“早上的藥還沒喝?”
“嗯,他們還沒有送來。”虞雲閱看着他收回的手指笑道,“你是不是一早察覺出來我沒有老實吃藥?”
宗闕看了那半撐着頰的人一眼,唐裝寬鬆,以至於他撐起的那一刻露出了白皙細膩的手臂,晨光柔和,讓對方臉上的笑意看起來也是溫和的。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現在問出來就是故意的,甚至是洋洋得意的。
“不喫總有你的原因。”宗闕問道。
“那個藥太苦了,而且一喫就容易睡着。”虞雲閱眉間有幾抹輕愁,“你也知道我很忙的,不能一直在睡覺,否則心盟被攻陷了都不知道,照樣也是個死。”
演的不太好。
宗闕腦海中劃過這個想法,思索着其中的藥物配比,但他調製的藥方每一分用量本來就是最佳的,增減哪個都不會減弱苦味。
“哪裏不好?”虞雲閱直接問道。
宗闕看了他一眼,被他發現之後,這個人就徹底肆無忌憚了:“你多年吃藥,味覺神經沒有那麼敏感。”
“那你還想着增減藥量?”虞雲閱託着腮笑道,“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心思,還以爲你喜歡我呢。”
宗闕看向了他,喜歡,他喜歡這個人嗎?
靈魂相同,但他對這個人也是新的認知,靠近他是想確定心中的猜測,是爲了任務,也是出於醫者的本分,但他向來對不配合的患者不會做過多解釋,重新調配藥方更是無從說起,他雖然會縱容他,但也會提防他,他們看着和平相處,其實互相都拿着盾和矛,所以目前應該還沒有達到喜歡。
思緒只在一瞬間,虞雲閱只聽到了他對於自己喜歡的疑問,然後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不喜歡。”
“呵……”虞雲閱的脣角揚了起來,眸中的笑意格外的燦爛,他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那正好,免得我有負擔。”
哪有人會直白的對人說不喜歡對方的?這個人的情商是負數嗎?
“嗯。”宗闕看着他的笑容,思索着不傷藥性但能解苦的東西道,“心情平復一下。”
“我的心情很平靜。”虞雲閱笑的溫柔。
他一點兒都不生氣!
這個世界忌憚他的,厭惡他的,甚至詛咒他的都很多,何況是區區的不喜歡。
一切對他產生威脅的,最後都會埋葬在黃土之中。
宗闕思索着自己哪裏說錯話引得他的心緒起伏這麼大,花室的門打開,杜鬆端着藥碗走了進來,放在了虞雲閱的面前:“副首領,這是宗醫生吩咐早上熬好的藥。”
“你倒是很聽他的話。”虞雲閱擡頭看向了一旁的杜鬆笑道。
杜鬆錯愕了一下,低頭端起托盤道:“你要是不想喝……”
“君子一言。”宗闕提醒道。
“我不是食言的,放下吧。”虞雲閱說道。
“是。”杜鬆重新將托盤放下。
藥汁濃郁,因爲送來的快,還有些燙,虞雲閱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摸着碗沿看着對方取下了圓珠筆正在書寫的男人。
不管怎麼說,這個人認真工作的樣子的確很養眼,如果真的死了,他也會覺得很可惜的。
“按照這個方法去制一份糖。”宗闕將紙整整齊齊的撕了下來,遞給了一旁的杜鬆道,“每次喫完藥可以喫一顆。”
“好的。”杜鬆接過,想要離開時看了虞雲閱一眼,靜等着他的吩咐。
“宗醫生不是覺得我不怕苦嗎?”虞雲閱笑着問道。
宗闕覺得他不怕苦,但減輕一絲苦澀也是好的,即使是他,也並不喜歡苦味留的太久,難道是不喜歡甜味?
他將要開口,虞雲閱打斷了他的話吩咐道:“去按照這個方法做吧。”
他已經很久沒有品嚐到甜味了,即使是銀耳湯,裏面也沒有人敢放糖。
杜鬆有些錯愕,卻還是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我喫這個糖沒關係?”虞雲閱問道。
“一天只能喫三顆,多了會造成負擔。”宗闕覺得他應該是喜歡甜味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管不住嘴的人?”虞雲閱撐住額頭笑着問道。
宗闕看了他一眼道:“該喝藥了。”
是。
虞雲閱讀到了他的想法,那一瞬間覺得還不如不讀:“糖還沒有做好。”
“三天後才能做好。”宗闕看着他扶着碗沿瞬間停頓的手指,覺得他果然是想喫糖的。
到時候做好的糖不能全部交給他,得一顆一顆給。
虞雲閱抿起了脣,看着對面的男人,覺得對方也很肆無忌憚,明明知道他能讀到,還敢這麼想:“那能不能等糖做好了再吃藥?”
“我可以讓你暫時失去味覺。”宗闕看向了自己的針袋道,如果實在怕苦的話。
“不用了。”虞雲閱端起了藥碗笑道。
他有一天說不定會被這個人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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