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觸摸心靈深處(5)
虞雲閱端起清水漱着口,宗闕看了一眼時間道:“再隔半個小時出去散一會兒步。”
九點的空氣是最好的,人的精神也會最好。
“你陪我去。”虞雲閱看着起身的男人笑道。
宗闕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實驗道:“我半個小時後過來。”
虞雲閱脣角輕揚:“好。”
這個人還真是不浪費每時每刻。
人類最後的居住城市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早晨九點的光芒不烈,空氣中夾雜着花草甦醒過來的清香,獨闢的花園裏樹梢青綠,還帶着些許溼潤的草叢中遍佈着各種不知名的小花,近看時卻獨有它們的美麗。
空氣有些微涼,對於普通人而言是涼爽而舒適的,虞雲閱出行,卻需要再加一件外套。
比起深色而言,他似乎更加喜歡淺色,暖白的外套繫着盤扣,其上雲紋密織,在對襟的地方用銀線繡了花紋,寬鬆雅緻,墨發披垂,站在樹蔭之下,花叢中時沐浴着陽光,就像是從書中走出的未脫去時代氣息的少爺。
虞雲閱的步履不快,他的身體雖然有些許好轉,但是行走幾步,就需要緩下腳步深呼吸幾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提的上氣。
宗闕並不催促,只是放慢了腳步跟在他的身後,看着這在世外桃源中緩行漫步的人。
他雖孱弱,卻不佝僂,只是背影看着瘦削,如果身體健康,在這個時代應該是風華絕代的。
“即便身體不健康,亦是風華絕代的。”虞雲閱停下了步伐,轉眸看着身邊跟隨的男人笑道。
宗闕打量着他含笑的眸應道:“嗯。”
即使一身病骨,但所言非虛。
虞雲閱失笑,走到了一旁被花枝掩映的長椅邊,坐在了那不知何時鋪上的軟墊上笑道:“我還以爲你會覺得我自戀。”
“合理評價。”宗闕掃了一眼那軟墊,目光看向了旁邊,卻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影。
墊子是乾爽的,說明是剛放不久,對方的身邊沒帶人,但他的身邊應該還有其他人。
普通人想要察覺異能者的痕跡,確實很難。
“他是暗系。”虞雲閱平復着自己的呼吸,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笑道,“隱藏暗殺的本領不輸影閣的人。”
宗闕看着在花枝下盈盈淺笑的人道:“你就這麼告訴我?”
“你已經猜出來了,告訴你也沒關係。”虞雲閱笑道。
擅長隱藏和暗殺,也就是說任何有可能對他造成威脅的人,都有可能悄無聲息的失去性命,宗闕可以確定,如果昨天他有絲毫的輕舉妄動,那個人都會出手。
“猜對了,我這樣的身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昏迷。”虞雲閱輕笑道,“身邊當然要有能信任的刀。”
只擁有讀心術和智慧,很難成爲登頂之人,龐鉦只是被推出去做門面的人,想讓人聽話,不僅僅需要智慧,還需要力量,這些宗闕都能夠理解,但……
“散步是放鬆心神,我希望你在這段休息的時間只是休息。”宗闕說道。
總是思索着算計,試探和籌謀,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這樣的內耗。
“好吧,醫生的話我還是聽的。”虞雲閱扶起座椅起身道,“走吧。”
花園中有平坦的道路,也有用鵝卵石鋪陳的小道,宗闕看着從路旁走過的人開口道:“走這種小路對身體也有好處。”
人體的很多穴位都在足部,連着身體的奇經八脈,所以足要暖。
虞雲閱步伐停下,回眸看了男人一眼,眸中輕動,踩上了那鵝卵石鋪成的道路。
宗闕跟了上去,看着對方淡然自若的神情,目光落在了他的足上。
鞋底很軟,應該是有刺激穴位的效果的,只是因爲他的身體緣故,對於普通人而言可能會有痠痛的道路,對他而言每一步都連接着身體各處,刺激會稍微大一些。
虞雲閱閒庭信步,只偶爾會停下來平順一下呼吸,繼續往前走。
小路接着平坦的道路,宗闕看了一下時間道:“走這麼一截足夠了。”
虞雲閱邁上了旁邊平坦的道路,卻是腿部微微顫抖,一時不穩,身體直接開始下落。
手臂無處着力,腰身卻被一雙有力的手從身後扣住了,與之而來的是於他而言有些滾燙炙熱的氣息靠近。
虞雲閱輕倚,手指輕輕示意遠處的人,擡眸看向了扶着他卻看向他腿部的男人,手腕被扣住了。
男人的心聲於他而言一目瞭然,然而在如此親密的狀態下,他的心聲也只有對於他目前情況的判別,沒有一絲旖旎的想法。
“走的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能恢復。”宗闕鬆開他的手腕扶穩了他道。
“可是我腿軟。”虞雲閱扶住了他鬆開的手臂道。
他這話可不是撒謊,是真的腿部肌肉在顫抖。
宗闕看向了他略微抽動的腿道:“我去讓人把你擡回去。”
“不用這麼麻煩,你扶我回去就好了。”虞雲閱笑道,“宗醫生不會覺得麻煩吧?”
“不會,但再走路會對你的腿部肌肉有損傷。”宗闕說道。
腿部發抖說明已經到了極限,走這麼一會兒就這樣,說明他之前的散步完全就是一點兒都沒做。
“可是往返很麻煩,現在的陽光曬的我有點兒不舒服。”虞雲閱遮擋着頭頂的陽光道。
宗闕看着他思索着他的目的。
虞雲閱眸中的笑意盛了些:“這次你可猜錯了,我還真沒有什麼目的,這不是宗醫生你讓我走鵝卵石路我纔會腿軟的嗎?”
宗闕:“……”
所以他那個時候路過了,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踏上去。
“我揹你。”宗闕鬆開了他的手臂蹲身道。
虞雲閱看着男人的動作,扶住他的肩膀趴了上去,被扣住腿彎背起時看着對方的側顏,o男人的五官在朝陽下硬挺而俊美,只是神色平靜,即使知道了他是故意的,也還是接受了。
惹到他的時候他不會手軟,面對這樣的折騰卻似乎不會放在心上。
“宗醫生,要是別的病人也腿軟,你也會揹他回去嗎?”虞雲閱笑着問道。
別的病人?宗闕思索了一下道:“要分情況。”
“哦?分什麼情況?”虞雲閱看着他沉吟思索的眉眼問道。
“情況很多。”宗闕說道。情況緊急需要立刻轉移的又沒有行動能力的,能背當然要背,重傷到根本不能改變姿勢的不能用這種辦法,他不想救的不存在這種可能性,情況太多,並不能完全細分。
“您還真是公事公辦。”虞雲閱的手臂橫在了他的肩膀上笑着問道,“那我是屬於哪一種情況?”
宗闕步伐停下,轉眸看了含笑的人一眼。
這個人的情況叫人去擡並不會浪費太多時間,但不按照他的想法做,他有千百種方法達成目的,只是小事,太過於計較是跟自己過不去。
這種情況應該屬於無可奈何。
虞雲閱指尖輕動。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宗闕回眸走向了花室的方向。
虞雲閱眸光輕動,原本橫在他肩膀上的手臂重新扶好,薄脣輕抿:“多謝宗醫生的讚譽。”
虞雲閱被送回了花室,宗闕囑咐了他好好休息後離開。
花室關閉,杜鬆站在一側看着靜坐的人道:“首領,您需要什麼?”
“幫我把棋盤拿來。”虞雲閱驀然回神說道。
“宗醫生的心思是您休息期間最好不要過度費神。”杜鬆說道。
“不下圍棋,只是玩玩五子棋。”虞雲閱說道,“端來吧。”
“是。”杜鬆端來了棋盤,重新站在了一旁。
“你去盯一下我的藥,現在應該要熬上了。”虞雲閱捻起了一枚棋子道。
“是。”杜鬆開門走了出去。
花室安靜,虞雲閱自己交替落着黑白雙子,自己堵自己,因爲雙方都有必勝的技巧,所以好像永遠都不會贏。
棋子將要越過邊界,虞雲閱看着雜亂無章得棋盤,手中那一枚棋子輕捻,卻是嘆了一口氣看向了窗外。
他的心之前亂了一瞬,無可奈何,這四個字就像是單獨劃分了一種情況,放任了他一切的試探,算計,玩笑以及胡鬧。
可他又明確的回答他不喜歡他,他知道他的讀心術,也可以下意識的去引導自己的思維,讓他讀出他想讓他讀到的信息,但人的潛意識是無法遮擋的。
想要達成這樣的目的,除非能自己騙過自己。
欲擒故縱?
“主人,您的心亂了。”暗影之中的人聲說道。
“只是一瞬間而已。”虞雲閱在棋盤的另外一側落下了黑子,連成了一線笑道,“這個世界上任何的感情都不足以讓我動搖。”
就像是樂趣只會是樂趣,可以成爲生活的調劑,一笑而過,永遠都不會成爲主調。
“龐鉦的人發現了今天早上的情況。”空曠的花室中傳來極細微的人聲。
“摻雜了感情果然有些麻煩。”虞雲閱撿着棋盤上的棋子嘆道,“那就讓他入局吧。”
這是他推到臺前的人,給了他權勢地位,但人心總是貪婪的,用慾望餵養,胃口只會越喂越大,如果他能滿足於他所得到的,那麼是不必入局的,看在他爲他辦了很多事的份上,不必跟他一起下地獄,但從前那個聽話的人開始有了自己的心思,那不如直接放任。
……
“首領……”探查者站在了身上捆滿了繃帶的人面前欲言又止。
龐鉦的身形龐大,繃帶和石膏上滲着鮮血,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足的狼狽,曾經稱霸世界的喪屍都沒有讓他受過這麼嚴重的傷,但這樣的傷屬於懲罰,而且被他心甘情願的接受了。
“宗闕除了陪他出去散步,還有什麼事?”龐鉦一手捂着肚子擡起頭問道。
“虞首領好像走的累了,是宗闕揹他回去的。”探查者謹慎說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可面前的人一時沒有反應,他小心擡頭看去,對上了對方赤紅的雙目,心神一緊,渾身都冒出了冷汗,“首領……”
“宗闕,一個醫生還真是好本事。”龐鉦的拳頭握緊。
他不懂鍼灸,但是知道要想扎針,得先解開衣服,以往對虞雲閱有任何非分之想的人,下場都會特別慘烈,那個人雖然體弱,但是厭惡男性靠近,所以連他關心他都不敢靠的太近。
可是那個宗闕!不僅自己做了決定,還直接搬到了他的附近,纔不過來了幾天的人,就因爲能夠救他的命,所以地位遠超過他不說,因爲他按了宗闕的肩膀,甚至沒有讓他損傷分毫,就被廢了一條胳膊。
“首領,雖然有虞副首領看着,但想要解決一個普通人也不難。”探查者小聲說道,卻被驀然彎折的匕首卡住了喉嚨,拉到了龐鉦的面前,對上了他猙獰的面孔,“首領,首領饒命!”
“現在不準動他。”龐鉦掐着他的喉嚨道,“先讓他治好了雲閱的病,他的利用價值才消失知道嗎?”
一個普通人,最有價值的就是那身醫術,他之前想岔了,他現在不能要宗闕的命,等他做好了他該做的事,有些事情就不用顧忌了。
“是,首領我知道了!”那人驚慌失措道。
“下去吧。”龐鉦鬆開了他,那彎折的匕首落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那人起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出了這間房間。
……
宗闕的研究進行的很順利,他先前收集了不少異能者的資料,再加上心盟給予的扶持,實驗並沒有掣肘的地方,只是到中午喫飯時他卻收到了一則通知。
“宗醫生,副首領說以後您跟他一起用餐。”前來通傳的人等候在門口,在他出來時說道。
宗闕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一下走廊的盡頭道:“知道了,我洗過手就過去。”
“好的。”通傳者亦步亦趨。
宗闕仔細清洗着手,琢磨着那個人的心思,最後落在了他想共患難的猜測上,擦乾了手走向了花室。
宗闕入內落座,對面放下畫冊的人笑了一下道:“午餐送上來吧。”
兩份一模一樣的午餐送上來,宗闕看着面前寡淡的食物,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
“聽杜鬆說,宗醫生你怕跟我一起喫飯,會讓我喫不下飯,所以特意準備了一樣的食物。”虞雲閱執起筷子笑道,“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喫飯了。”
宗闕看着他的笑容執起了筷子應道:“嗯。”
這無非是對他撤了他的花,還讓他喝苦藥扎針的報復。
“那就好,除了飲食,其實宗醫生本人還是十分賞心悅目的,跟您坐一起,喫飯都會開心很多。”虞雲閱笑道。
【宿主,他是不是拿你當配菜了?】1314問道。
宗闕夾起了面前簡單烹飪過,幾乎沒有什麼油水的菜送進了口中:【嗯。】
【真是壞心眼的小貓咪。】1314感慨道,【作爲報復,您也拿他當配菜,這樣食物就好下嚥多了。】
宗闕:【……】
雖然只是簡單烹飪,放了極少的鹽,但因爲食材新鮮,其實並不難入口,其中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宗闕配了主食,一口一口的喫着,他喫飯的時候心神放鬆,除了想着下一口喫什麼,腦海裏也就盤桓着實驗數據。
虞雲閱本來還期望能夠聽到些有趣的心情,卻發現他對食物好像真的無所謂:“好喫嗎?”
“還不錯。”宗闕說道。
虞雲閱有些挫敗,聽着那環繞的實驗數據,對方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真的被吵到了。
不好玩,這個人就像是一臺機器,一點兒都不有趣。
宗闕喫的有條不紊,虞雲閱喫着自己的飯菜,卻不過是幾口就沒了胃口,他的身體負荷能力很差,喫下去的食物越多,難受和痛苦的時間就越長,即使近來有所緩解,但食物這種東西本身只不過是用來維持生機。
虞雲閱放下了筷子,只舀着那湯水送進了口中,清燉的魚湯,放了少許鹽,味道還不錯。
魚湯慢慢減少,虞雲閱停了下來,託着腮看着對面連喫飯都很認真的人,食物一點兒一點兒的減少,最後一點兒不剩,碗碟都是乾淨的,雖說末世大致如此,但這個人連喫飯好像都是與衆不同的。
宗闕放下筷子的時候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食量,蔬菜佔得份量很少,他目前只到了五成,一會兒出去還得喫點兒其他的。
“沒喫飽?”虞雲閱看着他笑道,“我讓人再給你添點兒,免得說出去別人說我飯都不給你喫飽。”
“你不吃了?”宗闕看着他盤子裏還剩一大半的食物道。
“我飽了。”虞雲閱聽着他的心聲微微斂眸。
“給我吧。”宗闕說道。
“你倒是不嫌棄我剩下的。”虞雲閱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餐盤推了過去道。
“嗯。”宗闕應道。
經歷過末世,整個居住區的生機雖然在恢復,但是食物仍然處於短缺狀態,很多人做工一天,也不過夠一家人一天的喫食,那些被人丟棄的爛菜葉子,或是爛掉一半的水果,在他看來吃了有損健康,但是對於很多人而言除去壞掉的地方,就可以成爲裹腹的食物。
對方喫飯並不會亂刨亂撿,這樣的食物沒什麼不能入口的。
“你才亂刨。”虞雲閱看着對方夾起送入口中的菜道。
宗闕看向了他,青年託着腮笑道:“你倒是心繫那些普通人。”
宗闕看着他的神色道:“你討厭他們?”
“嗯?爲什麼會這麼認爲?”虞雲閱收起手臂,用餐巾擦過了桌面,反覆擦了幾次後纔拿過了自己看了一半的畫冊道,“我整天都關在這裏,跟他們可沒有什麼交集,說異能者討厭他們,不如說他們更討厭異能者。”
宗闕看着他淺笑的神色,思索着他曾經遭遇過的經歷,異能者與普通人原本是同伴,可末世的結束,共同敵人的消失卻讓彼此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情況。
就好像一部分人類進化,另外一部分卻被拋下了一樣,不再屬於同一種族,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整合,重新建立合適的秩序,這個末世不過是走到了末期,它的結束將以人類滅絕而到來。
虞雲閱從畫冊中擡眸道:“有時候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嗯。”宗闕低下頭專心喫飯。
“你怎麼這麼聽話?”虞雲閱託着腮笑道,“你從草禾區過來,認識江沉嗎?”
宗闕眼睛未擡:“我先喫飯,一會兒涼了。”
這個人很擅長挖坑。
“我是擅長,但你也很擅長避坑。”虞雲閱無聊的嘆了口氣,“我覺得我選錯樂趣了,跟你待在一塊兒,可能會把自己悶死。”
不是悶死,就是累死,要不就是聽不懂。
即使擁有了讀心術,他還是沒辦法完全看透面前的人。
宗闕不理他了,不理他他自己一會兒也能找到其他的樂趣。
“你信不信我讓人給你晚上的菜裏放芥末?”虞雲閱含着笑意威脅道。
宗闕擡眸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喫飯。
幼稚,完全就是小孩子性情,想一出是一出的。
虞雲閱想踹他一腳。
花室的門在此時打開,杜鬆匆匆進來道:“副首領,西分區的人來向您彙報情況,已經沐浴過了。”
“讓他進來吧。”虞雲閱說道。
杜鬆看了正在喫飯的宗闕一眼,轉身出了花室,片刻後請進來了個帶着滿臉胡茬的男人。
宗闕擡眸看了一眼,對方明顯不太習慣西裝那種束身的衣服,但一舉一動都帶着謹慎,只是眼下發黑,眼白髮黃,陽氣外泄,腎虛虧損,肌肉無力,縱慾過度。
虞雲閱原本看着畫冊,託着腮的手驀然捂住了脣,身體輕輕顫抖,宗闕看過去時發現他正在低眉淺笑。
“副首領。”來人看了一旁的宗闕一眼,低頭問好。
“已經安排妥當了?”虞雲閱斂了笑意輕輕擡眸道。
“今天過來向您彙報詳細的內容。”來人又看了宗闕一眼,發現不是任何熟悉的人。
“他是自己人,你儘管說。”虞雲閱看了宗闕一眼,眸中溢着笑意。
他通過讀心,多少知道這位手下沉迷女色,雖然沉迷,但來往的也都是自薦枕蓆的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不算越界,但宗闕判別的方法卻比他簡單明瞭的多。
“我喫好了,先走了。”宗闕喫下了最後一口食物,將碗碟整理好起身道。
這裏的話明顯不適合他聽,留在這裏還不如去做自己的事。
“送完東西記得回來。”虞雲閱在他的背後說道。
宗闕腳步停頓了一下:“嗯。”
他果然又找到了新的樂趣。
虞雲閱輕輕抿住了脣邊的笑意,在男人的背影離開,再也聽不到他的心聲時看向了面前的人,眸色帶了些許冷淡:“說吧。”
“是,我們在西區發現了雷霆的殘部,已經追蹤上了他們的去向,其他勢力也在追蹤,將沉的人也有蹤跡,但尤爲謹慎。”來人說道,“預計他們不會出西部,很可能跟那一片的洛河組織結盟,我們的暗哨已經佈下,就等馮延出關。”
“恐怕不止是結盟。”虞雲閱靠在了沙發上道。“您的意思是他們會清除那一片勢力?”來人問道。
“雷陽都不是馮延的對手,他的殘部更不是。”虞雲閱輕輕斂眸道,“洛河中最強的異能者不過五級,不會是殘部的對手,他們現在只想隱藏,讓你手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通過影閣,按下其他組織的行動。”
“是。”來人低頭應道。
“還有,這件事記得向龐鉦彙報。”虞雲閱說道。
來人繼續應道:“是。”
“還有……”虞雲閱擡眸看着很是恭謹的人停下了話頭,在對方有些迷惑的擡起眸時打量着他的眼睛,確實跟宗闕想的一樣,只是其他的他就看不出來了,“你雖然現在身邊的人不少……”
“首領,屬下絕對沒有異心!”來人說道。
“不是這個,你身邊女人不少,但也要注意節制。”虞雲閱看着他侷促不安的神色道,“太沉迷那種事,不僅對身體不好,有時候還會耽誤事的。”
“是,我回去就將那些人都遣散。”來人說道。
那種事雖然重要,但比不上首領賦予的權力和信任,首領的手眼通天,一旦違拗其心意,他這個位置就有可能換人。
“也不用這樣。”虞雲閱看了他一眼,輕輕垂眸笑道,“只是需要查一下你的那些女人,悄悄的查,別驚動任何人,能明白嗎?”
“您是說……”來人有些了悟,低頭道,“屬下明白。”
“嗯,去做吧。”虞雲閱說道,“杜鬆送他去龐鉦那裏。”
“是。”杜鬆轉身道。
花室的門打開,兩個人一前一後出去,卻在門口見到了不知何時等候在那裏的宗闕。
“宗醫生,副首領在裏面等您。”杜鬆讓開了門口道。
“謝謝。”宗闕合上了實驗資料走了過去。
花室的門合上,剛纔的來人走在杜鬆的旁邊道:“那位是?”
“那是副首領身邊的貼身醫生。”杜鬆伸手讓他先行,“很得副首領的看重。”
雖然他不太明白這份看重來自於何處,但那個男人的確是有本事的。
“原來如此。”來人恍然。
宗闕拿着實驗材料在虞雲閱的對面落座時,對上了對方毫不掩飾的視線道:“想知道什麼?”
“已經知道了。”虞雲閱直直看着他道,“你能一眼看出縱慾過度,還能看出什麼?”
“分情況。”宗闕說道。
“嗯……比如龐鉦呢?”虞雲閱笑着問道。
宗闕思索着那個人,印堂深陷,肌肉練的有些過分,長期壓抑性情,反而體熱易怒衝動:“你想問他哪方面?”
“當然是身體方面。”虞雲閱說道。
“有早泄跡象,持久力不強。”宗闕給出了答案。
1314直接給宿主豎了個大拇指。
這簡直是全方面打擊情敵,不給對方一絲可趁之機。
“嗯?”虞雲閱揚起脣角道,“那我呢?”
“你目前最好不要有那一方面的想法。”宗闕擡眸看向他道,“猝死的可能性很大。”
有那種想法只會導致血液加快,但無能爲力,反衝心脈。
虞雲閱:“……”他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但這個人還真是坦誠。
“如果沒什麼事……”宗闕看出了他的情緒不佳,想要起身離開。
“你就待在這裏。”虞雲閱看了他一眼道。
“其實讀我的心對你的意義不大。”宗闕說道。
他的生活對於很多人而言都是枯燥無聊的,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麼,但有些想法不說出口還好,心思全部被讀到,對於讀心者並不是一件好事。
“有沒有意義我說了算。”虞雲閱看着他笑道。
他就喜歡看這個人想走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雖然無能爲力是事實,但誰讓他是首領還不講道理呢。
宗闕沉默了一下,繼續低頭看自己的實驗數據,各種想法與公式推導運算,根據自己的想法不斷在上面落筆,他寫的認真,虞雲閱剛開始還能夠捕捉到一些自己能明白的詞彙,後面就完全聽不懂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竊取到了對方的數據,但一排排的劃過,只剩下了迷茫和心累。
虞雲閱揉了揉太陽穴,決定這是不爲難自己了,他低頭看向了面前的畫冊,將那漂浮的數據當成背景音和忽略掉。
直到數據驀然停止,一道心聲傳了過來:藥來了。
其後緊接着藥物成分分析,虞雲閱擡眸,看着打開的門和端進來的藥碗,那一刻有些懷疑他倆到底是誰擁有讀心術。
……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三天,宗闕原以爲對方會因爲無聊讓他離開花室,但沒有。
夜晚的湯藥喝完,虞雲閱漱着口時,那滿滿一大罐的糖被擺放在了桌面上。
用糖紙包着,放在玻璃罐裏,還沒有打開蓋子,就已經嗅到了其中甜蜜的味道。
虞雲閱的目光定格,看向了對面同時擡頭的男人,打開了糖罐,從其中取出了一枚道:“剩下的收起來。”
杜鬆端起糖罐道:“是。”
宗闕看着他剝開糖紙,將小小的糖塊送進口中的動作道:“一天不能超過三顆。”
“放心吧,我還不至於沒出息到那種地步。”虞雲閱將口中的糖換了個位置。
甜蜜芬芳的果香夾雜着些許藥的味道,但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的甜味,讓人的心情很好。
“一旦超過三顆,效果倒退,我會直接沒收。”宗闕說道。
只有用這個方法,才能保證他完全聽話。
虞雲閱愣神之間咬住了口中的糖塊,嘎嘣一聲,原本就沒多大的糖瞬間好像能四散融化,讓他那一瞬間有點兒想咬面前的人一口,但他的眸色微轉,驀然笑道:“陪我下棋吧。”
宗闕看向了他,對方上一次輸的慘重,這一次還這麼興致勃勃,應該是有新招。
“不下圍棋,我們下五子棋。”虞雲閱起身,拿過了一旁的棋盤放在了桌面上道,“這樣也不勞心傷神,好不好?”
“嗯。”宗闕應道。
五子棋確實比圍棋要簡單的多。
棋簍分開,虞雲閱捻起一枚棋子道:“那我先下了。”
“嗯。”宗闕看着他在天元的落子,落下了緊貼的位置。
五子棋比圍棋簡單,但起步難以估算他想往哪裏走,運用的算法不多,也更容易被對方窺探到下一步。
虞雲閱脣角微揚,落下了下一步道:“現在後悔已經遲了。”
……
天色漸昏,一切建築都披上了黑色,落入了夜色之中。
西區的最邊角處,雷霆在馮延的掌心微微閃爍,在揚手的一瞬間貫穿了邊哨處的守衛,焦氣瀰漫,那人直直的倒了下去,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戒,哨聲吹響,原本暗下去的區域驀然亮了起來。
“老大,被發現了!”馮延身後的人道。
“要的就是被發現!”馮延伸手,水力裹挾着雷霆,直接在這個區域內瀰漫,四處損毀着房屋。
跟隨在其身後的小弟驚詫之餘眸中燃起了興奮的神色,紛紛使用着異能衝了出去。
“老大怎麼會用雷繫了?!”
“是雷陽的異能,老大能吞噬其他人的異能!”
房屋成片垮塌,馮延笑道:“把那起子人全給我驅趕出來,找到雷明!”
“是。”周圍手下眸中全是興奮。
……
黑子落下,虞雲閱擡起手笑道:“該你了。”
宗闕看着自己又被搶佔的點,知道這個人是不會跟他講什麼公平的,他略微思索,選定了一個落點。
白子落下,咔噠一聲。
……
玻璃驀然破碎,空中雷霆對接,一道強健的身影落地,看着馮延的目光中全是怒色:“馮延,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真要趕盡殺絕嗎?!”
“你傷我兄弟孫茂的時候,咱們就是死仇了!”馮延看着他身上纏繞閃爍的雷霆,眸中有些興奮,吞噬一個人的雷系異能已經這麼強悍,再將這個人吞噬,他的雷系異能可以再跨一階。
“你殺我大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兄弟!”雷明憤而出手,跟馮延纏繞着水流的雷霆對上,卻從其中穿梭出,不管不顧的衝了過去,直衝對方的門面而去,“用雷這種事,不是你這種半吊子能學會的!”
……
白子再落,虞雲閱看着那處道:“我剛纔下錯了。”
“落子無悔。”宗闕說道。
“你讓我一顆子,我這局讓你贏怎麼樣?”虞雲閱笑着問道。
宗闕知道他就是想耍賴:“不用。”
“做人要學會變通。”虞雲閱輕撐着頰道。
……
擊倒的身體在碎石中翻滾,馮延從地上爬起,手中的雷霆變成了刀,在對方攻過來時衝了過去,卻被握住匕首,被對方用雷霆注滿了全身。
“我說過,用雷我是你祖宗!”雷明釋放着全身的力量,卻沒有注意到從身後土壤裏竄出的藤蔓,它們緩緩生長着,在蓄力的一瞬間洞穿了雷明的心臟,讓他錯愕的看向了面前的人。
“哈哈…哈哈哈……”馮延脣角流着鮮血,卻笑的有些癲狂陰鷙,“老子是全系,用雷有什麼了不起的?!”
雷明的身體下滑,鮮血噴涌而出,卻被馮延捏住脖子提了起來:“我會好好讓你們兄弟團聚的,讓你們的力量在我的身體裏團聚!”
“移動!”空中傳來了聲音,馮延手上的人驀然消失,他轉頭尋覓着,在看到那個提着雷明的身影時眼睛眯了起來,“祁洧……”
緘默的首領祁洧,這種移動算是什麼異能?!
馮延擦過了脣角的血跡,看着那個一身淺棕色西裝的男人道:“緘默是想跟噬心對上嗎?”
“馮延,突然打破組織間的平衡,你想跟其他組織對上嗎?”祁洧抓着手裏進氣少,出氣多的雷明,審視着遠處擡起下巴的人道。
“所有組織?”馮延聳了一下肩膀道,“我不想跟所有組織對上,只是針對雷霆而已,他傷了我兄弟孫茂,能把他給我嗎?”
祁洧看了雷明一眼道:“不能。”
馮延的能力是吞噬,也就意味着他能夠吞噬所有異能,雷系本就是戰力最強的外放型異能,一旦再被他吞噬一個,後果不堪設想。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馮延周圍風聲動了起來,驀然從原地疾射了出去,以風力加持,直接朝祁洧衝了過去,四周的土石隆起,斷絕了祁洧所有的退路。
“互換。”祁洧開口說道。
在馮延衝到他那個位置引起大範圍崩塌的時候,他的身影驀然從原地消失,站在了馮延最開始的位置,審視着那個人:“停手吧,全系不代表……”你是無敵的。
然而他的話未說完,就對上了那滿臉土灰,咧開嘴巴,笑容詭異興奮到如同惡鬼一樣的人,他甚至舔了舔脣,在祁洧有些毛骨悚然的道:“言靈……”
語言可以化爲一切力量,如果他能夠吞噬那種力量,一定可以摧毀其他所有組織。
他將會是無敵的。
祁洧蹙眉後退,腿卻被從地上涌起的藤蔓驀然捆住了。
“斬斷,上升!”祁洧腿部的藤蔓斷裂,提着雷明浮到了半空中。
然而那斬斷的藤蔓直追而去,原本平坦的地面被宛如蟒蛇一樣的藤蔓掀開,在四周招展着,封鎖了祁洧所有的退路,甚至升騰到了空中,其中還纏繞着雷霆。
“來啊!”馮延站在藤蔓托起的位置,看着那走投無路的人呼吸急促。
言靈!其餘組織到底還隱藏着什麼祕密?得到那些能力,他豈不是跟神一樣!
……
“再一步你就要輸了。”虞雲閱看着對面一臉平靜的男人笑道。
宗闕看着棋盤,棋已經很多,運算量也在加大,但這代表着機會。
白子咔噠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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