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觸摸心靈深處(11)
“你之前一直不出手是因爲結果不如你所願?”虞雲閱邀請她坐下時問道。
“的確,我沒有作爲你棋子的興趣。”傅寧的手放在了會議桌上,輕輕敲擊着。
如果不是有實在誘人的利益,以及她所看到的結果的變化,她也不想將自己的內心完全展露在另外一個人的面前。
被虞雲閱知道異能是一件極危險的事,她一直避免跟他碰面,但現在被大勢裹挾,必須向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虞雲閱的眸光從宗闕的身上劃過。
傅寧的目光也落在了宗闕的身上,這個人沉穩俊美,即使是站在虞雲閱的身側也毫不遜色,曾經預知的未來讓她輾轉反側,寢食難安,但即使從結果去尋摸其中的蹤跡,就像是根據棋盤上的結局去推導過程一樣,讓人眼花繚亂,牽一髮而動全身。
但從某一個節點開始,曾經預知的未來在發生改變,一點一點的在扭轉着,直到上一次的預知,曾經的斷壁殘垣消失,一片和平安樂的景象,而這局棋的執棋者也浮出了水面。
“關於最初未來派人刺殺您伴侶的事情,我深感抱歉。”傅寧笑道。
那個節點就是宗闕進入心盟的時間。
雖然她最初對於手下殞命也很憤怒,但想要從虞雲閱的身旁殺人,難於登天。
他們派人刺殺,宗闕反殺,爲了大勢,有些事情就此揭過是最好的,只是需要她給出一個態度。
虞雲閱眸光微斂笑道:“道歉的事我接受不算。”
傅寧知道他動殺唸了,虞雲閱這個人就是不好相處,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把他收拾的這麼妥帖的。
傅寧輕聳肩,看向了宗闕道:“之前的事情確實很抱歉。”
宗闕開口道:“沒關係。”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爲了進一步合作,彼此都要各退一步。
“那麼接下來影閣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傅寧看向了虞雲閱問道,“陳說不會貿然對你動手,但他一定會試圖削弱跟你聯合的力量,我這麼明目張膽的來,他會對影閣動手。”
“影閣的人已經撤離了,那是一座空樓。”虞雲閱眸中閃爍着愉悅,“一座埋葬馮延的空樓。”
“馮延……我一直沒有找到他的蹤跡,是陳說控制了他?”傅寧問道。
她從夢境中看到過後來的馮延,只是那個人已經雙目無神,不知道是被誰所控制,她一直以爲是虞雲閱。
“當然,陳說的能力是催眠。”虞雲閱提醒道,“你要是碰上傷重的時候,最好離他遠一點兒。”
傅寧手臂上的汗毛有一瞬間豎了起來,被人徹底控制,失去自我,只能聽憑擺佈,意識居住在軀殼之內,卻只能看着自己的身體行動,那種感覺比死了還要難受。
催眠。
……
雷霆閃爍,那道身影借風力浮空,在無數人的潛藏跟隨下破入了影閣的樓羣之中,玻璃破碎,四處雷霆連接,就好像能夠接引到天上的雷霆一樣。
烏雲翻滾,火焰和雷霆齊齊焚燒着樓羣,四處造成着破壞。陳說現在遠處的高樓上眺望着:“真是一件不錯的兵器。”
“我們佈局了這麼久,影閣跑不了。”站在他身後的人道。
樓層在不斷坍塌着,異能者們包圍闖入了影閣的大樓之中,陳說在鈴聲響起時接通了通訊道:“喂,抓到了?”
“首領,這裏沒有人啊!!!”通訊那邊的人急聲說道。
陳說驀然握緊了手機,心思急轉道:“讓我們的人撤!”
他的話音落下,一聲極大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了過來,一朵蘑菇雲升空,四周爲之震顫,而那光芒幾乎照亮了大半個城市,就像是烈日降臨,又美,又讓人心驚。
異能者再強大,在這樣摧毀性的熱武器中央,毫無脫身的能力。
陳說能夠感受到那種撲面而來的熱浪,他緩緩放下了手臂,看着那逐漸滅下去的光暈和倒下的大樓廢墟輕笑了一聲,然後笑的渾身都在震顫:“虞雲閱……”
那個人還真是名不虛傳。
他長安的所有精銳,毀於這一役,他這麼多年的心血,一瞬間消亡殆盡了。
他想要嘶吼,吶喊,想要重回到這之前,將一切重來,但事實就這麼荒誕的擺在了眼前,沒有給人任何反悔的餘地。
“首領。”身後的人接了電話道,“我們的總部被人進攻了!”
“什麼?!”陳說慌忙轉頭,看着手機上的未接來電,直接接引了藤蔓,從高樓之上直接跨越,往遠方奔了過去。
他真蠢,影閣這裏的人完全撤離,應該會有別的去處,未來那裏雖然防守森嚴,沒有人出動,但心盟未必沒有人。
不能被發現!不能被破壞!趕得上嗎?
……
“那麼你又是怎麼說動影閣首領的?”傅寧問道。
“原本是說不動的,但我們有相同的目的。”虞雲閱託着腮笑道,“我告訴了他陳說的能力,一旦落入他的手上,很可怕。”
“以陳說的能力,應該很難抓到他。”傅寧說道。
“與其時時躲避被控制,消滅他不是更徹底嗎。”虞雲閱笑道。
影閣是不願意合作的,但誰讓他捏住了影的弱點,耳朵的傷痕如果被透露給陳說,影閣就徹底結束了,但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告訴傅寧了。
爆破震顫的聲音瞬間傳來,帶動着地面持續晃動,頭頂的燈光閃爍不定,宗闕扶穩了桌子,抓住了虞雲閱的手臂,傅寧驀然轉頭,直接奔到了窗邊,看着遠處升騰起的爆炸餘浪:“那個方向是影閣!”
她的預知裏有這樣的一幕,只是離的更近,只知道爆炸了,卻沒辦法斷定那是哪裏。
另外一方破壞交鋒的聲音在爆破結束後寂靜的城市裏格外響亮和清晰。
地面的震顫已經停止,虞雲閱起身,牽了宗闕的手停在了落地窗邊看着遠方道:“影閣的人現在應該到達長安總部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傅寧看着他,心神微微激盪,影閣撤離,陳說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陳說精銳盡毀,影閣直接抄其後路,說起來不過是雙方的爭端,心盟毫髮未傷,比起陳說簡單直白的精神控制,這個人其實更可怕。
“我原本是那麼打算的,但是爲了表示我的誠意,心盟的精銳跟影閣聯合,就是要清剿掉陳說所有的力量。”虞雲閱笑道,“不用把我想的那麼壞。”
“長安雖然剩的人不多,但是強攻也會有折損,你就不怕未來突然發難?”傅寧問道。
虞雲閱轉眸,輕輕歪頭笑道:“你可以嘗試一下。”
傅寧:“……”
她不敢,即使能預知未來,她對虞雲閱這個人也是極其忌憚的,他最擅長的就是讓人以爲自己是勝利者,然後悔不當初。
“不要這麼害怕,我這次真的是空城計。”虞雲閱實話實說。
精銳盡出,心盟只是看着防備森嚴,其實人都在長安那邊。
傅寧雙脣輕動,驀然看向了他身邊的宗闕道:“我真的有點兒佩服你了。”
能在虞雲閱的身邊日日被他讀心還能讓他愛上,睡在他的枕邊還不擔心哪天被暗算,這個人真是了不起。
“宗先生,她誇你。”虞雲閱看向了宗闕笑道。
“謝謝。”宗闕看了她一眼說道。
傅寧:“……”
一對厚臉皮。
她那是誇嗎?算了,情侶的思維她一個單身狗不懂,也不想懂。
“心盟和影閣就能直接收拾掉長安,你叫我來幹什麼?”傅寧問道。
“當餌。”虞雲閱說道,“沒有你這塊噴香的餌,陳說不會上鉤。”
傅寧覺得不僅有當餌的意思,還有震懾的意思,因爲如果只是當餌,其中的計謀不用全部告訴她:“還有呢?”
“我要整合異能者的力量。”虞雲閱看着她道,“日後異能者會越來越多,你應該不想大權旁落吧。”
新生的異能者必然比不上老牌異能者的力量,吸納整合也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在此之前必須整合老牌異能者的力量,建立新的秩序,否則只會越來越亂。
“你願意分權?”傅寧看着遠處升騰起的火焰道。
“我是首領,你是副首領。”虞雲閱笑道。
“你不會是想讓我給你打工吧?”傅寧問道。
虞雲閱看着她,驀然轉頭跟宗闕嘀咕嘆道:“這個世界上聰明人真多。”
傅寧:“……”
她能聽見。
“主要還需要跟江沉那邊合作,普通人對異能者也有心結,跟女孩子談話他會客氣點兒,而且女孩子心細……”虞雲閱細數着優點。
“這只是合作的一部分。”宗闕開口道,“異能者力量必須整合,有異心者會剔除。”
傅寧沉吟道:“明白了,回見。”
想要末世真正結束恢復太平,必須要讓渡一部分利益,但也能收穫一部分利益,先到者先得。
她帶着人離開,虞雲閱放下了掰着的手指,看向了一旁的宗闕道:“這個計劃明明是我們一起定下的,結果都是我背鍋。”
他還沒有打算這麼早就解決掉馮延,全系異能抓來玩玩也是個很稀奇的東西,他被陳說所控制,一旦解除了控制照樣能反噬,但最終還是不能留,與其那樣活着,還不如解脫。
“辛苦你了。”宗闕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慰勞我?”虞雲閱靠近笑道。
宗闕看着他,從口袋中取出了一顆糖遞到了他的脣邊。虞雲閱輕輕垂眸,張口咬下,擁在了他的懷裏笑道:“傅寧要是知道一顆糖就能慰勞我,估計下巴都要驚掉了。”
宗闕攬住了他的腰,吻上了他的脣,一吻分開,虞雲閱跟他抵着額頭道:“喂,你就算惱羞成怒,也不帶搶我糖的吧。”
“你可以搶回去。”宗闕看着他道。
“宗先生,很會嘛……”虞雲閱輕挑眉梢笑道。
那一晚長安的征戰持續了很久,長安被攻下,各分部來不及調動,整個樓羣被搗毀清剿,不少人倉皇逃離,其中就包括陳說。
他的蹤跡被四處尋找搜捕着,而那間實驗室的東西卻被暴露在了衆人的目光之中。
殘忍的數據即使是經歷過末世喪屍的人看了都不寒而慄。
陳說爲了延長自己的壽命,不僅僅大肆搜捕着奇異的異能,其中更是有着關於馮延吞噬能力的研究數據,其研究的手段先是提取毛髮和組織皮膚,然後是抽取血液,解剖,抽取骨髓,仗着馮延有治癒恢復的能力,幾乎能將他整個人翻過來一遍,而這樣的手段同樣用在了其他被關在研究室的異能者和普通人的身上。
十幾年從未斷過,甚至爲了研究異能,將喪屍病毒直接注入人體之中的事他們都幹過。
這樣的研究泯滅了人性,一經公佈,直接引起了整個居住區居民的譁然,而長安的殘部也被人人喊打。
陳說倉皇逃竄,卻處處沒有他的容身之所,每到一個地點,很快就會被發現圍剿,而身邊跟隨的人也越來越少。
“首領,已經確定了陳說的地點,我們的人已經圍住了。”長平說道。
“跟喪家之犬一樣逃竄了這麼久,也到了給他致命一擊的時候。”虞雲閱眸中帶着笑意,卻有着極致的陰霾,“走吧。”
“宗先生不去嗎?”長平跟在他的身後問道。
“他有他的事。”虞雲閱坐上了車道。
他不想帶着那個人去,因爲面對陳說,他一定會賦予最極致的惡意,他要親手埋藏那個人,也埋葬過去的自己,他不想被他看到那樣的一面。
他不是無法面對,而是有些傷痕即使是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也是不想展露的。
“是。”長平上了車。
……
宗闕站在窗外,在車子離開時關上了窗戶,看向了坐在對面許久未見的人:“你來做這次的實驗體?”
江沉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一條腿搭在了椅子腿上笑道:“對,我來做,有什麼問題嗎?”
“我事先跟你說好,這種藥從來沒有在人體試用過。”宗闕取出了那顆膠囊道。
“我知道了,我籤知情同意書了。”江沉沉了一口氣道,“所有後果我都知道,我只是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當時心盟找上門時他們還百般的戒備,他知道宗闕和虞雲閱成了一對,也猜測過會不會是這個人暴露了將沉,但事實證明他再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是一場合作,一場他絕對無法拒絕的合作,普通人擁有成爲異能者的資格,比他所想的消滅所有異能者更能平衡這個世界。
因爲連他自己渴望着擁有異能,只是以前有些事實既定,不得不接受罷了。
但當機會擺到面前,橄欖枝遞出時,沒理由不抓住。
“吞服,然後躺在這裏。”宗闕將呈藥的器皿遞了過去,示意了一下那張單人牀道。
江沉捏起那顆藥丸,重重沉了一口氣送進了口中,喝水吞服道:“我覺得這藥丸可以做小一點兒,這要是嗓子眼淺的可能咽不下去。”
“嗯。”宗闕應了一聲,拿起了一旁的實驗冊記錄着。
江沉脫了外套,直接躺在了病牀上道:“沒什麼感覺,這東西多久能發揮作用?”
“三分鐘。”宗闕看着時間,觀察着他的狀態。
也就是江沉話音落下的功夫,一股暖流從身上翻騰了上來,就像是高燒一樣,讓他忍不住深深吸氣時意識一陣的朦朧:“這是……怎麼了……”
宗闕把了一下他的脈,記錄着實驗數據道:“沒什麼事,睡一晚燒退了就好了。”
“哦……”江沉手指微微痙攣着,直接失去了意識,在昏迷前本來想問問物理降溫的方式,但奈何沒來得及。
實驗室的燈一直亮着,夜風呼嘯,帶着幾分水汽的沉悶,溼漉漉的讓人好像喘不上氣來。
陳說在叢林邊緣找到了一間廢舊的倉庫暫時歇腳,將扛在肩上的人丟在了一邊,自己跌坐在了麻袋上面。
這裏是被廢棄的地方,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夜色漆黑,只有些許星光照進來,更是能夠聽到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老鼠聲,它們甚至嗅着血腥的味道,明目張膽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陳說召喚了藤蔓,直接將那些老鼠串聯起來扔在了一邊,看着身旁癱倒的人道:“你說要告訴我一個祕密,到底是什麼祕密?”
“你把我控制住不就知道了?”龐鉦的聲音從暗夜中傳來,其中有着瘋狂的意味。
“你要是不想說,我大可以把你扔在老鼠堆裏。”陳說從地上用藤蔓勾起了一隻老鼠遞到了龐鉦的面前道,“想不想嚐嚐這個的味道?”
他的催眠是有限制的,人的大腦很複雜,他可以壓制對方的精神,讓其按照指令做事,但想從大量的思維中挖掘出祕密卻不可能,這也是他需要讀心術的原因。
而這個祕密還關係到虞雲閱,陳說已經無路可走,要不然也不會帶上這麼個神經病一樣的累贅。
“我確實餓壞了,給我喫。”龐鉦的眼珠轉向了他,在夜色之中看起來都是一片的鮮紅。
他好像已經不能稱之爲人了。
“我已經答應過你,抓到虞雲閱後催眠他,任由你怎麼處置,你還想怎麼樣?”陳說將那隻老鼠丟到了一邊,覺得有點兒反胃。
從高高在上的佈局者變成了現在的過街老鼠,但他從來沒想過把自己跟龐鉦這種人混在一起。
“我要是說了,現在就會死。”龐鉦勉強活動着肢體道,“我還要親眼看着他變成一灘爛泥,可不能在這裏死了。”
“你不說,咱們都有可能死。”陳說冷嘲了一聲道,“他現在可是跟宗闕恩愛異常,說不定身體已經恢復到可以跟他顛鸞倒鳳,而你只能在這裏做夢。”
龐鉦的呼吸在那一瞬間急促了起來,喉嚨裏發出了嗬嗬的聲音:“宗闕!”
那個人,那個人他一定要弄死他。
“說吧,他有什麼祕密?”陳說動用能力,下了暗示。
“他……”龐鉦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他曾經……”
“他曾經跟你見過面。”愉悅的輕笑聲從門外傳了進來,在陳說瞬間警惕的時候,門被大開,一道強光直直打入了倉庫之中。
龐鉦一聲慘叫,陳說下意識遮擋住強光,勉強從手臂的縫隙裏看到了那個逆光走來的人,長髮隨風輕輕飛舞,這樣的情景本是極美的,可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卻漆黑的彷彿帶着地獄的寒涼。
“虞雲閱……”陳說試圖動用異能,卻聽對方開口道。
“我帶了上百人,這個時候動手對你來說可不是個上佳的選擇。”虞雲閱笑了一下,擡手時背後的光芒減弱,有人搬來了座椅放在了他的身後。
他擺出了談判的架勢,陳說整理了一下衣服,推着眼鏡道:“虞首領非要趕盡殺絕嗎?”
“這話就不對了,你會給自己留後患嗎?”虞雲閱看着滿地的塵土輕掩了一下鼻子,掃了滿地打滾亂爬的龐鉦一眼笑道,“其實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的。”
“你會答?”陳說緊緊盯着他道。
這個人比他年輕很多,也可怕很多。
“以前不會,但現在會。”虞雲閱笑道,“總要讓你做個明白鬼,糊里糊塗的死了多可惜。”
陳說看着他,仔細辨別道:“我們之間有仇?”
即使是異能者紛爭,也沒有死前還要誅心的道理。
“你不記得了?”虞雲閱輕嘆了一口氣道,“虧我剛纔還給你提過醒,我說我們曾經見過。”
陳說努力思索,虞雲閱這樣的人是很難忽略的,如果他見過,不可能忘記。
“十幾年前的事了。”虞雲閱看着他笑道,“我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孩子。”
陳說的眼睛因爲他的話語而驀然睜大,呼吸略微粗重,其中夾雜着扭曲和驚喜:“你是當初那個孩子,擁有讀心術的那個!”
“答對了。”虞雲閱鼓掌笑道,“恭喜你。”
“什麼讀心術?雲閱,虞雲閱……”龐鉦睜大着眼睛在地上尋找着,“你在哪兒?在哪兒?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喜歡你,我要得到你,你只能是我的……嘿嘿,嘿嘿哈……”
“先讓他消停一會兒。”虞雲閱看着那在地上爬行尋找的人道。
陳說驅動了藤蔓,將龐鉦捆綁了起來,甚至捆住了他的嘴,讓那一團龐然大物在那裏痛苦的掙扎扭曲着:“讀心術……原來是你,哈哈哈……”
他一直在找的人,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在他的眼皮下活動,他還以爲那個人已經死了,沒想到還活着。
“這些年病痛纏身的滋味不好受吧。”陳說看着他,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身影道,“真是漂亮,難怪能讓龐鉦發瘋一樣的愛你,你把他送到我身邊是爲了告訴我你的身份?”
“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但現在我改主意了。”虞雲閱看着那眸光扭曲,卻勉強維持着形象的人道,“我不想跟你一起下地獄了。”
陳說看着他,冷笑了一聲道:“但你一定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虞雲閱的眸光有一瞬間的晦暗,隨即笑道:“我是想知道,但你不是也不知道嗎?”
陳說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抽動,讀心術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想什麼對方都會知道,他的心思打算,一點兒都隱藏不了。
當年他就見證過讀心術的厲害,那麼幼小的孩子,被抓獲之後能夠讀到逃生的密道,而在那之後,他們再也沒能抓捕到他。
這種仇恨,不死不休。
如果早一點兒知道就好了,早一點兒知道,他就能將這個人擁有讀心術的能力公佈出去,讀心可是很可怕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容得下他,但可惜晚了一步。
“不是可惜,是我不想給你這個機會。”虞雲閱笑道。
他原本就沒想活着,當然不介意其他人知道他讀心的能力,讓所有人在恐慌之中卻又無可奈何,是龐鉦繼續存在的價值,但現在他想活了,即使能夠聽到那些惡語,即使知道人心的陰暗,他也想活,所以只能提前送他們下地獄。
“看來你不想給我個痛快。”陳說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他沒有任何的把柄,而任何的心思都會被對方探知,但有一點,即使被探知也無所謂,“你還真是個怪物……”
虞雲閱的脣輕抿。
“讀到別人的心聲不少吧,那些人意淫你的心聲應該也不少。”陳說看着他道,“甚至現在,你也能時時刻刻讀到龐鉦的心聲,他可是想讓你淪爲玩物,受盡屈辱,一直處於這樣的心聲之中還能活下去,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虞雲閱的手指微微收緊,看着他的眸中帶了殺意。
“你有愛人,但你的愛人制止不了別人對你的覬覦,他要是知道了那些心思,會不會像別人一樣玩弄你?或者說你是不是也渴望他像那些人一樣征服你,玩弄你呢?”陳說嘿嘿笑道,“讀心術就不是人能擁有的東西,你有了,就註定你會家破人亡,不能怪別人的,知道嗎?你父母死了都是因爲你,因爲你擁有這個能力,所以才害死了他們,他們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他就是要刺激他,即使虞雲閱知道他的目的,這也是他心裏最痛的地方,他要死了,當然要拉着人一起陪葬。
虞雲閱手指輕動,從原地緩緩起身走向了他,陳說屏住了呼吸,背在身後的手指輕輕勾動着:“怎麼,刺到你的痛處了?本來就是這樣,我可不算扭曲事實。”
藤蔓悉悉索索,想要襲的時候卻沒了動靜,陳說驀然轉頭,四肢卻已被冰封住,他倉皇回頭,對上了青年微揚燃起笑意的眸,那雙眸中的惡意猶如實質,讓他的心臟有一瞬間的收縮顫抖。
“你的確不算扭曲事實,因爲我早就接受這樣的罪孽了。”虞雲閱伸手按住了他的頭,湊近笑道,“你的話對我而言根本無傷大雅,因爲讀心者聽到的世界,比你的話要有趣的多,你想試試嗎?”
“什麼?!”陳說對上他的視線,渾身都在顫慄着。
“我讓你試試吧。”虞雲閱笑道,“當你擁有讀心術後的世界。”
他的手指用力,陳說驀然聽到了一些細碎的聲音,而這樣的聲音在逐漸清晰變大。
紛雜而來,在耳邊極其的吵鬧,但從其中篩選出的都是裹挾的惡意。
“死……”
“慢死了。”
“垃圾……”
“碾碎他……”
“死老鼠。”
“……噁心……”“……”
那些惡意不是一句一句,而是上百句直接紛涌過來,根本無法拒絕,其中以面前人和龐鉦的心聲最爲清晰。
那些聲音緩緩消失,陳說驀然回神,神色都有些癲狂:“饒……了我……我不想……”
他乾嘔着,卻什麼都嘔不出來,難受的渾身都在抽搐。
“可惜我身體還不太好,共享只能用一會兒。”虞雲閱收回了手,從口袋裏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從另外一個口袋裏取出了一個盒子,從裏面取出了一枚藥丸,捏開了陳說的嘴道,“你剛纔也聽到了我想怎麼對你,自己喫,我不對你用那種能力了。”
陳說搖着頭,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捕捉着那顆藥丸吞了下去。
藥物發揮作用,冰棱破碎,他癱倒在地上,手上幾乎是一瞬間蒼老到鶴髮雞皮:“不,不可能……”
他的長生,他要活着!不,他不要讀心術,他不要!!!
蒼老的人在地上扭曲着,掙扎着,然後慢慢的沒了生息,只剩下那雙眼睛還瞪大着。
虞雲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道:“裏面兩個人都處理掉。”
“是!”外面守着的人道。
守在近前的都是真正的心腹,而擁有曾經被他們所羨慕的讀心術的場景卻讓所有人背後發涼。
兩個人被處理掉,大火焚燒不留一點兒蹤跡,虞雲閱坐上了車,側撐着頰看着窗外的夜色,呼吸很沉,其實陳說說的沒錯,的確是因爲他,父母纔會身亡。
……
江沉的狀況漸漸穩定下來,經脈也在被強化着,宗闕探查過數次,放下實驗記錄坐在了一旁。
長安被毀,實驗室也徹底消亡,但經年的數據很多,原本應該付之一炬,只是實驗的資料還是被帶回來了,因爲上面還有很多實驗體的詳情,很多人莫名失蹤,很多人需要追查,很多人需要被追究,被譴責,永遠刻在恥辱柱上。
宗闕已經看過了一些實驗數據,其中有些實驗是可行的,但有些完全是沒有任何憑依而亂來,末世沒有人權,那些人更是肆無忌憚。
他一一看過,整理分類,違揹人性的被銷燬,證據則被保留了下來。
桌子上的材料在變薄,直到宗闕翻到了其中一頁,看到了異能一欄上填着的讀心術三個字。
年齡五歲,上面照片有些模糊不清,但仍然能夠辨認出些許輪廓,而在簡歷中填寫着發現和抓獲的地點以及確認讀心術所使用的各種手段。
宗闕一字一字看着,也從這一份經年的簡歷中找到了虞雲閱身上殘留藥物的原因。
他進入過那個實驗室。
敲門聲從外面傳來,宗闕擡眸道:“進來。”
“宗先生。”虞雲閱打開門走了進來,看了躺在牀上的江沉一眼笑道,“在忙?”
“沒有,只是看看搬過來的資料。”宗闕看着他道,“事情辦完了?”
“嗯,都發現什麼了?”虞雲閱對上他的目光時話語戛然而止,走過去看到了他手上的簡歷,笑容消失了一瞬道,“沒想到他們還留着這個,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別看了。”
痛苦已經過去,他不想反覆回憶那個懦弱無助的自己,也不想被這個人看見而心疼。“你父母是在這場變故中死亡的嗎?”宗闕拿着簡歷,握住他的手將他抱入了懷中。
“是。”虞雲閱抓緊了他的衣襟,那種強壓下去的上不來氣的感覺再度浮現。
“這上面有你被抓獲的地點,或許能夠找到你父母的遺骸。”宗闕輕輕順着他的背,握住了他的手腕道。
十幾年過去,兒時的記憶可能不太清晰,但要是能找到他父母的蹤跡,讓其入土爲安也好。
“遺骸?!”虞雲閱拿過了那張病歷,看着上面自己被發現的地點,手指輕輕蜷縮。
他對那個時候其實是心有餘悸的,但他確實一直想找回父母的遺骸,只是幼時一直不斷遷徙,顛沛流離,根本記不住那個地方,沒想到會在這裏找到,真是驚喜又諷刺。
他的心神大慟,宗闕按上了他的頭道:“別難過,他們看到你長這麼大,一定會很開心。”
“可是也是因爲我的能力,他們才……”虞雲閱深吸了一口氣道,“他們才遭遇了那樣的橫禍。”
“我雖然不知道那時的具體過程。”宗闕鬆開了他的手腕,撫摸着他的臉頰道,“但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爲那些心存惡意的人,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可我有時候也在想,如果我沒有讀心術,他們是不是就不會死。”虞雲閱看着他,只有在他的身邊,他纔敢坦言自己的脆弱,而這樣的脆弱是不能展露給敵人的。
“沒有讀心術,你還有冰系異能,你還有出色的樣貌。”宗闕看着他道,“雖然有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言論,但這是讓你保護好自己,而不是爲那些作惡的人開脫。”
虞雲閱看着他,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埋在了他的懷中笑着嘆道:“你總是清醒又理智。”
“等這裏的事情安定了,我陪你去找那個地方。”宗闕攬着懷裏的人道。
他的身體明顯情緒大慟過,但是這是心結,必須過這一關,非藥物能解。
“嗯。”虞雲閱抱緊了他道。
夜色漸深,宗闕感受着懷裏放鬆下來的身體,傾身將桌子上的資料整理收好,扣住他的腰背將人抱了起來,打開門離開了這裏。
門鎖上了,輕輕的咔噠一聲,讓枕在肩頭的人氣息微動,詢問道:“去哪兒?”
“我們回去休息。”宗闕壓低了聲音道。
“唔……”虞雲閱攬着他的肩膀應道。
宗闕走向了花室,在護衛們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進去,將人放在了柔軟的牀榻上蓋好了被子。
他起身進了浴室,水聲輕動,牀上躺着的人睜開了有些迷濛的眼睛,看向了亮着燈的浴室翻了一下身,略微思忖了一下,將自己埋在了被中,整理好的衣服放在了牀頭。
宗闕出來時上牀時察覺了牀上的氣息浮動,看着那深陷在被子裏只露出眼睛的人道:“醒了?”
“你一跑我就醒了。”虞雲閱看着他道,“快來哄我睡覺。”
宗闕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在下意識抱住人時愣了一下,看向了懷裏露出得意笑容的人。
“幹嘛一副被非禮的樣子,我又沒讓你做什麼。”虞雲閱摟住他的腰笑道。
“這樣睡肩頸處容易着涼。”宗闕看着他道。
“那要是着涼就拜託你了。”虞雲閱跟他氣息交錯,小聲呢喃道,“我只是想再親密一點兒。”
他們什麼也不能做,但想跟這個人挨的更近一點兒,更好的傾聽他的心聲。
“明白了。”宗闕收回了摟住他的手。
相擁而眠,相濡以沫,這房間本就建的嚴實,也沒有什麼風,虞雲閱的一晚睡的相當踏實舒適,早餐更是跟宗闕一起親親密密的用了。
飯後虞雲閱展開了地圖,找着對應的地址,確定着跟居住區之間的路線:“好像也不遠。”
“有輻射區。”宗闕坐在他的身側說道,“得繞道。”
“即使異能者跟普通人的矛盾能化解,也是任重而道遠啊。”虞雲閱嘆道。
“嗯。”宗闕應道,“一步一步來。”
“首領,宗醫生。”長平進了花室,在虞雲閱瞬間瞭然的目光中糾結了一下道,“您臨牀實驗室有敲門聲。”
宗闕:“……”
他把江沉給忘了。
虞雲閱轉眸看他,挑眉笑道:“原來你真把他忘了。”
宗闕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一早記得,起身道:“我去放他出來。”
“讓長平放他出來就行了。”虞雲閱拉住了他道,“說好今天要陪我的。”
“好。”宗闕沉默了一下將鑰匙遞了過去,“謝謝。”
“您客氣了。”長平接過鑰匙離開。
虞雲閱脣角輕勾,看着坐下的男人悠悠道:“原來宗醫生也會見色忘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