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梧高自有鳳凰棲(9)

作者:狐陽
而感情告訴他的是,他們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們互相看着對方成長起來,一路扶持,而他的母親從他的人生中缺失了二十多年,卻可以憑藉着母子之間的血緣,理所當然的入侵他們的生活,搶佔他所有的注意力。

  這樣的心態是不對的,他的人生中不是隻有他,友情,親情缺一不可,能夠找回是幸運。

  他只是覺得……有些東西變了。

  相樂曾經構建的那個夢是跟他一起的,做什麼都是一起的,他說他不想隨便找個人將就,那麼即使一生都不能在一起,只保持目前的狀況也可以。

  因爲相攜而來,他不想看到他錯愕,難過和傷心,只是這樣也可以,人與人之間不一定需要通過愛情才能維繫。

  但現在不同了,他的母親很愛他,即使現在還很陌生,但突然找回了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她一定會盡自己所有彌補多年來的虧欠,對於這樣純粹的善意和愛,很少有人能夠推拒,也沒有必要推拒,相樂更是那種別人付出一分善意,他就會回兩分的人。

  慢慢的相處,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但還有餘生,關係總會越來越親密。

  而那個看似美滿,實則無可奈何的夢也會慢慢的淡化消散。

  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些許聲音後門關上了,再打開時傳來了水聲,腳步聲靠近,書房的門被打開,宗闕看過去時對上了青年探進來的笑意。

  “闕寶,書拿倒了。”青年笑道。

  宗闕手指微動,目光未移。

  “真是,逗不到你。”相樂推開了門,拉過了書桌對面的椅子坐在了那裏,目光落在了宗闕的身上,對上青年的目光輕輕抿脣道,“你今天在飯桌上都沒有怎麼說話。”

  那一頓飯喫的有些拘謹,他的母親很是高興,但不太方便詢問宗闕的來歷,而宗闕全程都保持了沉默,雖然以往也不愛說話,但那種感覺是不太一樣的。

  雖然當時的情況他不太好問,但如果設身處地想一下,他們家闕寶的親人突然找過來了,他也會不太舒服。

  “我不方便說話。”宗闕看着他道。

  相樂起身,拉上了椅子坐在了他的旁邊,攬住他的肩膀笑道:“果然生氣了,其實沒什麼不方便的,她來的突然,我其實沒打算深交,即使她是媽媽,我們也已經分別這麼多年了,而且我已經長這麼大了,只是相認,偶爾會出去喫喫飯,我們還是我們的家,他們還是他們的,只是會產生交集,下次我介紹你給她認識,她一定會喜歡闕寶的。”

  宗闕聽着他的話語,看着他的笑顏,心中思緒微深,相樂很好,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嫉妒那份母子情,他對他不僅僅是想要生活在一起。

  他仍然爲他的高興而高興,這份佔有慾不針對其他人,而只是對他。

  他只是想要他。

  宗闕伸手,扣住他的背抱住了他,相樂略微仰頭,片刻的錯愕後摸了摸他的頭髮笑道:“這還是闕寶第一次朝我撒嬌,好了,乖,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

  他們家闕寶也是很沒有安全感的,血緣很重要,怎麼都無法斬斷,但這麼多年的陪伴,面前的青年纔是他最在意的,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攬着的手臂收緊,宗闕深吸了一口氣,肩膀被相樂拍了拍:“闕寶,我要窒息了,你是想勒死我嗎?”

  宗闕鬆開了他,相樂整理了一下衣領,看着別過頭去的青年,探頭去看他的神色:“不會哭了吧?”

  他從小到大就沒有見他們家闕寶哭過。

  “沒有。”宗闕起身別過了他探尋的視線。

  即使相樂願意,他們也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相處了。

  “你不看書了?”相樂起身問道。

  “嗯。”宗闕打開了書房的門應道。

  相樂跟了出去,帶上了書房的門笑道:“中午喫的有點兒膩,要不要喫冰激凌,這冰激凌還是四個字的,聽說特別好喫。”

  “嗯。”宗闕應道。

  相樂打開了冰箱,看着按開電視機調着臺的人,從裏面拿出了兩盒冰激凌,坐在了紅木的沙發上遞給了他一盒道:“我明天給你做紅燒肉好不好?”

  他們家闕寶這明顯就是害羞了,本來兩個人的飯加了一個人,肯定會不愉快。

  他們家闕寶難得有脾氣,當然要好好哄。

  宗闕接過冰激凌道:“太膩了。”

  “那我們喫火鍋?”相樂問道。

  “味道太大。”宗闕打開了冰激凌的蓋子,舀了一些送進口中,奶味濃郁,冰涼沁甜。

  “那我給你做佛跳牆。”相樂坐的離他近了些,探頭看他笑道,“土豆牛腩也做,紅燒肉也做好不好?”

  “嗯。”宗闕看了他一眼應道。

  雖然像在哄小孩,但的確能夠讓人心情變好。

  4默默總結經驗:會哭的孩子有糖喫。

  以前宿主無慾無求,樂樂都沒處下手,現在有所求,當然要藉着年齡小好好的拉扯樂樂的重心。

  “這個冰激凌真不錯,我給家裏多買一些。”相樂嚐了味道說道。

  “回來再買。”宗闕說道。

  “啊,對了,我們要去旅遊,我訂的是三天後的票。”相樂說道,“這兩天先休息,一天時間行李差不多就收拾好了。”

  “你忘了?”宗闕看向了他。

  “我沒有忘!”相樂覺得這個鍋自己不能背,他們家闕寶這小脾氣上來,彷彿要從生活的方方面面開始找茬了。

  他寬宏大量成熟穩重的闕寶難道要一去不復返了嗎?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宗闕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相樂:“……”

  完了,生氣了。

  ……

  相婕到家的時候已經整理好了情緒,助理幫忙打開車門問道:“相總,需不需要去調查一下他的背景?”

  “不用,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多,我自己問。”相婕深吸了一口氣道,“別亂調查。”

  他們分別了這麼多年,他不想犯這種忌諱。

  “好的。”助理說道。

  “等等,你把最近的報紙收攏一下,有他消息和照片的都給我。”相婕說道。

  “好的。”助理應道。

  車子開走,相婕進了家門,從臥室的格子裏取出了那個相框。

  相框很新,其中的照片卻有些老舊,發黃的畫面裏,年輕時候的她抱着那個還在咿呀學語,一逗就樂的孩子拍下了這張照片。

  下鄉的日子很苦,那是她辛勞歲月裏最美好的回憶。

  樂樂。

  她就是希望他的一生能夠平安喜樂,永遠那麼開開心心的。

  只是誰能想到本來以爲合適的人,三觀和行爲作風后來卻那麼的不合心意。

  她一生要強,想往高處走,但那個人卻只想將她束縛在家中,爭吵不可避免,原本打算回來以後也把他接過來的念頭自然也在一次次爭吵中煙消雲散了。

  唯一想要的只有這個孩子,誰知道他們不僅把他藏起來了,後來還養死了。

  本來以爲一生只能憑回憶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就是曾經咿呀學語的孩子已經長的那麼大了,而時間也過的太快了。

  相婕看着照片,在門從外面打開時都沒有回神。

  “你先回去吧。”吩咐的聲音傳來,燈被按開。

  “是。”外面傳來了年輕人乾脆利落的聲音。

  相婕擡頭,年過五十卻一身硬朗嚴肅的男人正在門口換着拖鞋,走過來時看了看相框問道:“又想孩子了?”

  “我今天見到他了。”相婕看着自己的丈夫道。

  宋鈞坐在沙發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這也沒發燒啊。”

  “是真的。”相婕拿下了他的手認真道。

  “那你當年是被騙了?”宋鈞沉了一口氣道,“那人呢?怎麼沒帶回來?”

  “在自己家呢,他現在過的還不錯。”相婕嘆氣道,“就是有點兒陌生。”

  “他爸也在?”宋鈞蹙眉問道。

  “沒,就他和另外一個男孩住在一塊。”相婕也蹙眉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我之後再問問。”

  “嗯,好好問問,這麼大點兒孩子能到首都來可是不容易。”宋鈞說道,“你看什麼時候時機成熟了,讓他來家裏喫個飯,也認認門,慢慢就熟悉了。”

  “人傑那邊我得想想怎麼告訴他。”相婕笑道,“突然告訴他他哥死而復生了,估計得接受好一陣。”

  “沒事,我來說。”宋鈞說道。

  “還是我說吧,孩子一看見你就腿軟,他都這麼大了,別老是一言不合就抽皮帶。”相婕說道。

  “我總共也沒打他幾次。”宋鈞說道,“不就是他以前皮癢……”

  “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喝你的茶吧。”相婕起身道。

  宋鈞:“……”

  ……

  相婕那邊在給宋人傑做思想工作的時候,宗闕他們飛去了避暑聖地,也讓相婕再去的時候撲了個空。

  下午的球場上,一堆男生或是穿着短袖,或是光着膀子在那裏打籃球,汗水揮灑,熱火朝天。

  籃球從籃筐中穿出,被一個瘦高的青年接住,砸向了那坐在一旁長椅上觀戰的男生:“宋人傑!”

  坐在那裏的男生回神伸手接住了球道:“幹什麼?謀殺呀?!”

  球被拋出,瘦高的青年接住,隨手拋給了別人,擦過了臉上的汗坐在了長椅的一旁,看着那眉眼略帶了些桀驁的男生道:“還說我呢,你這一下午在這裏故作什麼深沉?”

  “什麼故作深沉,煩着呢。”宋人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哎呦,什麼事讓我們大少爺發愁成這個樣子?稀罕呀,說出來讓你哥我樂呵樂呵。”青年扒拉着他的頭髮笑道。

  “去你的,你就比我大三天,別一天我哥我哥的。”宋人傑甩開了他的手道。

  “哎。”喬帆應了一聲。

  “我真是……”宋人傑嘴上嘟囔了兩下,抓了抓頭髮道,“你可別冒充我哥,我有哥了。”

  “什麼?!”喬帆有些錯愕,壓低了聲音道,“你哥不是早沒了嗎?”

  “哎,他沒有沒,他又活了。”宋人傑說道,“還到首都來了。”

  喬帆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半晌後哼了一聲道:“這不是好事嗎,你不是從小就想有個哥,現在願望達成,怎麼?現在這麼煩,對你哥不滿意?”

  “我還沒有見着呢,聽我媽說他跑去旅遊了。”宋人傑煩躁道,“逛的倒是挺美。”

  “哦,懂了,大少爺心理準備的時間要延長了。”喬帆嘖嘖道,“誰呀這麼拽?這認親的關鍵時候把我們大少爺扔在這裏去旅遊,明擺着沒把我們大少爺放在眼裏呀,真討厭,人家這麼想見哥哥,他還讓我等這麼久~”

  宋人傑看着他磨了磨牙,咧開了嘴笑的十分兇惡道:“喬帆,你他媽欠揍是吧!”

  “哎,你爸來了。”喬帆指了指他的身後。

  宋人傑倉促回頭,沒發現人時再扭頭,剛纔坐在長椅上的人已經溜了:“喬帆你給我過來!”

  “誰過去誰是王八!”

  ……

  避暑聖地的風景很美,雖然正中午的陽光會有些烈,但是隻要走在樹蔭下面還是很清涼,在這裏一天都不需要開風扇,到了晚上更是需要蓋上被子。

  宗闕正值暑假,相樂那邊有專業的人來管理,只要不是大方向上,很多事情都影響不到他的假期。

  只是除了白天的遊玩,他那裏每天晚上都會接上一通電話,來自首都,對方或長或短的發來問候。

  “嗯,打算在這邊玩上兩個月,主要是宗闕放假了,他平時上學忙的很,就想帶他來玩玩。”相樂坐在院子裏說着話。

  “他是你弟弟?”相婕試探問道。

  “是也不是。”相樂最近遊玩的心情很是暢快,而且通話次數多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要告知的,“當時他還小的時候家裏沒人了,我給抱回來的。”

  “哦,這樣,看他的年紀是在這邊上學?”相婕站在窗邊問道。

  “嗯,他考上了這邊,就來這裏了。”相樂說道。

  宗闕在房間裏拆開了蚊香,點燃了一盤端了出去,將他旁邊放着的水倒好,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相樂看了他一眼,從腿上拍下了一隻蚊子道:“這邊蚊子真毒。”

  “樹林茂盛,蚊子就多,晚上一定要壓好蚊帳。”相婕叮囑道,“能考上這邊,真厲害,他是哪所學校的?人傑今年也上大學了。”

  “首都大學。”相樂說道。

  “這不巧了,人傑也上的是首都大學,他們這年齡看着也差不多,同級的也能交個朋友。”相婕笑道。

  相樂抿了一下脣,看着旁邊打着扇子驅趕着蚊子的青年笑道:“他這下學期就要升大四了。”

  雖然知道還有一個弟弟,難免產生比較,但他家這個最厲害。

  “你上次跟我說他還沒有滿十八。”相婕停頓了一下笑道,“樂樂教的真好。”

  “沒有,他自己用功,我沒幫上什麼忙。”相樂說道。

  “確實是有出息,以後肯定是有大出息的。”相婕能聽出他話裏驕傲的味道,順着話頭道。

  她其實不在乎跟兒子說什麼,只要能多說說話,交集更深一點兒就知足了。

  他們在星空下敘着話,電話久久沒掛,蚊香發揮了一點兒效用,宗闕停下了扇子仰望着星空,青年的話語裏全是高興,對方也是好相處的,聽起來沒什麼不好。

  夜色漸深,電話掛斷,相婕深吸了一口氣,滿意的轉回屋裏時,門鎖從外面打開了。

  身材高大的小夥子正抱着球踮着腳往裏走,在看到站在客廳的人時停住了:“媽?!你怎麼還沒睡呢?”

  “捨得回來了?”相婕說道。

  宋人傑咳了一聲,帶上了門道:“我爸呢?”

  “應該還沒睡呢,你找你爸?我叫他下來。”相婕說道。

  “哎哎,不用不用,不找他。”宋人傑連忙阻止道,對着她訕笑了一下。

  他們家是有門禁的,10點不回來,竹板炒肉。

  “行了行了,先去洗個澡再睡覺。”相婕說道,“看你髒的,跟從泥坑裏打了個滾一樣。”

  “謝謝媽。”宋人傑連忙抱着球溜了。

  ……

  避暑小院裏的夜色也慢慢落定,這個地界普遍偏涼,相樂索性也就買了下來。

  兩層的小院,只是這種溼潤的地方一樓有些潮溼,兩個人索性都住在了樓上。

  兩米多的大牀,鋪着具有異域風情的牀墊,蚊帳直接從房頂垂下來,相樂第一次看到時差點兒覺得這是個公主牀,不過防蚊的效果確實不錯。

  燈光熄滅,兩個青年一起進了裏面,然後打開了手電筒,壓好了邊角後開始逮蚊子。

  “闕寶,飛你那邊去了,快抓!”相樂說道。

  啪的一聲,一隻大黑蚊子出現在宗闕的掌心,然後被衛生紙擦去,繼續抓,直到蚊帳裏再沒有一隻蚊子,兩個人才壓好了邊角,從縫裏出來去洗手。

  洗過手後再看一圈,確定沒有任何的漏網之蚊後才躺回了牀上。

  “手電放中間,晚上起來小心點兒,別讓蚊子鑽進來了。”相樂關掉了手電筒道。

  “好。”宗闕拉上了被子。

  夜晚寂靜,蛐蛐的聲音不斷傳進來,宗闕看着躺在身旁的人,隨着眼睛適應黑暗,輪廓的起伏也慢慢能夠看到了。

  “蚊香在屋子裏就是有點兒嗆。”相樂在牀上翻了翻身,聽着蚊帳外的嗡嗡聲,看向了側身面向這邊的青年笑道,“記得我們小的時候也是這麼逮蚊子的。”

  小時候的蚊帳有些舊,小小的,有時候他們沒逮乾淨,一晚上都睡不好。

  “嗯。”宗闕應道。

  “現在連蚊帳都是帶顏色的。”相樂看着上面道,“看着跟那種古代新婚的帳似的。”

  宗闕未置可否。

  “你是不是困了?”相樂靠近了一些小聲問道。

  “沒有。”宗闕說道。

  “感覺最近年齡大了,話也變多了。”相樂嘆道,“你會不會嫌我話多?”

  “不會。”宗闕說道,“一直都是這樣的。”

  相樂聽了他的前半句還很感動,聽到後半句時腿探出去踹了他一下:“那是你話太少了。”

  “嗯。”宗闕看着躺在牀上不太安分的人道。

  踹在身上的力道不重,跟蹭的力道差不了多少,但……

  宗闕攏起被子翻了個身,面向了另外一側道:“早點兒睡。”

  “你生氣了?”相樂看着他突然翻身的動作一愣,起身問道。

  “沒有。”宗闕說道。

  “聽着你這話裏都憋着氣呢。”相樂打開了手電筒看着他道,“我沒用力啊,踹疼你哪兒了?”

  “真的沒有。”宗闕說道。

  “你撒沒撒謊我還是聽得出來的。”相樂趴在了他的肩頭道,“到底怎麼了?給我看看……”

  他拉着被角的手指一頓,對上了青年漆黑的像是醞釀着什麼的眼睛,那種眼神很陌生,相樂從未見過,卻下意識的覺得心神一緊,總覺得再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事一樣。

  “真的沒事,睡覺。”宗闕收回了視線,閉上了眼睛道。

  “唔。”相樂輕應了一聲,躺回自己那裏,關上了手電筒,攏着被子看着躺在那邊的青年,翻了下身面向了牀的外側,思索着那時的眼神,不知道爲什麼有點兒心慌。

  他的頭掩在被子裏往回看了一下,又收了回來,這麼多年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說起來很多,其實從對方上初中之後,一個忙賺錢,一個忙上學,他們相處的時間就在減少。

  他並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家長,因爲很多時候宗闕自己就能扛起家裏的事。

  但即便如此,他自認對宗闕是瞭解的,但現在好像又不是完全瞭解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其實對方也在悄悄的成長,不知不覺個頭早已越過了他,不知不覺他也會因爲對方一個眼神而心慌了。

  心口處有些許的灼熱涌上來,相樂覺得自己好像有一點點委屈。

  深夜慢慢陷入了寂靜,另外一側的人翻了好幾下身終於睡沉了,宗闕回眸看着旁邊呼吸清淺的人。

  有些既定的事情一旦發生變化,人的心理上就會接受不了,所以他也會遲疑,因爲他不想最傷害,最不想讓其難過的就是這個人。

  ……

  清晨在鳥鳴聲中到來,相樂醒來的時候旁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被褥疊的整齊,起來的時候一點兒動靜都沒發出。

  相樂早上的困頓有些消散,起來匆匆下了牀,下樓時卻看到了剛剛從大門口進來的青年,他的腳步一頓,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醒了,我買了小籠包和豆腐腦。”宗闕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他還有些亂的頭髮問道,“剛起?”

  “嗯。”相樂眨了眨眼睛,肩膀微微鬆了下來道,“我想上個廁所。”

  “嗯。”宗闕應了一聲,坐在了桌邊調着自己的醋碟。

  相樂上過廁所洗漱後,進屋的時候聞見香味,肚子已經開始轟鳴了。

  他坐在桌子的對面,看着桌子的小籠屜道:“你買的門口那一家的?”

  “嗯。”宗闕應道。

  “你把人辣椒都給端回來了。”相樂拿過小碟,往裏面加了醋和辣椒,夾起了一個小籠包,配着面前的豆腐腦,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打開了。

  “跟老闆說過了,一會兒再送回去。”宗闕說道。

  “他們家這個做的真不錯。”相樂看着對面面無表情的青年說道。

  昨晚的事應該算是過去了,對方好像也恢復了以前的模樣。

  “嗯。”宗闕察覺了身上的視線,擡眸看向對面時,相樂匆匆低頭喫着自己的東西,那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麼。

  早上的氣氛稍微有些怪異,只是兩個人出行去玩,那種怪異的氣氛也在一路看風景中慢慢的淡去。

  “這孔雀是真的還是假的?開屏了!闕寶,幫我拍個照!”相樂第一次見這個,十分的稀奇。

  宗闕接過手機,找着構圖幫他拍攝着。

  “拍的真不錯,你站那裏,我也幫你拍一張。”相樂說道。

  宗闕站了過去,對面的青年到處找着角度,甚至直接站在了後面的石頭上,才拍到了一張讓他滿意的照片。

  “怎麼樣?”相樂給他展示。

  手機的像素不太高,屏幕也不算大,但其中一大部分的構圖都是孔雀,還有很多都是其他人。

  4覺得也就是宿主顏值扛打了,要不然這麼多景色裏都找不到宿主在哪裏。

  “挺好的。”宗闕說道。

  “是吧,拍了這麼多的孔雀進去。”相樂也覺得自己很棒。

  這以後照片洗出來,闕寶曾經跟這麼多的孔雀合照,絕對非常有紀念意義。

  “嗯。”宗闕應道。

  4:它們家宿主現在說謊話草稿都不帶打的。

  有了手機,相樂幾乎是走到哪兒拍到哪兒,連荷塘上的一朵花都能拍上幾張。

  “宗闕,喫不喫烤腸?”相樂在看到小攤時跑了過去。

  烤腸也是最近時興起的,一根根滾動着,排隊的人真不少。

  “嗯。”宗闕走了過去。

  宗闕對小喫不是太熱衷,相樂卻對小攤上的東西很是情有獨鍾。

  喫完烤腸喫鳳梨,喫完鳳梨還要喫點兒冰酪,雞柳臭豆腐也想嚐嚐。

  他喫的量倒是不大,只是……

  “別喫這麼雜,會鬧肚子。”宗闕說道。

  “沒事,那些年什麼沒喫過。”相樂毫無畏懼。

  然後當晚回來就跑了兩趟廁所,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腳都是軟的。

  “好難受。”相樂捂着肚子進了門,對上青年的目光時臉紅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貪喫鬧肚子,這可不是一般的丟人。

  “想吐嗎?”宗闕問道。

  “嗯。”相樂挪着坐在了沙發上,拉過了毯子蓋上,覺得身上忽冷忽熱的,“我是不是得去打兩針?或者輸個液?”

  “剛纔吐了嗎?”宗闕問道。

  “沒有,就是噁心。”相樂說道。

  “不用打針,吃藥就能好。”宗闕打開了行李箱,從裏面倒着藥片,又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了相樂的面前。

  相樂起來接過了那花花綠綠的藥片問道:“真的不用輸液嗎?”

  “嗯,喫上兩三天,飲食清淡一點兒就行。”宗闕說道。

  “可是你學的不是理論醫學嗎?”相樂覺得他那藥也配的太輕車熟路了。

  “這是最基礎的。”宗闕看着他道。

  “唔。”相樂將藥送進口中吞服,緩緩躺在了沙發上捂着肚子,沒一會兒又跑了一趟廁所後消停了下來。

  睡前又吃了一次藥,相樂第二天起來時沒了昨天那種無力,但擺在宗闕面前的是小籠包,而擺在他面前卻是清粥和青菜。

  “我還得喫幾天這個?”相樂眼饞他那個。

  “七天。”宗闕說道。

  “你不會在騙我吧?”相樂看着自己的白粥問道,總覺得青年是故意的。

  “你可以不聽。”宗闕說道。

  相樂:“……”

  完了,又生氣了。

  一次不聽話,悔不當初。

  治療的過程並不難受,就是嘴裏有些寡淡無味,等到終於不被限制的時候,相樂也沒敢再放開胃口毫無顧忌。

  ……

  整體的旅途還是相當愉快的,兩個人說是去旅遊,其實是度假,想出去玩就挑天好的時候出去玩,不想玩就窩在家裏,宗闕在看書,以免手生,相樂則坐在一旁學着新找到的手工。

  一個假期過去,等到回去的時候宗闕倒沒什麼,相樂卻是賴了幾天牀才從那種狀態中解脫出來。

  宗闕的課業仍然十分忙碌,新的項目開啓,教授毫不猶豫的將他帶了進去,每天早出晚歸,相樂甚至好幾天都見不到他的人影。

  “這是新上的水果,可以跟朋友分一分。”相樂也是給他去送換季的衣服,才得空見了一面。

  “好。”宗闕提過東西道。

  “你們這次的項目什麼時候結束啊?”相樂問道,“就算很看重,也沒有把人當變形金剛用的,感覺你最近都瘦了一圈。”

  “估計得到寒假了。”宗闕那邊比較忙,最近都選擇了住校。

  “這麼久?”相樂驚訝道。

  “嗯。”宗闕看着他應道。

  “真是做什麼工作都很辛苦,平時還是要注意休息,別累壞了。”相樂說道。

  “我知道。”宗闕說道。

  “那我就先走了。”相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好。”宗闕讓開了路。

  車子開出,慢慢走遠,直到尾燈消失,宗闕才拎着袋子走向了宿舍。

  他是真的忙,也想趁着這段時間好好理清一下他們之間的事情。

  ……

  宗闕這邊在做研究的時候,相樂那邊已經跟相婕喫過幾次飯了。

  都是在首都做生意的,相婕也有心給他引薦,又是她剛剛找回的兒子,認識的人脈也多少給幾分面子,從前不通的路也能夠走通了。

  生意在繼續拓展,相樂跟母親的感情也在變好,只是他無心去加入對方的家庭,對方卻在聽聞他父親死後,就一直想要讓他離那個家更親近一些。

  忙忙碌碌幾個月,相樂在深夜回家,面對着一室的安靜,帶上門坐在了沙發上,頭微微後仰,靜靜聽着鐘錶的嘀嗒聲。

  家裏很安靜,這樣的安靜好像已經持續了很久,其實從宗闕上大學開始,其實住在家裏的時間就在減少,他在忙,對方也在忙。

  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相樂脖子後仰着,看着這室內的物件,掛在牆上的花傘是他們去度假的時候買的零件,他親手做出來的,牆上的相冊是新洗出來掛上的。

  相樂擡頭,看着對面的櫃架,那裏擺放着宗闕所有的獎狀,獎盃和證書,桌上的茶具是一起去選的,沙發上的坐墊是他勾出來的,只是因爲忙,勾了很久,還有一部分是宗闕收的尾。

  雖然一直在搬家,但很多記憶中的東西並沒有落下,也正因爲日日看着,有時候坐在這個看起來很滿,實則很空的家裏會覺得有些孤寂。

  明明日子越過越好,錢也越來越多,卻好像跟很多人都只是逢場作戲,雖然有真心相識的人,也跟母親時不時打電話聯絡感情,在這座城市也算是有了牽絆,他卻莫名的覺得有些孤單。

  相樂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下時間,從口袋裏取出了手機,電話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媽這個字在正中央的位置跳動着。

  相樂接起道:“喂,媽。”

  “這個點到家了嗎?”相婕聽着他帶着些疲憊的聲音說道。

  “到家了。”相樂問道,“您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馬上不是快到元旦了。”相婕斟酌道,“到時候要不要過來聚聚?帶上宗闕,你最近一直在忙,剛好元旦能休息幾天,人傑他們也剛好到年假,他也一直想見見你。”

  “這事我問一下宗闕。”相樂有些意動,他其實也有點兒想見見自己的弟弟,但他必須得照顧到宗闕的情緒。

  有新的電話接了進來,相樂看了一下提示的名字,心裏莫名着急了一下。

  “也行,我看那孩子說話不多,你讓他別拘謹。”相婕說道。

  她對宗闕的瞭解不多,但不論是學歷還是給人的感覺,那個孩子都很穩重成熟,並非池中物。

  年紀小小有這樣的學識心性,又跟相樂共患難過來,遭遇也有點兒像,總是會讓人心疼上幾分。

  “好,我問過他給您個回覆。”相樂說道,“我先掛了。”

  “行。”相婕看着電話掛斷,轉頭看向了沙發上看似在看電視,其實正襟危坐的兒子道,“好好做準備。”

  “準備什麼。”宋人傑嗤了一聲。

  “他還有個弟弟,跟你一樣在首都大學。”相婕坐了過去道。

  “他還有個弟弟?他哪來的弟弟?!”宋人傑咳了一聲轉了個話頭道,“那怎麼了?那不是一樣的?”

  “一樣的?人家比你還小一歲,現在大學都快畢業,早就進那種國家級的研究室了。”相婕說道,“還怎麼了。”

  “比我還小一歲?吹的吧。”宋人傑往旁邊坐了坐道,“他以爲他是宗闕呀?”

  “還就是他。”相婕說道。

  宋人傑:“……他那種級別的,我怎麼準備啊?!”

  怎麼回事啊,他哥不是從山溝裏出來的嗎?怎麼又是商界新貴,又是天才研究員的,人設走錯了吧!

  ……

  相樂掛了母親的電話,之前撥過來的電話已經停下了,他看着未接來電,重新撥了過去,等了三聲,那邊才接了起來。

  “喂。”聲音中夾雜着冷風呼嘯,帶了些莫名的冷意,卻讓相樂的心有些微微發熱。

  “喂,剛纔在跟我媽打電話。”相樂吐了一口氣問道,“你在外面?”

  “嗯,正在往宿舍走。”宗闕停在路邊看着面前微微溢散的白氣道。

  “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嗎?需要什麼?”相樂問道。

  “不要什麼,這個項目馬上要結束了,過幾天我就回去了。”宗闕仔細聽着他的聲音,發現自己真的有點兒想他了。

  “真的嗎?!太好了!”相樂笑道,“我還想着你這真是要忙到年下了,你結束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好。”宗闕應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媽說想讓我們過去喫個飯。”相樂手按在腿上輕輕蹭了蹭問道,“你想去嗎?”

  “嗯。”宗闕眸光微斂應道。

  一直以來相安無事,但他的確想去見見相婕的家庭,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以相婕的待人接物和一直以來的話語來看,她的家庭應該對相樂的出現沒有任何的牴觸,否則她不至於頻頻打電話,甚至發出這樣的邀約去勉強相樂。

  “真的嗎?太好了。”相樂笑道,“那怎麼就說好了。”

  “嗯。”宗闕能夠感受到他的喜悅。

  他是真的被溫暖對待,也是真的想去。

  “那你快點回宿舍,外面現在是真冷。”相樂走到窗邊,看着外面被冷風颳落卷走的葉片道,“別凍感冒了。”

  “我身體素質很好。”宗闕說道。

  “那也快點回去。”相樂催促道,“要真感冒了,可別怪我嘲笑你。”

  “好,那我掛了。”宗闕走下了路邊的石階道。

  “等等,你說像你這麼大的男生都會喜歡什麼禮物?”相樂走到了日曆旁,看着上面用紅筆勾畫出的日期問道。

  “我的答案可能沒什麼參考價值。”宗闕知道宋人傑,比他年齡大一歲,雖然家裏富裕,但在學生中口碑不壞。

  “沒關係,年齡都差不多,你說吧。”相樂知道他誤解了,但送成年禮物這種事,當然是要不知道纔有驚喜。

  “球星簽名的籃球或者球衣。”宗闕說道。

  “哦,還有呢?”相樂拿過了小本記錄了下來。

  “還有機械手錶,車子一類的都會喜歡。”宗闕給他建議道。

  “好,知道了,謝謝闕寶。”相樂說道。

  “嗯,我先回去了。”宗闕說道。

  “快回去吧。”相樂掛斷了電話,以免被他聽出什麼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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