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合約夫夫(7)捉蟲

作者:狐陽
“不行,你不能這樣!明明我們雙方都有錯,憑什麼只罰我不罰他?!宗闕,你這是公報私仇!我不服!”宗奕叫嚷着,拼命想要掙扎,卻還是被帶到了處罰室內,鞭子毫不猶豫的落下。

  一鞭下去,他直接臉色扭曲漲紅,聲音卻被隔絕了起來。

  蘇雲宴看着那其中的處罰,卻並不覺得痛快,因爲這樣的事在宗闕的眼裏明顯是可以平靜處理的事情,而在他這裏卻讓他情緒失控,甚至用自己的命運去賠,他還是不夠冷靜。

  宗闕的制止並不是在救宗奕,而是在救他。

  處罰不斷執行,處於處罰室中的人已經從一開始的叫嚷變成了求饒,隨後變成了有氣無力。

  其他結羣者一一被處罰。

  宗闕看向了蘇雲宴,蘇雲宴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立正,他想要對視,卻發現對上那樣的目光,好像渾身都被看透了一樣,讓自己看起來幼稚,衝動,不夠成熟。

  “他的處罰。”宗闕看着對方身上的傷道。

  看起來很嚴重,但是因爲防衛到位,這些只是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而宗奕的傷看起來不嚴重,寸寸都是要害,需要養很長一段時間。

  “他的情況屬於正當防衛,但後續還是有口舌之爭,想要動手,記過處分,扣留畢業證,後續表現良好可以撤銷。”指導員說道。

  這項處罰一出,葉司嶼想要說話,卻被蘇雲宴截住了話頭:“是。”

  這種小事原本不需要宗少將親自過來處理,對方出現的時候他多少以爲對方會護着宗奕,但沒有,對方的出現是爲了讓學校秉公處置,從此那些被宗奕造謠出來的徇私言論都可以不攻自破。

  簡單,有效,那些話語根本不足以讓他動容半分。

  他們的年歲相差不大,可他跟對方的差距卻很大。

  宗闕看着面前的青年,年輕人有衝勁並不是壞事,但在戰場上衝動不行,因爲那裏是真正的生死局,一次衝動就可能導致無數人的死亡。

  這是一把鋒銳的刀,但還需要打磨。

  “你不能再以考覈方式加入第四軍團。”宗闕說道。

  “是。”蘇雲宴的手指驀然繃緊。

  這是他覺得最糟糕的地方,明明已經忍了很久了,卻在最後一程出現了失誤。

  “但可以作爲一名士兵,去前線。”宗闕說道。

  那裏是最危險的地帶,也是最能交託生死的地方。

  蘇雲宴看向了他,腰背挺直了:“是!”

  宗闕收回了視線,在宗奕渾身脫力被帶出來時帶着人離開了這裏。

  他的身影消失,葉司嶼按住了蘇雲宴的肩膀問道:“你真打算去前線?”

  他是這一屆最優秀的畢業生之一,這樣的資質一旦進入軍方,只需要稍加歷練手下就能帶兵,可現在卻需要從最底層爬起。

  “只要進了軍方,總會上前線,早晚而已。”蘇雲宴心神已鬆。

  士兵在前線衝鋒,將領也不是一味躲在身後的,排兵部署,調遣各方,每一個士兵的性命都壓在他們的肩頭,太空中大範圍作戰,他們更是主力和指引。

  他不畏懼磨礪,他畏懼沒有機會。

  “我跟你一起去。”葉司嶼說道。

  蘇雲宴看向了他,打量了半晌道:“你確實應該跟我一起去。”

  這傢伙同樣沒有真正見識過戰場的殘酷,才磨練不出那樣的氣勢和冷靜。

  “少將,他要怎麼處理?”擡着宗奕的副官問道。

  “送回宗家。”宗闕頭也不回的上了飛行器。

  “是。”副官應道。

  學校的軍鞭是附帶電刑的,血葫蘆一樣的人被擡出來,送回去,整個宗家都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地步。

  宗父的通訊撥了過來,聲音中壓着憤怒:“宗闕,你還真是大義滅親啊,就算他跟你是異母所生,那也是你的親弟弟,這麼一打,再退學,他的前程全毀了!”

  通訊中夾雜着婦人的哭聲和謾罵聲,背景音一片嘈雜。

  “父親,你知道宗家爲什麼會沒落嗎?”宗闕問道。

  宗父瞬間啞口:“你想說什麼?”

  “教導不嚴,反累家族,這樣的人出現在戰場上是對士兵的不負責。”宗闕沉聲道,“如果您覺得處理不妥當,可以向軍事法庭提起申訴,或者斷絕我與宗家的關係。”

  宗父那邊消弭了聲音,半晌後道:“也不用做到這一步。”

  “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宗闕說道。

  宗父沉了一口氣道:“明白了。”

  通訊掛斷,宗闕發出了另外一條消息:[下班後我去接你。

  杜嶽看了一眼消息,發送回覆:[好,五點這裏就能結束。

  宗闕:[嗯。

  杜嶽摩挲了一下智腦,點開了星網,其上關於他的信息無外乎是他出來工作的事情,雖然比起之前的熱度已經降了很多,但還是會被不斷翻出來議論。

  有說他自私的,自然也有說他已婚可以出行的,甚至上升到了oga的處境上,有的人認爲他們應該被徹底關起來,也有的認爲alpha才應該被關起來。

  沒有提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杜嶽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給對方發去了消息:[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那邊的消息回覆的很快:[沒有。

  杜嶽垂眸,輕輕抿了一下脣,沒有出事爲什麼要來接他?順路?又或者是給別人看的?

  他帶着各種各樣的揣測,卻發現在下班時看到那個來接他的人時內心是愉悅的。

  他好像越來越期盼能夠多見到他了。

  身體順着手的力道上行,腳尖卻似乎碰到了臺階的邊緣,杜嶽一時不防,身體前傾,另外一隻手下意識扶住了對方的胸膛,身體卻彷彿投懷送抱般埋了進去。

  腰身被輕輕釦住,杜嶽手指微微收緊,勉強收攏着有些懵的神智和那種心亂如麻擡頭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就算真的喜歡這個人,也不至於用這麼低級的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的拙劣手段。

  “嗯。”宗闕垂眸,扶正了他的身體道,“回家。”

  “好。”杜嶽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坐在了座椅上。

  “這段時間由我來接送你上下班。”宗闕坐在他的旁邊說道。

  “是出了事嗎?”杜嶽輕輕蹙眉。

  果然還是有事。

  “你不能接受?”宗闕問道。

  “沒有。”杜嶽怔了一下說道,他當然不介意,只是也會在想對方是出於什麼原因,他會不會又給對方造成了麻煩。

  “嗯。”宗闕應了一聲。

  杜嶽發現自己剛纔的問題已經沒辦法問出口了。

  而這樣的接送數日來一如既往,晨起一起出門,傍晚一起回去,雙方沒有過多的交流,也沒有遇到什麼變故。

  直到……

  杜嶽:[今天跟朋友有約,會晚點兒回去,您不用來接我了。

  宗闕垂眸給了回覆:[幾點回來?

  杜嶽看了一下時間:[還不確定,但朋友是beta,您放心。

  宗闕回覆:[嗯。

  杜嶽收到回覆,那一刻卻覺得自己好像希望對方多問上幾句,剛開始不希望被打擾,現在又反過來了,人的感情還真是不講道理。

  不過這樣的話一回復,基本上代表話題終止了,沒有什麼重要的事,總覺得不好去打擾他。

  宗闕收起了通訊繼續聽着彙報,副官腰背挺直,總覺得長官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少將,時間也快到了,需要爲您配備出行的飛行器嗎?”

  “不用。”宗闕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副官背後汗毛直豎,覺得自己真是多嘴問這一句,看起來心情好像更不好了。

  ……

  還未進入深夜的首都星很是繁華,各式飛行器穿梭,閃耀如天空中的星辰。

  飛行器落在了一處高臺之上,直接對接,其上的保鏢紛紛下來,形成了一條通道。

  杜嶽在進入那間清吧時看到了那坐在卡座上朝他招手的人。

  他打量了一下週圍,沒有嗅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後朝着那邊走了過去,落座在了對面。

  “這麼多保鏢?”

  “看來是哪個大家族的。”

  “是oga嗎?”

  “看起來不像啊……”

  “你找的這個地方真不錯。”杜嶽聽到了那些十分隱晦的議論聲,但那些目光和聲音都被掩蓋在了舒緩的音樂中。

  “我特意找的,這家只招待beta,不過我跟老闆說了,oga進來也沒有什麼影響。”蘇雲宴看着對面解開西裝釦子落座的人道,“剛忙完?”

  “嗯。”杜嶽點開了菜單翻看着道。

  “挺辛苦。”蘇雲宴笑道。

  “還好,都是做熟了的事。”杜嶽看着單子問道,“你要喝什麼?”

  “葡萄汁。”蘇雲宴說道。

  “最近不喝酒了?”杜嶽確定,再給自己點了杯薄荷水。

  “嗯,再有幾天就要去前線了,以後都禁酒了。”蘇雲宴說道。

  “所以今天是特意找我出來給你踐行?”杜嶽笑道。

  “也是好久沒聚了,這一次分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聚。”蘇雲宴說道,“所以才找了這麼個地兒。”

  “拉亞星域的蟲族不是已經被清剿了嗎?”杜嶽問道。

  這雖然屬於軍方的事,但是消息是公佈出來的,倒是可以議論一二。

  “那種東西不能不防,繁衍的太快,還是要時時戒備搜尋,消除在萌芽狀態最好。”蘇雲宴說道。

  至於對其他星域的支援那些屬於軍方內部消息,就不便對友人說了。

  “確實辛苦。”杜嶽沉吟了一下,接過了小機器人遞過來的薄荷水,在指尖摩挲了一下道,“那第四軍團也會離開首都星嗎?”

  第四軍團不會長期駐紮在首都星,如果離開,是不是意味着宗闕也會離開?

  “應該沒有那麼快,拉亞星域的戰鬥持續了好多年,休假期應該挺長的。”蘇雲宴看着他的神情笑道,“捨不得宗少將?”

  杜嶽愣了一下,心緒有些起伏:“沒有,要是軍方的命令,該遵從還是要遵從。”

  “命令是命令,感情是感情,能接受他離開又不代表不會捨不得。”蘇雲宴調侃道。

  杜嶽輕輕收緊了手指,看向了自己指上的戒指,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是會捨不得的。

  “放心吧,只是我上前線而已,你的alpha還能陪你很久。”蘇雲宴交疊着雙腿說道。

  杜嶽心中輕輕泄氣,他們在一起,其實也是聚少離多的,即使待在一處,一是出於合約,二是出於對方身上的氣勢,總覺得不太敢冒犯,對方娶他,或許一開始也是不想跟感情沾邊。

  “不說那個了,我聽說聯盟軍事學院的一般進軍團都是先訓練考覈一段時間纔會上前線,你怎麼這麼快?”杜嶽撇開了話題詢問道。

  蘇雲宴晃着自己杯裏的葡萄,嘶了一聲道:“宗少將沒告訴你嗎?”

  杜嶽愣了一下道:“軍方的事他一般不跟我說。”

  蘇雲宴看了他半晌後說道:“是宗家的事,他弟弟你知道嗎?”

  “見過。”杜嶽說道,但僅限於婚禮,宗闕跟宗家的關係不是太好,至於其中的關係也只是隱約聽聞。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個宗奕總是藉着宗家和宗少將的名聲到處耀武揚威。”蘇雲宴說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給他的錯覺,天天覺得自己可以憑藉關係進入第四軍團,覺得alpha高人一等,結果我一個beta進了第四軍團,他沒進,就來找我茬,我自然沒忍讓,然後他被宗少將按校規抽了鞭子,一點兒都沒留手,相當解氣。”

  “那你呢?”杜嶽問道。

  “我的資格被取消了,但宗少將給了我機會,讓我去前線磨礪磨礪。”蘇雲宴嘆了口氣道,“就是可惜了,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見到真人,是那麼糟糕的狀態,我真是還有很多要學呢,什麼時候我能學到他身上一點兒處變不驚,也算是磨礪圓滿了。”

  “他應該很欣賞你。”杜嶽揣度着說道。

  處變不驚嗎?那個人的確是處變不驚的,面對公事如此,面對婚姻也是。

  “所以我不能辜負這份欣賞。”蘇雲宴看着他笑道,“不過我倒是更加佩服你了,你們到底是怎麼談戀愛的?不會犯怵嗎?”

  杜嶽捏着杯子,對上他有些瞭然的笑意道:“有一點。”

  那種怵讓他不敢貿然去違背合約,因爲那個人很講規則,貿然踏出去,他們的婚姻可能會更名存實亡,說不定待在一起都覺得尷尬。

  “怵也沒關係,反正他都是你的人了。”蘇雲宴舉起杯子道。

  杜嶽擡手跟他輕碰笑道:“希望你此行順利。”

  的確,那是他的人了,那是他的人……

  “借你吉言。”蘇雲宴看着他脣邊的笑意道。

  相聚談話本是尋常,許久不見,兩個人聊的時間也有些長,不知不覺已是到了深夜。

  “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蘇雲宴看了一眼時間道。

  “好。”杜嶽也擡手看了一下時間,手指下意識點開通訊錄,卻發現彼此的消息還停留在下午。

  “他催你回去?”蘇雲宴問道。

  “沒有,今天跟他報備過了。”杜嶽笑道。

  他說好了互相不干涉生活,對方已經確認過他的行程,沒有再問的必要。

  蘇雲宴若有所思,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出去,天色確實很晚了。”

  “謝了。”杜嶽笑道,“你現在住哪裏,我先送你回去。”

  “我怎麼都好回去,倒是你,回去晚了他不着急嗎?”蘇雲宴跟他一起出門,還是沒忍住問道。

  感情這種事繁瑣也好,囉嗦也好,其中總是充斥着單身的人很難理解的某些行爲,因爲在乎,所以即使知道沒必要,也會忍不住去做。

  他沒戀愛過,但多少看過,這麼冷靜理智的婚姻聽起來很好,但跟自己一個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比較尊重我,而且有這麼多的保鏢,這可是首都星,不會出什麼問題的。”杜嶽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走吧。”

  宗闕的行爲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是他擅自動情。

  “好吧。”蘇雲宴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再談這件事了,跟上了他的身影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到家了記得給我發條消息,我確認一下。”

  oga真的跟beta不同,oga太珍貴也太脆弱,總覺得沒人看着面對的都是刀山火海。

  “知道了,你到地方了也記得給我發一條。”杜嶽看着停泊在面前的飛行器道,“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不耽誤……”

  艙門從其中打開,杜嶽的話語在看到其中坐着的人時停了下來。

  深夜寂靜,周圍閃爍的燈光都在慢慢熄滅,看起來有些漆黑寂寥,但飛行器內卻亮着燈,那個本該在家裏的男人就坐在其中看着光屏,在艙門打開時轉眸看了過來。

  筆挺的軍裝,漆黑平靜的眸,他甚至可能沒有回家就來了。

  杜嶽的呼吸屏住,看着收起光屏起身過來的人,心臟中一股又一股的暖流翻涌,吞嚥了幾下詢問道:“您怎麼來了?”

  “太晚了。”宗闕看着面前有些出神的青年,朝他伸出了手道。

  “只是聊的晚了些,這家只對beta開放。”杜嶽輕握住那隻手,卻其上的力道收緊時已經難以掩飾自己的心跳,“不用擔心。”

  其實他只是在期待他的消息,沒想到他會來。

  “您等了多久?”杜嶽突然想起問道。

  “沒多久。”宗闕將人牽了上來說道。

  “我一時沒留意時間,其實您給我發個消息我就出來了。”杜嶽站在他的面前說道。

  “會打擾你的聚會。”宗闕說道。

  “其實沒關係,只是給朋友踐行,不會打擾。”杜嶽輕輕收攏着手指,卻發現彼此交握的手並未鬆開。

  “明白了。”宗闕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鬆開了他的手道,“回家吧。”

  “唔……”杜嶽有些回神道,“稍等,我跟朋友打聲……”招呼。

  他看向了身後,卻發現之前跟着他的人已經不見了。

  “什麼?”宗闕自然注意到蘇雲宴悄無聲息離開的動作。

  原世界線中他們是友人,只是關係已經好到如果不是蘇雲宴遲了一年分化成alpha,就能把面前的人娶回家的地步。

  一旦到了那一步,友情未必不會轉化成爲愛情,但目前看來只是友情,以後也一直會是。

  “沒什麼,他已經走了。”杜嶽多少明白對方離開的原因,掌心微熱道,“我們回去吧。”

  不管對方對他到底有沒有感情,至少他們是伴侶,至少這是他的人,作爲oga,對自己的伴侶偶爾提出一些要求,應該不會遭到拒絕,畢竟這個人總是儘可能的在讓他感到安心,也在履行作爲alpha的職責。

  “嗯。”宗闕應道。

  杜嶽落座,宗闕則坐在了他的身旁,保鏢們自有另外一架飛行器,艙門關上,兩架飛行器陸續離開了原地。

  蘇雲宴從建築旁的拐角處看着消失在夜空中的燈影,覺得自己真是多慮了,那兩個人明顯都是情緒內斂的,雖然他很好奇那兩個人是怎麼戀愛的,但是幸好他沒有留下,狗糧這種東西換在誰身上都不好喫。

  他轉身離開,覺得自己這次可以毫無憂慮的去往前線了。

  ……

  飛行器劃過夜空,經過一系列檢查後落在了別墅外,宗闕下去,朝着身後的人伸出了手。

  杜嶽心頭跳動着,看着站在漫天星辰中的男人,將那些不用麻煩的話拋到了腦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手指被牽住,杜嶽下去時卻在那手微微鬆開時佯裝未知,那打算回家的身影微停,杜嶽能夠察覺對方的目光,手卻被再次握住了。

  這代表着迴應,也代表着默許。

  杜嶽的心口微微一鬆,看着牽着他前行的人笑了出來,也算是有所突破。

  “我今天聽雲宴說了一件事。”杜嶽在對方開門時道。

  “什麼?”宗闕打開家門轉眸問道。

  “是聯盟軍事學院的事情。”杜嶽跟着他進門說道,“您家裏那邊有我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不要跟他們接觸。”宗闕轉身想關門,卻在擡手時看向了兩個人相牽的手。

  本來握在掌心中的手直接抽出,青年的臉上染了薄紅:“抱歉,我忘了。”

  “沒關係。”宗闕探過他的身體關上了門道,“不管宗家人跟你說什麼,你都不用理會,他們叫你去什麼地方,也不用去。”

  “您跟家人的關係不太好嗎?”杜嶽多少知道他的家庭關係。

  生父,繼母,同父異母的弟弟,至於家族的旁支和祖輩他不太清楚,面前的人身處其中,或許也會有無助的時候。

  “嗯,沒什麼感情。”宗闕問道,“怎麼說起了這個?”

  “雲宴說了在學校跟您弟弟發生糾紛的事情。”杜嶽笑道,“覺得您處理事情很是處變不驚。”

  親人之間難免會心軟留情,但宗闕卻沒有,他遵從規矩,對自己的親人也沒有法外容情,或許在一些人看來會有些太鐵面無情,但就是這樣的他,纔會讓士兵愛重,讓人信服。

  宗闕看向了他,青年滿目笑意,其中有着溫柔和崇拜的情緒:“不會覺得很無情?”

  “不會,您要是真的無情,不會親自去一趟。”杜嶽說道。

  親自去懲罰教導,才能壓下那樣的邪風歪氣,如果犯了錯誤不給教訓還包庇,只會不斷縱容,讓人一步步踏入深淵。

  他說是跟家裏人沒有什麼感情,其實還是有的。

  【我覺得樂樂誤解了。】1314說道。

  【嗯。】宗闕應道。

  他之所以會去,是因爲跟宗家有着關係,而宗奕此人到處仗勢欺人,毫無綱紀可言,這樣的人他絕不會讓他出現在戰場上,打壓倒是不必,教訓一定要長,否則會惹出大禍。

  但被誤解也沒關係。

  宗闕看着他認真的神色,擡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杜嶽神情微滯,臉已微熱,心臟處的暖流一陣一陣的涌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我,我先上樓了。”

  宗闕看着避開他的手匆匆離開的人收住了手指。

  不能急,急了會把人嚇跑,他已經待在他的地盤了,再怎麼掙扎也是跑不了的。

  宗闕進了書房,將剩下的一點兒事情處理完。

  杜嶽則在洗去了清吧沾染的些許酒水味後躺在牀上,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不像一般的oga那樣細白柔軟,而是有些硬的,甚至在指節上有一些筆繭,比oga的手要大上一些,可是比起宗闕的手,卻好像沒有那麼有力。

  握起來的感覺……他下意識伸手自己握了一下,確實有點兒硬,但或許是沒做過什麼重的活,平時也會注意自己的形象,捏起來還是光滑的。

  杜嶽回神,驀然鬆開了自己的手捂住了臉,對於自己剛纔做的事有些不堪回首,但凡讓人知道……

  他翻了個身將自己埋在了被中默默出神,婚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一個人,這種感情突如其來,又讓人猝不及防。

  比發情期似乎還難加以控制,就那麼默默的藏在心裏,在某一個瞬間想起那個人,就會浮現那種情緒,且愈來愈多。

  他閉上眼睛微微蜷縮起了身體,心口有暖流涌出,直接順着後背蔓延到了肩頸處,呼吸微熱,他試探了一下鼻息,摸了一下額頭,在信息素的味道濃郁起來時抓住了枕頭。

  糟了,又是這樣……

  杜嶽的呼吸急促,手摸向了枕下,捏住了那個軟管取了出來,這是上次他經歷假性發情後就放在枕下的抑制劑,但如今取出來,視線卻有些模糊不清。

  手指輕輕顫抖,那軟管卻在探向頸側時被握在了掌心之中。

  眼角有微微的酸澀感傳來,不知是否是高熱帶來的難受讓心變得脆弱,還是那人去接他的一幕太過美好,讓他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太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假性發情只能自己一個人孤獨的待在這裏度過。

  軟管隨着手的攤開掉在了地上,杜嶽仰躺在了牀上看着天花板,心火一股又一股的上涌,視線也不知是因爲熱氣還是眼淚而變得朦朧。

  宗闕……

  他不想一個人被扔在這裏,他不想一個人待着。

  門被打開的聲音隱約傳來,腳步聲漸近,些許陰影停留在了視線之上,那隻手停留在了他的頸側,帶着十分涼的感覺:“還好嗎?”

  “不舒服……”杜嶽眨了一下眼睛,視線勉強看清了面前人漆黑平靜的眸時也看到了那雙眸中臉頰暈紅的自己。

  滿眼的渴望,實在是不太像自己。

  他的手臂搭在了眼睛上深深呼吸道:“別看。”

  宗闕看着牀上青年因爲呼吸不暢而吐着熱氣的脣,收回手撿起了地上掉落的軟管,手臂卻被躺在牀上的人驀然伸手抓住了:“別走。”

  他眼角微紅,眸中溢着水光,看起來有些脆弱,只是那埋在骨子中的要強和內斂讓他即使在求人,也只是看起來羞澀又漂亮,會讓人想要欺負他,打破他努力維持的優雅端方。

  宗闕將沒有注射過的軟管放在了牀頭,看着那驀然鬆開手的,恨不得剛纔的事沒發生的人道:“我只是看你有沒有注射抑制劑。”

  “你說……會有損傷。”杜嶽別開了頭看向了旁邊,他都記得的。

  宗闕看着他滿是羞澀的眸,拉開了他的被角,傾身將躺在牀上的人抱進了懷裏道:“別怕。”

  身旁驀然有極爲強勢的氣息涌入,整個人被擁入懷中,杜嶽渾身輕顫,轉眸看向了他,卻是驀然別開了視線垂下了眸。

  信息素在這咫尺之間涌動,讓腦袋愈發的昏沉,可是身上卻因此而舒服了很多。

  oga在假性發情期間是需要alpha的安撫的,會對他有渴望,會……

  抱在腰上的手有些收緊,杜嶽在自己的呼吸之餘聽到了從頸後傳來的比平時要重一些的呼吸。

  alpha對自己的oga也會有渴望,他也不是無動於衷的。

  杜嶽轉頭,躺在身後的人似有些猝不及防,吻落在了他的頰上,很輕,但那開口的聲音卻比平時沉了許多:“別動。”

  那一聲讓耳尖發癢,心臟狂跳,讓他想起了最初見到這個人時的想法,如果他受了信息素的影響,動情時會是什麼模樣。

  當時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它並沒有被遺忘,而是一直埋着,壓制着,直到今時今日想起,才發現他好像那個時候就已經動了一些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

  “你……抱的我太緊了……”杜嶽這樣說着,腰間的手放鬆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翻身,看向了面前的男人,從那雙向來平靜的眸中尋覓到了一抹壓抑和詫異。

  宗闕垂眸看着翻身的人問道:“怎麼了?”

  “你……”杜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襟,吞嚥着口水說道,“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不用這麼忍着。”

  火燒火燎的感覺直接從腳底蔓延到了頭頂,如果不是沒有火,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身上能冒起煙來。

  他們本來就是伴侶,即使是合約,也沒有讓alpha一直強忍的道理,他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宗闕垂眸看着懷裏青年輕輕抿住的脣,或許是假性發情帶來的高熱讓他覺得渴,那向來含笑的脣沾染了沸騰的血色,又因爲他的微抿而看起來十分水潤漂亮。

  這是他的oga,宗闕微闔了一下眼睛,輕托起了他的頰。

  杜嶽垂着眸,卻在聽到了頭上略重的呼吸時被那冰涼的大手托起頰,與那深邃漆黑的眸對視上了。

  他總是威重而平靜的,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打破他身上的這種氣場,貿然去接近。

  可現在他的眸,他的呼吸好像都在靠近,陰影覆蓋,杜嶽抓緊了他的衣襟,在那柔軟冰涼的觸感覆上他的脣的一瞬間,連呼吸都好像停滯了。

  他們在接吻……

  這樣的信息量實在有些大,曾經敬畏到不敢冒犯,覺得不會沾染上情愛的人,親吻會覺得好像在褻瀆的人原來也是會接吻的。

  信息素灌入,輕吻分開,杜嶽看着面前似乎在徵求他許可的人,輕輕扶住了他的手臂,信息素的交匯讓頭腦發暈,那吻隨之落下,變爲了深吻。

  其實他一直想的,一直想被他這樣緊緊抱着,一直想被他親吻着。

  只是懼怕信息素的控制,同樣懼怕那內心涌動的感情的控制,所以才總是壓制着,摸索着,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心早就投了降。

  要是結婚時那個吻落下來就好了……

  要是發情期長一些就好了……

  ……

  鳥雀的叫聲喚醒了初晨,杜嶽輕輕睜開眼睛時輕動手臂揉了揉眉心,打算看一下時間,卻驀然察覺了腰上搭着的力道。

  不想被一個人丟在這裏……

  不用忍……

  接吻……

  發情期再長一些就好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爭先恐後的從腦海中劃過,杜嶽輕輕轉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確定什麼,卻在動作的時候聽到了身後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醒了?”

  杜嶽的臉頰微熱,十分想把昨晚的自己打暈,假性發情期真是腦子不清楚,什麼都敢想,也什麼都敢做,這還是稍微放縱,若是真放縱,還不得把天捅出個窟窿。

  “嗯。”杜嶽輕應了一聲,察覺了腰上力道的消失和身後起身的動靜。

  他撐起起身,略有些暗的房間裏男人正從牀上起來,繫着領釦,然後撿起了地上的外套。

  昨夜他們倒也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不過是親吻安撫,又在頸側中了標記,至於那外套什麼時候脫下的,誰脫下的,沒記憶了。

  “您要出去嗎?”杜嶽問道。

  宗闕習慣性系着袖釦,看着撐坐在牀上十分清醒的人道:“不,起牀喫早飯,不餓嗎?”

  杜嶽瞬間察覺了腹中的轟鳴聲,他看了一下時間,因爲窗簾未拉,所以不見天色,但現在早就過了上班的點了。

  “我馬上起。”杜嶽起身,推開被子,看着自己同樣鬆開的領口遲疑了一下。

  “我先下去。”宗闕說道。

  “好。”杜嶽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們真像是一夜情的現場。

  情動時難捨難分,恨不得永遠在一起,到了早晨夢醒時就各奔東西,從此化身爲陌生人。

  門被關上,他下了牀,撐住牀榻起身,在從櫃子裏取出新的衣服,對着鏡子繫着領釦時手指微微頓了下,他的脖子上倒無吻痕,只是肩頸上多少有些。

  昨夜朦朧時分,男人的眸深邃的可怕,讓人指尖發麻,心也在發麻。

  杜嶽驀然回神,輕扶了一把臉,用衣領將那痕跡通通藏在了裏面。

  他們只是合約,協議,縱使受信息素的影響有過情好的時候,也不能將其視之尋常。

  機器人將飯菜擺上了桌,宗闕洗漱換衣出來時,青年還似往常一樣下了樓,只是臉頰上略帶着水汽,脣邊努力帶上了如以往一樣的笑意:“麻煩您了,宗先生。”

  宗闕眸光微斂,坐在了餐桌前道:“喫飯吧。”

  杜嶽坐在了他的對面,看着男人如常的態度,心中略有些滯悶,端過了藥膳的碗舀了些送進了口中。

  “這兩日在家休息。”宗闕看着他的動作說道。

  “嗯,需要休息兩天。”杜嶽說道。

  就他這滿身信息素的狀態,alpha員工彙報時怕不會想直接竄進地下室。

  而且憑藉信息素就能知道伴侶之間發生了什麼,實在不是很美好,也難怪oga們不愛出門。

  “我在家陪你。”宗闕說道。

  杜嶽心頭微動:“您不忙了嗎?”

  “現在是我的休假期。”宗闕說道。

  這麼多年累積的假期,婚假,再加上oga面臨發情時的假期,很長。

  “您一直在休假?”杜嶽有些驚訝。

  他感覺對方每天都很忙。

  “嗯。”宗闕應道,“怎麼了?”

  “沒什麼……”杜嶽繼續喫着自己的飯。

  工作狂。

  他以爲他都算熱愛工作了,沒想到對方纔是徹底的沉迷於工作,如果真的娶個需要時時照顧呵護的oga,說不定真的會影響感情。

  說起來……昨晚的吻也好像在做夢一樣,現在都沒有什麼真實感。

  宗闕看向了對面時不時停下動作沉思的人道:“喫飯不要走神。”

  青年驀然回神,臉頰上卻瀰漫上了紅暈:“抱歉,突然想到了工作上的事。”

  宗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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