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顆吻球
蘇南的這套房子是個只有八十平的兩居室,連着客廳的次臥打通半牆做成了工作間,客廳沒有放電視,而是掛了幕布和音響,廚房做了開放式,餐邊櫃延長拐角做個小長桌,既是吧檯也是餐桌。
裝修風格走的是輕法式和原木風融合,整體色調明亮,簡潔而富有溫馨感,特別是絨布沙發的地毯上還丟着幾個造型各異的玩偶抱枕,海綿寶寶,派大星之類的。
霍聞聲莫名想到了蘇南裹着毯子抱着玩偶看電影的畫面。
“抱歉,沒準備新的拖鞋。”蘇南把自己的拖鞋給霍聞聲,自己則赤着腳踩在地板上,“可能有點小,你將就一下。”
“沒關係。”霍聞聲換了鞋,蘇南又順勢接過他脫下的外套,理順摺好,掛在了玄關的小衣櫃上。
“喝什麼?”蘇南走到餐邊櫃的小酒櫃,“我這裏沒什麼好酒,也要你將就一下。”
霍聞聲無奈地笑了一下:“我沒那麼挑剔的,你做主,我都可以。”
蘇南笑:“都可以纔是最挑的。”說着便從酒櫃裏取了一瓶白蘭地,“那就喝這個吧。”
霍聞聲沒有異議,靠在吧檯邊看着蘇南開酒,拿酒杯,倒酒,然後將盛着酒液的杯子放在他面前。
“這個酒還可以,你嚐嚐,不喜歡就給你拿可樂。”
霍聞聲笑出了聲,還沒嘗就說:“不喝可樂。”
誰和心上人獨處喝可樂啊,賣可樂還差不多。
這酒的確不錯,口感絲滑豐富,有輕柔的橡木香和果脯的芬芳,霍聞聲喝了一口,見蘇南在等他的評價,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便問:“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喜歡喝白蘭地?”
蘇南沉吟片刻說:“你不如猜猜看?”
倆人面對面,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高度完全顛倒。
這是霍聞聲第一次用仰視的角度看蘇南,對方瑞鳳眼微垂,陰影遮掩了些許笑意,少見地展露出了些許狡黠。
是和從前不同的靈動風情,讓霍聞聲覺得可愛,多看的那幾秒,又發覺對方下頜和脖頸連接的兩釐米處,有一顆非常小的紅痣,得益於此,這點矜傲狡黠便染上了微妙的綺色,一如烈酒過喉留下的辛辣和回甘。
霍聞聲喉結滑動,又喝了口酒纔開口說:“我不猜,我等你自己告訴我。”
蘇南聞言笑了起來,覺得霍聞聲有時候露出的一點小脾氣,還蠻可愛的,會讓他感到一種微妙的親近。
杯底的酒液盡數入喉,蘇南偏頭打了個噴嚏,霍聞聲很輕地蹙眉:“是不是着涼了?”
畢竟先前在冷風中站了那麼久,還淋了一點雨。
蘇南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吧。”
霍聞聲垂眸,目光停在他未穿鞋襪的腳上,圓潤的腳趾被凍得一片緋紅,一顆挨着一顆,讓他想到了剛開始成熟的櫻桃。
“你要不要去洗個熱水澡,彆着涼了。”霍聞聲忽然說。
蘇南一怔,心裏閃過一絲微妙。
倆人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喝酒已經足夠曖昧了,這個時候去洗澡無疑是在乾柴上添了把火。
可霍聞聲神色平靜,似只有純粹的關心,蘇南笑了笑,說:“那你等我一會兒。”
霍聞聲沒錯過蘇南眼裏的情緒波動,倒有些意外他會順着話應下。
這意味着蘇南在軟化,在放任他越過那條曖昧的界限。
霍聞聲不露聲色地彎下了嘴角,點頭說:“好,我等你。”
話音剛落,蘇南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出一隻emoji的小魚,蘇南蹙眉,沒有第一時間接聽,而是猶豫兩秒鐘按了掛斷。
自上午他要和lynx合作的消息發佈,俞欽已經給他打了好些個電話,因着purjewellery的事沒解決,蘇南後來還是接了一次,不出所料,俞欽來電並不是爲了purjewellery,而是因爲他和霍聞聲。
蘇南沒有多作解釋,冷漠地嚴明他已經決定離開purjewellery,和誰合作都與俞欽無關,是不需要向他做出任何解釋的。
而俞欽說了什麼,和黃總所言沒什麼區別。
“purjewellery出了問題,你不管了嗎?”
“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purjewellery?”
蘇南閉了閉眼睛,直接掛斷了電話。
此後俞欽又打了電話,蘇南一概沒接,甚至對方來蘇南家裏找他,蘇南當時不在家,不過就算在家,蘇南也不打算見他。自上次生日之後,蘇南不僅換了門鎖密碼,還將屋子裏俞欽的東西收拾出來,該扔的扔,該還的還。
俞欽沒有罷休,掛斷之後再次來電。
霍聞聲沒有查看旁人隱私的意圖,只是蘇南的手機就這麼放着,所以他也看到了那隻emoji小魚,對面是誰,不難猜。
“不接嗎?這麼晚,或許有什麼急事。”霍聞聲好心地說。“沒什麼事。”蘇南話音剛落,電話再次響起。
這一回倒不是小魚,而是塗希,俞欽世交家的女兒。
蘇南皺了皺眉,思忖片刻,按下了接通。
“喂。”
“蘇南哥,你現在在哪裏呀?”電話那邊傳來塗希的聲音,以及有些遙遠的鼓譟電音。
“有什麼事嗎?”蘇南問。
“欽哥喝醉了,吵着要見你,你過來一下吧。”塗希口吻有些煩躁,還有一些不滿。
蘇南有點後悔接了電話,直接拒絕:“我有事,走不開,你們早點回去。”
“你有什麼事啊,欽哥爲了你都這樣了,你真的不管嗎?”
莫名其妙的質問,莫名其妙的道德綁架,蘇南只覺得煩躁,他還沒開口,電話那邊的聲音換成了俞欽。
“南哥,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一定一定不會讓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你不要離開purjewellery,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顯然是醉得不輕,沒了平時的張揚與鋒利,只有無助與難過,最後近乎懇求。
若是從前,蘇南聽到俞欽用這樣的口吻懇求他,多半會心軟,心酸,然後打飛的過去,可現在,蘇南腦海裏都是早上俞欽氣急敗壞的威脅與叫囂,麻木地心如止水,甚至還下意識看了一眼霍聞聲。
霍聞聲始終安靜,垂眸轉着手裏的酒杯,似乎對他的這通電話沒有絲毫興趣,可蘇南卻心情複雜,以至於有好幾秒的沉默,直到俞欽又喊了一聲“南哥”。
“該說的我早就說過了,就這樣吧。”說完他掛了電話。
室內恢復寂靜,先前的悠然氣氛因爲這通電話變得微妙。
霍聞聲擡眼看向蘇南,挑眉問了句:“前男友?”
蘇南一怔,旋即撲哧笑了一聲。
霍聞聲聽見了,可他不可能沒猜到那人是俞欽,他沒有點破對方的身份,只當是個不知姓名的前男友。
沒有戳破蘇南曾經說過的那句“我和他只是朋友和工作夥伴”。
霍聞聲總是這般體貼,給他留有餘地,給他尊重體面。
蘇南心裏涌出了大量的心酸,還有藏不住的心動。
“算不上,”蘇南拿起酒瓶給霍聞聲倒酒,自己也說不明白爲什麼又說了一句“只是睡過”。
霍聞聲表情沒變,眼神卻沉了下來。
蘇南忽然又笑着問:“霍總現在有男友嗎,又或者是牀伴?”
霍聞聲的目光變得審視,手裏的酒杯緩緩搖晃,他問:“爲什麼忽然問這個?”
“隨口一問。”蘇南說。
霍聞聲手腕停住,他放下酒杯:“你那天看到季昀來找我了,是不是?”
蘇南一怔,沒承認也沒否認,霍聞聲看了他兩秒,然後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和他交往過,一年多前分手,現在我沒有男友,也沒有牀伴。”
蘇南不知道話題怎麼就到了坦白情史這一步,但他的確因爲霍聞聲的解釋而感到了些許安心,也意識到自己從前的確是因爲偏見,對霍聞聲有許多誤解。
他並非是那種對待感情隨意的人。
這一點認真,讓蘇南有片刻的慌亂,他點了點頭,放下酒杯:“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個澡。”
這實在是令人遐想的對話,比剛纔互相坦白情史還要曖昧。
霍聞聲只是目光安靜地追隨着他,看着他拿好衣物,關上浴室的門,不多時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蘇南洗澡的時間很快,出來時換了一身柔軟的睡衣,一邊擦頭髮一邊用目光尋找霍聞聲的身影,身上帶着熱氣和沐浴乳的香味兒。
吧檯桌上的酒只剩下一點,霍聞聲離開了吧檯,此時站在工作間靠近陽臺的區域,手裏拿着一顆蘇南用來做素材的斯諾克紅色球,窗臺另一邊則放着另外幾個綵球,以及一寫手稿,其中貼在玻璃窗上的就有蘇南送去香港參加比賽的那幅“輕語”。
那件作品是由三隻大小不一的羽毛組成,結構上是可拆卸的多用設計,三根羽毛分別可以拆卸,單獨作爲胸針,西裝領針,又或是組合爲一枚胸針。而在寶石選擇上,蘇南選擇了枕型切割的紅藍寶,深淺不一的顏色選擇,搭配mysteryset鑲嵌,做出羽毛的光感。
這是蘇南發佈作品中,唯一一件只用了mysteryset鑲嵌的作品。霍聞聲便是在看這張手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球。
“這就是我的參賽作品。”蘇南走過去,腰側碰到桌上的三角尺,尺尖意外撞上窗臺上的其他幾顆桌球,有顆白球順着桌子滾到了地上。
霍聞聲聞言轉身,正好看見蘇南彎腰去撿球,衣領下冒着熱氣的胸膛一覽無餘。
他原本平靜的眸光又深邃了些許,嗓音也跟着沉了下來。
“的確值得獲獎。”
蘇南直起身笑了笑,看着那張手稿,回想起自己曾經的幾度猶豫,無數次要放棄的念頭,以及最後關頭因爲某人的幾句勉勵與稱讚又涌出了不服氣,遂重振旗鼓,熬了幾天完成了這件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