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們睡了
蘇南還有點蒙,然後在觸及霍聞聲眼裏的無奈時又莫名其妙涌出了一些心酸,他垂下眼,斂去了所有的難堪與動容。
最先回神的是蘇南旁邊的俞欽,他死死盯着兩人交握的雙手,在這瞬間明白蘇南昨晚和誰在一起,又是是怎麼進入這場宴會。
他期盼着蘇南能夠躲開,抗拒,可蘇南只是安靜地接受,是和麪對他時截然不同的溫順。
這種區別對待讓俞欽咬碎牙根,心痛的無以復加,也憤怒的無以復加。
可他什麼都不能做,沒有立場阻止,也沒有立場搶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霍聞聲輕而易舉地護住了蘇南。
霍聞聲替蘇南擦完手,正要將手帕丟掉,又想起什麼,轉身交給了侍者:“洗乾淨。”
侍者接了手帕離開,宴會廳緊繃的氛圍終於開始有了動靜。
作爲主人家的趙從礪站起身,讓侍者上前收拾還在滴答滴答的滿桌狼藉,霍聞聲卻忽然開口:“慢着。”
他站在蘇南身邊,居高臨下地問道:“這遊戲不是還沒結束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宴會廳的氣氛又開始凝固,全場最狼狽的李總伸出去拿毛巾的手懸在半空,不敢進也不好退,細看還在輕輕顫抖。
“都給你砸完了,難不成你讓人趴桌子上舔啊。”趙自寒看熱鬧不嫌事大,一臉的看好戲。
趙從礪瞪過去,開口喊了一聲“聞聲”,剛要勸和就聽霍聞聲似笑非笑地接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這是要追究了。
杜瑞豐當即變了臉色,他的確沒想到這個蘇南和霍聞聲是這種關係,這位高深莫測的太子爺甚至會爲了替他出頭而公開關係,告訴在場所有人,這是他的人,是他護着的人。
杜瑞豐畢竟年長霍聞聲十幾歲,都能稱得上一句長輩了。他對霍家雖有忌憚,卻也不是完全任人拿捏的慫貨,梗着脖子道:“霍總這玩笑未免開得有些大了。”
霍聞聲冷冷地看過去:“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他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了他強橫,以勢壓人這種事,他很少做,但不代表不會做。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讓人連着碎玻璃一起吞進去!
杜瑞豐沒想到他會如此不給面子,漲紅了臉進退維谷,李總已經嚇得不敢開口了。
見霍聞聲要來真的,蘇南眉心蹙起,他動作很小地拉了一下霍聞聲的袖子:“你別這樣。”
這一點小動作像是細針戳破了氣球,霍聞聲展露出的戾氣徐徐泄氣,他垂眸看向蘇南,聽見蘇南嘆息似的開口:“算了,到此爲止吧。”
霍聞聲看了他兩秒,說:“既然你不願意計較,我也懶得爲難他們。”
緊繃的氛圍驟然一鬆,趙從礪剛暗自鬆了口氣,就聽霍聞聲說:“只是剩下的酒,不好好品一品,豈不是浪費?”
說完他便吩咐侍者將先前開過瓶的七八瓶紅酒拿過來,一字擺開擺在了杜總和那位李總面前。
“礪總的款待,兩位可別辜負。”
言下之意顯而易見。
霍聞聲這已經是相當給面子了,只是喝完剩下的酒,不是吞玻璃。趙從礪還想在說什麼,趙自寒搶先給他幫腔:“快點喝吧,喝完還要跳舞呢。”他早就看這倆死老頭不爽了。
霍公主這氣要是不撒出去,之後怕有的他們受的,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在做好事。
趙從礪轉頭瞪了一眼趙自寒,這小子明明什麼都知道,卻揣着一肚子壞水就在這看熱鬧!還火上澆油!
到底是在名利場混的,霍聞聲鬆了口,趙從礪也不好再說什麼,那位李總已經忙不迭地拿着酒杯開始倒酒,一邊告罪一邊猛喝,生怕這位太子爺真的讓他舔桌子,杜瑞豐臉色極其難看,卻也不得不咬着牙接過侍者倒的酒,一杯接一杯灌下去。
這段風波算是暫時按下了,趙從礪三言兩句把客人們引到休息室,讓人準備衣物收拾狼藉,舞會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周圍的人都在逐漸離開,只有俞欽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蘇南。
蘇南忽略掉他的目光,在侍者的引導下,和霍聞聲一起離開。
進入一間安靜且私密的休息室,霍聞聲親手給蘇南倒了一杯葛花茶。
“休息一會兒。”
蘇南接過杯子,擡眼看向霍聞聲,靜了片刻,低聲道了句“謝謝”。
不知道是在謝謝這杯水,還是謝謝剛纔霍聞聲出手替他解圍。
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室內氣氛有些微妙的緊繃,蘇南喝了一口花茶,然後像是逃避一樣起身:“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霍聞聲點頭,看着蘇南拉開休息室的門走出去。他能感覺到蘇南現在情緒低迷,煩躁不滿,因爲他剛纔的所作所爲。
其實他有很多種方法結束這場鬧劇,隨便說點什麼都能悄無聲息地替蘇南平了麻煩,可他偏偏用了最高調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他和蘇南的關係非同一般,明目張膽把他劃入保護圈,甚至沒能收住脾氣,當場報復回去。
蘇南不滿是很正常的,更別說圍觀羣衆裏還有個俞欽。
霍聞聲並不爲自己的選擇後悔,他甚至還在爲方纔的衝動而感到暢快,可似乎還是不夠。
桌子上花茶還在輕輕搖晃,一如霍聞聲心底深潭動盪不止。
耐心在告罄,不滿足也在日益加劇。
這一點暢快反而激發出了更多的佔有慾,讓他察覺耐心等待已經不能讓他愉悅了。
蘇南走出衛生間時,被俞欽堵了個正着。
男人臉色漲紅,呼吸急促,抓着蘇南的手腕,一把將他拉回去,反手抵在了門板上。
“你和霍聞聲,你們,睡了是不是?”這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擠出來。
蘇南後背撞得發疼,胃裏也隱約有些翻江倒海,他擰起眉心,倒沒什麼太激烈的反應:“我說沒有你信嗎?”
俞欽死死地盯着他,想要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可方纔兩人牽手對視的場景反覆在腦海裏播放,蘇南脖頸上的痕跡又一次在俞欽眼底掠過。
如一顆火星將俞欽壓制的怒火點燃,他猛地拽了一把蘇南的衣領,然後便看到對方鎖骨下不止一處的緋紅痕跡,也在濃郁的酒氣之外,嗅到了他身上附着的和霍聞聲身上如出一轍的清淺香味。
曖昧,色情,如雪地上散落的紅梅,是另一個男人留下的痕跡。
“沒有嗎?那你身上的痕跡是怎麼來的?”
蘇南想要掙扎,但酒勁兒上來,他沒能掙脫開,遂放棄抵抗,直接承認:“沒錯,是霍聞聲弄的,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俞欽的眼睛幾乎要盯穿蘇南的皮膚,掐在蘇南的肩膀手不斷收緊,指腹碾過他鎖骨上的紅痕,像是要將那痕跡抹除。
蘇南感覺到了疼痛,手肘用了狠勁用力一擊,冷聲喝道:“放開!”
俞欽不鬆手,看向蘇南的目光破碎又渴望:“你是因爲,因爲杜夫人的事,所以才和他睡是不是?”
蘇南聽了簡直想笑,他也的確笑了:“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你說你喜歡我的,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俞欽臉色難看到了極致,甚至聲音都開始顫抖,“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霍聞聲……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他甚至無法再說出那幾個字。
曾經的喜歡歷歷在目,一個多月前的告白也歷歷在目,蘇南這個時候卻沒什麼難過的情緒,只有濃郁的煩躁和麻木的疲憊。
一段感情到這個地步,還談什麼喜歡?
又還有什麼值得喜歡?
或者說,早就已經沒有了喜歡。
“隨便吧,你就當我瘋了,”蘇南無所謂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蘇南本意是說從前被感情左右,一時衝動和俞欽搞上了牀,可在俞欽耳裏聽來,這就是在說他不是第一次和霍聞聲睡。
“不是第一次?哈哈哈哈,所以你果然早就和他搞在了一起。”俞欽壓抑的怒氣徹底爆發,他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只能宣泄似的怒吼,“嘴上說着喜歡我,然後去和別人睡,蘇南,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能這麼賤啊。”
在今天之前,俞欽還心存希望,認爲蘇南只是在跟他生氣,他和霍聞聲之間也只是自己想多了,蘇南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不會以色事人,他只是在跟自己生氣,只要好好道歉,好好哄一鬨,他們會和好的。
他也喜歡蘇南不是嗎?他們兩情相悅,他們在一起八年,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結束了?
可這一切都在看到蘇南身上霍聞聲留下的痕跡,聽見蘇南親口承認之後完全顛覆。
哄不好了,喜歡也沒用了。
遲來的喜歡比狗賤,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與自大中,將蘇南徹底推遠。
聽着這不堪入耳的話,蘇南竟然沒有太多的憤怒,認識這麼多年,他多少是瞭解俞欽的,在憤怒之中失去理智,口不擇言地傷人傷己。
他只覺得疲憊,甚至都懶得去反駁,冷漠地勾起嘴角反問:“我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你在這裏跳腳,到底誰比較賤啊?”
俞欽雙拳緊握,指甲幾乎刺破掌心,看向蘇南的目光憤怒又痛苦。
蘇南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可奈何:“我也沒想到在吵了這麼多次之後,你還能讓我驚喜。”他無力地笑一聲,又說,“你甚至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八年在變得噁心,所以別再提了,怪膈應人的。”
見他這副毫不在意的冷淡模樣,俞欽的表情幾乎要碎掉了,五臟六腑跟着一起扭曲,攪碎一般地發疼。
他嫉妒,憤恨,以及瘋狂的不甘,拳頭鬆開又握緊,他在疼痛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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