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混战(上) 作者:万俟司灵 “老爷,老太太請您去后院。” 正在前院书房教侄子苏景读书的苏照听见门外小厮的禀告,刚刚還要给侄子解释经义的苏照皱了皱眉。 他扫了眼已经进屋的小厮,问道:“怎么這么晚了,母亲找我?” “這……” 见小厮支支吾吾,苏照又瞧了眼边上正等着自己解說的苏景便指了指今日他们說完的那些部分,道: “今晚這篇背完就去睡吧。” 苏景說完便认真地继续背起了书来。 伴着侄子的读书声,苏照离开了前院朝着往老太太院裡走去,這才刚到老太太的院子门口就听见一堆哭声。 苏照一脚迈进去,便见满院子跪着的全是人。 就着廊下的烛火,苏照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不少人都是鼻青脸肿。 正屋的廊下還点着几盆炭火,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披着狐裘大氅、抱着汤婆子在一众的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坐在椅子上,她边上的苏媛同样安静地坐在绣凳上等着他的到来。 “爹爹。” 苏媛见到苏照前来起身行礼,苏照虚手一抬的同时视线都不曾在這個女儿的身上停留半刻便快步走到了老太太身边。 他凌厉的目光扫了眼周围下人,說道:“你们怎么能让老太太坐這外面?” 转而低下头来,对着老太太又是和颜悦色轻声哄道:“娘,天冷,咱们坐进屋裡說话。” 老太太却坚持,视线沒有看着自己儿子,只是盯着下面跪趴着乌泱泱的一片人,开口道: “我上了年纪本就不怎么能听会看了。這要是到屋子裡,還不知道這些人要怎么蒙骗我呢。” 听见老太太居然用上了蒙骗二字,苏照立刻扭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下面跪着的下人。 而就在這时候,丫鬟们已经将椅子搬到了老太太左手边示意苏照坐下。 “說,究竟怎么回事?!” 苏照刚一坐下,语气更是严厉地责问這些下人。 不少人的身子因为苏照的发怒整個人就跟抖筛子似的连话也說不全。 老太太抬手摆了摆,一边示意苏照不要动怒,另一边還道:“好了好了,老二家的和你娘子都沒過来,不妨再等等。” 一听這裡面好似涉及到了弟妹和自己娘子,苏照這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向苏媛:“這裡面有你母亲的事?” 苏媛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過,面上却是一副无辜模样,轻声细语:“爹爹,女儿只是晚上過来陪祖母說会话,這些……女儿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行了!我都让你等等,你要是真這么着急怎么自己不去问蒋氏?” 老太太一看自己儿子对孙女的冷硬语气,心底隐隐地不太高兴了,也正巧這时候蒋氏和韩氏也都来了。 不同于蒋氏,韩氏前来时身后的丫鬟婆子手裡還捧着托盘,上面肉眼可见的都是些账簿。 這人全都来了,這场戏也正式拉开了大幕。 而這次矛盾的引发点便是關於麻婆子棉花丢了這事。 一开始不過是麻婆子和对面以及邻居之间的打闹,后来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出来拉架,然后就被卷了进去。 再然后這架是越拉越大,围观的人不管是看热闹的、還是跟着骂街的,最后都打做了一团。 甚至最后面有的人压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单纯看见和自家玩的好的被打了這就卷了进去。 苏照停下来,就因为一個婆子棉花丢了,下人院裡十几二十個下人闹了起来還动了手,气得苏照刚刚接過的茶水就直接砸了下去! “成何体统!就一些棉花,你们至于闹成這個样子?” 苏照光是听着下面婆子诉說时控制不住地粗鄙谩骂、无中生有的指摘,他就差点沒绷住。 结果捋到头来,就是因为棉花? 要是让旁人知道钦州通判家裡大晚上下人奴仆闹得家宅不宁,還只是因为一個棉花這還得了? “老爷,這眼见得天冷了,要是奴婢们沒有那棉花過冬,那可是会冻死的啊!” 麻婆子在這场乱仗裡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瞅着這事情越闹越大,她自己再不說点什么,還有能活路么? “如今二太太掌家,今年发给下人们過冬的物件本就少了很多,尤其是這棉花,老奴本来也沒多少,旁人還要将老奴那些棉花全拿走這不是要了老奴的命嗎?!老奴也是心焦啊,這才昏了头!” 麻婆子哭喊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照身边的蒋氏此刻也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声道:“這也确实可怜,今年這冬天似乎来得還早些,下人们冬日裡怕是要难過了……” 這本来坐在這听了一堆烂糟事苏照就有些无语,這倒好,听完了這事,怎么追根溯源成了掌家這事上了? 苏照也不由得将视线看向了依旧笔挺地坐直着的韩氏。 “咳,二弟妹……” 苏照看向韩氏温神色温和,韩氏微微颔首苏照一开口她便知道他想问的,于是韩氏也看向了麻婆子,說道: “你也是经年的老人了,就算今年的棉花少了,沒去年的棉衣么?张口就說冻死,倒是显得我們苏府這么多年刻薄了你。” “不,不是的,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听着韩氏的话吓得麻婆子嘴巴张张合合想要给自己辩解,可她還沒說完,韩氏紧接着便道: “你說你棉花丢了,事到如今闹了這么大,這么多人牵扯其中,麻婆子,你的棉花可有找到?” “沒、沒……” “沒有,那就是你刻意滋事,在场的這么多下人都卷进了打架斗殴,苏府本就居于闹市,這闹哄动静传出去了岂不是惹人笑话?” 本来這事扯到了韩氏的掌家头上,但是這一会的功夫她语气平平地便又推回到了麻婆子头上。 說到底,還是這些下人自己的错。 随着韩氏话音一落,苏照的视线也再次落在了麻婆子头上,视线渐沉。 “這麻婆子也是苦主,正因为找不到,情急之下言辞過激了些。弟妹這样问责到了苦主头上,未免有些……” 這时候蒋氏也开口了,端的是温柔善良。 韩氏并沒有接蒋氏的话,反而說道:“麻婆子算哪门子子苦主?” 韩氏语气平淡中带上了几分凉意,她盯着跪着的麻婆子那浑浊的眸子问道:“麻婆子,据我的安排,今年就沒有发给你棉花,你的棉花哪来的?” “是、是小丫鬟孝敬给奴婢的。” “今年发了棉花的都是新进府裡的下人,因为以往不在府内做活,我特地吩咐下面要将新来的下人们棉花布匹发足,以防他们沒有那御冬的本事。 尤其是今年新来的小丫鬟们也都是从牙婆那裡买来的,来时也都是赤條條的一個人。那小丫鬟得了棉花孝敬给你,人家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