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這邊姬豔卉不敵周洛妃,那邊連宵雨也難敵空歡,魔教敗績已露。
忽聽得一聲朗吟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
一名黑衣人臉戴鬼面,踏波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注一:流轉三界中,恩愛不能脫。棄恩入無爲,真實報恩者。出自《四分律行事鈔》
注二: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出自劉禹錫《竹枝詞》
第28章
衆人見了鬼麪人,都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魔教左護法易恨水。雖然他曾是崑崙派掌門之子,但如今投靠了魔教,爲虎作倀。在抗魔大會上,他還打敗了方丈派掌門陸景勝。他現在的名氣,比他曾經作爲崑崙七子還要大。
他作爲崑崙七子之時,不過是正道年輕一輩裏的翹楚;成爲魔教左護法之後,卻一躍成爲了修真界一流高手。
很多人都想知道他身上的祕密。
易恨水拔出斷水刀,一刀向周洛妃砍去。
周洛妃用劍擋住這一刀,身體卻因受不住力向後退去。她心中暗驚,易恨水的修爲與抗魔大會上相比,又精進了不少。
這般天資,本應是正道之秀,卻淪爲了魔教的倀鬼,助紂爲虐,真是可悲可嘆。
周洛妃心中起了惜才之意,易連環,回頭是岸吧!
易恨水不答,一刀,一刀,又是一刀。招式樸實無華,力氣卻重於千鈞。
周洛妃勉力抵抗,虎口迸裂,流出血來。
易恨水揮出了最後一刀,刀勢若泰山壓頂。
周洛妃手中劍一與斷水刀相接,便拿捏不住,飛了出去。她吐出一口血,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章以冬連忙飛了過去,將周洛妃接住。
就連在一旁圍觀的人,也有幾個被刀氣所傷。
易恨水橫刀冷視,還有誰?
衆人見他數招之內,就打敗了蓬丘派掌門,一時目光竟不敢與他相接。
這個人,太可怕了。
我來領教。空歡飛到了易恨水的面前。
空歡與易恨水面對面,一人白衣,一人黑衣;一人溫和慈悲,一人陰沉深邃。兩個人,就像是反義詞。
易恨水揮刀向空歡斬去,這一刀極快,快到看不清刀身,只能看到殘影。
空歡也揮舞渡世禪杖,與易恨水兵刃相接。
兩人過了數十招,分了開來。因爲他們心中各自清楚,彼此修爲在伯仲之間,若是要分個勝負,恐怕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他們都知道對方修煉了《七曇心經》。
易恨水來到這裏,可不是爲了和人分勝負,搏生死。他對姬豔卉說:給我。
易恨水的話雖簡單,但姬豔卉馬上就明白了。她拿出《七曇心經》,向易恨水扔去。
易恨水接住《七曇心經》,往懷裏一塞,轉身即走。
他們是爲了《七曇心經》而來,只要將《七曇心經》交給教主,任務便算完成。若是完不成,在場的魔教中人都要受罰。至於個別人的性命甚至是自己的命,並不重要。
衆人想追又不敢追,遠遠跟在易恨水身後。
賀夢情看着易恨水從天上飛過,叫了一聲易連環。
易恨水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停頓,但他還是走了。他連看都不敢看賀夢情一眼,他怕自己看到賀夢情,就不想走了。
魔教中人沒有戀戰,紛紛退去。
蘇惜蕊從人羣中找到了姬豔卉,追在了她的身後。
姬豔卉飛了一會,見無法將蘇惜蕊甩掉,停了下來,回去吧,你我道魔不兩立。
蘇惜蕊一張嘴,眼淚先流了下來,你說對我有情,是騙我的嗎?
姬豔卉沒有回答,說是騙她也好,說是沒騙她也好,都會令這個人傷心。從她和她在一起開始,就錯了,她不該貪戀短暫的溫柔。
蘇惜蕊問:你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話嗎?
姬豔卉對蘇惜蕊說過的話太多了,她不知道她說的是哪句。
你說過,你對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看。蘇惜蕊頓了頓,騙子。
世界上所有的詞,都不如這簡簡單單的騙子兩個字,更令姬豔卉心碎。她向來擅長口舌,可此刻面對蘇惜蕊,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惜蕊說得對,她是個卑劣的騙子。
蘇惜蕊舉起劍,刺向了姬豔卉,就讓我看看你的心吧。
姬豔卉沒有反抗,任由長劍穿胸而過。
蘇惜蕊眼淚流得更兇了,她不僅恨姬豔卉,也恨自己。她明明想刺向姬豔卉的心臟,卻偏了些許。
哪怕這個人一直在騙她,她還是捨不得殺了她。
她回手一劍,削去了自己的長髮,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下次再見,我必取你性命。
說完,她轉身離去,身影決絕。
姬豔卉看着蘇惜蕊的背影,也流下淚來。
賀夢情坐在船邊,看着海面。
之前的海面很美,是蔚藍色的。現在的海面染了血,漂浮着屍體。
空歡站在賀夢情的身後,見此情景,唸了聲阿彌陀佛。
賀夢情感慨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正道與魔教的紛爭才能結束。
空歡低聲道:只要人心有慾望,紛爭便永遠不會結束。
賀夢情想起聶盈盈,不知聶盈盈怎麼了。
他沒想到跟着他們的聶盈盈,居然是姬豔卉假扮的。真正的聶盈盈,不知道還活着嗎。
空歡想了想,說:我會修書一封,向蓬丘派詢問聶盈盈的狀況。若是她已遭到毒手,便將她的屍體送還給她的父母,再送些銀兩;若她還活着,既然她不想留在蓬丘派,就讓她回到原來的村子。
空歡真是體貼入微。賀夢情覺得和空歡相處,實在是太舒服了。方方面面,空歡都想得十分周到。
空歡聽到賀夢情的誇獎,淡淡一笑。
賀夢情以手托腮,空歡你知道嗎?我其實認識那位魔教左護法。不過,他與以前相比,變了許多。
空歡肅然道:此人已墮入魔道,你最好別與他太過接近。
賀夢情點了下頭,我知道。
空歡沉吟片刻,說:他未入魔之前,我也曾見過他。
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呢?賀夢情問。
他曾是一張白紙,但如今已染上了黑色。空歡答。
賀夢情聽了,嘆了口氣。
白紙一旦染黑,就無法變回原來的顏色了。
兩人不再說話,船慢慢行着。
過了許久,船行至岸邊,也到了賀夢情和空歡要分離的時候。
當初賀夢情逃到寺廟之中,遇見空歡,從那日起,他就得到了空歡許多幫助。他在內心之中,已將空歡視之爲友,還是能兩肋插刀的那種朋友。
他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他一直想說一次這句話,終於有機會了。
空歡知道自己要離開了,可看着賀夢情,竟是挪不動腳步。下次再見,不知是何日。
賀夢情看出了空歡的不捨,若是有空,我會去伽藍寺找你的。
好。空歡微笑道。
賀夢情看着空歡,心中也生出了惜別之意。他看見旁邊有一棵柳樹,便折了一根柳枝,遞給空歡。柳條青青,上面還凝結着露珠。
因爲柳諧音留,人們離別之時,總是折柳爲贈。有些地方經常送別,柳樹都要被折禿。
空歡手執柳枝,一邊緩緩離去,一邊吟道:
借問幾時還,春風入黃池。
無令長相思,折斷楊柳枝。
賀夢情注視着空歡的身影遠去,悵然不已。
不過,人世間有相逢,就會有離別,沒有相離的苦澀,哪有相會的歡欣。
賀夢情與空歡,一定會再相見。
賀夢情與空歡分別之後,去附近的村子,找回了自己寄放的帷帽和白馬,並且換回了男裝。
他戴上帷帽,騎上白馬,又踏上了旅程。
下一站,他決定去方丈派。因爲接下來的劇情是易恨水報復陸景勝,方丈派必會大亂,他說不定能渾水摸魚。
他到了方丈派地界,去了茶館打探消息。
他一到茶館,就聽到人議論紛紛。
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什麼?
魔教左護法要方丈派交出《七曇心經》,否則就要滅方丈派滿門。
那魔教左護法不也曾經是崑崙派弟子,被魔教滅過滿門。
他已經墮入魔道,哪裏還有人性。
我還聽說當初他成了孤兒,陸掌門好心收留他,他卻對陸掌門的女兒欲行不軌,最後失足掉入懸崖。
真是報應。
可憐陸掌門德高望重,懷瑾握瑜,卻要受這等小人威脅。
賀夢情找了張桌子坐下,他一邊聽着衆人談話,一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算好茶,不過足以解渴。
所有人都這麼認爲,就是真相嗎;被衆人讚頌的,就是君子嗎;被衆人鄙棄的,就是小人嗎?
因爲這是一個故事,所以真相最終大白,主角的冤屈也被洗清。
可更多的人,不是主角的人,他們應該怎麼辦呢?
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
這纔是現實。
作者有話要說:注:借問幾時還,春風入黃池。無令長相思,折斷楊柳枝。出自李白《宣城送劉副使入秦》
第29章
賀夢情離開茶館之後,去了方丈派。
昔時輝煌的方丈派,今朝門前冷落。方丈派大門前的地面上,有人用血畫了一條線,還寫着幾個血字出入者死。
賀夢情面不改色,越過了這條血線。他走到方丈派門前,敲響了方丈派緊閉的大門。
過了許久,纔有人小心翼翼將門打開。
方丈派弟子從門縫裏向外望去,看見了戴着帷帽的賀夢情,你是何人,有什麼事?
賀夢情抱拳道:我是蒼玄派弟子賀夢情,我有一計,可解方丈派之禍。
方丈派弟子狐疑地看着賀夢情,這人看起來修爲不高的樣子,你能有什麼計策?
我若沒有把握,怎敢越過生死線,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賀夢情頓了頓,讓我見貴派掌門,我就會將我的計策說出。
自從魔教左護法易恨水畫下生死線之後,越過生死線的人都死了,現在無人敢進出方丈派,滿門人心惶惶。
方丈派弟子心想,這人敢越過生死線,倒有幾分膽色。他說:好,我就爲你通傳一聲。
說完,他轉身離去。
賀夢情等在門口,他順着門縫向內看去,方丈派中一個走動的人也沒有,顯得有些冷清。
過了一會,那名方丈派弟子回來了,掌門願意見你,你跟我來吧。
他將門完全打開,讓賀夢情走了進來。
賀夢情跟在這名方丈派弟子的身後,一路上還是一個人沒有。
走了許久,他們走到了金玉琉璃宮前。
賀夢情見過其他門派的仙宮,已是美輪美奐,可論奢華,金玉琉璃宮猶勝其他。
這是一座用珍寶堆砌起來的宮殿,黃金、美玉、琉璃、琺琅窮侈極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兩人進了金玉琉璃宮,陸景勝正在打坐。
陸景勝打量了一番賀夢情,說:你既是正派弟子,光明磊落,何必遮遮掩掩。
因爲我容貌特別,怕惹來禍患,這才遮掩,不過陸掌門想看,也不是不能看。賀夢情摘下了帷帽。
陸景勝和方丈派弟子看到賀夢情的真容,俱是一驚。
這般容貌,說一聲天下麗色,盡在此人都不爲過。施朱則太赤,敷粉則太白,增之一分則長,減之一分則短。
陸景勝良久纔回過神來,咳嗽一聲,說:你說你有可以解方丈派之禍的計策,你且說來。
我有一計,可殺易恨水。賀夢情淡淡道。
陸景勝和方丈派弟子聽到這話,震驚不已。
易恨水是誰?魔教左護法,在魔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在抗魔大會上打敗了方丈派掌門陸景勝,又在不久之前重傷了蓬丘派掌門周洛妃。放眼正道之中,除了伽藍寺空歡和滄海派徐宵明,恐怕無人能與之一戰。而現在他們面前這個人,居然說要殺易恨水。
陸景勝喉頭一動,嚥下一口唾沫,問:你要如何殺易恨水?
不瞞陸掌門,易掌門還在世時,曾爲我和易恨水定下婚約。若是我另娶他人,易恨水必會出現。到時我奉上水酒一杯,易恨水必不會防備。只要在酒中下毒,等易恨水中毒之後,就可以擒殺此人。賀夢情面色淡然,說出來的話卻是動魄驚心。
陸景勝沉默了良久,才說了一個好字。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試上一試,而且賀夢情計策聽起來確實可行。要是真殺了易恨水,豈不是大功一件,還能滅一滅魔教的囂張氣焰。
易恨水對陸掌門的女兒恨之入骨,我娶別人他不一定會信,但我若娶陸姑娘,他一定會出現。我與陸姑娘只是假成親,待事成之後再公佈真相,於陸姑娘清譽無損,不知陸掌門可否答應?賀夢情其實也不大想和陸梓瑤成親,陸梓瑤美則美矣,心如蛇蠍。不過他和陸梓瑤成親的消息,最能引燃易恨水的怒火。而當一個人生氣的時候,最容易失去理智。
陸景勝思考片刻,說:可以。
事成之後,我還想向陸掌門求一物。賀夢情爲方丈派出謀劃策,當然不是因爲他急公好義,而是有所求。
什麼東西?陸景勝問。
金陽奇鐵。賀夢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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