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姬豔卉之所以準備一本假的《七曇心經》,是因爲這樣別人就不容易發現真的《七曇心經》已經被偷走,能夠拖延一段時間。等她們發現這本《七曇心經》是假的,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她把木盒放回洞中,又轉動筆筒,使地板復位。
接着,她離開了章以冬的房間。
既然《七曇心經》已經到手,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逃出蓬丘派了。
有那麼一瞬間,蘇惜蕊的面容在姬豔卉的腦海中浮現。
賀夢情待在蓬丘派中,百無聊賴。
蓬丘派中都是女子,他是個女扮男裝的男人,又身懷祕密,連話也不敢和人多說幾句,生怕被人發現。每日做完分內的事,就待在房中。
他在房中憋得氣悶,索性出去走走。
他走着走着,居然遇到了空歡,空歡大師。
空歡看到賀夢情,心中一動,賀施主。
空歡大師也出來散步啊。賀夢情走到空歡身邊。
不如我們一起散步?空歡提議道。
好啊。賀夢情與空歡並肩而行。
兩人走了一會,行至一條小溪旁。小溪流水潺潺,水草搖曳多姿,魚兒出遊從容,一派自然之樂。
賀夢情在溪邊坐下,把手伸入溪水中,清涼徹骨。他撥了一下溪水,盪開層層漣漪。
空歡看着賀夢情,神色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賀夢情乾脆把鞋襪都脫下,把腳放入了溪水中。他腳也生得好看,白中透着微粉,指甲瑩潤。有魚兒游到他的腳邊,親吻他的足部。
空歡看見賀夢情雪白的足踝,臉色一紅,偏過頭去。
賀夢情看向空歡,發現他注視的方向只有一棵樹,問:空歡大師,你在看什麼啊?
莫非這棵樹上,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禪機?
空歡咳嗽一聲,說:沒什麼。
賀夢情眼珠一轉,說:空歡大師,你知道嗎,在凡間,你要是看到一個女子的腳,就要娶她爲妻。
是、是嗎。空歡又咳嗽了幾聲。
可惜我不是女子,否則見了空歡大師這般的俊和尚,是一定要賴上你的。賀夢情笑嘻嘻道。
空歡這下不僅臉紅,連脖子也紅了。
賀夢情轉頭看向溪水,水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可惜我要隱藏身份,否則真想下去游泳。
下去游泳,豈不是要脫光衣服。
空歡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這現在天氣還不是十分炎熱,賀施主要是游泳,小心着涼。
賀夢情踢了下水,濺起水花無數,空歡大師真是體貼。
他玩夠了,把腳擦乾,穿上了鞋襪。
空歡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明明他和賀夢情都是男子,可他看到賀夢情的動作,就覺得不好意思。
兩人繼續向前走去,走了一會,忽然聽到一陣哭聲。
賀夢情順着哭聲的方向走去,看見一個少女躲在灌木叢後哭泣。而且這個少女他認識,就是與他一起進入蓬丘派的聶盈盈。
聶盈盈本就有幾分姿色,哭起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賀夢情問:盈盈,你怎麼在這裏哭啊?
聶盈盈擡起頭,看見賀夢情,撲進了他的懷中。本來以她的性格,是不會與男子這般親近。可她在蓬丘派中待了一段時日,受了許多委屈,乍見熟悉的人,顧不得那麼多了。
賀夢情輕輕拍着聶盈盈的後背,等她哭聲漸息,才問:你可是被人欺負了?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聶盈盈想要說話,可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後只說出一句我不想待在蓬丘派了。
賀夢情沒有追問,微笑道:正好我過一陣子要離開蓬丘派,我帶你一起走。
說完,他看向了空歡。他雖答應了,但這件事還是要空歡做主。畢竟就連他自己,也是拜託了空歡,纔有機會離開蓬丘派。
空歡淡淡道:多帶上一個人也無妨。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離開蓬丘派嗎?聶盈盈破涕爲笑。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賀夢情掏出手帕,替聶盈盈擦眼淚。
聶盈盈與賀夢情靠得更近,對方的五官在近距離之下,更顯完美無瑕。雖然對方做女子打扮,但她知道這是個男子,不禁心砰砰直跳。
她伸出手,抓住了手帕的一角,這條手帕可以給我嗎?
她雖然不曉得賀夢情的身份,但也明白自己和賀夢情之間猶如雲泥,一點可能性也沒有。她只是一個村女,而賀夢情那樣俊美,那樣神祕。可她想留下點什麼,哪怕只是一條手帕。
可以啊。賀夢情把手帕遞給聶盈盈。
聶盈盈拿着手帕,聞到了手帕上淡淡的香氣。她想到自己剛纔一定哭得很醜,有些害羞,轉身跑了。
賀夢情看着聶盈盈的背影,不明所以。
空歡看出了些許,但沒有點破。
兩人經過這個插曲,沒有了散步的心思,在道別之後,各自離去。
第27章
轉眼間七日過去,賀夢情、空歡和聶盈盈打算離開蓬丘派。
離別之前,空歡與周洛妃見了一面。
兩人相對而視,久久不語。雖是人間至親,卻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周洛妃忍不住開口道:你就要走了,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空歡問:周掌門想聽什麼呢?
周洛妃沉默了一會,問:你的心中,只有你的佛嗎?
空歡腦海中閃過賀夢情的面容,他雙手合十道:流轉三界中,恩愛不能脫。棄恩入無爲,真實報恩者。
周洛妃笑了一下,說:我一直很想做一件事,就是砸碎伽藍寺的佛像,看心淨臉上是什麼表情,看佛會不會懲罰我。如果佛不會懲罰我,那就是世間沒有佛。
心淨就是伽藍寺的主持,也是周洛妃曾經的道侶。他與周洛妃之間,說起來是一筆糊塗賬。
他本是太清派的弟子,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周洛妃。兩人結爲道侶,琴瑟和諧。
若是一直這麼下去,兩人本該成爲修真界一段佳話。
直到有一日,他夢見了佛。
醒來之後,他就拋棄妻子,剃髮出家。哪怕當時的周洛妃已經懷有身孕,他也不管不顧。
周洛妃產子之後,一氣之下,就將孩子送給了心淨。沒想到孩子長大之後,也遁入了佛門。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佛。
她至今記得那日的渡頭,她站在渡口,他站在船上。
夫君。
請叫我心淨。
你慈悲憫世,爲何獨對我狠心?
空歡低聲道:罪過罪過。
周洛妃覺得沒意思,揮手道:你走吧。
空歡轉過身,離去了。
空歡、賀夢情和聶盈盈三人乘上了一艘小船。
空歡和賀夢情站在船頭,聶盈盈坐在船尾。
船劃開水面,行駛起來。蓬萊山在衆人眼中,越來越小,逐漸看不到了。
賀夢情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說:終於離開蓬丘派了,終於可以不穿女裝了。
空歡看着賀夢情說:其實賀施主穿女裝很好看。
賀夢情看了空歡一眼,說:空歡大師也學會打趣我了。
空歡微微一笑。
空歡大師接下來是要回伽藍寺嗎?賀夢情問。
是。空歡點頭道。
那下了船之後,我就要和空歡大師分別了。賀夢情語氣失落。
空歡問:你要去哪裏?
賀夢情托腮道:不知道,我還沒有想好。
他已去過滄海派和蓬丘派,接下來應該去方丈派或者扶桑派。這兩派的掌門他都在抗魔大會上見過,其中方丈派掌門陸景勝還是易連環如今已叫易恨水的仇人。
還有柳飛絮答應幫他找恩光神土,也不知道找到沒有。
空歡雖然不想與賀夢情分別,但又必須回到伽藍寺。他低聲道:若是你遇到麻煩,可以報出我的名號。
賀夢情笑道:是,我要是遇到了歹人,就說我是伽藍寺空歡大師的好友,你若是傷了我,空歡大師就會用禪杖把你打個頭破血流,這就叫當頭棒喝。
空歡聽了,不禁莞爾一笑。他想了一下,說:我上次見你,就讓你叫我空歡,如今再見你,你倒是又一口一個空歡大師了。
賀夢情點了點頭,是,空歡,下次見你,我一定不會忘了。
空歡聽到賀夢情說下次,心頭微熱。雖然今日分別,總有再見之期。
蘇惜蕊不知爲何,今日心神不寧。
她生出一種特別想見姬豔卉的衝動,然而在蓬丘派中找了一圈,竟然沒有找到。最後,她去了姬豔卉的房間。
姬豔卉並不在房中,不過房間裏飄着她身上慣有的那股香氣。
蘇惜蕊很熟悉這股味道,在她們纏綿時,這香氣尤其濃郁。
就在她打算出去的時候,她聽到了細微的響聲,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她還是注意到了。
她找到響聲發出的地方,往牀下一看,竟是被五花大綁的聶盈盈。
聶盈盈在這裏,那麼跟着空歡和賀夢情離開的聶盈盈是誰?
聶盈盈見了蘇惜蕊,激動不已。她用頭撞牆,就是希望能有人發現她。若是七天都沒有人發現,她恐怕就要餓死渴死在這裏了。
蘇惜蕊將聶盈盈從牀底下拖了出來,然後解開繩索,拿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團。
是姬豔卉,是姬豔卉綁了我,還易容成了我的樣子。聶盈盈連忙道。
其實在聶盈盈開口之前,蘇惜蕊就已經料到了,但聽到聶盈盈真的說出口,她心中還是咯噔一下。
她萬萬沒想到,她日夜相對的枕邊人,她付以真心的心上人,竟是個居心叵測之徒。
那張美豔面孔,每日對着她的時候,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呢?
茲事體大,她馬上帶着聶盈盈去見周洛妃。
聶盈盈對周洛妃說:姬豔卉約我見面,然後打暈了我。等我醒來,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面前還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嘴裏發出的卻是姬豔卉的聲音。我雖是第一次見,但我猜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術。她易容成我的樣子,一定是想做壞事。
周洛妃思索片刻,說:不好,《七曇心經》!
姬豔卉潛伏蓬丘派多年,如此處心積慮,最有可能爲的就是《七曇心經》。她如今離開蓬丘派,必定是拿到了什麼。
周洛妃找到章以冬,兩人一起打開房中機關,拿出了裝有《七曇心經》的盒子。
章以冬打開盒子,拿出《七曇心經》。
周洛妃點了根蠟燭,靠近《七曇心經》。
《七曇心經》被火一烤,沒有任何改變。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大變。
她們爲了防止《七曇心經》被人掉包,用一種特殊的藥水在封面上做了記號,只要用火一烤,記號就會浮現。這本《七曇心經》上沒有記號,是假的。
周洛妃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姬豔卉,若讓我抓住你,我要將你大卸八塊!
章以冬把假的《七曇心經》扔在地上,追!
兩人調集弟子,追了上去。
賀夢情和空歡站在船頭,見後面有幾隻船追來。
聶盈盈看到那幾只船,知道事情敗露,往水裏一跳。
那幾只船將賀夢情他們的船團團圍住,撒下網來。
許多魔教弟子從水面浮了出來,與蓬丘派弟子打了起來。
聶盈盈也出了水面,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姬豔卉的面容。
周洛妃厲聲道:姬豔卉,交出《七曇心經》,饒你不死!
姬豔卉嗤嗤一笑,好大的口氣。
賀夢情沒想到就連他離開蓬丘派,都能發生這樣的意外。
空歡化出渡世禪杖,周掌門,我來助你。
他雖不知道來龍去脈,但他身爲正道中人,不能坐視《七曇心經》落入魔教手中。若是魔教集齊《七曇心經》,天下恐怕就無人能敵了。
姬豔卉高聲道:連宵雨,你再不出來,任務失敗,你也沒好果子喫!
又有許多魔教弟子從水中冒了出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摩羅教玄水堂堂主連宵雨在此,領教各位高招。
姬豔卉對上週洛妃,空歡對上連宵雨。
周洛妃看着姬豔卉,神情複雜,我自問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然是魔教臥底。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姬豔卉拔刀在手,向周洛妃攻去。
周洛妃也拔出劍來,飛向半空。
昔日師徒,今朝兵刃相對。
兩人在海面上起起落落,手中兵刃不時相接,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姬豔卉袖一揚,海面竟然燃起熊熊大火,一路向周洛妃燒去。這火還燒到了不少蓬丘派弟子,慘叫之聲四起她在蓬丘派臥底多年,心中竟是沒有絲毫情誼。
周洛妃脫下外衣,一扔。外衣化作一塊巨布,擋住火焰。她腳踩布帛,一劍刺向姬豔卉,身姿猶如天女。
姬豔卉以刀擋住這一招,她手指往刀上一抹,刀身起火,往劍上燒去。
周洛妃輕嘖一聲,往後急退。她落在了水面上,一劍刺向水面,許多水向天上飛去,又化作雨落了下來。
雨越下越大。
姬豔卉修煉的是火屬性的功法,她本就和周洛妃在伯仲之間,在雨中和周洛妃過招,漸漸落了下風。
突然,周洛妃一掌擊中姬豔卉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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