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冷宮皇子的隱身幕僚53

作者:席曲因
承德殿。

  大殿中點着安神的沉香,白色的煙霧往四周逸散,逐漸往下垂落。

  “咳咳——”龍椅上的中年帝王重重咳嗽,脣色泛着不正常的白色。福貴垂首,趕忙給他斟茶,勸慰道:“陛下,天涼了,要多注意休息。”

  帝王沒有搭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握着毛筆的手移到奏摺側面,留下批註,半晌,他合起奏摺,將其歸類到已經處理的一堆裏。

  他嘆了口氣:“福貴,朕是不是有白頭髮了?”

  福貴仔仔細細看了幾眼,在帝王側邊鬢髮中看到躲藏的幾抹白色,笑着說:“哪能啊,陛下還能年輕着呢。”

  “別哄朕了。”帝王又咳嗽幾聲,福貴着急要去叫太醫,皇帝都來不及反應,人已經出去了。

  “你這老太監,現在連朕的話也不聽了?”皇帝板起臉,故作呵斥。

  “回陛下,太醫院判已經說了,不讓您過分操勞,這樣下去.......”福貴沒有說下去,深深彎腰,帝王從他臉上越來越白的粉可以看出他的這位心腹年紀也不小了。

  帝王索性放下筆,看向殿外,語氣縹緲。

  “福貴,你跟了朕多少年?”

  “加上今年,已經二十有三。”

  福貴從帝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在東宮伺候,沒有刻意算着日子,如今看來,都已經這麼久了。

  “你說,朕應該立哪位皇子爲儲?”

  立儲之事被皇帝這般輕巧說出來,福貴心中一顫,他可不認爲這是信任他的表現,忙道:“奴婢不敢妄議。”

  秦文看他如驚弓之鳥的樣子,嗤笑一聲,似乎也不打算要他真正回答,數着他僅剩的幾位皇子。

  “老大廢了,老二腿腳有疾,老四死了,老五倒是老實,願意虛心學習,只是遇事猶豫不決,優柔寡斷......”帝王停頓了一下,接着說,“老七心太飄,不安分。至於老八,也是最不出衆的,天資愚鈍,經常耍小機靈。”

  帝王笑着總結:“這般看來,似乎老五最爲合適,優柔寡斷可以提能臣。”

  福貴不敢附和,立在一旁:“陛下有自己的考量,您的決斷自然都是爲了大秦,爲了百姓。”

  不一會兒,太醫拎着一個箱子顫顫巍巍跪下,“陛下,微臣爲您診脈。”

  太醫在帝王手腕處搭上白色絹帕,細心探知脈象,不知發現什麼,猛地抽回手,跪在地上請罪:“陛下饒命。”

  福貴冷臉呵斥:“李太醫,話不能亂說!”

  帝王擡起手,制止福貴的話頭,朝地上跪着的太醫道:“不治你的罪,如實說。”

  太醫跪伏在地上,聲音發顫:“回稟陛下,您脈象虛浮,是心衰之兆。倘若.......倘若仍舊操勞,對您的龍體會有很大損傷。”

  “如何治?”帝王沉聲道。

  “微臣這就寫方子,讓我那弟子去太醫院抓藥......”

  李太醫面色煞白,欲言又止的模樣逃不過秦文的眼睛,他直接問太醫:“倘若用藥,還能活多久。”

  福貴大驚:“陛下!”

  李太醫頭也不敢擡,心中暗道自己倒黴,恰逢這時候太醫院是他值守:“......最多三月。”

  “陛下,李太醫太年輕,難免有診斷失誤的時候,不如再讓幾個太醫來。”福貴朝李太醫使了個眼色,嚴厲地盯着他。

  李太醫額頭冒汗,連連點頭:“對對對,陛下,一定是微臣學藝不精,這才診斷不明,不如讓太醫院其他同僚來幫陛下診脈?”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

  “先下去吧。”

  李太醫拎着箱子逃命一般離開。

  空氣安靜得可怕,帝王撐着額頭,臉色蒼白,“你也出去。”

  福貴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帶着大殿中所有的人離開。

  空曠深遠的承德殿中,暖黃的燈光尚未給這裏增添一絲溫熱,關門的間隙,一陣風吹進,滅了一根蠟燭,中年帝王沉幽的聲音響起:“三個月,足夠了......”

  ——

  翌日,一大早,姜南溪去往養心殿看望秦文。福貴看到她,迎了上去:“淳妃娘娘萬安。”

  姜南溪笑眯眯,將袖子裏沉甸甸的荷包遞給福貴:“公公,本宮來看望陛下,勞煩您通報一聲。這是請您喫茶的。”

  福貴笑得眼睛眯起,眼角褶皺沿着紋路加深,“陛下就等着娘娘您呢,您掛念陛下,每一次都會來。”

  “應該的。”

  姜南溪帶着宮女嫋嫋婷婷走進殿中,休沐的日子不用上早朝,她進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宮女太監伺候帝王穿衣。

  她行了一禮,在帝王允許之後,上前接過宮女手中的衣服,“陛下今日可得好好休息一番。”

  “不如去淳妃宮裏?”秦文看着眼前替他整理衣服的女人,神色不明。

  “都說了好好休息,還費那勁作甚,臣妾都走到這裏了。”姜南溪似真似假露出不滿的神情,這樣的表情在她年輕漂亮的臉上做出來賞心悅目,不但不會使人生氣,還會惹人疼惜。

  秦文拍拍他的手背,牽着她走向矮榻:“好好好,讓愛妃受累了。”

  “陛下,您知道臣妾是什麼意思?”

  說完,她招手讓身後的粉桃將食盒放下,從裏面拿出一碗青黃色的湯,“這是臣妾熬的安神湯,起了一大早呢。”

  一旁的小太監在碗中放下銀針,沒有變色,姜南溪只是用餘光望他的動作,在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時,垂下眸子。

  “大早上喝安神湯?”秦文用勺子攪了攪,湯汁散發清苦的氣味。

  姜南溪愣了一下,“啊,那臣妾晚上再送來。”

  說着便要端走,帝王摁住她的手腕,“既然送給朕,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臣妾糊塗了。”

  秦文喝了一口,便放在一側,沒有再動,“朕記得你之前很喜歡做各種各樣的糕點,怎麼現在不做了?”

  “臣妾,臣妾最近也有些累,就沒有管那些。”姜南溪臉上表情淡了一些,“陛下想喫,臣妾晚上做了送來。”

  “做這做那,你又不是廚子,朕缺你那一口喫的嗎?”

  姜南溪淡笑:“陛下說得對。”

  “朕讓你進宮,是不是委屈你了?”帝王帶着黑色扳指的拇指輕輕敲擊食指一側,“朕還將你的父兄派去危險的邊關,前段日子,你兄長生死未卜。”

  深幽的視線落在姜南溪身上,她在帝王問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就起身跪下,一張清麗的臉蛋帶着倔強。

  秦文眉頭微動,呼吸沉靜。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這天下都是陛下的,臣妾進宮並無委屈,侍奉陛下是臣妾的榮幸。”姜南溪語速很快,聲音清亮,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晰,“至於臣妾的父兄,是陛下、是大秦的臣子,大秦有難,自當衝鋒陷陣,視死如歸,就算不是臣妾的父兄,也會是其他臣子。他們都忠於陛下,忠於大秦。”

  秦文臉上沒有表情,蒼白的脣瓣張了又放下。

  姜南溪聲音逐漸發顫,“倘若陛下非要問臣妾有何委屈,臣妾不敢隱瞞。臣妾不喜歡這後宮,臣妾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女子仰臉,直視喜怒不定的帝王,眼眶溼紅,脣瓣發抖,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臣妾還沒有見過他一眼。臣妾自知陛下也十分難過,不該再提,臣妾以後也不會提起。”

  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粉色的裙襬,洇出一團團深色,姜南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片刻,她聽到帝王起身的動靜,隨後,她被扶了起來。

  帝王粗糙的手指幫她擦乾臉上的淚珠,目光沉沉:“這件事是朕的錯。”

  “陛下不會有錯。”

  ——

  大殿外,李庭言佇立良久,初秋微風清涼,拂過他的衣角。青絲微揚,親吻溫潤的面龐,一刻鐘後,福貴從殿裏出來,手中拂塵一甩。

  “左相大人,陛下讓您進去。”望着男人青松挺立的身姿,福貴笑眯眯道,“大人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李庭言微微一笑,“尚未立業,暫無兒女情長的心思。”

  福貴微微彎腰,讓開身子。

  李庭言走過隔間,轉角的位置聽到一陣倒茶的聲音,進了正殿下跪行禮。

  榻上傳來帝王冷沉的聲音:“愛卿平身。”

  李庭言起身,等着帝王發話。秦文自顧自斟茶,開水的聲音空蕩而沉悶,他道:“愛卿如今已是左相,擔輔政之責,怎麼......從未見過有李氏族人進京投奔。”

  “不瞞陛下,微臣早年雙親亡故,並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親人在世。”李庭言恭敬道:“後來受村裏照拂,喫遍百家飯。時不時有信入京來,微臣也想着報答一二,寄回一些錢帛。”

  “村裏人安土重遷,世代生活在那裏,不能因爲微臣一己之私就讓他們遠離祖地,那不是報恩,該是仇了。”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愛卿也是知恩圖報之人。”

  他停頓了一下,“賜座。”

  太監搬來一把椅子,謝過之後李庭言坐下,就聽首座上的中年帝王說道:“愛卿二十有三,可有中意的女子?朕可以代爲賜婚。”

  李庭言瞬間警覺,心中有種預感,皇帝接下來的話十分重要,他回道:“並無。臣不敢欺瞞,因着早年流連失所的經歷,臣對於成家,並沒有太多的期待,陛下恕罪!”

  “愛卿無罪可恕。”杯子磕碰發出的沉悶聲響伴隨着帝王無甚情緒的聲音出現,“朕的六公主,知書達理,天真爛漫,對於愛卿頗爲仰慕,一直向朕求着見你一面。”

  “臣惶恐,得公主殿下青睞,是微臣的榮幸。”

  李庭言滴水不漏應着,他只在殿中見過一次六公主,那時候皇帝並不熱情,神情當中甚至有些不耐煩,怎麼可能現在她請求見一面,皇帝就立馬滿足了。

  背後有一個要命的猜測,李庭言不確定。

  皇帝擺擺手,隨後,一個身穿淺黃色宮裝的女子從另一側進來,臉上敷粉,眼眸含水,欲語還休。

  李庭言眸色沉下,“微臣見過公主殿下。”

  六公主先是向皇帝行禮,然後回了李庭言一禮,“左相高中探花,兒臣就一直欽佩他的才情,今日有幸見到左相大人,兒臣很是歡喜,多謝父皇。”

  “殿下謬讚,才疏學陋,不足掛齒。”

  兩人有來有往聊了幾句,皇帝臉上掛着滿意的神情,隨後六公主含羞帶怯看了一眼李庭言,行禮告退。

  其間,李庭言一直保持着禮貌和疏離,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六公主心思敏銳,看不出他對自己有意,但是爲了那件事

  “朕觀愛卿與小六聊得高興,倘若之後有機會,才子佳人,該好好相處纔是。”

  李庭言順勢跪下,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公主殿下尊貴,臣不敢褻瀆,尊之敬之,不敢有逾越之舉。”

  秦文:“朕還不懂你的性子?要不是朕知道你的爲人,也不敢讓你和小六見面。適齡的男女相互見面,探討詩詞歌賦,也是規矩之內的事。”

  李庭言面上驚疑不定,應聲:“是,陛下。”

  凌肆還有半月才能到京城,途中接到一封來信,白色紙條右下角畫着一叢竹子,栩栩如生。

  這是李庭言的專屬標記。

  鴿子是直接飛到他下榻的客棧的,此時正在桌子上左跳右跳,啄着上面的穀子。

  ——欲與六公主賜婚,八皇子爲儲。

  末尾還有一個簡筆的哭泣的表情,可見李庭言對這件事有多崩潰。

  六公主和八皇子一母所出,他有這樣的猜測不奇怪。凌肆對於八皇子的印象並不深刻,其母家也不突出。如今看來,倒有故意藏拙的嫌疑。

  比起秦俞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甚至猜測過秦文會立七皇子爲儲。

  至於這賜婚,能不能等到旨意還是另一回事。

  ——

  又是一次祕密傳召,李庭言在福貴帶領下,進入養心殿。

  福貴一邊快走一邊說:“陛下近來偶感風寒,左相大人當心着。”

  李庭言聽出這是在提點他,“多謝公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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