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作者:青竹筆
這個世間,誰總能恰好遇到自己喜愛的東西呢?

  涼夜的山野蒙着薄霧,雪白的野兔追逐着螢火。

  薄薄的月光籠着凝實的影子。

  祂凝視着眼前倒映着圓月的湖泊。

  湖泊裏的月亮顫抖幾下,慢慢鋪開朦朧的景象。

  ——那是一個極其美貌的少年。

  少年穿着黑色的斗篷,長長銀髮被簡單的攏起,他濃密睫毛半掩着金瞳,正在注視着什麼。

  祂能看到他眼皮上的小痣。

  ——他在看什麼,這樣專注?

  祂的視線控住不住的落在他手上。

  少年修長的手指捏着一塊銀色的懷錶。

  祂瞳孔微微一縮。

  祂認識那塊懷錶……是那個男人的。

  那個滿身潮溼的淤泥,躺在洞窟裏,渾身長滿白毛,病入膏肓的男人——那個人類的東西。

  祂控制不住的開始想起,少年對於他的第一個請求。

  少年的第一個祈求——就是請祂救這個人。

  在這個人恢復以後,少年還收下了他的懷錶。

  當時祂並不以爲意,因爲村子裏也會有人送給少年東西,有時候是一些蔬菜,有時候是肉,祂明白,這是表達友善的方式——就像祂每天夜裏爲他送來沾染着露水的玫瑰,或者甜山楂那樣。

  但是,少年不會在深夜這樣溫柔的撫摸那些贈禮。

  只有那個男人的懷錶,得到了這樣的殊榮。

  ……

  祂控制不住,在心裏涌出了一種酸澀。

  像是嚐到了還未成熟的青山楂,一口咬到了舌尖,又酸又痛,澀到心底。

  祂茫然於這種情緒,但這種情緒,讓他很不好過。

  蘇蕉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注視着。

  不過,他確實是在想路易的事情。

  之前路易曾經說,如果想要找他,就帶着這塊懷錶去蘇艾克城去。

  「猩紅之神」的教義被肆意篡改成這樣子,蘇蕉也確實沒辦法視而不見,但蘇艾克城卻離利格城非常遙遠。

  利格城是王國的外圍,而蘇艾克城卻是王國的首都,就算乘坐大陸最快的交通工具,一種可以在天上飛的梟鳥,也得花費整整三天的時間。

  而克里奧在利格城呆兩天,囤夠村子裏需要的日用品就要回去了,下次再來就可能是兩三個月後。

  艾布里斯山極其廣袤,其中還總有濃霧,一旦錯過克里奧的牛車,就算蘇蕉有着不死的神軀,也不知道得迷路多久,才能找到村子。

  如果他去了蘇艾克城,顯然就沒有辦法趕回去了。

  ……

  蘇蕉望着手裏銀色的懷錶,想到被路易胡亂篡改的教義,又想到祂一直期待着要送他的花。

  蘇蕉感到了一陣頭痛。

  路易是故意篡改教義的,目的,也許是戰爭,也許是其他。

  但這樣做的後果,無疑是將祂推向深淵。

  可是,山中的花,祂又等待了那樣久。

  如果祂摘到了一心想要送他的花,他卻不在村子裏,祂得多傷心啊。

  蘇蕉一時間,竟不知道這兩件事,哪一件對祂來說更重要。

  ……

  最後,蘇蕉望着雪白的月亮,想。

  回去吧。

  蘇蕉想,這種教義已經流行了一個月了,只要祂不去迴應那些祈禱,心態就不會被強行改變。

  這一點蘇蕉有經驗。

  先回去告誡祂不要回應一些滿懷惡意的祈禱,收下祂的花,做一個禮貌而充分的告別,然後再去蘇艾克城,一邊找柳涵一,一邊更正教義的問題。

  蘇蕉想。

  無論如何……

  他是不想讓那單純的山中神明失望的。

  ……

  但是變故總是比計劃來的更快。

  第二天,一個渾身白毛,滿臉猙獰在痛苦嚎叫的人出現在了利格城。

  他發出尖利的聲音,瘋狂的在地上打滾,很快在城中引起了巨大的騷亂——

  “天哪!!兔子病患者!!”

  “啊啊啊!!爲什麼利格城會出現兔子病患者!!”

  “救命啊!!”

  驚慌的傳播速度比瘟疫更快!

  人們倉皇的尖叫,在封城的措施還未來臨的時候,速度快的就收拾細軟離開利格城。

  在事情發展的第一時間,克里奧就帶着蘇蕉火速出了利格城——然而就在他們剛出城不久,城門就關了。

  高高的圍牆曾經防住了大山裏的兔子,如今卻又成了關兔子的鐵桶,牆裏牆外,都染着猩紅的血色。

  “要變天了。”

  克里奧在城外抽菸。

  那是一種自制的捲菸,煙味很嗆。

  他吐出一口菸圈,聽着城裏的兵荒馬亂,嘆了口氣,“東西還沒買齊,不過不能再耽擱了,城裏出了兔子病,恐怕一會就會封城。”

  克里奧把煙碾滅,搖搖頭,嘆氣說:“這城裏的人啊……”

  他把一支菸抽完,望着一邊一直在沉默的漂亮少年:“走吧,回村裏去。”

  然而少年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微微擡着頭,兜帽微微後撤,露出弧度精緻的下巴。

  克里奧也擡頭看,看到了一隻巨大的梟鳥,巨大的羽翼撲展開來,像兩片層疊的雲——這是大陸常用的交通工具,而且叫聲非常吵。

  “這城裏的人。”

  少年的聲音很好聽,潺潺如同清澈的水流,“都會死嗎?”

  “可以說。”克里奧冷靜的說:“死定了。”

  “兔……我們的神,可以救他們嗎?”蘇蕉頓了頓,問。

  “你在說什麼胡話。”克里奧詫異的看他一眼,嗤笑一聲,“你覺得會有人去信一個兔子?”

  他煩躁的把菸頭扔在地上,使勁用腳碾磨:“連村子裏的小孩都不願意信!”

  他這樣說着,卻見少年突然掀開了兜帽,被裹藏在兜帽裏的長髮如水銀般流瀉下來,一雙金瞳映着太陽的微光,一時間竟說不出誰更耀眼。

  ——無論看多少次。

  克里奧都會被少年的美貌驚得微微眩暈。

  “他們不會信一隻兔子。”少年的聲音悅耳,“那他們會信我嗎?”

  蘇蕉說:“如果我……”

  克里奧意識到蘇蕉想做什麼,立刻拉住了蘇蕉:“不行!”

  他緊張的說:“你不能去!”

  蘇蕉微微歪頭看他,似乎不明白。

  克里奧沉了沉聲音說:“你覺得利格城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兔子病患者?”

  少年眼睛微微睜大,困惑的望着他。

  克里奧吐出一口氣,“利格城維持自治已經很多年了,像這樣擺脫王族統治的城市,在這座大陸的邊緣,在羣山的腳下,還有很多很多。”

  “它們象徵着王國流失的稅收,土地,和勞動力……”

  “王族很久就有着收回它們的野心。”

  克里奧說:“一直視宗教於無物的王族最近突然開始推行什麼「血腥之神」,宣稱祂掌握着戰爭與疾病的權柄——”

  “而就在推行不久。”克里奧緊緊盯着蘇蕉:“利格城就出現了兔子病?”

  “蘇,這不是單純的疾病……”

  他勸告說:“這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少年沉默了一會,忽然歪頭:“所以呢?”

  克里奧說:“所以你不能去。”

  克里奧:“你這個時候去宣揚教義……如果兔子病真的被治癒,你必然會被推向風口浪尖。”

  克里奧喉結滾動,低聲說:“你會成爲戰爭的犧牲品。”

  他沒有否認蘇蕉可以被人們相信——沒有人會懷疑蘇蕉。

  因爲蘇蕉太耀眼了。

  他只是站在那裏,什麼都不做,都會讓人懷疑他不是他,而是祂。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一般的神聖氣質。

  彷彿只是被他安靜的凝視,就能得到永世的救贖。

  克里奧不知道這容貌驚豔的少年來自哪裏,有什麼抱負,又爲何會淪落到艾布里斯山,但他可以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年並不喜歡鮮血和犧牲。

  ……

  “我不會死的。”蘇蕉說:“你不要擔心。”

  他只是神力被封印,但他的軀體……

  準確來說。

  這是一具保持着sss至高神形態的身體。

  金瞳銀髮是sss至高神的象徵,而他從進入這個世界就被固定在了這個狀態,他不會疲憊,不會睏乏,不會飢餓,也不會受傷,就像山間永行的風,雲中飄乎的雨,永遠純潔孤高。

  “戰爭和權利與我無關。”蘇蕉凝視着爬上城門的衛兵,他們手裏拿着槍,在對着城裏大聲的警告着什麼——

  “我只想要這個時代的歷史與生命……永遠延續下去。\”克里奧望着蘇蕉,半晌,說不出話。

  “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如果能看到……”蘇蕉望着克里奧,半晌,嘆口氣,“算了。”

  好像除他之外,沒有人可以看到兔子神。

  有關紅葉與紅色的果實的約定。

  他註定要失約了。

  克里奧望着蘇蕉,最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你要怎麼做?”

  他說:“畢竟是推行我主的教義,我來幫你一把,也沒有關係。”

  ……

  只是一天。

  從早晨出現了第一例兔子病,到了晚上,城裏已經有三十多個患者了。

  利格城的自治政府按照慣例,把有着兔子病的人全部驅逐進山中。

  “怎麼會突然出現兔子病患者!”

  利格市的市長眼睛熬的痛紅,“這幾天把城門鎖死,不許任何外來人進來,感染了兔子病的人統統都扔到山中去……”

  “不好了,衛兵也感染了!”

  “呃……”等到第二天清晨。

  半個利格城已經淪陷了。

  得了病的人們在城市裏痛苦的哀嚎,而還沒有被感染的人瘋狂敲着城門想要逃出去。

  “向血腥之神祈禱吧……”

  “那是該死的王族的神明,我纔不要向他祈禱!我會被詛咒——”

  “呃……”而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

  “你看那城牆上……是什麼?”

  “啊……梟……梟鳥??”

  梟鳥可以載人,體型巨大,羽翼足足有十幾米寬。

  而就是這樣的梟鳥,停在了高高的城牆之上,發出了尖銳的鳴叫,這吸引了一座城的目光。

  燦爛的正午陽光下,比梟鳥更吸引人的,是那個在梟鳥的腦袋上,摘了兜帽的少年。

  他站在梟鳥的頭頂,烈烈的風吹起他的銀髮,他的聲音清晰而準確的傳達。

  “利格城的城衆們,你們好。”

  他的聲音悅耳而溫柔,像潺潺吹過的風。

  “什麼?”

  “那是什麼人……”

  ……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

  蘇蕉說:“是……我主行於地上的天使。”

  他的聲音清晰可辨。

  蘇蕉一邊說一邊想,克里奧找來的擴音設備還挺好用的,他說的話,半個城都能聽到。

  他稍微有點緊張,不過沒關係,城牆+梟鳥,他現在站的很高,底下的人都跟螞蚱一樣看不太清……

  “我主仁慈,善良,痛恨疾病,戰爭,與苦厄。”蘇蕉用誠摯的聲音說:“祂尤其是兔子病的剋星。”

  他說完這句話後,整個城市似乎都靜默了。

  蘇蕉頓了頓,他有點擔心了。

  行不行啊?

  看起來大家雖然暫時被他唬住了,但好像還是不太信的樣子……

  他稿子是不是少寫了很多裝逼的詞,導致城衆覺得他是騙子?或者說沒用太多俚語他們聽不懂……不對,用俚語才很奇怪……

  不不不,不能再停頓下去了,總之繼續說吧!

  蘇蕉:“我主憐憫被疾病困擾的城衆。作爲祂忠誠的天使,我領下祂的神諭,拯救深陷痛苦的信徒。我主向我許諾,當這世間不再有疾病,戰爭與苦厄,我就可以作爲祂最寵愛的臣下回歸祂的國。”

  “我主允許深陷疾病的苦厄者誦唸祂的名——”

  蘇蕉:“綿延午夜的希望,鮮血與疾病的救主,熱愛玫瑰與緋色的猩紅之神……”

  站後面給梟鳥的翅膀注射微量麻醉讓梟鳥飛不起來的克里奧瞳孔一縮,猛然看向蘇蕉。

  蘇蕉卻面不改色的繼續說:“用虔誠的心向我主祈禱……救贖的光芒將籠罩主虔誠的信徒。”

  說完後,他立刻關掉了音箱一樣的擴音裝置,跟克里奧說:“走走走。”

  克里奧下意識的把注射器一拔,被困住的梟鳥立刻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嚎叫作爲終章,起身飛向天際。

  空中有呼嘯的風,蘇蕉下意識的緊緊抓着羽毛不讓自己掉下去。

  克里奧緊緊盯着蘇蕉,一字一句說:“你剛剛向他們傳達的,是「血腥之神」的教義。”

  克里奧說:“祂不會救任何人。”

  “不。”蘇蕉說:“祂會。”

  克里奧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祂只不過是王族推出的,控制羣衆思想的工具,祂……”

  蘇蕉只用一句話,就阻擋了克里奧所有的聲音——

  “但祂是我們的兔子神。”

  克里奧瞳孔一縮,他說:“怎麼……”

  蘇蕉打斷他,“我說過,我是祂行於地上的天使。”

  蘇蕉眨眨眼:“你不會覺得我在說謊吧?”

  克里奧噎住了。

  要是別人說,他肯定說你放屁。

  可是這話由蘇蕉說,偏偏就充滿了荒謬的可信度——

  蘇蕉半真半假的說:“之前曾經把祂傳給了王族……或許是王族的一個人。”

  “但他扭曲了祂的教義。”

  梟鳥尖叫着飛向層雲深處的遠方,蘇蕉望着遠處翻騰的雲,“而我現在,要去撥亂反正了。”

  梟鳥的目的地是蘇艾克城。

  克里奧沒吭聲。

  蘇蕉說:“你不信我?”

  克里奧:“……”雖然你表情很純潔,但這種事,真的很難相信。

  “那就等天亮吧。”

  ……

  夜色覆上層雲,月光爲羽翼籠上白紗。

  克里奧已經睡着了。

  梟鳥的背脊很寬大,足足有十幾米,而且梟鳥飛的很穩,所以一般不會擔心掉下去。

  蘇蕉就是在這個時候,見到的兔子神。

  祂的身影攏着清澈的月光,一雙紅色的眼睛就這樣安靜的凝視着他。

  蘇蕉看到他,又意外又高興,他說:“你怎麼找過來了?”

  他雖這樣說着,卻也覺得不對,因爲兔子神的神情總有種淡淡的陰鬱。

  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爲什麼,你覺得我會救他們。”

  蘇蕉知道兔子神指的是什麼——他讓利格城的人誦唸了祂的名,那麼他們的祈禱必然能被祂聽到。

  兔子神的問題着實有點尖銳。

  祂緊緊的盯着他,見蘇蕉似乎是愣住了,祂緊接着又說。

  “那些人。”祂說:“我想讓他們,死去。”

  祂一字一句向他宣告着,“我不會,救他們。”

  他說的很兇狠。

  蘇蕉:“爲什麼?”

  祂沉默的盯着他。

  梟鳥的翅膀掠過雲彩,它飛的更高了,似乎是朝着月亮飛去的。

  蘇蕉看到了他通紅的眼睛。

  祂的眼睛一直都是紅彤彤的,因爲祂的本體是隻兔子。

  可是今天,這片紅似乎不僅僅是紅,它染着深濃的情緒,蔓延到了眼尾,連清澈的月光都無法把這片紅浸透到明亮。

  蘇蕉發現祂背後似乎還能看到山林的剪影,而祂的腳下,零落着一些彎月一樣的紅葉。

  蘇蕉一瞬間領悟到了什麼,半晌:“是因爲我不辭而別,讓你傷心了嗎?”

  祂立刻說:“沒有。”

  祂說的又快又急。

  蘇蕉「哦」了一聲,說:“那就好。”

  兔子神:“……”那一點都不好!!

  祂覺得自己更生氣了,可是蘇蕉竟像是不明白祂心事似的,在那裏兀自想着什麼,也沒繼續說話。

  夜風和星星一起沉默。

  於是祂又着急起來——祂也不明白自己在着急什麼,可是祂就是想讓蘇蕉對他說些什麼——

  可是祂又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急切,那樣……雖然祂不懂爲什麼,但如果祂很急切,蘇還是不愛搭理他的話,祂會覺得更難過。

  但最後,還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不懂什麼是傷心。”

  祂憋憋悶悶的這樣講:“我不明白。”

  祂在心裏說,我不明白,所以,你最好講給我聽,不然利格城的人就都要死掉,全部。

  祂這樣狠狠的想着,但沒有說出來。

  祂的少年又漂亮又好看,祂捨不得讓他不好受。

  蘇蕉:“傷心是……”

  “是像不小心嚼碎的青山楂那樣嗎。”祂忽然又打斷了他。

  蘇蕉一怔。

  彷彿是怕他說出什麼祂不愛聽的話,祂兀自描述起來,“很苦,很澀,很酸,牙齒和舌頭都很痛,可是還要生生嚥下去,於是酸味蔓延到心裏,發酵到眼睛上,喉嚨和胃也是很不好受……”

  祂問:“傷心……是這樣的滋味嗎?”

  不……應該是,更難過的滋味吧。

  蘇蕉想到了被蘇遲眠關起來的那幾天。

  他竟說不出,這個的傷心,比不比得上祂嚼碎一顆青山楂的傷心。

  大抵是比不過的吧,人對於傷心的閾值總是不大一樣的。

  嚼碎一顆青山楂應該是祂從誕生到現在最傷心的事了。

  而被大哥關起來這樣的事,在蘇蕉的生命裏,只是一般般的傷心事。

  只是人間各有各的酸甜苦辣,攀比起來沒完沒了又沒意義,與其向祂形容比喫掉青山楂更傷心的滋味,不如直白的告訴祂——

  “所以,下次就不要再喫青山楂了。”

  蘇蕉聽見自己說:“如果那個痛苦刻骨銘心的話,最好連山楂都不要靠近了,戒掉山楂,就永遠不會也不會難過了。”

  “可是。”祂紅彤彤的眼睛凝視着他,說:“怎麼可以因爲意外喫掉一顆青掉的山楂……”

  “就把紅山楂的甜蜜味道給忘記呢。”

  祂想到了那零落了一地無人在意的紅葉,那熟透了也無人品嚐的果實,祂那樣傷心,比無意嚼碎了青山楂還要傷心,那天的雨水也很冷,直直的打溼了祂的眼睛。

  蘇蕉看到祂眼裏澄澈的月光,那紅色的眼睛裏似乎有淚水,又似乎有着其他的東西:“我從不會因爲一時的傷心,就永遠拋棄我喜愛的東西。”

  祂注視着蘇蕉,發自肺腑的說,“這個世間,誰總能恰好遇到自己喜愛的東西呢?”

  祂誕生了足足百年,一直漫無目的的徘徊在無盡的山野,懵懂的迴應着祈禱,祂在蔥綠或灰白的森林中,偶遇的紅色是那樣的奪目而鮮豔,卻又那樣稀少。

  祂總要在山中等很久,纔會有山茶花綻放,纔會有草莓在雪下露出尖角,辛辣的紅椒和玫瑰在一起開放,紅豔豔的山楂苦澀後纔有醉人的酸甜,祂喜愛紅色的同時又很難滿足口味——這世上能被祂完美喜愛的東西那樣少。

  ——“機會這樣少。”

  可蘇蕉就是這樣的機會。

  他是比灰暗中的鮮紅更加耀眼的……讓他一眼就遏制不住愛意與注視的存在。

  他的眼瞳比太陽更耀眼,紅脣比山雪下的草莓更誘人,讓祂一眼看見,就魂牽夢縈,念念不忘。

  可是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有着這樣連神明也會動心的美貌,只是皺着眉頭望着祂,紅脣抿起來,像在思考着什麼。

  月色下,祂彷彿被誘惑,忽然吻了上去。

  蘇蕉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想逃避,卻被死死按在了祂的懷裏。

  祂的力氣很大,明明似乎是虛影,鉗着蘇蕉的胳膊卻彷彿鐵鑄,直將蘇蕉吻的無法呼吸。

  蘇蕉瞪大眼睛,急促道:“你!!”

  祂吮吻他的脣,沙啞又認真的說:“山楂已經喫掉了,難過和甜蜜的滋味刻在靈魂裏,越是痛苦,越忘不掉。”

  看蘇蕉還是很生氣很震驚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彷彿被祂傷害的樣子。

  “神吻了祂的天使。”於是祂勉爲其難的,這樣一本正經的講:“就會愛世人了。”

  蘇蕉頭皮炸裂:“滾!”

  作者有話說

  每天聆聽祈禱的兔子神

  他們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們好像在想澀澀的事情。

  他們爲什麼在牀上打滾。

  爲什麼又人要詛咒隔壁老王,因爲給他戴了綠帽子?

  綠帽子是什麼?

  奇怪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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