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蘇蕉進了學校。
也許因爲流感,學校很多學生都戴着口罩,蘇蕉戴口罩的行爲並沒有引來太多的關注。
蘇蕉低頭進了教室。
同學們的臉都有些陌生了,也許是因爲流感,很多人都沒來上課。
他看了一眼,柳涵一不在座位上,倒是……
“蕉蕉。”
少年對着他的方向,露出了天真的笑來,“來上課啦。”
蘇蕉對着宴憐的臉,怔愣了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宴憐規規矩矩的穿着校服,青藤高中的制服是深藍色的,勾勒出他勁瘦的身材,他鼻樑高挺,似乎是因爲剛出院,臉色還有些蒼白。
蘇蕉站在門口,動不了了。
宴憐……宴憐?是宴憐還是……
蘇蕉意識到,因爲他一直不動,班級裏很多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蘇蕉心緒有些雜亂,他鎮定下來,沒有理會宴憐的招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對於蘇蕉的態度,同學們目光各異,有人把視線落在宴憐身上,卻見那脾氣驕縱可怕的少爺對於蘇蕉的態度敷衍只是隨意笑笑,很好脾氣的樣子。
蘇蕉翻開了課本。
身後就是宴憐。
如芒在背。
好在大概是知道蘇蕉緊張,宴憐除了一開始的打招呼,後來沒有做什麼多餘的事情,非常的安靜乖巧。
蘇蕉把書包放到桌洞裏,誰知卻摸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他愣了一下,把那團軟綿綿掏出來。
是一隻紅眼睛的兔子玩偶。
它對着他,三瓣脣在笑,很可愛無辜的樣子。
蘇蕉盯着這個兔子玩偶,他知道這肯定是宴憐的把戲,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它扔進垃圾桶。
但是……
語文課上。
蘇蕉正在寫翻譯,冷不丁的,從天而降一個團起來的小紙條,滾在他的課本上。
蘇蕉頓了頓,意識到這紙條從哪裏來的了。
他盯着那團起來的紙條,思緒竟有些漫無目的,發散開,又凝聚起,當然他想的更多的,還是那兩條手機短信,以及在黑鐵王座上緊閉雙眼的兔子神。
蘇蕉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去在意。
語文老師過來了。
蘇蕉把紙條攥在了手心裏,繼續在文言文上寫上註釋,但終究是有些心煩意亂。
最後,他拆開了紙條。
【對不起。】
蘇蕉一下又把紙條攥緊,指骨發白。
道歉……爲什麼道歉?是宴憐,還是兔子?
蘇蕉簡直想把紙條狠狠扔到宴憐臉上,然後揪着他的衣領問他究竟他媽的是誰,到底在搞什麼亂七八糟的無聊把戲。
蘇蕉又開始想念起系統來,如果系統在的話,他至少不會是孤立無援。
只是從他醒來之後,系統就一直無聲無息,不知道是休眠,還是怎樣。
蘇蕉抑鬱的出了口氣,他決定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無情高中生的眼裏只有學習。
下午有一節體育課。
本來這節體育課會被數學老師冷酷無情的佔有。
但因爲前些日子的流感肆虐,學校認爲學生們應該加強鍛鍊,增強體質,數學老師大發慈悲,放過了這一節小小的體育課。
籃球場上,高個子的男生們你追我趕,在打籃球。
女孩子們嘰嘰喳喳,三五成羣的一小團,在討論帥哥。
蘇蕉坐在樹蔭下,翻開了蘇遲眠給他的筆記,補自己落下的課。
秋老虎還有些炎熱,蘇蕉正翻着書,冷不丁的,眼前多了一杯蔓越莓果茶。
蘇蕉擡起頭,看到了宴憐。
他拿着兩杯果茶,低頭望着他,陽光修飾了他極其優越的臉頰,讓人竟有種奇異的夢幻感,就好像他並沒有從那漫長的幻夢中醒來——世界扭曲,一切如夢似幻。
有一剎間,蘇蕉感覺那雙望着自己的眼睛是紅色的,就像黑夜裏發光的紅月,給人不安的詭譎感。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
宴憐見他不接,也不生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修長的手擺弄着紙質吸管,噗嗤一聲戳進去,接着鍥而不捨的遞給他,說:“好喝呢。”
他似乎只是單純的這樣說,然後把他覺得好的東西,給蘇蕉。
對着宴憐這張臉,蘇蕉很難好好說話:“我不喝。”
“哦。”宴憐就不說話了。
蘇蕉也不是很想說話,如果不是那個短信,他現在肯定趕他走了,但對着宴憐說話,他心裏又覺得有點膈應。
於是他就一聲不吭的繼續看筆記。
他看筆記速度很快,一頁一頁快速翻過去,內容就深深的刻在腦子裏了。
蘇蕉正看着,忽然聽宴憐說:“我看他們……都有喝這個,好像很喜歡。”
蘇蕉愣了一下,還沒把思緒從筆記裏抽出來,“什麼?”
宴憐就指着不遠處的那些女孩子。
她們圍成一圈在聊天,手裏都拿着一杯蔓越莓果茶,很高興的樣子,偶爾還會把視線往這邊投過來,掩飾不住的好奇。
蘇蕉沉默一下,說:“我又不是女孩子。”
“呃……”宴憐說:“我知道。”
他頓了頓,“我只是覺得……很多人喜歡的話,也許你也會喜歡呢。”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調子也拖着,有那麼幾個瞬間,蘇蕉從他眼裏,彷彿見到了兔子神。
那個給他系圍巾,笨拙的說,我希望你也有的兔子神。
蘇蕉沒有從那茶褐色的眼睛看到那種屬於宴憐的,幾乎透在骨子裏的瘋狂與惡意;更多的是一種小心的,溫柔的討好,這幾乎讓他有些放鬆警惕了。
“我不是不喜歡果茶。”蘇蕉說:“我只是不太喜歡你。”
“嗯……”宴憐似乎是想了想,“那都是我的錯……茶應該是沒有罪的。”
太陽光穿過樹梢,風聽起來也很柔軟,蘇蕉看着他,伸手接了果茶。
果茶冰冰涼涼的,摸起來很冷,蘇蕉的心莫名靜了下來,他問:“所以,你是誰?”
宴憐:“嗯?”
“呃……”蘇蕉把視線放回筆記本上,聲音冷冷的,“不想說就算了。”
宴憐意識到他在問什麼,眼裏微微閃光,頓了頓,好像很老實的說:“我也不知道。”
蘇蕉:“你這話什麼意思?”
“因爲我也有點混亂呀。”宴憐慢慢的解釋着,“就從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有點認知錯亂吧,好像還發了瘋,被電擊治療關起來了。”
宴憐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就好像在說什麼習以爲常的事:“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總感覺很多意識在打架,自我認知出了一點問題……然後大概治療了一段時間。”
宴憐說:“不過……做過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道歉是認真的,對不起。”
蘇蕉冷笑着想,道歉有用,要警察做什麼。
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用害怕我。”宴憐慢吞吞的說:“我會出來上學,肯定是治好了。”
蘇蕉想,那可不一定,之前沒有治好,還不是出來發瘋。
但他當然不會說出來。“那……”
蘇蕉:“你覺得自己是誰?”
宴憐的手指無意識的敲着膝蓋,他靠樹坐着,軀幹像抽條的柳樹,帶着一種旺盛的蓬勃,大概是長了個子,校服袖子短了一些,露出了蒼白的手踝。
他頭髮也長長了,蓬鬆散碎的落下一些,遮着那眯起的茶褐色的眼睛,一副在思索的樣子。
宴憐:“啊……很奇怪,感覺自己是隻兔子……”
蘇蕉的心微微一動,他佯裝鎮定:“什麼兔子?”
“就是,覺得自己比起人,更像是隻兔子。”宴憐語氣很緩慢,臉色病態的蒼白,脣色卻鮮紅,“雖然有很多其他人的記憶,但都感覺並不是自己呢。”蘇蕉心臟微微一跳,一種莫名的企盼在生長:“那你給我發的消息,是什麼意思?”
“約定。”宴憐說,「我記得……我們之前有過這樣的約定。」”是很重要的約定……”宴憐自言自語似的說:“不可以忘記的。”
蘇蕉把視線放到了筆記上,“沒有。”
他無意識的喝了一口果茶,涼意沁入心底,他掩飾着什麼似的:“你記錯了。”
宴憐沒有反駁他,很溫順的說:“是嗎。”
“那……就是我記錯了吧。”
蘇蕉:“我說你記錯了,你就記錯了嗎?”
“嗯……因爲是蕉蕉說的。”宴憐說着,眼睛眨了眨,大病初癒的身體還沾着些弱不禁風的虛弱,他喝了一口果茶,“這個約定,是與蕉蕉約定的,如果蕉蕉說不存在的話,那就當是我的一場美夢吧。”
他望着手裏的果茶,似乎嚐出了它的酸澀,“也不錯呢。”
他顯得太乖了,太溫順了,像是被拔掉了牙齒的毒蛇,嘶嘶的叫着,卻好像沒那麼可怕了。
不,也不完全是那樣。
蘇蕉又翻過了一頁筆記,想,或者說……有點,確實,好像是有點像兔子神……所以,是祂嗎……
蘇蕉看完了一本筆記,他無意提起似的:“你就這麼出院來上課了?”“嗯……”宴憐說:“因爲傷已經好了。”
蘇蕉喔了一聲。
他想,宴憐好像確實感覺有些不太一樣了。
那麼,天災的事情……他也忘了嗎?還是,記得,但是當成了混亂認知裏的其中一種自我認知?
當然……宴憐這麼狡猾的一個人,也有可能,現在的模樣都是僞裝。
算了,無論真假,其實不是很重要……
蘇蕉想,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誰能純粹的去喜歡蘇蕉呢。
兔子神這樣愛着自己的存在,說到底,也只能存在於別人的夢裏,然後慢慢隨着夢醒失去吧。
就在蘇蕉發呆的時候,宴憐忽然靠過來,朝他伸手。
他動作太快,等蘇蕉意識到要後退的時候,宴憐已經離開了,他的手上捏着一片紅葉。
“你頭上有葉子。”宴憐說,“我幫你拿下來。”
少年神情自然,眼裏情緒也正常,看起來只是平常的幫幫忙。
蘇蕉「喔」了一聲,也沒多想。
“啊,好像還有……我看看。”
他捏着那片葉子,如同捏着令箭,又湊近了蘇蕉——靠得太近了,近的彷彿下一秒就要吻上來——
“不……”
蘇蕉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想退,卻被他抓住了領口,明明只是隨意的動作,然而力氣竟大的嚇人,一瞬間就把蘇蕉拉到了身前,控制住了蘇蕉所有的動作。
蘇蕉:“放——”
也許是太靠的太近了,蘇蕉發現宴憐的臉色太白了,以至於脣紅的像是塗了血,無端又染上了一些讓人悚然的病態來,他語氣失落:“這樣……也會介意嗎?”
他濃密睫毛下的眼瞳寫着黯然,“我知道了。”
他這樣說着,然而抓着蘇蕉的手卻沒有半分鬆懈。
你倒是放手啊!
蘇蕉忽然感覺到了一道炙熱的視線望過來,讓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下意識轉頭望過去。
男人一身極有質感的西裝,脣緊緊抿着,臉頰棱角鋒利而冰冷,眼底壓抑着憤怒。
他站在操場外,陽光暈在他的衣角,而那視線滾燙的嚇人。
蘇蕉:“……”宴無咎?他怎麼會突然來學校?
看着宴無咎的蘇蕉沒有發現一邊神態無害的宴憐,一隻手已經不覺攬住了蘇蕉的肩膀,把人扣到了懷裏,並對着不遠處宴無咎露出了勝利而冰冷的微笑。
作者有話說
復工的日子,真是酸澀。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