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蘇蕉站起來。
宴憐:“去哪兒?”
蘇蕉回頭看他一眼,拿着數學題,“去老師辦公室,問作業。”
宴憐:“我會做,可以教你。”
蘇蕉:“可是我不想聽你講。”
蘇蕉轉頭要走,宴憐忽然說:“你要去找顧西楚?”
周遭的空氣莫名變得寒冷了些,有些同學打了個哆嗦,“好冷啊。”
蘇蕉的腳步一頓,他回頭看了一眼宴憐。
少年眼瞳是很澄澈的琥珀色,一眼望過來,宴憐心臟一跳,什麼都忘了。
他等着蘇焦說些什麼。
但蘇焦什麼也沒說,很快收回了視線,拿着數學作業出了教室。
學校給顧西楚安排了一個單獨的辦公室,所以並不算難找。
沒錯,蘇焦就是來找顧西楚的。
蘇蕉敲了敲門。
“進來。”
顧西楚的聲音很清透。
蘇蕉打開了門。
陽光照的一室剔透明亮,男人正在窗前擺弄一盆吊蘭,他修長手指勾弄着纖細的葉子,白皙的手指隱約映入了動人的翡翠色。
蘇蕉進門後,他沒有看過來,視線依然專注的落在吊蘭上。
蘇蕉也不急,安靜的等他弄花。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來。
顧西楚起身了,看了一眼蘇蕉。
少年戴着口罩,抱着一本數學書,頭髮蓬鬆柔軟,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就這麼瞅着他,不說話。
他其實不太意外蘇焦來找他,讓他稍微意外的是,上課鈴響了,蘇蕉竟然沒顯出什麼焦急的神色。
他收回視線,去一邊的盥洗室洗手,他洗手很慢也很仔細,直到洗的一乾二淨。
這個時候,他才轉身看蘇蕉,露出了微笑,“不去上課,沒關係嗎?”
蘇蕉眨眨眼:“沒關係的,我有問題想要問老師。”
顧西楚用毛巾擦手,聞言一頓,“問題?你想學美術?”
“不。”蘇蕉說:“我想問問,老師會在這裏教多久的美術呢。”
顧西楚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像是有些意外:“我……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顧西楚也沒等蘇蕉回答,他說:“只是掛名而已,這些日子來給文化課不太好,打算選美術專業的同學一些參考。”
他的語氣隱隱帶些愉悅,似乎對於蘇焦主動詢問這件事感覺很不錯。
蘇蕉看着這個閃閃發光的參考:“。”
“不過,如果有些生活上,或者其他方面的問題。”
顧西楚看起來像個很貼心的老師:“我也不介意利用我的一些經驗,給需要的同學一些建議。”
“生活上的煩惱也可以說嗎?”
蘇蕉見顧西楚點頭,就說:“可以的話,那我確實有很多煩惱想說。”
“課都不去上,看來是要促膝長談了。”
顧西楚笑笑,指了指沙發,“坐吧。”
沙發意外的柔軟舒適,這種有錢人的貴族高中,對老師的待遇似乎也特別好。
“是這樣的。”
蘇蕉慢慢說:“之前,我總是收到一些奇怪的畫……”
顧西楚:“奇怪?”
於是顧西楚就看到少年的耳朵慢慢變紅了。
少年的語氣稍顯含糊:“總之……不是什麼很好的畫。”
顧西楚眉頭微挑:“不好看嗎?”
蘇蕉打斷他:“不要管好不好看,總之是奇怪的畫!”
顧西楚從善如流:“好的,嗯……你現在因爲這些奇怪的畫困擾嗎?”
蘇蕉順水推舟:“是啊,我還因爲這個搬了家。”
其實搬家也不全是因爲這個,但蘇蕉並不介意拿它做個文章。
顧西楚微微眯起眼睛。
但他語氣依然溫和:“所以上面畫了什麼呢,讓你這樣困擾?我很好奇。”
蘇焦在心裏撇撇嘴,上面畫了什麼,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還好意思問。
但蘇蕉面上卻一副很苦惱爲難的樣子:“涉及到一些個人隱私,原諒我不能告訴你……”
“而且前些日子生了病。”蘇蕉自顧自的說:“手機也被哥哥沒收了。”
蘇蕉:“我也不知道這些日子那個人有沒有給我寄畫了,要是寄了可就糟糕了。”
蘇蕉露出了憂慮的表情:“我哥管我很嚴,脾氣也不好,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生氣。”
蘇蕉說着,用眼角餘光觀察顧西楚的反應。
“原來是這樣。”顧西楚微微露出一些苦惱的神色來,“這倒是經驗沒有辦法解決的困擾了,我也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呢。”
“不過我很好奇。”顧西楚說:“這些事情,爲什麼不告訴班主任,反而告訴我——我這個新來的老師呢?”
當然是因爲你就是罪魁禍首啊。
蘇蕉:“因爲老師不是很厲害的畫家嘛。”
蘇蕉:“我說這個,當然不是懷疑老師人品的問題,只是覺得……都是畫畫的,也許老師會更瞭解一下對方的心理呢?”
“而且這種事情,要是班主任知道會很麻煩,顧老師自己也說不會再這裏呆太久,只是掛名指導幾節課就離開……這件讓我苦惱的事情,找老師說不是最合適的嗎?”
“如果這樣說,老師感到被冒犯的話,我就先說一聲對不起。”
顧西楚聽着,心底哂笑一聲,想,發現了就發現了,真會耍滑頭。
蘇蕉盯着顧西楚:“所以,老師覺得,我搬家後,那個人還會給我寄奇怪的畫嗎?”
其實蘇蕉雖然問了這個問題,但並不在乎他會怎麼回答。
蘇蕉會來,只是爲了隱晦的提醒對方,不要再給他寄那些亂七八糟的畫了,他收不到,寄了也白搭——還有之前他生病的時候……如果沒寄最好,寄了,那也沒什麼意義。
但他還是假裝乖巧,裝模作樣的等對方回答。
說到底,現在他們表面上的關係,也不過是個曾經在醫院有着一面之緣,接受過對方幫助的——學生和老師?
蘇蕉猜測着對方會說什麼,大概會安慰一下?說對方不會的,或者說,也許那個人從他生病以來都沒有寄過畫了,讓他放寬心之類的?
如果他回答後者,蘇蕉想,他應該會鬆口氣……
——“當然。”
蘇焦一愣,下意識的望向顧西楚。
男人摸了摸蘭花的纖細的葉子,“如果你沒有收到,那對他而言,應當是一件相當可惜的事情……他當然會繼續寄。”
顧西楚脣角露出了淺薄的微笑,暖黃色的陽光落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顯得十分無害。但說的話顯然不是那麼回事,“他一定不會放棄這件事的。”
蘇蕉沒想到他會這麼回,下意識:“爲什麼?”
“你有聽說過一個傳說嗎。”顧西楚笑着,桃花眼裏凝着瀲灩的光,這麼瞧着蘇蕉——他這麼瞧人的時候,眼瞼微擡,瞳孔有光,總讓人隱隱心動:“有關畫師的。”
蘇焦:“什麼?”
“傳說裏,有一位非常有名的畫師,他筆下的每一幅畫,都爲人癡狂。人們說他的畫畫風詭譎多變,又充滿了奇瑰的吸引力。他的每一幅畫都被炒到天價,但最後畫師沒有賣出任何一幅畫——即便他已經窮困潦倒,食不果腹。”
顧西楚問:“你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嗎?”
蘇焦望着顧西楚,沒說話。
顧西楚倒也不在意,繼續說:“因爲畫師把靈魂獻給了他的畫。”
“他有生之年所畫下的每一幅畫,都藏着他的一片靈魂。”
“如果把畫送或者賣給很多人,他的靈魂就會四分五裂,不再完整,死後不能上天堂,也下不了地獄。”
“他只能把所有的帶有靈魂的畫握在自己手中,或者交給共度一生之人。”
蘇焦的眼睛無意識的睜大了。
他猶疑,“所以……”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顧西楚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那位畫師,他也許是想,會把所有的靈魂獻給你吧……”
對上顧西楚無意望過來的眼神,蘇焦一霎間頭皮發麻。
那裏的含義太深邃複雜,連桃花眼的多情都不再純粹。
蘇焦語氣有些僵硬:“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老師。”
少年像是提醒着他什麼似的,尾巴僵硬的加上了「老師」。
他似乎也覺得這樣過於蒼白了些,又說,“老師真是說的太誇張了,傳說畢竟只是傳說而已……畫一幅畫很辛苦的吧,也許他很快就會厭倦了。”
“不,”顧西楚輕輕掐斷了一片翠綠的蘭葉,凝視着在他掌心翡翠似的碎葉,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
“他既然開始。”
“就不會結束。”
眼看少年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顧西楚恍若未覺,又變成了和善親切的老師,自然的轉移話題,“不過,蘇同學既然來找我問問題,爲什麼要帶數學書呢?”
蘇焦沉默一會,站起來:“拿錯了,老師,我先回去上課了。”
少年離開辦公室,腳步聲漸漸遠了。
顧西楚將碎葉握在掌心,修長白皙的手慢慢收緊,脣角漾開了笑意,桃花眼裏的光亮的驚人。
蘇焦回去的時候,蘇遲眠親自開開車接他。
蘇遲眠每天都會接他放學回去,但是公司如果很忙,也會讓司機來接——這種情況很少。
來接蘇焦的時候,蘇遲眠雖然話少,但蘇焦能感覺到他心情都是很不錯的。
只是今天……
蘇焦望着不遠處,在車前站的筆直,頻頻看錶,眉頭鎖緊的蘇遲眠。
蘇焦感覺自己這位哥哥的心情很不好——不,應該說,非常糟糕。
蘇焦隱隱猜到了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蘇遲眠看到了他,眉頭蹙着,給他拉開了車門,示意他上車。
蘇焦在車門前停下來了。
蘇遲眠看他:“上車。”
“我想起來一件事。”蘇焦盯着車窗上貼的防窺膜,沒看蘇遲眠:“我以前在網上買過一些東西,應該到貨了吧……你不給我手機的話……”
蘇遲眠打斷他:“地址正確的快遞,管家都有替你收好。”
不知道是不是蘇焦的錯覺,他總覺得蘇遲眠這話說的冷冰冰的。
“哦……”
蘇焦盯着蘇遲眠看,就是不上車。
蘇遲眠:“?”
蘇焦:“你打斷我。”
蘇遲眠:“……”
蘇焦總結:“你對我不耐煩。”
蘇遲眠:“沒有。”
蘇焦:“可是你打斷我說話。”
蘇焦又說:“你對我不耐煩還要管我,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心情,你對我好就是想滿足自己的控制慾和解除自己的愧疚感——”
生氣?他可以比他還氣。
蘇遲眠果斷道歉:“對不起。”
蘇焦話沒說完,整個人被打橫抱起,放到了車後座上,“回家再說。”
蘇焦:“我不——”上車。
但人已經在車上了,門還鎖了,車子發動,蘇焦抑鬱一會,決定放過自己:“那我等會去倉庫看看。”
蘇遲眠沒回答他,車速卻忽然加快了很多,周遭景物飛速閃退,照這架勢,從學校到別墅往往一個小時的車程生生能被蘇遲眠開成了半小時。
蘇焦想,顧西楚給他寄的那些畫,肯定被蘇遲眠看見了。
不……也許沒那麼糟糕,蘇遲眠公司那麼忙,沒空關心他快遞吧?
蘇焦故意說:“開這麼快乾嘛,我要暈車了……”
於是車速又慢了下來。
蘇遲眠終於說話了:“暈不暈?”
“不暈了。”
蘇遲眠這態度,蘇焦一下又捉摸不透了。
難道其實沒發現?在因爲其他的事情生氣嗎?
但這些僥倖的想法,在看到他家燒的焦黑的倉庫的時候,戛然而止。
蘇焦看着這一屋子的狼藉,難以置信,他哆嗦着問管家,“你說……這是蘇遲眠乾的?”
“是的,小少爺。”管家委婉的說:“蘇先生一時失手……”
蘇焦覺得自己裂開了。
蘇遲眠燒他房子,罪該萬死!!
倉庫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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