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塑

作者:九流書生
“師尊,找不到。”

  喬遊已經按照烏行白的命令在祕境裏尋找幾個來回了,壓根兒沒發現季觀棋的行蹤,他都有些懷疑季觀棋是不是已經死了,但是這話剛到嘴邊,在看到烏行白的臉色之後,又只能嚥了下去。

  烏行白自己在季觀棋消失的那一刻就立刻前往了祕境入口處,如果季觀棋想要離開祕境,必然要從這裏走,即便是用陣法,也只能在祕境內進行移動,而無法直接出祕境。

  他可不放心讓別人看了,畢竟之前季觀棋就是這麼跑掉的,那兩個廢物,根本認不出季觀棋的僞裝。

  旁邊的其他宗門長老都不明白烏行白這是想要做什麼,玄天宗的孫長老旁敲側擊詢問是不是季觀棋惹怒了他,烏行白也只是搖頭道:“不是。”

  其他人更不敢多問了。

  然而烏行白從一開始還有些平靜,認定季觀棋絕對要從這裏離開,畢竟衆所周知,這祕境只有一個出口,到後來祕境快到了關閉時間,他開始有些不安。

  裏面尋找季觀棋的喬遊也暗自叫苦,這祕境都快關閉了,他也趕着出去,而且自己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當然,如果昏迷過去的蕭堂情算是一樣的話。

  他是在大殿裏的廢墟里找到重傷倒地,昏迷不醒的蕭堂情,對方傷得及其嚴重,整個胸膛骨頭應該都被擊碎了,吐出的鮮血裏甚至帶着內臟的碎肉,旁邊的雙刃刀更是出現了裂紋,看得出來是遭受過重創的。

  喬遊都有些擔憂蕭堂情能不能活着出去。

  “仙尊。”眼看這祕境快要關閉了,旁邊長老只得硬着頭皮道:“祕境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要關閉了,若是到了時間還未出來,只怕就會被困在祕境之中了。”

  “再等等。”烏行白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的目光始終緊盯着已經開始不穩定的祕境入口,直到喬遊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烏行白的臉色纔算是好轉,剛要上前將喬遊背上的人帶出來時,卻發現這人竟然是蕭堂情。

  喬遊一路帶着蕭堂情出來,可算是廢了不少力氣,他打量着找不到季觀棋,到時候師尊肯定得生氣,但是他雖然沒找到季觀棋,好歹也找到了二弟子蕭堂情,無論怎麼說,至少能讓烏行白降低點怒火。

  但是他完全沒想到,在看到他揹着的時候蕭堂情時,烏行白的怒火更盛了。

  別的弟子看到蕭堂情這般,連忙都上前幫忙,喬遊累得趴在地上,喘着氣道:“師尊,實在是找不到季觀棋了,只看到蕭堂情不知道被誰所傷。”

  他一擡頭,就對上了烏行白冷得幾乎掉渣的眼神,任憑他平時再如何任性妄爲,此刻也不敢開口。

  而這時,祕境入口處已經開始關閉了,但是根本沒有身影再出來,奚堯見狀低聲道:“我聽聞祕境一旦關閉,裏面是不會有活人存在的,若是有修士在裏面,也會被祕境裏的小天道所殺。”

  此話一出,站在祕境旁邊的烏行白眼底掠過了一絲極難察覺的嘲諷,但也僅僅一瞬間,頃刻便恢復了往常冷漠無情的模樣,就連跪在旁邊的喬遊都未曾察覺。

  “是這樣的。”一旁的長老應聲道。

  但是誰都不敢在烏行白麪前說這話,眼看祕境只剩下最後一絲縫隙,大家互相對視一眼,根本沒看到季觀棋的身影,其實都猜測季觀棋已經死在了裏面,但是無人出聲,卻在這最後時刻,原本未動的烏行白卻忽然出手了,龐大的靈力直接暴力撕扯開了這祕境入口,周圍的空間都呈現了裂縫,衆人駭然,他沒有半點廢話,徑自直接進入了這祕境之中,並且甩出了方天畫戟擋在了祕境入口處,硬生生將其撐住。

  “這不成啊!”孫長老眼睛瞪得很大,想要上前阻攔但還是晚了一步,震驚道:“這樣不行啊!這是福地洞天,祕境裏的小天道若是在祕境關閉後發現裏面還有修士,會直接抹殺的!”

  “師尊!”喬遊和奚堯失聲喊道。

  然而烏行白只留下一句“任何從裏面出來的人,全部攔住”後,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裏,只留下方天畫戟。

  他是所有人的目光所在,一看他進去了,衆人都緊張起來,不過神色各異,到底在想什麼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每一秒對玄天宗弟子而言都是煎熬,特別是孫長老,壓力簡直都快壓垮他了,要不是前面還有方天畫戟擋着,只怕他都快跪地了。

  身爲兩大頂級祕境之一的福地洞天,裏面蘊含的小天道自然威力非凡,烏行白一進去便感覺到了天道威壓,他沒有吭聲,繼續往前尋找,每走一步,威壓便大一層,直到最後寸步難行,但他神色不改,繼續尋找。

  小天道的懲戒宛如實質,落在烏行白的身上,這具已經多年未曾受傷過的身體竟然緩緩滲出鮮血,身上的衣袍更是破損厲害,傷口處血肉外翻,他全然不放在眼裏,彷彿受傷的並非是他的身體一般。

  大抵是小天道也察覺到了對方還要繼續往前,不肯離開,於是更加憤怒,周圍靈獸都感覺到了小天道的怒氣,原本還在叫囂的靈獸紛紛安靜下來不敢吭聲,烏行白再往前一步,脣角微微溢出血跡,他隨意擡手抹去。

  破損的衣袍之下,隱隱能看到他身體上一些本不該出現的傷痕,異常怪異,但這些很快就被遮擋住了。

  就在他快要走到一道裂開縫隙的祕境裂口處時,這祕境裂縫卻已然開始自行合上,待烏行白走過時早就不留半點痕跡。

  他卻還是停了下來,目光落在地上殘留的鮮血上,半蹲下來之後靈力宛如實質一般,以他爲中心不斷延伸,神識開始對這個祕境進行覆蓋。

  這宛如挑釁的行爲已經引得小天道大怒,降下了雷電,卻被烏行白全部扛住了,神識遭受攻擊,就算是烏行白也有些喫力,他毫不在意地吐了口血,再次加大了覆蓋力度。

  他不信季觀棋不在這裏,他不信季觀棋死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明明記得上輩子季觀棋是活着回去的,沒道理這輩子竟然隕落在此,這絕無可能,他執拗地非要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但不出意外地一無所獲。

  “也許你的重生,引起了一些事情的改變,從而造成他的死局呢?”

  之前幻境裏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微微擡起頭,扭頭看向了神殿方向,隔着這麼遠,即便在小天道的壓制下,依舊一意孤行地擡起手,一道畫地爲牢再次落下,讓一座大殿轟然倒塌,烏行白猛的噴出了一口血。

  “他不會死。”烏行白低聲道:“但你可以死了。”

  外面的人已經快要急瘋了,孫長老都想好了回去自己要如何受罰了,但就在此刻,原先被方天畫戟撐着的祕境入口開始震顫,他們緊張地向前,緊緊盯着方天畫戟,生怕這入口突然關閉。

  然而一道身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有人倒吸了一口氣:“鎮南仙尊!”

  烏行白出來了,他渾身上下有些狼狽,披着一件法器外袍,看上去除了臉色略顯蒼白,臉上有兩道血痕之外,並無其他損傷,他出來後直接收回了方天畫戟,頭也不回地朝着玄天宗方向前去,甚至都沒有和上前的喬遊他們多說一句話。

  不過他一向如此,其他人也都習慣了。

  “師尊這是怎麼了?”喬遊感覺有些事情好像超出預料了,而旁邊的孫長老則是一臉震驚地看着已經閉合的祕境入口,他想着的是仙尊這一出手,恐怕修真界各宗派恐怕更不敢在玄天宗面前說什麼了。

  然而等喬遊他們回到玄天宗的時候,卻並未接到說烏行白回來的消息。

  “他說他有事要辦,就走了。”宗主也是苦惱,道:“留下一個重傷的弟子,這可怎麼辦?”

  重傷的蕭堂情是被孫長老他們帶回來的,藥堂已經用了最大的努力,但依舊沒能讓他清醒過來,畢竟傷得實在是太重了,但好消息是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山林裏的空氣有些溼潤,大概是因爲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季觀棋仰躺在地上的,被陣法符傳送出來的時候,他想過很多地方,唯獨沒想到竟然將他送到了上輩子爬出去的裂縫旁,於是他再次從這個裂縫爬了出去。

  歷史真是十分相似,再次重演,可是這一次他已經拿到洗髓丹了。

  青鸞是跟着季觀棋出來的,它此刻已經變成一隻普通鳥雀的大小,時不時就啄一下季觀棋的左手,試圖讓他清醒點。

  季觀棋的右臂傷的太重,鮮血淋漓,以至於它都不忍心看,而左手一直握着君子劍,即使是昏迷的時候也是不肯鬆手。

  “我沒事。”季觀棋的意識的確是有些不太清楚,他傷得太重,想要從乾坤袋裏拿出僅剩的回春丹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幾次之後只能任由自己這麼躺着,等恢復點靈力再動彈。

  他知道這附近就是神廟,上輩子就是在這裏因爲重傷被人拖到了神廟裏,不過這輩子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之前的恩人了。

  體內洗髓丹的功效正在發揮作用,一點一點的,季觀棋能感覺到體內亂七八糟的脈絡似乎是在被什麼緩緩覆蓋着,然而不等他明白這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忽然一陣劇烈的涼意席捲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經脈被寸寸凍結,這種感覺很難受,說不上來是痛苦,但非常無力,裏面的靈氣更是一點都不能動彈。

  季觀棋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腦子也從身體的劇痛裏清醒了一瞬,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原本被凍結的經脈就像是忽然遭遇了火油的炙烤。

  見過瓷瓶在冰湖裏冷凍一整夜後,又被火堆直接烤的樣子嗎?瓷瓶的表面會寸寸龜裂,而後直接裂開,成爲一地碎片。

  現在季觀棋的經脈就是這種感覺,他喉嚨裏發出了嘶啞的痛叫聲,而後又怕引來旁人,只能咬住旁邊的樹幹枯枝,手指狠狠抓進了泥地裏。

  他痛得渾身是汗,痛得神智不清,雙手都鮮血淋漓,但不及他經脈的萬分之一痛,而這感覺可真是熟悉,之前在四象兩儀裏經脈盡碎的時候就經歷過了。

  他無比清醒,沒有比此刻更加清醒的時候了。

  最痛苦的莫過於這經脈碎裂的過程,挺過這一波的痛苦之後,他仰躺着,感受體內幾乎碎的一塌糊塗的經脈,然而就在他以爲要再感受一次靈力散盡的痛苦時,卻隱隱察覺到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兜住了他的靈力。

  溫潤的感覺慢慢涌了上來,季觀棋心頭微微一震,隱隱猜測到這是洗髓丹。

  破後而立,倒也有據可依。

  只是這也太痛了,季觀棋的全部力氣都在抵禦那一波痛苦的時候用完了,溫潤的靈力在體內流淌時,他渾身鬆懈了下來,眼神渙散,腦子裏不合時宜地響起烏行白的那句喫下四顆丹藥纔是真正的洗髓丹。

  “終於結束了……我要……我要破後而立!”他聲音嘶啞地笑了一聲後。整個人竟然直接昏迷了過去。

  印象的最後,他看到了一個瘸着腿快步走向自己的人,對方滿頭白髮,如同上一輩子那樣。

  ……

  ……

  蕭堂情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裏,他這輩子一心只想要提升修爲,爲此他用了很多方法,包括邪道。

  他並不甘願做一個所謂的高階修士,他要做那修真界的人上人。

  邪修功法對於他而言,誘惑力實在太大,他有無數次接觸的機會,可惜總被一個人破壞了。

  對於季觀棋這個人,蕭堂情是有些煩的,但又不好直接撕破臉,偏偏對方總是精準地在他每次想要研究邪修功法時阻止他,這簡直就是煩不勝煩。

  他甚至有時候在想,難道這季觀棋自以爲掛了個宗門首徒的名頭,就是真正的大師兄了嗎?那也未免太過愚蠢。

  可對方似乎真的是以大師兄自居,並且在承擔所謂的大師兄的職責。

  這對於蕭堂情而言,真是的太愚蠢了,然而他不會像喬遊一樣什麼都說出來,更多的只是藏在心裏,維持表面平和就行。

  矛盾爆發就在他終於拿到了邪修功法,開始修煉,日漸神速的時候,他被季觀棋看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可能改變功法了,一旦練了邪修功法,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他以爲季觀棋要暴怒,他也想着要不要殺人滅口,但是對方只是平靜地看着他,微微皺眉,最後嘆着氣道:“邪修功法雖進步快,但最傷心境,若是如此,即便現在進步神速,日後也會卡在一個境界上不去,到時候滋生心魔,更容易出亂子,便是傷人傷己。”

  季觀棋沒有告密,他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但是更加緊盯着蕭堂情,蕭堂情殺作惡多端的邪修,他不管,但若是要對普通人動手,那柄君子劍定然會擋下他,甚至直指他的胸膛。

  漸漸的,蕭堂情也能覺察出味兒了,季觀棋這人就是很有意思,他有自己的一個判斷善惡是非的標準,並不一定和世俗相同。

  他的善惡是非是不受其他人影響的,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知道了季觀棋的這個性子之後,爲了少些麻煩,蕭堂情便專挑邪修殺,往往他吸收完邪修的功法之後,轉頭就能看到在不遠處,那人正抱劍旁邊,只是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眉頭緊鎖。

  蕭堂情忽然感覺似乎是從自己修煉邪修功法之後,這人就沒怎麼笑過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着,直到有一日,他修煉邪修功法的事情暴露了,他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也或許是被誰暗中看到了,總而言之,整個玄天宗都知道他修煉了邪道,其他宗門也上門討伐他。

  他又生氣又覺得可笑,有季觀棋在旁邊盯着,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碰到任何一個無辜修士。

  他被衆人壓在了玄天宗的主殿前,四周都是要他自戕的所謂名門正道,他渾身修爲都被封住了,師尊高高在上地看着,低垂的目光中只有冷意,他早就知道自己這個師尊是從不在乎弟子死活的,只管是非對錯,不管親近遠疏。

  就在人人都要他死,人人要他以死謝罪的時候,只有一人出來了,他有些震驚地看着眼前擋住其他武器的君子劍,劍身靈力纏繞,而它的主人也立刻趕來,手握君子劍擋住了旁人的攻擊。

  季觀棋握着君子劍,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道:“我確定他沒有殺任何無辜者,罪不至死。”

  這一下那些所謂名門正派可就炸了鍋,矛頭紛紛指向了季觀棋,蕭堂情看着他肩背消瘦,卻異常挺直,彷彿手握一柄劍就能在前面擋住所有的風浪。

  他身上白衣染血,手握長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直至那一刻,蕭堂情才明白,眼前這人才是真的一旦堅持了一件事情,就絕不改變,絕不回頭。

  他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現在是季觀棋想護着他,如果有一天他做錯了事情,季觀棋不要他了,那……

  他覺得,按照這人的性格,那恐怕無論他做什麼彌補,眼前人都不會回頭的。

  最後師尊出手,這件事情才落下帷幕。

  然而回去養傷的時候,他發現季觀棋的傷遠比他這個受刑的人還重,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倒是第一次心甘情願地叫了聲“大師兄”。

  那一次,季觀棋回去後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來。

  明明他和季觀棋的關係從那一刻起就緩和了,明明後來兩人也能一同練劍,明明他也答應了季觀棋絕不會濫殺無辜,絕不會吸收無辜修士的靈力。

  然而從什麼時候開始,又變了,似乎是從季觀棋第一次傷害奚堯開始,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不,應該說關係更差了,蕭堂情說不上來自己爲什麼要關心奚堯,但從對方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不光是他,包括喬遊,都對季觀棋越來越差,因爲季觀棋總是對奚堯不好,他在衆人討伐魔宗的時候丟棄了奚堯,他在於靈獸對戰時推了奚堯,他傷害了奚堯,終於惹怒了宗門,將他關在了水牢中。

  蕭堂情去看過他兩次,不過季觀棋應該都不知道,因爲那時候的他已經氣息奄奄,看上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哪裏還有之前風度翩翩,一劍驚四方的君子劍的模樣。

  “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死到臨頭,季觀棋依舊嘴硬,他低着頭聲音嘶啞道:“可笑……荒唐……我要見師尊……”

  最後一次去看季觀棋的時候,蕭堂情也是沉默地離開了。

  然而,當他回去的時候,就聽到了奚堯再次中毒的事情,還是之前季觀棋下的餘毒復發了,同時又聽到季觀棋逃出水牢的消息,這一次,他和喬遊親自出手,抓他回來,只有這樣,才能逼出解藥,救下奚堯。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季觀棋,因爲就在這次,他們的師尊烏行白親自出手了,那柄赫赫有名的方天畫戟穿透了季觀棋的胸膛,將他死死釘在了萬丈崖上,他的生機快速消散。

  烏行白不愧是烏行白,一出手就是殺招,並且只要一招。

  那一刻蕭堂情腦海裏想着的是季觀棋跪在水牢的時候,明明已經快要意識模糊了,還在說這“我要見師尊”,他以爲師尊能救他嗎,不,其實殺他的就是師尊。

  季觀棋死了,死的徹徹底底,然而讓蕭堂情意外的是,他竟然主動碎裂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斷了輪迴之路,似乎在被方天畫戟穿透胸膛的那一刻,他連一點點想活的意圖都沒了。

  蕭堂情以爲烏行白是猜到了這個結果的,可對方又好像不是,如果他沒看錯的話,他的這位師尊在接過季觀棋的屍身時,查探不到他的魂魄的那一刻,臉上一向平靜的神色驟然穩不住了,難得有一天能看到這位名震四海的人物臉上出現了慌亂二字,但也只是一瞬間,快得像是蕭堂情的錯覺。

  他覺得好像是有什麼偏離了烏行白的掌控範圍了,但又抓不出緣由,不過他一向看不透自己的這個師尊。

  再後來,季觀棋的屍身就不見了。

  曾經的君子劍,活着的時候名聲在外,死後一身污名。

  直到後來,他在交易所的拍賣行上買到了當年祕境的法寶,這是個記錄的卷軸,有當年祕境入口的影像幻境,他重金拍下,打開之後才發現了一個他甚至都不願意承認的事情。

  他尋找了數年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季觀棋。

  幻境卷軸中的季觀棋左肩胛骨重傷,三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尤爲可怖,鮮血淋漓,他自己也有些走不穩,但還是揹着因中毒無法視物,且昏迷不醒的蕭堂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聲音極其嘶啞道:“撐着點吧,別枉費我大老遠跑到這裏來救你,嘶,那東西咬人可真疼。”

  這太嘶啞了,完全不像是季觀棋的聲音,但是他一貫的語氣,蕭堂情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卷軸是假的,可後來的種種事情都證明這個卷軸記錄的全部都是真的。

  因爲就連他們在祕境裏同生共死了整整十日,他曾短暫清醒時,送給對方一枚定情玉佩的事情都被記錄在了卷軸中。

  多年前揹他出祕境的是季觀棋,後來爲他舉劍對抗所有宗門的人還是季觀棋,可是季觀棋已經死了。

  死的徹徹底底,連一絲魂魄的碎片都不曾留下了。

  ……

  “聽說蕭師兄醒來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已經一整天了。”一名內門弟子和另外一名弟子閒聊時說道:“自從蕭師兄重傷從福地洞天裏回來之後,好像就不一樣了,這好不容易纔醒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忽然不見任何人。”

  “也不算不見任何人吧,不是還問了大師兄在哪嗎?”另一名弟子說道。

  “說不上來,反正感覺不對勁。”這名內門弟子嘆了口氣,道:“大師兄不在宗門裏,感覺一下子冷清了好多啊。”

  他們是奉命過來送藥的,東西放在門口就走了,蕭堂情獨自一人坐在牀上,他傷的很重,但這不是重點,而是他發現自己似乎……

  似乎……重生了。

  他第一反應不是自己重生了,也不是自己要做什麼,他第一反應是幸好季觀棋還活着,只要人還活着,一切都還能彌補。

  因爲現在的季觀棋,還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

  雖然不知道他和師尊之間有什麼矛盾,竟然自行離開玄天宗,不過想來,大概是師尊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畢竟上輩子師尊連殺了季觀棋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還有什麼是他這個鎮南仙尊做不出來的?外面傳聞鎮南仙尊如何如何公平正義,可蕭堂情總覺得那層光環既壓抑,又怪異,不過這都與他無關。

  “幸好,幸好還有機會。”蕭堂情看着自己的手,低聲喃喃道。

  他起身想要去找季觀棋,奈何身上傷勢太重,只能作罷,扶着牆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小林子裏,眼底掠過了一絲懷念。

  上輩子季觀棋死後,他得知了真相後也到處找過季觀棋的屍身,但都一無所獲,季觀棋死前什麼都沒有留下,真正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而這片他們經常在一起切磋的小林子就是季觀棋給他唯一的掛念。

  “師兄……”蕭堂情聲音低顫道:“你還活着,幸好你還活着。”

  喬遊得到了蕭堂情醒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跑了過來,他人還沒到,就聽到他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你總算是醒了,快跟我說說是誰把你打成了這樣,我去幫你報仇!”

  蕭堂情聽到對方的聲音就有點頭疼,但也回憶起了這輩子自己是怎麼重傷昏迷了,一時間臉色有些不對勁。

  “怎麼不說話?”喬遊一把推開了門,靠在門邊道:“我可跟你說,我不像你,窩窩囊囊被人差點打死,要是換了我去,你看我會不會殺了他。”

  “……”蕭堂情是真的想說動手的人就是烏行白,但是考慮到自己現在尚未暴露邪修,喬遊對此根本不知情,烏行白大概是發現了,但是看喬遊的態度,對方也沒告訴宗門。

  蕭堂情便將這話嚥了下去,只是道:“下次遇到了,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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