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你師尊呢?
可也許是因爲涉及天道,他們的弟子總是容易遇到點意外,命途多舛,多次幾個驚才豔豔的天才級別人物也都相繼隕落了,福地洞天裏的那位仙尊就是其中一位,而他已經算是活得久的了。
季觀棋和這位名叫李行舟的天機門弟子一同騎着千里駒前往天機閣的,原本季觀棋還擔心對方會不會覺得慢,畢竟對方看上去也不太像是好相處的樣子。
天機閣弟子在外行事大多數都十分低調,這人卻上來就在喬遊是玄天宗少宗主的情況下依舊招惹,若非掛着天機閣的牌子,季觀棋是萬萬不敢相信這是天機閣弟子。
不過好在,這人只是看了眼小馬駒微微擰眉,並未多說什麼,便跟着一起上路了。
只是原本喜歡在周圍玩的青鸞此刻卻落在季觀棋的肩膀上不肯下來。
“我聽聞天機門弟子極少下山。”季觀棋說道:“不知道李兄下山可是有事?”
“叫我行舟就可以了。”李行舟說道:“奉師門之命,前來天蛇城,畢竟之前福地洞天的前輩乃是師門的尊長,師尊有令,來詢問三頭蛟前輩是否要隨我回師門。”
“看來它是不願意了。”季觀棋笑着道。
李行舟點了點頭,道:“是這樣的,三頭蛟很喜歡人間繁華,喜歡收集各種寶物。”
季觀棋聞言點了點頭,對此他深有體會,爲了得到是誰重生了的信息,那條三頭蛟可是向他索要了不少寶物,季觀棋一大半的家當都被它給搬空了,這纔得到了烏行白這三個字。
不過好在這消息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觀棋,你要前往天機門,可是有何要事?”李行舟騎着千里駒,他道:“在下不才,略懂一二,師尊是天機閣的知問仙尊,也許能爲你解答一二。”
季觀棋本就想問一些,一聽這話,頓時有些詫異,他道:“知問仙尊?聽說知問仙尊已經數年沒有消息。”
“師尊正在閉關,因此便不與外人接觸了。”李行舟說道。
他說話的聲音很緩,穿着一席黑色衣袍,邊緣則是用銀線繡出的雲紋,襯得整個人身姿如玉,即便是僅僅算作清俊的容貌也被托出了幾分貴氣。
“不瞞你說。”季觀棋收回了目光,撿着不重要的提起,他道:“行舟,你可知什麼是天道,什麼又是天譴?”
“天道,修行本就是逆天奪命之事,真要說的話,但凡是修行,皆是逆天而行,因此纔會有小雷劫,大雷劫,以及修行途中的心魔,意外,甚至是六親緣薄。”李行舟似乎是對此頗有研究,說起來直點問題,他道:“而天譴,則是逆天而行之後的懲罰,但倒也不必在意,凡是修行,都有天譴。”
“我聽聞福地洞天的那位仙尊,乃是逆天而行了。”季觀棋問道。
“是。”李行舟點頭應道:“他想追求壽與天齊,所以爲天道所不容,遭受了天譴,然世間如他一般的修士有很多,最後能得善終的,至少目前,我還沒見到過。”
“對了,玄天宗就有一位。”李行舟忽然說道。
驟然聽到“玄天宗”三個字,季觀棋下意識擡起頭,忽然想到自己的君子劍的確也算是小有名聲,對方認出自己也很自然,他道:“哪位?”
“你是不是猜的是烏行白?”李行舟微微半眯了一下眼睛。
季觀棋下意識擡起頭,眼底掠過了一絲詫異,李行舟哼笑道:“但不是他,而是喬天衣,你們的宗主。”
李行舟脣角帶笑,他緩聲道:“你不知道嗎,他守着那天道石碑二十九年了,而他在二十九年前,命數就該盡了。”
兩人走的很緩慢,等到了下一座城池的時候,都已經到了半夜了,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問道:“客官住店啊?要幾間房?”
“一間。”李行舟說道。
季觀棋看了他,而後道:“還是兩間吧,我定兩間房的銀子還是有的。”
雖然三頭蛟挖走了不少財產,但他還不至於到身無分文的地步,李行舟說道:“咱們的小馬駒……千里駒還在外面,小心被人拿走了,這裏我付就行。”
季觀棋想起青鸞還在外面,上次就是青鸞嚇走了千里駒,此刻被對方這麼一提,也有些不太確定了,只得道:“那就麻煩你了,我等會把銀子給你。”
說完,他急匆匆趕去外面,這千里駒平常帶人走路倒是不積極,逃跑的時候可算是日行千里,對此季觀棋深有體會。
然而他前腳剛出門,後面李行舟就拿出了一錠銀子,店小二都愣了,只聽到眼前這身着華貴的公子說道:“記住了,一間房,只有一間房,知道了嗎?”
這有錢不賺白不賺,店小二立刻點頭,道:“明白公子。”
於是等季觀棋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行李都被李行舟拿到了房間裏,他有點詫異地問道:“怎麼一間房,不是要兩間嗎?我去找找店小二。”
“我問過了,滿房了,就剩下這一間了。”李行舟不知道從哪拿出的摺扇,還是玉骨的,觸手溫涼,他道:“不如你睡裏面,我睡外面。”
“……不用,我不困。”季觀棋嘆了口氣。
“那你睡牀,我睡地上。”李行舟從乾坤袋裏拿出了被子給季觀棋的牀鋪上,又給自己在地上鋪了一層,季觀棋瞧着絲綢被子,忍了忍沒有說話,然後就看到對方又從乾坤袋裏拿出了一整套玄玉茶具,緊接着甚至翻出了一張茶案,眼看對方還要繼續掏乾坤袋,季觀棋連忙上前阻止道:“你……你到底都帶了什麼?”
“家當。”李行舟展開玉扇,道:“當然是什麼好帶什麼。”
季觀棋:……
好不容易勸住了李行舟,季觀棋是真的有點睡不着,他喜歡靠在窗臺上,李行舟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和別人住在一個屋子裏,所以有些不習慣?”
“倒也不是第一次。”季觀棋說道。
“和你師尊?”李行舟摸了摸茶盞,又從乾坤袋裏掏出茶葉還有爐子,沒有火就用符咒點燃,看得季觀棋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次欲言又止,他做完這一切之後,十分安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道:“想來你接觸最多的,應該就是你師尊了吧?”
“我沒有和師尊住過一間房,他的鎮南殿從不會讓我住的,我住着的是小木屋裏,但他也不會來。”季觀棋說道,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本來還在倒茶的李行舟忽然手一抖,水燙到了自己的手上,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了?”季觀棋從窗臺上下來,朝着這邊走來,問道:“燙着了?”
“沒事。”李行舟重新沏茶,他推給了季觀棋一盞茶,問道:“那你和誰住一間?蕭堂情?喬遊?還是青鸞?”
“路小池。”季觀棋說道。
滾燙的茶水入喉,李行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看得旁邊的季觀棋忍不住道:“你……要不慢點喝。”
“沒事。”李行舟面上帶笑,眼中卻看不出半點笑意,他不燙,他就是心涼。
“你和那個叫做路小池的,什麼關係?”李行舟扭頭問道:“好友嗎?”
季觀棋有些奇怪地看着李行舟,不明白對方問得這麼仔細幹什麼,但既然問了,他只好說道:“好友。”
李行舟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然後就聽到季觀棋開口問道:“你的宗門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這一下問到了李行舟的知識盲區,他眼底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面上不露分毫道:“就是普通弟子那樣,日常去修行,然後比試切磋。”
“這聽起來和玄天宗也差不多,我以爲天機門會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季觀棋笑着道:“你知道我最羨慕什麼嗎?我最羨慕小池的師門,他的師尊修爲不高,但是對他們這些弟子都很好,很寵溺,而師兄弟姐妹之間互相友愛,他們會爲了今天喫什麼而爭執,卻不會爲了靈丹功法而起殺心,不會因爲修爲高低,天賦強弱而互相諷刺……這纔像是個師門。”
李行舟一直握着空的茶盞,他看着季觀棋,月光落在對方的臉上,他甚至能看到季觀棋脣角的笑意,李行舟心中微微一動,他問道:“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季觀棋笑着道:“誰不羨慕啊,如夢一般的師門。”
李行舟喉頭微微聳動,片刻後,他道:“看來你對你現在的師尊有些失望。”
“別提他了。”季觀棋摸了摸自己的君子劍,他道:“他已經不是我的師尊,我也不是玄天宗的弟子了。”
黑夜裏,李行舟幾次想要勾起脣角都失敗了,他最後反覆摩挲着茶盞的杯口,但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這一整夜,他都有些睡不着,總想着季觀棋的話,字字錐心,特別是那句“別提他了”。
第二天一早,季觀棋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此刻只覺得渾身都舒暢了,顯然是睡得很好,只是沒看到李行舟,結果剛準備推開門就瞧見對方端着粥上來了,道:“早上喝點粥吧,我去集市上買了兩個包子回來。”
“你一大早就去買包子了?”季觀棋頓了頓,道:“你……”
季觀棋看着李行舟拿着包子和粥的樣子,忍不住靠着門邊笑了起來,對方有些不明所以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你衣服上沾落葉了。”季觀棋擡手隨意爲他拿走落在肩頭的落葉,他道:“其實不必起得這麼早,你若是喜歡熱騰騰的包子和粥,下次我帶你去喫,在攤子上的比買回來的更好喫。”
李行舟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等季觀棋發現他沒跟着進來,困惑地轉頭看向他時,李行舟才擡步踏入了屋內,將粥和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他道:“你對每一個人都是這麼好嗎?”
“那倒也不是。”季觀棋很奇怪他怎麼問出這話,便應道:“旁人對我好,我自然也對他好,旁人對我不好,我自然也不想搭理他。”
“那我對你好嗎?”李行舟問道。
“可不會有第二個人一大早上街爲我買粥和包子了。”季觀棋脣角帶笑,咬了一口肉包子,旁邊的青鸞叫了幾聲,顯然也想喫,往常不喫到東西不罷休的它,這一下聲音越來越小,乾脆張開翅膀撲騰到外面,自己去找喫的了。
“那以後我天天給你買。”李行舟說道:“每天變着花樣的買。”
“那倒也不用。”季觀棋搖了搖頭,道:“喫你的喝你的,我還住着你的,總不好一直這樣。”
“我很多錢……”李行舟搖晃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道:“非常多。”
季觀棋聞言笑了一聲,道:“你說話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李行舟頓時滿懷期待地看着季觀棋,然後就聽到他說:“昨天跟你說的,路小池,也許你會跟他挺合得來,他跟你一樣,是一個對誰都很熱情的人,對朋友很赤誠,值得一交。”
路小池。
李行舟眼底掠過了一絲怒氣,卻不敢被季觀棋看出來,只能用玉骨扇不斷地扇着風,強忍火氣,季觀棋見狀問道:“你很熱嗎?這都深秋了。”
“心火重。”李行舟頓了頓,補了一句:“沒事,你喫你的,我出去轉轉就回來。”
說完,他便直接轉身離開去了外面,他其實也沒去多遠,就是在客棧附近轉了轉而已,結果回來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季觀棋,屋子裏空蕩蕩的,李行舟的臉色頓時變了,扇子也直接收了起來,心裏涌起了一陣恐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出去一趟回來人就跑了。
那一瞬間,他甚至想直接封鎖全城,然而就在此刻,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道:“不是說出去轉轉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扇子再次展開,擋住了李行舟一半的臉,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去哪了?”
“去給馬兒喂草了,咱們等會還得趕路呢。”季觀棋說道:“你昨天說的話,我可都記得,以前從未真正瞭解過天機門,如今看來,是我見識淺薄了。”
季觀棋是真的被挑起興趣了,若是李行舟沒有騙他的話,那本該在二十九年前就命數已盡的玄天宗宗主是如何活到了今天?難道守着石碑就能續命?
李行舟似乎是猜到了季觀棋的想法,他直接了當道:“別想了,喬天衣在壽命將盡前將他自己和天道石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捆綁在了一起,騙過了天道,以此僥倖逃過一命,但他不能離開石碑太遠,否則就會被天道發現,他還是得死。”
“你不是說,這種是逆天奪命,終有天譴嗎?”季觀棋問道。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話不能問,也許是觸及到了天機門的祕密,反正眼前人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回答季觀棋的問題,他笑着道:“看來這個是涉及到祕密了,是我唐突了。”
李行舟搖了搖頭,卻沒說爲什麼。
兩人喫過飯之後,便將喫飽喝足的千里駒從馬廄裏放出來,牽着它往城外走,季觀棋說道:“天機門那邊的城池好玩嗎?”
“好玩。”李行舟思考了一下,他隨意轉着手裏的扇子,笑着道:“賭坊最多,可以說整個修真界,應該沒有哪個地方的賭坊多了,特別是夜間,絕對有意思。”
“賭?”這倒是在季觀棋的意料之外。
“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李行舟說道:“不過這東西三分運氣,七分技術,進去的十賭九輸,特別是裏面最大的那個‘大夢’,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銷金窟。紙醉金迷的好去處。”
“大夢?”季觀棋琢磨了一下,道:“大夢一場空。”
“賭的就是一個膽識,還有一個運。”李行舟說道:“不過天機門弟子是不允許參與賭局的,更不可賭泄露天機之事。”
季觀棋其實對賭局沒多大的興趣,曾經也聽人提起過一兩句,但沒放在心思,可如今李行舟說起來,季觀棋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忽然提起了興趣,因爲李行舟說:“大夢的最高樓上有一場賭局,每天晚上只開一場,只賭一個東西。”
“什麼?”季觀棋來了興趣。
“運。”李行舟笑着道:“君主賭國運,百姓賭財運,有多大的運氣就賭多大,堵得就是這一輩子能得到什麼,運氣不會消失,只會轉移,這賭盤也就是個定輸贏的工具而已。”
“這也能賭?”這一下季觀棋是真的喫驚極了,這一點他完全不知道,李行舟卻點了點頭,挑起眉梢道:“這大夢裏最頂樓的賭盤和玄天宗裏的天道石碑是屬於同一個東西,都可以用來做介質,進行某種轉移,比如命運,比如天譴。”
他像是隨意提起的,可是季觀棋卻認真聽進去了。
天譴,按照李行舟的意思,天譴不會消失,但是可以轉移,那也就是說明宗主逆天改命的天譴轉移到了別人的身上,那他呢,他魂飛魄散重生一世的天譴又該如何,難道也要轉移到別人身上?
季觀棋這個想法只閃過一秒,便被他直接否定了,要不硬抗,要不就讓天譴消失,無論如何,他也做不到連累別人。
“你猜在大夢賭坊裏,玩這個賭局最多的是什麼樣的人?”李行舟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側臉,他今天一早又換了件衣服,腰間纏着翠羽一般的東西,看似低調,實則張揚,如今太過靠近季觀棋了,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他眼底微微沉了沉,而後卻被季觀棋一手搭在了肩膀上,對方拍了拍他,道:“若是我沒猜錯,應該是你們天機門的弟子吧,但門規森嚴,大抵是被逐出師門的弟子。”
李行舟略微挑起眉梢,顯然季觀棋的答案是對的。
“一個人擁有過什麼,接觸過什麼,就想要得到什麼。”季觀棋說道:“天機門,接觸的最多的,就是天道,就是命運。”
所以這種環境下出來的,要不極度謹慎,要不極度膽大妄爲。
他看着眼前的李行舟,思考着他是屬於哪一種,原本想着這人這副張揚的做派,像是膽大妄爲的,但又發現李行舟這人其實很剋制,看似狂妄,實則小心,想來想去,倒是兩種都不太符合。
季觀棋覺得他不像是路小池,這種性格,倒還挺像是稽星洲,不過稽星洲可沒這麼狂妄,他的小心也是爲了平衡太多靈獸之間的關係。
然而就是這麼一耽擱,卻被一個季觀棋根本不想看到的人趕上了,當他們剛剛牽着千里駒走出客棧的時候,真好瞧見了準備投宿客棧的蕭堂情。
這可真算是冤家路窄了,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和季觀棋他們遇到,第一時間就上前一步喊道:“大師兄。”
季觀棋腳步都沒停,一旁的李行舟瞥視了一眼,也跟在了季觀棋的身後,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直到蕭堂情上前攔住他們道:“師兄,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
一旁的李行舟直接被蕭堂情給忽視了,連眼角餘光都沒給一個。
季觀棋根本不想跟他說些什麼,準備繞開他徑自離開,大路這麼寬,惹不起總能躲得起,然而蕭堂情似乎是看破了季觀棋的意思,連聲道:“大師兄,你在天蛇城的時候,師尊也去了天蛇城,你……你小心他。”
“我難道只需要小心他嗎?”季觀棋這話剛剛說完,就聽到旁邊一聲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扭頭一看,那玉骨扇上竟然有了裂紋,李行舟隨意將它收到了乾坤袋中,又重新取出了一把更加珍稀的竹扇,扇面是萬花宗的珍稀玉竹所制,上面還有煉器宗的印記,顯然算是一件法寶了。
這一聲不僅是吸引到了季觀棋的視線,同樣也吸引到了蕭堂情,他收斂了神色,心中微微一震,他之前都將這人給忽略過去的,難道是因爲看到季觀棋太激動了,連基本的防備都沒注意到嗎。
“天機門。”蕭堂情注意到了這人腰間懸掛着的玉牌,認出了上面的標誌,道:“原來是天機門的道友。”
他微微拱手,但對方卻只是斜睨了一眼,連回禮都沒有,甚是沒有禮貌。
天機門弟子向來自視甚高,卻也鮮少有這種連場面話都懶得說的,蕭堂情略微皺眉,但正事要緊,他很快便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只是對着季觀棋說道:“大師兄,我想……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季觀棋轉頭看向李行舟,道:“上馬。”
他顯然沒有要跟蕭堂情談事情的意思,如今這樣已經算是心平氣和了,然而蕭堂情卻忽然開口道:“大師兄,我知道之前在祕境裏揹着我出去的人是你了,師兄……”
季觀棋有些想要嘆氣,他垂眸看着蕭堂情,而後輕輕揚了揚自己的右手,笑着道:“是啊,救你的命的是我,打斷我手骨的人是你,你說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呢?”
在福地洞天祕境裏,他擡手擋住蕭堂情那一踹的時候,右手手臂直接骨折了,養了多日纔好。
蕭堂情的臉色在這一刻驟然煞白,血色全無,他道:“師兄。”
“恩將仇報,劣性難改。”季觀棋坐在千里駒上,輕輕說出了這幾個字,上輩子蕭堂情就是這樣給他斷言的,如今卻是反了過來,季觀棋心中卻幾分快意,他道:“如今我還能心平氣和的與你說上兩句話,不要逼得我們之間,反目成仇了,蕭堂情。”
他還是有點顧及李行舟在旁邊,不想弄得太難看。
然而在他看向李行舟的時候,李行舟也看向他,問道:“觀棋。”
這兩個字有些刺激到了蕭堂情,他猛地擡頭看向了李行舟,再次審視這個根本沒放在眼裏的青年,擰起眉頭道:“你叫他觀棋?你們什麼關係?”
“自然。”李行舟脣角微揚,居高臨下道:“一路相伴,同牀共枕的關係,你對此有什麼不滿嗎?識趣點的就給……給我讓開。”
季觀棋:……
蕭堂情出手很快,壓根兒沒給李行舟反應時間,那柄雙刃刀是直衝着李行舟去的,然而這刀尚未近身,就被一柄劍直接挑開,季觀棋直接從自己的馬上過來,伸手攬住了李行舟,用劍擋住了蕭堂情的攻勢,而後冷聲道:“蕭堂情,你要和我在這動手嗎?”
那柄玉竹扇被收了起來,李行舟的脣角下意識揚起,看向蕭堂情的眼神更是帶了三分挑釁的意味。
他的目光低垂,落在了季觀棋的手上,發現他是右手攬着自己的腰身,左手用劍,回憶起之前他說的話,李行舟臉色略顯難看,他道:“你不必出手。”
他接過季觀棋的劍,直接翻身下馬,劍術快準狠,打鬥風格和季觀棋完全不同,陰毒詭譎,如同一條毒蛇一般緊貼着蕭堂情,每一劍都是直取其命門,原本沒把李行舟放在眼裏的蕭堂情也不得不認真起來,越打越是心驚。
本來還有些擔憂的季觀棋在看了幾招之後就穩坐在馬上,他低聲喃喃:“難道他也是劍修?那他的劍呢?”
而不等季觀棋糾結於這個問題,就看到蕭堂情忽然攻擊向李行舟的幾招刀風走勢完全變了,仔細看甚至帶了幾分季觀棋的感覺在裏面,他的臉色微微一凜,立刻辨認出了這是他曾經爲蕭堂情創造出的幾招刀法。
可是這幾招,上輩子他是在一年多後教給蕭堂情的,這一輩子,他還沒教過對方這個。
有了烏行白也是重生的事情在前,季觀棋就多留了個心眼,如今再看到蕭堂情,他眼神頓時微沉——
這人,也是重生了。
最後就在李行舟劍尖直接刺穿了對方的肩胛骨,就在他準備橫切一劍的時候,卻被季觀棋叫住了,他道:“行舟,上馬。”
李行舟頓了頓,看向了季觀棋,見對方臉色並不好看,沒有半點笑意,便收回了君子劍,用絲綢將劍刃擦乾淨之後遞給了季觀棋,道:“好。”
兩人騎着馬從蕭堂情的面前走過去,他捂着肩頭的傷口,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敗給了一個天機閣弟子,衆所周知,天機閣弟子的修爲總體而言並不算高,所有宗門之中,修爲最厲害的就是玄天宗。
而他蕭堂情,更是在青年一輩,名聲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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