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時躍的真面目被拆穿
時瑾五點準時醒來,做了一些熱身運動,掐着時間跟陳山封咎喫過早飯後,又跟封咎倆人一起上了天台。
他們上到天台上時是七點五十分,但人已經到了的差不多了。
劉隊正在跟一個男人聊天,對方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穿着一身作戰服,行動間姿態矯捷,氣質沉穩,應該就是二隊的隊長乘風。
昨天時瑾看了一下各隊的詳細資料,二隊隊長乘風也是軍校出身,精神體是一隻鯊魚,所以選擇的任務範圍一直都是有水的地方,在海星,他的優勢極大。
“二隊的其他兩衛隊員昨晚上連夜就走了。”劉隊長隨口和他們解釋了一下:“警方那邊說時間緊急,匆匆要走了倆,他們是先發部隊,我們後跟上。”
說話間,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時躍匆匆從電梯口裏衝出來,他臉上還帶着溼意,黑色的柔軟髮絲凌亂的堆在腦袋上,顯然是剛睡醒。
他是踩點來的,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時躍稍稍有些尷尬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沒穿好的作戰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特別是劉隊長,見到了他之後直接撇過了臉,根本不跟他對視,下巴一揚,指着不遠處的星艦說:“出發吧。”
其餘人立刻擡腳走向星艦,時躍被扔在最後面。
人羣揹着他離開,時躍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說是和警方聯合行動,但實際上所有流程都差不多,只不過這次不再有另一個隊長帶隊,全程都是劉隊說了算。
他們的星艦跳躍到海星上方時並沒有直接跳躍,而是先跟前一批下去的警方聯繫上,然後才選定了地點,並且直接跳躍到了死水區上方。
下死水區之前,劉隊給每個人都配好了潛水裝置,並且告訴他們如果並非萬不得已,一定不要下水。
“死水區的水質不適合人類生存,水壓過高,一般S級單兵下到三千米以下就不行了,SS單兵可以多撐些,如果精神體是魚類,那就不能估量了,不過我們特製的潛水裝備氧氣供給時間只有三個半小時,所以就算是下,也不要下太深。”
劉隊長挨個分發給每個人三個指甲蓋大小的圓球,讓他們含在嘴裏,這東西就是氧氣供給器,用的時候在嘴裏咬破,一個小球可以撐三個半小時。
潛水服是通體黑藍色的膠質緊身衣,緊緊地裹在身上,連頭都包裹住,因爲死水區不能用電子儀器,所以他們也沒有任何其他裝備。
比起來以前裝備齊全的任務,這次的裝備簡單到過分,只有一個護目鏡,以及一人手裏一把匕首。
星艦跳躍了四個小時,在中午十二點到了海星。
他們下了星艦,一羣人坐上了木船,跟前一批人先匯合,前一批人已經潛入到了死水區周邊,一部分人已經下水了,原地只剩下了兩個警官守着。
兩個警官所潛伏的地方是一片礁石,趴在礁石間能遠遠地看到海面上漂浮的一艘艘小木船,小木船上還有人來回走來走去,顯然是在看守。
警官估計也等了許久,見了劉隊他們立刻開始分配任務。
“先遣隊已經下水超過八小時了,但現在還沒上來,我們決定跟下去。”
“被綁的時隊長就在這些船中間,應該是最中心的那一艘,那是蛇七的船。”
警察是這麼跟劉隊長說的,劉隊長跟二隊隊長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這麼分配:兩位警官、劉隊長和二隊隊長負責去強攻,吸引火力,時瑾、封咎、時躍負責去把時天城偷出來,把人偷出來之後,時瑾三人帶着時天城馬上轉移,剩下幾個順勢潛入海底,去增援先鋒隊。
用劉隊長的話說,能偷就偷,不能偷就搶,搶不到就跑,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先把人弄到手。
因爲要下水,所以他們還要換上特製的膠衣。
穿戴膠質衣服的時候很費力氣,這衣服得脫光了,一件衣服都不穿的把自己往裏面塞,因爲時間緊迫,大家都沒去找獨立空間,領到了衣服就直接在座位上自己換。
封咎和時瑾本來就是坐在一排的,領到衣服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木住了,從後腰到頭頂麻了頭頂,他沒有側頭去看,但是卻能聽到清晰地聲音。
時瑾先脫了上衣,動作利落的一掀,就把兩件衣服都給扯了下去,露出勁瘦的腰線,再然後是緊繃的小腿。
他的眼角餘光裏,盡是一片白。
封咎的腦袋嗡嗡的響,“蹭”的站起身來,背對着時瑾,高大的身影堵在椅子旁邊,將時瑾的身體擋的嚴嚴實實。
時瑾正在努力往連體膠衣裏面蹬腿兒呢,這膠衣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制的,時瑾的力氣不小,但怎麼都穿不進去,擠壓的身體十分不舒服,皮膚和膠面之間一觸碰,硬是擠得嘎吱嘎吱響,一股膠皮味兒直直的衝到鼻腔裏。
他努力了一會兒,實在是套不上去,覺得這可能是個力氣活兒,乾脆回頭喊封咎:“封咎,你好了沒有?來幫我一下。”
他這一回頭才發現,封咎背對着他僵直的站在座椅旁,別人都開始穿了,但他衣服還沒拆開呢。
被他喊了一聲,封咎也沒反應,他略帶疑惑的喊了第二聲的時候,封咎才聲線沉悶的應了一聲,回過頭來,眼眸垂的很低,也不看他,擡手硬扯了幾下,三兩下就把膠衣給時瑾套上了。
膠衣套到腦袋上的時候,呼吸都被瞬間阻隔了,這玩意兒連空氣都透不進去,氧氣在飛快減少,時瑾小心翼翼的咬破了嘴裏含着的一個小球球,才解決氧氣危機。
穿着膠衣行走的感覺挺奇怪的,他們腳上還有蹼,走起路來像是鴨子一樣□□,時瑾換完了之後,還比比劃劃的要給封咎換,幫封咎弄,但封咎不知道怎麼的,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似得,硬是拿着衣服溜到了個角落裏,自己給自己套上了,時瑾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等所有人都換好了衣服,劉隊長乾脆就不出聲了,全程手勢施令,去強攻的小隊是二隊隊長領隊,留下的三個人是時瑾領隊。
說是時瑾三人去救時天城,但實際上時躍根本去不了,他被留守在了海底星艦上,只有時瑾和封咎去了。
一羣人像是游魚一樣分成兩隊,從水底下潛了過去。
水下一二米深並不算是很暗,海水被陽光照成半透明的狀態,碧波盪漾間,潾潾的金光混着氣泡在水面上漂浮。
一入了水,四周的吵雜就都被堵在了外面,什麼都聽不到,只能看手勢。
遠處人羣太多,時瑾爲了安全,特意等着二隊隊長帶人偷襲成功,才悄咪咪的潛入了敵營。
二隊隊長顯然是十分熟悉水下作戰的,他先是放出了精神體偷襲,因爲很多人本身就在水面下游動,所以見了鯊魚第一反應都是跑,然後被鯊魚追着咬,立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二隊隊長再帶着人從另一側突然發起攻擊,打了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這羣人的注意力都被鯊魚和二隊隊長的隊伍吸引過去了,時瑾他們在水下悄無聲息的接近了時天城的船。
時天城的船四周是有人守着的,人不多,就兩個,封契用匕首解決了一個,又扭斷了另一個的脖子。
最後翻上船找人的是封咎,時瑾沒去。
那船裏面到底是不是時天城都不一定,萬一是別人,醫療兵八個都不夠砍。
任務在身,容不得差錯。
封咎在裏面也沒耗費多長時間,大概花了半分鐘,就抱出來了臉色蒼白的時天城。
沒有多餘的潛水裝備給時天城,他們只來得及給時天城嘴裏塞一個氧氣球,然後託着人下去。
下去的時候是時瑾抱着人游過去的,封咎負責戒備,時躍自己游泳都費勁,三個人片刻不敢停的游到了礁石附近。
礁石底下藏着個小型水下星艦,他們到的時候,時躍立刻開了星艦的門。
時瑾費力的把時天城拖上去,隨即脫力的坐在了地上,費勁兒的將膠質泳衣扒掉了一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氣。
封咎還沒上來,他在負責掃尾,確定他們四周沒有尾巴跟着。
而時躍在看到時天城的一瞬間就撲了上去,抱着時天城嚎啕大哭。
時天城閉着眼睛昏睡,目前還沒有醒來的意思。
星艦的登入口大概五十來平米,時瑾靠在冰涼的鐵壁上喘息,聽着時躍的哭嚎聲,多少有些佩服時躍的肺活量。
“大哥,大哥?”時躍淚眼婆娑的拍着時天城的手臂,臉上慌亂到了極點,心裏卻鬆了一大口氣。
他雖然和蛇七短暫的達成了合作,但是現在他已經把大哥從蛇七的手裏救出來了,就不用那麼受制於蛇七了。
只是,他體內的解藥暫時還沒有着落。
時躍正爲自己提心吊膽呢,突然間看見時瑾起身,溼漉漉的走了過來。
他手裏還拿着個醫藥箱,蹲在地上飛快挑出三根針劑,對着時天城的脖子打了下去,時天城被打針的時候還抖了抖,眉頭深蹙,似乎馬上要醒來。
時躍看的脣瓣一顫,似乎十分擔心時天城,一副很想問問時瑾給時天城注射的是什麼藥劑的表情,但他不敢問,就又忍回去了。
時躍一向識趣,在這種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能忍。
幸好,時天城很快就低咳着醒來了。
他醒來時眼眸發酸,眼前似乎還有重影,但身體被壓制的力量卻逐漸恢復,他已經被打了治療藥劑,一隻小鹿先登上了他的右手臂,然後又是一隻蝙蝠落到了他的左手臂。
兩個醫療兵加持,時天城的精力在飛快恢復,他撐着冰涼的地面坐起來,就看見時瑾坐在他的右側,低着頭在數藥劑,時躍坐在他的左側,見他醒了,緊張的抓着他的手腕:“哥哥,你好點了嗎?”
身體的痛苦彷彿還停留在剛纔,但現在就已經換了一個地方,時天城一張口,先咳了個驚天動地。
時躍匆匆的拍着時天城的後背,時瑾正挑出來最後一支藥劑,扔給時天城:“這是一支溫和療養劑,補充體力的,你先用上。”
時天城右手接過藥劑,反手握住了時躍的手腕,那力道很緊,像是要把時躍的手給握斷一樣。
時躍心頭一驚,就連呼吸都跟着停了幾秒,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擔憂。
“時瑾,馬上聯繫850部門,海星死水區發現了極爲珍貴的人魚卵。”時天城一開口,聲線嘶啞乾涸,像是破風琴一樣變調,刺刺的傳出來:“你去找一件潛水裝置來,他們已經下水了,我需要馬上下去。”
就在昨天晚上,時天城被蛇七帶下了水,親眼看見蛇七捕了不少人魚,現在蛇七在海底發現了人魚的巢穴以及更爲珍貴的人魚卵,所以一直沒上來,在水底運作。
他需要馬上下去,只有他知道人魚卵的所在。
時瑾立刻起身,準備去用星艦裏的光腦聯繫850基地,他們在海星,個人的光腦沒信號,只有軍艦裏的光腦才能用。
時瑾起身離開後,時天城纔看向一直縮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時躍。
“時躍,哥哥有話問你。”時天城的眉眼還帶着幾分疲憊,他身上也是溼淋淋的,黑色的髮絲緊貼在他的眉眼上方,他冷冽的目光掃過來,隱約間帶着審問的意味:“你跟蛇七說了什麼?”
時躍心頭一緊。
果然,哥哥開始懷疑他了。
沒人比時躍更清楚他的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的大哥頑強堅韌,並且是個堅定擁護帝國主義的軍人,如果帝國需要他死,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去死。
時天城是不允許任何背叛存在的。
同時,時天城也絕對不會低頭,如果讓時天城知道時躍中了毒,他一定不會救。
他只會摸着時躍的腦袋,篤定的說“850藥劑部一定會治好你”,“哥哥一定會保護你”,“不要再去聯繫蛇七”,以及“把所有事情都和警察說一遍”這些話。
但時躍已經不相信了。
850要是能治好他,他也不用自己去偷,哥哥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又怎麼來保護他?
如果他真的聽從哥哥的話,就相當於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到哥哥手裏,他做不到。
他想自己去爭取。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這些親人在他這裏都喪失了“公信力”,在所有人的眼裏,都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沒有人會永遠把他放在第一位。
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的保護好他自己。
他已經努力的把哥哥救出來了,他也不欠哥哥什麼了,剩下的,就讓他自己去跟蛇七講吧。
“哥哥,我”時躍咬着下脣,肚子裏轉着實話,一說出口卻都是半真半假的謊言:“我什麼都沒跟他說,一直在和他打太極,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所以,還主動聯繫了他幾次。”
時天城緊蹙的眉頭立刻鬆緩下來。
他是相信時躍的,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他的弟弟是個出賣情報的小人。
“下次這種事不要自己做決定。”果然,時天城低聲叮囑他:“你應該第一時間把所有都告訴給劉隊長。”
時躍垂着眸聽着,半響,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時瑾已經抱着另外一套潛水裝備來了,他知道時天城和時躍剛纔一定在聊別的事情,所以識趣的多等了一會兒。
“我已經聯繫完基地了,基地那邊說已經重新調派了增員。”時瑾放下潛水裝備,又多補了一句:“基地要求我們自保爲主。”
說到底,850基地摻和進來的原因是爲了找時天城,警方的任務纔是抓捕蛇七。
“嗯。”時天城利落的開始穿上膠衣,一邊穿一邊說:“我需要下去一趟,劉隊他們對底下的情況不瞭解,沒有人帶很容易出事。”
時瑾也就沒再勸,而是跟着一起將自己身上的潛水膠衣套好,一邊套一邊說:“我和你一起。”
時瑾並不是衝動的人,他只是相信時天城的判斷,一個能當隊長的人一定比他的經驗更豐富,在這種時候,他願意當時天城的兵,就像是他願意摒棄前嫌,在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替沈隨風治療一樣。
他是850的人,自然願意捍衛850基地的權益和尊嚴。
時天城眼眸裏掠過一絲驚訝。
他對時瑾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時瑾不肯給時躍藥劑的事情上,他下意識地以爲時瑾不會和他一起去。
恰好這時封咎在外巡邏回來,給他們打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四周沒人跟過來,劉隊長製造的混亂足夠大,並且已經趁着混亂下潛到海底了,目前沒人發現他們。
時瑾套上膠衣,跟封咎打手勢,就在他們倆交流的時候,時躍輕輕地拉了拉時天城的胳膊,忐忑不安的問:“哥,你還要下去嗎?太危險了。”
他哥之前在任務裏都能被抓走,現在還要去直面蛇七,他怕時天城出危險。
而且,他的命現在還握在蛇七的手裏呢,時躍不想讓時天城跟蛇七有太多往來,他怕時天城撞破自己跟蛇七之間的祕密。
“要,人魚卵很重要。”比起來成年人魚,一枚人魚卵的價格是十倍翻長的,因爲人魚這東西認母,出生之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會被它認作母親,是一種成長型的殺器,同時也是上流社會的人們的身份象徵。
最關鍵的是,人魚如果丟失人魚卵就會陷入狂暴狀態,如果丟失大批人魚卵,保不齊會引發什麼動亂。
說話間,時天城掏出三顆氧氣珠,一邊塞進嘴裏,一邊揉着時躍的頭髮回:“躍躍,哥哥下去很快就回來,你不用擔心哥哥,你也有任務。”
時躍本來正在盤算要不要跟下去,讓他去下到海底他是不敢去的,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在這裏等着了,乍一聽到時天城這話還有些驚訝,他從沒體會過任務落到身上的感覺,愣愣的“啊”了一聲。
“我們要下海去,需要一個人支援我們,對方在海面上人數太多,你駕駛着星艦,遠程轟幾炮就跑,繞着死水區跑,不要進入死水區,爲我們打拉扯,可以嗎?”
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難的樣子,時躍趕忙點了點頭。
能幫上哥哥的忙,當然最好啦。
時瑾那頭收拾完畢之後,跟封咎倆人一起,隨在時天城的身後下了海。
海面數百米以下是一片純正的黝黑,到了二百米左右,就能看見各種礁石,因爲用電的儀器都不好使,所以他們只拿了熒光棒照明。
礁石上有很多漂亮的珊瑚和海草,散發着淡淡的熒光,死水區裏魚類衆多,有幾個大概是沒見過人,也不害怕,還往時瑾的身上撞。
水流開始逐漸變冷,這次的潛水膠衣沒有防寒裝置,時瑾爲了保存體力,下半段的路程是封咎揹着他遊的。
時天城輕車熟路的帶着他們找到了一處山洞,山洞不算狹窄,游進去後還有暗流,人順着暗流往裏面走,最後居然從一處水潭裏鑽了出來。
時天城拉下頭頂的膠衣頭套,開始四處觀察。
這裏居然是一處地下巖洞,這裏還有氧氣,各種鐘乳石倒吊在頭頂上,有水滴一點一點滴落下來,發出“啪嗒”的響聲。
時瑾下來時還驚訝於海底裏居然有這種存在,鬼斧神工一般。
“這裏是人魚繁衍的地方。”時天城走在最前面,時瑾在中間,封咎斷後,巖洞裏迴盪着時天城的聲音:“藍尾人魚不同於一般人魚,他們不在海面裏產卵,而是尋找這種地下巖洞。”
“地下巖洞四通八達,我以前來過,所以記得大半的地圖,你們跟緊我,人魚孵卵的時候會陷入沉睡,沉睡時間長達半個月,所以蛇七他們纔會如此囂張的侵入人魚產卵地。”
“他們多少個人?”時瑾走在最中間,一邊問一邊開始記地形,做暗號。
“十個人。”時天城的語氣冷淡:“全都是蛇七的手下心腹,除了心腹,他不可能把這些人直接帶到人魚產卵地裏來,留在上面的都是雜兵。”
走私販比遺蹟獵人更可怕,遺蹟獵人起碼會聚堆,彼此也會產生戰友情,走私販可不會,蛇七的手下心腹都是自願打了毒藥、表明向蛇七效忠的,一個月要從蛇七的手裏拿走一份解藥,拿不到就會死。
蛇七死了,他們也會死,因爲那個毒是蛇七的精神體產生的蛇毒所制,至今沒有其他解藥,一但中毒,這輩子都是蛇七的奴隸。
就是爲了防止背叛。
由此可見,這羣人是如何兇殘。
也正是因爲他們互相不信任,所以時天城纔敢插手進來,如果蛇七直接帶着上面的幾十號人一起下來,那時天城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下來的。
那和送死無異。
說話間,時天城帶着他們穿過幾條分岔的巖洞,進了另一個天地。
他們從某個洞窟裏走出來,在某一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巖洞的盡頭是一根樹杈,大概有十幾米長,幾米粗,走近的時候都能看到上面細碎的藍色草葉。
整棵樹木都是藍灰色的,泛着藍盈盈的光,乍一看足有幾百米高,高處不知道頂到那裏,看不見邊際,樹的地處是無窮無盡的黑暗,不知道是萬丈深淵還是無盡深潭,而當他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無數個巖洞。
無數個巖洞的最終通向處,都是這顆樹。
時瑾曾經聽說過很多神蹟,像是遙遠東方的龍,古老時代的金字塔,只是那些東西都存在於虛擬的表面上,當他真實的看到這樣的樹木時,連頭皮都跟着發麻。
海底下居然有一顆巨樹,這是他以往十八年裏都未曾學到過的知識,大概只有親眼見過,才能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這種奇蹟吧。
他看了許久,才把目光挪到四周的巖洞上。
在某些個巖洞下面,還有一些繩索、攀爬過的痕跡。
“這顆是藍尾人魚的神樹,人魚產卵地就在下面,注意,向下攀爬的時候最好不要碰到神樹。”時天城重新戴好膠衣,給時瑾和封咎打了一個“下去”的手勢。
時瑾這才明白爲什麼巖洞上掛着繩索,因爲所有人都避開了神樹。
他們不知道這棵樹有什麼神通,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開。
他們沒滑多久就碰見了沉睡中的人魚。
這些人魚就棲息在樹幹上,每一條人魚懷裏都抱着一顆半透明的蛋,最開始碰見的人魚魚尾顏色淺,尾巴也不長,越往下走,人魚的魚尾顏色越深,尾擺也越來越大。
人魚以尾見長,由此可見,越往下的人魚越尊貴。
時瑾是第一次見到人魚,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些人魚都好漂亮,鱗片自帶光芒,美的像是從鏡頭裏走出來的一樣。
越往下氣溫越低,時瑾的手指都有些痠麻,正當他猶豫着要不要騎一下封咎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
“輕點。”樹木深處,蛇七的聲音不耐煩的傳過來:“剝開樹皮,別傷到裏面的木頭。”
時天城打了一個“他去前鋒探路”的手勢。
他們所處的地方不是地面,所以要一路攀巖過去。
他們三動作輕巧,愣是沒驚動底下的人,隱在一處黑暗裏,垂着頭往下看。
下面一共有四個人,在石窟與樹木之間搭了一個簡易的小橋,蛇七站在橋後,在他身後放着三個人魚的屍體,以及三枚人魚卵,另外三個人在努力的敲打樹木。
很顯然,蛇七拿了三條魚還不夠,還對這棵樹動了主意。
另外的七個人不知道去了哪裏。
時天城當即決定進攻。
這四個人三個人都是S級別普通單兵,只有蛇七是一個SS,他和封咎兩人足夠。
他要親手逮捕這個罪犯。
下去之前,時天城讓時瑾藏好,不要冒頭。
以前時瑾能遊走在戰場邊緣是因爲時瑾有足夠好的裝備,光刃、捕捉槍之類的,能彌補他的不足,但這些根本都沒帶下水,爲了保證時瑾的安全,他最好從頭到尾都不冒頭。
時瑾他連小鹿都沒放,找了個最昏暗的巖洞裏縮着。
巖洞裏潮溼冷膩,怪石嶙峋,硌着時瑾的皮膚,時瑾在心裏默數,他們是偷襲,講究的就是速度快動作輕,真的打起來用不着多大的陣勢,幾秒鐘就能解決。
果不其然,他纔剛窩好沒幾秒,下面就已經傳來了一陣孔雀高鳴的聲音。
那是時天城的精神體,一隻戰鬥力極強的孔雀,高鳴的聲音裏暗含憤怒,卷着風刃衝向蛇七。
封咎剛好解決完三個手下,回過身來幫時天城,他們倆二打一,很快就控制住了局勢。
一條黑蟒竄出來纏上了孔雀,爭鬥之間被封咎從身後偷襲,巨狼壓下,嘶吼間一口咬掉了蛇七的半個胳膊,繼而昂起頭來,發出了一聲狼嚎。
那時時瑾正從上往下趴着看,清晰的看見了那隻巨狼身上綢緞般的毛髮發出白金般的亮光,鋒銳的爪牙嵌進蛇七的肉裏,像是個睥睨的王者一般,大型猛禽的兇悍撲面而來。
這是時瑾第一次見到封咎的精神體,果然如同封咎一樣,銳不可擋。
封咎就站在那頭狼的身後,他的眉眼和那頭狼一樣冷戾,滿身肅殺血氣,隔着一層膠皮頭套,都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的凌然戰意。
時瑾撐着巖壁站起來,看鬥爭結束了,就想下去治療。
也不知道封咎有沒有傷到哪裏。
結果他纔剛一走出來,那頭巨狼就猛地一個飛撲,直挺挺的撲到了時瑾的身上,時瑾被它壓的跌坐在巖洞裏,被這頭狼摁在地上一頓狂舔。
隔着一層膠衣,嘴裏又含着氧氣球,時瑾只是模糊的冒出了幾個音調,直到封咎匆匆跑來,拎着狼耳朵把狼拽回來,他才扯掉腦袋上的膠衣,躺在地上,喘着粗氣問:“它,它幹嘛?”
時瑾那時臉蛋被膠衣裹的通紅,金髮凌亂,眼底裏浸着水霧,倒在地上虛弱無力的看過來,昏暗的石窟裏,時瑾那雙眼裏像是浸着小勾子,一眼就將封咎釘死在了原地。
封咎剛纔那身凌然殺氣都不知道被看到哪兒去了,整個人僵硬了片刻,才扭過視線,乾巴巴的從嗓子裏擠出來一句:“它,好像,很疼。”
時瑾茫然撓頭:“那你放它過來,我給它治療。”
封咎卻收起了巨狼,丟出來一句“不用了”,然後狼狽的轉頭而逃。
封咎下了石窟的時候,時天城已經將蛇七捆綁起來了,見他過來就開始吩咐:“我們先把蛇七困走,蛇窟裏還有其他人,等增援來了再下來找。”
只要帶走了蛇七,底下這羣人就不成威脅。
蛇七已經被打暈了,又被捆的結結實實,看起來和普通的遺蹟獵人沒什麼區別,時瑾下來打量他的時候,還會從心底裏升出來一種奇異的感覺。
他在看資料的時候就想,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一定很難抓到,誰能想到,短短一天的時間,蛇七就已經趴在了他的面前。
像是眼睜睜看着一座高山塌倒一樣,哪怕他們事先做了各種準備,還是讓他覺得順利的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很多意外和插曲,看起來很強大的人,也會在某個小失誤上直接翻車,運氣好的元氣大傷,還能苟活,運氣不好的,直接就變成了別人的階下囚。
時天城對蛇七下手極狠,他之前就是落到蛇七手上,被迫帶到死水區領路的,現在蛇七落到他手上,風水輪流轉,他恨不得把蛇七捆成一個糉子。
至於地上的三個人魚他們也沒收拾,現在當務之急是帶着蛇七離開,三個人原路返回,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幾個零星的蛇七手下,都被收拾掉了。
他們找到星艦的過程還算順利,時躍先通過雷達掃描發現了他們,一上了星艦,時瑾就癱成一團,痠軟着身子不想動了,時天城把蛇七關到了星艦的地牢裏,又去急匆匆聯繫基地。
在時天城聯繫上其他人、得到了暫且安全,支援在來的路上的反饋之後,他們一羣人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時瑾抻着懶腰起身,一邊起身一邊拍着封咎的胳膊,把封咎往房間里拉:“走,一起洗個澡,我給你治治傷。”
封咎的腳步遲緩的跟着,被時瑾扯到休息室門口時,又突然丟下一句“我還有事”,扭頭跑了。
時瑾回過頭時,正看見封咎磕到了牆壁上,撞的“砰”的一聲,又頭都沒回,捂着鼻子繼續跑。
時瑾:
什麼事兒啊這麼着急?
“時躍,哥哥要去醫療艙休息一下,你先駕駛星艦。”封咎和時瑾離開之後,時天城轉頭去找時躍,他折騰了一天,太過疲累,急需治療,乾脆把剩下的工作都給了基本什麼都沒做過的時躍:“別的不重要,記得幫哥哥看好蛇七,支援馬上就到了,在支援來之前,要一直要看着他的監控。”
一直在旁邊杵着、安靜當個隱形人的時躍乖乖點頭。
等所有人都走了,時躍才抿着脣,緩緩地走向星艦的地牢裏。
星艦的地牢是星塵鋼做的,不大,也就十平米,蛇七被捆在裏面,胳膊斷了一隻,渾身都是血,他靠在牢裏,一隻腿慵懶的撐着,竟然還哼着小曲。
竟然像是郊遊來了一樣。
看見了時躍,蛇七竟然笑着坐起來了,笑眯眯的和他說:“來啦。”
時躍鼓起勇氣,中氣十足的說:“現在是你在我的手裏,蛇七,想好了,現在可只有我能救你,交出我的解藥,否則,你死路一條。”
時瑾洗過澡,收拾好自己,換上了乾爽的作戰服出來的時候,正看見時躍從獄牢那邊走出來,倆人相看兩厭,時瑾還惦記着要給封咎治傷的事兒,本想當看不見直接走過去,卻被時躍怯怯的攔住了。
“時瑾,大哥讓我看着蛇七,我剛纔去看了一眼,發覺他狀態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要死了。”時躍說:“我正想去找大哥過去看看呢,你要是有空,你先過去看一眼,我馬上就找大哥過去看了。”
時瑾想起了蛇七當時的傷勢,確實很嚴重,時天城把人丟進去之後也沒管死活。
他隨口應了一聲,時躍立刻低頭走掉了。
時瑾在和時躍擦肩而過的瞬間,敏銳的在時躍的身上嗅到了一點奇怪的味道,他側頭去看,好似在時躍的肩膀上看見了一點鱗粉。
——
從走廊裏走出來,時躍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緊張,興奮,還夾雜着一點微微的期待。
他和蛇七達成了短暫的合作,他解開了蛇七的繩索、打開了牢門,並且引一個人過去,到時候蛇七隻要殺了這個人,就可以立刻跑掉,還可以把罪責甩在這個人身上,他負責去把星艦裏的監控毀掉,到時候可以直接說是蛇七破壞的,誰都賴不到他頭上。
時躍想都沒想,就把這個人定在了時瑾的身上。
這不是正合適嗎?
只要時瑾死了,就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在意他了,他還能得到救自己性命的藥劑。
一切都這麼順利!
時躍壓着急促的呼吸,走回了監控室,三兩下關閉了監控,還毀掉了監控的設備,想了想,時躍手指發顫的開始往大哥的房間走。
他剛纔跟時瑾說的是,去叫醒大哥,帶着大哥去找蛇七,但是他又害怕時間不夠,如果他們找過去的速度太快,時瑾命大死不了呢?
時躍就先回了自己房間一趟,硬是拖了十分鐘,纔去敲時天城的門。
時天城開門的很快,他身上還沾染着暖暖的水汽,像是剛在洗澡,開門時頭髮半乾,聲線有點低沉的喊了一聲“躍躍”。
“哥,我剛纔看蛇七狀態不好,我怕他死了,我們過去看看吧。”時躍站在門口,把在肚子裏揣摩過了很多遍的臺詞說了出來。
他甚至需要攥着拳頭,才能壓制住聲線裏的顫抖。
時天城卻久久沒有回話。
等到時躍昂起頭來看時天城的時候,才聽見時天城低聲說了一句:“走吧。”
時躍從來沒覺得星艦的路這麼長過,他走在時天城的身後,腦子裏卻在幻想那裏面的場景。
時瑾會怎麼死掉呢?被蛇七一刀斃命嗎?他的屍體也許會躺在地上,也許會死不瞑目,無數個畫面在腦海中閃過,時躍的指尖都興奮的發顫。
終於,他們走到了星艦牢獄門口。
時躍壓了壓脣角,一跟上去,就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時瑾靠站在牆壁邊上,身上安然無恙,一點傷勢都看不到,封咎站在時瑾旁邊,身邊還站着一頭巨狼,而蛇七不知所蹤。
時躍的腦袋都跟着嗡嗡的響。
封咎怎麼在這裏?
時瑾根本不是一個人來找蛇七的,他還帶了一個封咎!
“蛇七呢!”時躍腦袋一懵,當即大聲指責:“你,你放跑了蛇七?”
時瑾和封咎比他先來,他又在外面停留了那麼久,完全可以甩脫掉自己的嫌疑,不管發生了什麼,先把鍋從自己腦袋上甩掉最要緊。
時躍的尾音很高,隱隱有些慌亂,在落下之後,四周寧靜了片刻,時瑾才靠着門,撩起眼皮,神色冷淡的回:“蛇七確實是被人放走的,但真正是誰放了他,你自己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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