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是什麼恨？
這些年的磨難，早就將這份恨化作了實質，如今對着外人開口，柳夢卿也十分坦然：
“三百年前，有一夥噁心至極的修仙之人，闖入了我的村莊，滅我村莊二百六十三戶，屠我全家，之後，他們逍遙法外，你說說，這樣的仇恨，換做是你，你能過去嗎？”
葉翡心下一凜，她皺眉道：
“三百年前，具體是什麼時候？你的村莊在何處，夫人先前莫非是凡界之人？”
她的追問實在認真，聞言，柳夢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沒多想，她只道：“你問這麼多幹什麼？罷了，告訴你也無妨，我先前是凡界之人，那村莊，靠近邊界，終究是運氣不好……”
說到這裏，她神色難掩落寞，慢慢道：“具體在何處，我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了，過去太久了，三百多年了，時間應當已經將一切掩埋。”
她不敢回去。
她怕回去了，想到家人的死狀，想到她還沒能將那羣人殺了報仇，她就恨！她就會發瘋！
她不想讓父母在天之靈看見她如此瘋魔癲狂，所以她一直不曾回去。
久而久之，記憶中家的方向，都有些模糊了。
葉翡心神一震，她不可控制的想到了虞朝卷宗當中記載的，三百多年前魔宗覆滅，部分魔修逃出，入大虞境內屠殺無數生靈，他們爲了掩人耳目，就是扮成了仙門弟子！
還有上次在船艙當中，那羣魔修說的話，他們有的就參與過三百年前的事情。
那些信息，而今與柳夢卿說的這些，竟是莫名的對上了！
莫非……
殺她家人，屠她村莊的，是那羣魔修？
可是，如果卷宗上說的和她口中的人是同一批人的話，柳夢卿應當知道她要報仇的對象是魔修纔對，爲何會恨上了仙門弟子們？
當年的事情，其實不算是什麼大祕密，稍微用心，就可以查到消息纔是，她難道沒有查過麼？還是說，真有這麼一批喪心病狂的仙門弟子？
葉翡心中疑竇重生，爲了分辨真相，她此刻頂着被發現身份的危險再次開口詢問：
“夫人既要報仇，那可查過究竟是哪門哪派的弟子嗎？”
“我先前沒本事，查不到太多，最後還是多虧了你們尊上，給我看了一些卷宗，我才知道確認是仙門的人，各門各派的都有，卷宗上記載，他們是結伴出門歷練。”柳夢卿說到這裏，拳頭握緊，指甲都快嵌入肉裏了！
她眼中滿是恨意：“既然各門各派都有份，我自然是一個都不會放過！所以，我要把他們全部都殺了！”
葉翡眼皮狠狠一跳。
竟是如此，她先前其實也有困惑，她不明白柳夢卿一個女子，拜入仙尊門下，本該有大好前途，卻爲何要與魔修爲伍。
更不明白她到底在圖謀什麼。
而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是爲了復仇。
爲了給自己家人復仇，因爲凜淵在關鍵時刻給了她幫助，所以她選擇依靠魔修的力量，想要報復修仙界，以此達到她報仇的目的！
可是……
葉翡覺得有些頭疼。
可是，那是凜淵給的卷宗啊。
魔修陰險狡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怎麼敢相信的？
聽了柳夢卿剛剛的話，她的恨意如此深刻，不像是說謊，她也沒有理由騙她，所以此話是可信的，只是，葉翡若不是看過虞朝的卷宗，先前又在船艙之內聽過那羣魔修的言論，她可能就相信了！
種種跡象綜合，加上魔修在船艙的自曝，葉翡此刻無比確信，柳夢卿，極有可能是被凜淵給騙了！
殺她家人親友的，根本不是仙門的人！
而是假扮成仙門之人的魔修！
凜淵騙了她，還特意交代了手下魔修不許議論這件事情，違者嚴懲不貸，這說明，凜淵知道這一切！
他知道她要找的兇手是誰！
他欺瞞了她。
柳夢卿被他利用，成爲他手中利刃，傷了無數人，若是她是單純的壞，那也就罷了，可偏偏，她跟凜淵有血海深仇，而她卻幫着自己的仇人，去濫殺無辜！
她對於這一切，都毫不知情。
甚至於，她還懷了他的孩子。
心心念念想要殺的仇人在身邊，她不知道，甚至於還懷上了仇人的孩子，這豈非是自食惡果？
如此真相，殘忍非常，身爲宿仇，葉翡這個時候本該拍手叫好，嘲諷她自食惡果，可明白了真相的她，卻開心不起來。
葉翡與柳夢卿有仇，她該嘲笑她，報復她。
可同時，葉翡也是經歷過苦難的人，她最明白，一個人被苦難所裹挾，生長出惡的種子，這樣的人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也是可憐人。
所以，她笑不出來。
面對仇人，可殺。
落井下石，卻有違她心。
葉翡閉了閉眼，終是沒忍住嘆了一口氣。
柳夢卿聽着她的嘆息，只以爲葉翡是在爲她鳴不平，便是笑了笑，笑容溫和，不似往日虛假嫵媚，平常而真實：
“沒事的，我即將大仇得報，你們尊上說了，待他得到了大虞朝中的神器，就馬上幫我把他們全部都殺了，青藥師，你說那時候，我是不是可以安心的把這孩子留下了？”
柳夢卿說着，不等葉翡回答，她已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面上依舊是淺淺的笑意，那笑容帶着憧憬期盼，是對未來的美好預想以及，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愛。
這樣的神情，葉翡頭一次見她展露。
柳夢卿笑着，又繼續道：“青藥師，我很少跟人說這麼多話，除了凜淵之外，你是第一個，說真的，你很合我的眼緣，你也是第一個發現這孩子的人，不若日後，我們以朋友相待如何？”
三百年了。
她一個朋友都沒有。
哦……不對，先前倒是有一個，師詔安。
只可惜，她那時候報仇心切，辜負了她的情義，後來凜淵爲了幫她換靈根，就挖了師詔安的靈根。
她們至此決裂。
罷了，她這樣已經壞透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
柳夢卿沒有給葉翡回答的機會，就自顧自的擺手，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罷了，我開玩笑的，莫當真。”
葉翡垂眸。
她心中斟酌，思索片刻後才準備開口，然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凜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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