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拉普蘭德與鼠!
無論是誰也沒有料到,拉普蘭德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裏。
當拉普蘭德說出話語的一瞬間,無數的目光朝着拉普蘭德看來。
阿爾貝託帶來的家族成員們,臉上是十足的驚訝,畢竟拉普蘭德肯定早已經在那裏站了許久,可他們卻沒有一人發現了拉普蘭德的蹤跡!
而杜喬、西羅和阿爾夫,神色則是驚訝中帶着一絲羞赧,特別是杜喬,知道拉普蘭德聽到了他剛纔的發言,他臉都不禁紅了起來,只好別過頭去。
即使是人羣中央的阿爾貝託,他臉上憤怒與冷酷的神色纔此時也不禁雪融冰消,眼睛不自覺地張大了一些,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的女兒。
即便是阿爾貝託,也以爲拉普蘭德一定早已經在去哥倫比亞的路上了!
站在拉普蘭德肩膀上的吳閒抖了抖鬍子,直視着眼前驚訝的阿爾貝託:
“哼哼,鼠鼠我們英雄到來!”
拉普蘭德和吳閒實際上在阿爾貝託到總部之前就站在樹下了,只不過沒人注意到他們。
正如拉普蘭德所說,拉普蘭德本應該早就出場,但因爲費德勒的存在而感到有些安心、又因爲杜喬的挺身而出而感到震撼的她,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出場時機。
吳閒使用的,是“寄”的第二個被動,以增強技能效果併產生負面效果爲核心的強化被動。
【技能名稱:寄中之寄】
【「被動」弱小是你的代名詞,失敗早已成爲了你的習慣。當你失去了面對困難的勇氣,很多事情便不必再去嘗試。保有自知之明,並快樂地隨遇而安,你會是一隻成功的鼠鼠。】
【學習技能後,可以通過更改吟唱咒語以增強技能“寄”的效果,讓大範圍內的所有人無法注意到你與你所接觸到的事物。但是,當你與其他人產生交互時,這種狀態會被打破】
“寄中之寄”的核心,是無需前置條件的大範圍心理學隱身。吳閒無需再被誰假裝擊敗,就可以直接舉白旗帶着別人一起投降了。
但是,假如有人發現了吳閒並沒有在投降,寄中之寄就沒辦法再次使用了。
就像現在,拉普蘭德主動站了出來,打破了心理學隱身。
阿爾貝託與拉普蘭德之間的兩三個家族成員趕忙讓到了一邊,讓這對白髮的魯珀父女能夠對視。
阿爾貝託的神色有些不解,他看了一眼吳閒,又將目光聚焦到拉普蘭德的臉上。
即使他冷靜了下來,他依然沒想明白拉普蘭德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於是他直接皺着眉發問了:“拉普蘭德,我的女兒,你想要做什麼?”
“如果你現在已經出城,我很有可能就再也無法找到你了。”
既然已經決定出走,又爲什麼要再回來?
這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拉普蘭德攤開手,肩膀上頂着吳閒笑着回答道:
“我親愛的父親,你不覺得這樣做很符合我的風格嗎?”
“簡單來說,我覺得這樣做不夠爽快。”
不夠爽快?
不只是周圍的人,就連阿爾貝託也對拉普蘭德的這個答案有些驚愕。
但是被拉普蘭德馱在肩膀上的吳閒知道,事情就是這樣。
他們本來在一天前就出了城,結果開車走了大約十公里,拉普蘭德忽然停下了車,並對德克薩斯說:
“我感到不安,我覺得有些事情,我要和他說清楚。”
在德克薩斯的罵聲中,拉普蘭德一個漂亮的u型調頭——
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
“怎麼才能讓你爽快?”阿爾貝託感到荒謬,他露出一抹冷笑,隨即看向拉普蘭德肩上的吳閒。
吳閒被阿爾貝託這傢伙盯得心裏一陣發毛:
“看什麼看,老壁燈!沒見過鼠鼠嗎?”
“跟小銀沒關係。”拉普蘭德同樣嘴角挑起,“是我,我親愛的父親,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覺得即使被頭狼的尖牙所威懾,如果夾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也並非狼的做派。”
“確實如此。”阿爾貝託承認了這一點,隨後眯起眼睛,看着拉普蘭德:
“如果你現在留下來,我依舊可以給你獎賞,你爲昂諾爾分部做出的貢獻值得這一切。”
“嗯?哈哈哈哈哈,不不不。我的父親,你搞錯了。”
拉普蘭德眼睛一睜,有些疑惑,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向阿爾貝託很沒禮貌地搖了搖手指。
“我信件中的語言軟弱無力,而我想要親口告訴你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阿爾貝託正想追問,忽然神色一變。
周圍的家族成員們也紛紛向四處望去,而遠處的昂諾爾本部的家族成員們,已經傳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鼷獸!”
“我他媽的,好多鼷獸!”
起先是細細簌簌的腳步聲,隨後是吱吱唧唧此起彼伏的叫聲。
那些聲響越來越大,那些動靜連成一片,那些身影從屋檐背後,從大院另一端,從四面八方冒出頭來!
那是黑的、棕的、灰的,一羣又一羣的鼷獸,他們連成波濤起伏的海洋,而這片鼷獸的海洋遠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壯闊。
它們無邊無際,當人們察覺過來時,鼷獸的潮水已經鋪滿了周圍的屋檐、地面、窗臺,他們蠕動着,翻滾着,包圍着中央的家族成員們!
它們不止幾千,甚至不止幾萬只。
它們有幾十萬只!
家族成員們不禁驚呼出聲,用各種手段消滅鼷獸,可是鼷獸們好像完全不會恐懼一般,消滅了幾十只,就會有幾百只灰色的鼷獸涌過來在他們的腳下亂竄。
即便是阿爾貝託,面對此情此景也不禁變了臉色。
夕陽西下,站在鼷獸的海洋中央,他看向拉普蘭德肩膀上得意洋洋的吳閒,逐漸收斂了自己傲慢的神色。
獸主。
阿爾貝託是識貨的。
操控幾十萬只獸類,這並非區區源石技藝可以做到的偉力!
被自己的女兒稱作“小銀”的人,是一位獸主。
與貝洛內家背後的那位……等同。
想到這裏,阿爾貝託一下子就收斂了心思。
獸主擁有什麼樣的力量並不關鍵,有些獸主的正面戰鬥能力很弱。
但是,他們是不死的。
看着腳下混亂的鼠羣,阿爾貝託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眼神平靜而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的拉普蘭德。
自己的女兒。
自己的女兒在信裏說,“小銀”很喜歡他。拋開阿爾貝託的個人感情而言,他也承認,“小銀”確實幫了拉普蘭德很多忙,無論是現實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也就是說,“小銀”選擇了拉普蘭德,選擇了他的女兒?
阿爾貝託的腦海裏在一瞬間掠過很多事情,在這個時間裏,他的氣勢不由自主地弱了好幾分。
他不會因自己的一時之氣而招惹一位本應在自己陣營的獸主。
“哼。”看到自己的父親很明顯陷入思考,拉普蘭德的嘴角挑起。
隨後,這位白髮的少女,悠然自得地站在鼠羣之中,對阿爾貝託說:
“親愛的父親,我在信中已經和您說了很多,但是我唯獨漏了一件事情,忘了和您說。”
阿爾貝託:“……什麼事?”
他決定聽一下自己的女兒是怎麼說的。
拉普蘭德的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
她輕聲開口,道:“我記得我養的第一隻寵物,就是一隻鼷獸。父親,雖然你不感興趣,但我也確實從沒有告訴過你,爲何在所有可選的寵物之中,我討厭元獸、牙獸、羽獸,卻唯獨鍾愛鼷獸。”
“你確實從沒有告訴過我。”
阿爾貝託倒也不是沒有對此抱有疑問。
“哈哈哈哈……”
於是拉普蘭德笑了起來,“是的,你不應該知道。”
“我親愛的父親,這就是您比鼷獸差的地方。”
阿爾貝託對拉普蘭德這赤裸的辱罵眉頭一皺。
但是拉普蘭德絲毫沒有停頓地接着往下笑着說了:
“鼷獸至少能明白自己在鼷羣之中抱團取暖,是因爲對人類的恐懼;而家族卻以道義與秩序來美化自己,幾乎讓人忘了我們也只不過是因暴力而聚成的團體。”
“仇殺、報復、反叛、聯盟、圍攻、威脅、彈壓、清算!”
在阿爾貝託眼前,每念出一個詞彙,拉普蘭德的聲音就愈加高昂:
“家族又何嘗不是一羣人因對未知的恐懼而抱成一團?家族又何嘗不是一邊小心地守護着自己的利益,一邊向外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同類,遇到強者便縮成一團讓他們看在同類的份上饒自己一命?”
一陣驚恐從阿爾貝託的心中升起。
一陣恐慌蔓延到在場的所有人身上,他們憤怒又不可置信,他們看向站在鼠羣中央,又彷彿站在演講臺上的拉普蘭德。
“你到底要說什麼!”
阿爾貝託喝道。他想要喝止拉普蘭德大逆不道的發言。
但是拉普蘭德只是在笑,她攤開雙手。
“我是想說,我親愛的父親啊,這就是我喜歡鼷獸的緣由!”
“我們家族自詡狼羣,將首領作爲頭狼,成員被叫成狼崽子,不被承認的人則是孤狼——但是,哈哈哈哈哈,各位!”
“你們不覺得,家族的生存方式,同樣都是羣居動物,比起狼羣而更像鼠羣嗎?”
“我自認爲是鼷羣裏的一隻,我喜歡鼷獸,那是因爲我覺得我自己就是一隻鼷獸啊!”
把這些話說出來,無異於挑戰自己的所有過往。
拉普蘭德沒能敢於把這些話在信裏寫出,爲此,她夜不能寐,她輾轉反側,她覺得自己只是在逃離,而不是在反抗。
這正是她感到“不爽快”的原因。
而如今,拉普蘭德勇敢地站在了自己的父親面前,
並對敘拉古這口泥潭裏塑造了她的所有一切,破口大罵。
“住嘴!”
周遭的家庭成員,都被拉普蘭德振聾發聵的一番話震得大腦一片空白。
只有阿爾貝託臉色蒼白,但是神色帶着憤怒地堅定地喝止了拉普蘭德。
但是拉普蘭德維持着自己的狂笑,只是呼喚道:“小銀!”
“鼠鼠我在!”吳閒從拉普蘭德的肩膀上一躍而下,隨後呆在鼠羣之中緊緊盯着拉普蘭德。
就在這一瞬間,拉普蘭德將腰側的雙劍拔出。
衝鋒。
斬落。
幾滴鮮血拋落向空中。
“——”
阿爾貝託並非完全沒有預料到拉普蘭德會對自己出手。
他也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即便拉普蘭德再訓練十年,她也不可能真正擊敗他。
但是阿爾貝託在這一刻,猶豫了。
永遠正確的阿爾貝託,此生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正確。
無論是分部的發展情況,資產現狀;
還是丹布朗堅定的陳述與決心;
還是自己的女兒情感真摯的信;
還是三名幹部拼死阻攔的勇氣;
還是那個名叫小銀的獸主;
還有眼前,拉普蘭德叛逆且瘋狂的發言——
都讓他本來堅定的決心,不由自主地晃動了一下又一下。
阿爾貝託忽然意識到,
這就是自己的女兒。
是他親手把她培養成了這樣的瘋子。
於是,他本來將要舉起短刀的手,沒能舉起來。
“——”
……
……
時間漸漸入夜。
移動城市昂諾爾西邊的荒野之上,有一輛嶄新且全副武裝的越野車停在半人高的草地之中。
駕駛座上是一名灰髮的魯珀少女,她開着窗,將手臂撐在窗沿上,讓自己沉浸在夜色之中。
許久。
見自己等待的人很久都沒有來,少女嘆了口氣,將手臂伸到滿載着行李的後排座位上,往一個小塑料袋裏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點心盒,並從中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將它叼在嘴裏。
這時候,車門被打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有一位白髮的魯珀少女鑽進來,一屁股坐在了副駕駛上。
在她關門之前,還有一銀一黑兩隻小小的身影一起跳上了車。
灰狼瞟了一眼白狼:“爽快了?”
白狼對灰狼露出一個笑容:“走吧。”
“那走了。”
引擎啓動的聲音響起。
隨後,灰髮的魯珀少女打開了車內音響。
車內,一陣激烈的搖滾樂配合着瘋狂的鼓點響起,當序幕告一段落時,從中傳出了清晰的人聲獨白:
“啊,朋友們,早上、中午還有晚上好,我是大帝。今天贊助商想讓我說的是,無論您遭遇了什麼挫折,始終都要懷揣對前路的希望,因爲這裏是夢想的國度。”
“嗯,就是這樣。請聽吧——”
“《歡迎來到哥倫比亞》。”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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