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灰狼後手
一分鐘之前,莫塞迪站在萊茵生命總部大樓的街道對面,咖啡館二樓的落地窗前。
熄滅的通訊器被放在桌子上,灰髮的俊朗魯珀男人輕鬆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並將視線投向玻璃窗外。
下方的馬路上,一羣黑衣人已經包圍了車隊,與背靠貨品、頑強抵抗着的銀狼安保成員戰得如火如荼。
從一開始銀狼安保就失去了先機,導致到如今黑衣人一直掌握着戰局的主動權。
“科爾森……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啊。”
在莫塞迪原本的計劃之中,科爾森的僱傭兵應該是恰好能與銀狼安保的人員兩敗俱傷的。當銀狼安保姑且將僱傭兵打退,陷入疲憊之際,他準備好的家族成員再從預定好的位置衝上去,定然能一舉將整個車隊的人員和貨品一齊控制。
而那時候,把握住萊茵生命的命脈的他,
就必然可以輕輕鬆鬆地談條件了。
——是的,如德克薩斯想的一樣,雖然莫塞迪已經算到了這一步,但是,他並不打算直接將萊茵生命或者銀狼安保消滅。
在薩爾瓦多雷已經表現出了支持切利尼娜傾向的情況下,無論是把切利尼娜直接殺了,還是把她的整個勢力全部摧毀,到頭來都只會便宜莫塞迪的大哥朱塞佩和他的弟弟妹妹。
事到如今,莫塞迪想要的,是服從。
因此,此時莫塞迪纔會站在這裏。
可惜科爾森不僅之前沒頂住兩家的反擊,到現在最後一局還被人擊中了大動脈,導致這個人現在除了作爲莫塞迪的替罪羔羊之外,幾乎就不剩下什麼利用價值了。
……
但是即便科爾森的僱傭兵失聯了,莫塞迪派遣的手下依舊在科爾森失敗、車隊成員們有些鬆懈的時候找到了機會。
到如今,或許取得勝利也就是幾分鐘間的事情。
莫塞迪在落地窗邊輕鬆地俯視着下方的局勢,他能看見自己的侄女切利尼娜冷着表情,被他特意安排的三個人圍攻,陷入苦戰。
一面落地窗外就是傾盆大雨,無數雨水擊打在落地窗上卻無法影響到溫暖的室內,咖啡館的樓下隱隱約約傳來不安的交談聲,那是下面避雨的客人看到了街對面的場景,卻除了報警之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向同伴交流以獲得一絲心理安慰。
“這一場鬧劇,就在今天結束吧。”
莫塞迪觀賞許久,輕輕嘆息一聲。
自從成果展一役他滿盤皆輸之後,莫塞迪就意識到,自己定然是小瞧了切利尼娜,和那位從敘拉古而來的薩盧佐。
薩爾瓦多雷對於切利尼娜對莫塞迪勢力範圍的侵吞默不作聲,這意味着頑固不化的老爺子已經不再打算讓他們幾個兄弟這樣鬥下去了,切利尼娜定然是他派出來收場的那個人。
自此,莫塞迪也收起了小打小鬧的心思,開始將切利尼娜作爲平等的競爭對手認真對待。
爲今天的事情,他策劃了很久。
從一開始,他就在利用科爾森,讓手下接過成果展襲擊案的責任,只不過是丟給科爾森吞下的餌料。
通過科爾森的渠道,莫塞迪將自己培養的、只忠於他的人員無聲無息地從紐萊安調到了特里蒙。
如果沒有科爾森這樣的特里蒙上流人物,這種調動不可能無聲無息到完全瞞過薩爾瓦多雷和他哥哥朱塞佩的耳目。
隨後他又以爲科爾森辦事爲藉口,要求科爾森爲自己的手下打造裝備、生產藥物。
下面那些黑衣人拿着的金屬刃,正是沙灘傘全力生產出來的合金武器。
最終,在拉普蘭德·薩盧佐在莫塞迪的計劃中被調走的情況下,他慫恿科爾森在這一天發難,爲的就是徹底打碎萊茵與銀狼在特里蒙的所有力量,只有這樣,他高傲的侄女纔會心甘情願地服從於他!
科爾森也正是在此時發揮了他最大的價值。
只有利用科爾森這樣一個有話題度的重量級人物,莫塞迪才能在特里蒙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後,從容從這座城市脫身。
爲了讓科爾森乖乖地按照他所想的步驟走到最終一步,莫塞迪還花大力氣找到了他的把柄,他的黑手套乃至於他的家人——哈哈,這個風光無限的職業經理人竟然是拓荒者出身。
當然,最後這些東西並沒有用上。
當事情終於如同自己預想的一般,推進到眼前這一步時,莫塞迪只是感到有些疲倦。
一場鬧劇啊。
切利尼娜畢竟只是小孩子,她和她的朋友一樣,畢竟還是在家族的溺愛中長大的。
就算有點聰明才智——可他莫塞迪,可是在薩爾瓦多雷最瘋狂最殘忍的那幾年出生,從小時候就經歷過無數陰謀,就連上學的時候都要防備着薩爾瓦多雷敵人的刺殺啊!
這些年輕人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
就這樣吧。
莫塞迪又舉起手臂,抿了一口咖啡。
吐了一口氣,他再看向馬路對面的戰團時,忽然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些。
切利尼娜……呢?
原本被三個人圍攻着的切利尼娜,如今竟然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莫塞迪的目光微微下移,只看見咖啡店樓下的人行道有一抹轉瞬即逝的灰色殘影。
隨後是——
砰!
漫天玻璃的碎片紛飛!
莫塞迪手中的咖啡連同杯子一起潑在了地上,咖啡的液體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而此時,咖啡的主人已經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
“——”
金屬劍的劍尖在下一秒頂在了莫塞迪的喉嚨上。
鏡頭稍微拉遠,用右手持握着金屬劍的灰髮魯珀少女正站在莫塞迪原先站的位置,她的背後是被斬開了一個大洞的落地窗,如今落地窗的玻璃碎片還在嘩啦啦地往下掉落。
從咖啡館外面潑進來的暴雨打溼了室內的高級地毯,頭頂上的氣氛吊燈因衝擊而變得忽明忽暗,畫面的中央是身體前探的德克薩斯,她的臉色冰冷,握着劍的右手平直伸向前方,只需要稍微往前一點,她就能劃破莫塞迪的主動脈。
此時,莫塞迪慢慢舉起了自己的雙手。
……
……
成功了
當德克薩斯看到莫塞迪時,她就知道她想的沒錯。身體按照預想好的動作行動,當劍尖成功抵在了莫塞迪的喉間,讓對方不得不懾於鋒芒時,她注視着眼前的灰髮魯珀人,毫不猶豫地直說了:
“莫塞迪,讓你的人停下來。”
她已經有一年多沒見過眼前的親人,儘管久別重逢之際即是刀劍相向,但是對此德克薩斯沒有一絲遲疑。
判斷是對的,敵人就在這裏。
……
眼前,面對德克薩斯的威脅,莫塞迪已經苦笑着舉起了雙手。
但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德克薩斯的話,而是嘆息一聲,說道:
“……小切利尼娜,好久不見了。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啊。”
德克薩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在沒有預想到的時間裏,被挾持了。
“你是從薩盧佐學來這一招的嗎?——”
德克薩斯沒說話,她陰沉着表情,將劍尖往前方送了送,於是莫塞迪不得不稍微後仰身體,以讓劍尖不至於真的劃破他的喉嚨。
這也讓他的話語中斷了。
“莫塞迪,我知道你有遠程向下面那些人發號施令的方式,否則那些人的思維不可能被藥物擠壓得如此單一。讓他們停下來。”
“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德克薩斯看着眼前的敵人,冷聲道。
她已經不再把他叫做“叔叔”。
看到這樣的德克薩斯,舉着雙手的莫塞迪抿了抿嘴,稍微上挑了一下眉毛,表情稍微放鬆了。
他當然沒見過這樣的切利尼娜。
前往一樓的樓梯處,此時有一名服務員裝扮的菲林女生聽到玻璃破碎的響動之後走了上來。
看到德克薩斯持劍威脅莫塞迪的場面之後,本來就精神緊繃的她臉色蒼白地驚叫了一聲:
“啊!”
隨後,是比上樓時更加急促的踢踏樓梯的腳步聲。腳步聲響到一半時出現了一個空缺,隨後變爲了肉體與木質樓梯滾動碰撞的骨碌骨碌的聲音。
“……”
落地窗前,莫塞迪用擡起的左手稍微指了指桌子上一直放在那裏的通訊器。
“無線耳機?”德克薩斯皺了皺眉。
“骨傳導的。”莫塞迪回答,“戰術用,沙灘傘出品。”
此時的空氣依舊宛若凝結,德克薩斯保持着持劍的姿勢,示意莫塞迪去拿那個通訊器。
莫塞迪慢慢地放下手,非常慫地保持着能讓德克薩斯看到他所有動作的姿勢,將手緩緩伸向旁邊桌子上的通訊器。
只不過,他一邊彎下腰,一邊說:
“切利尼娜,你覺得,我既然在這裏,會沒有預料到你會來找我嗎?”
方纔才說過,莫塞迪爲今天準備了很久,各種情況的預案,他曾經都做過。
德克薩斯的應對說到底也不過是基於她對於莫塞迪的瞭解,但是反過來說,莫塞迪難道就不瞭解切利尼娜嗎?
這位灰髮的魯珀中年人,千算萬算,真的會在自身的安全上百密一疏,以至於讓切利尼娜找到了機會,挾持了自己嗎?
“……”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莫塞迪的這句話下,徹底地緊張了起來。
德克薩斯心中其實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此時已經無法容納太多思考的時間,機會轉瞬即逝,她必須在銀狼安保沒有全線崩潰之前,讓莫塞迪把他的人停下來。
“在你的後手出現之前,我的劍會先刺進你的喉嚨。”
德克薩斯用劍指着莫塞迪,平靜地說。
現在畢竟已經是她佔據了主動權,即便是莫塞迪,也肯定不知道德克薩斯能夠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就制服他!
德克薩斯如今也已經極度集中了精神,她已經不是曾經第一次見到滅跡人的那個切利尼娜了,若是此時有莫塞迪的滅跡人想要潛行到她身後,她必然會直接使用法術,隨後將劍刺入莫塞迪的喉嚨,以讓滅跡人不得不停手。
氣氛更加緊張。
凝固的空氣之中,莫塞迪沒再說話,他的手緩緩伸向桌子上的通訊器。
一秒,兩秒。
莫塞迪握住了通訊器。
他按動通訊器側面的電源,將熄滅的通訊器按亮了。
但是通訊器按亮之後,出現在屏幕上的卻並不是鎖屏界面、主界面或通話界面。
當屏幕亮起時,新款通訊器上顯示着的,是一張照片。
德克薩斯本來就注意着莫塞迪的動作,當桌上的通訊器亮起時,她毫無疑問地也看清了照片中的內容。
灰髮的魯珀少女忽然瞳孔縮小,臉色也一白。
“——”
“別激動,切利尼娜!”
當德克薩斯不由自主地把劍往前一遞時,莫塞迪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德克薩斯的表現,他猛地往後一躍,那劍尖就險險擦着他的脖頸掠過,留下一道血絲。
作爲德克薩斯家族的成員,他的身手即使不如切利尼娜,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隨後,莫塞迪俊朗的臉上才心有餘悸地露出苦笑的表情,他摸了摸脖子,說:
“差點啊。”
德克薩斯沒有追擊,她的身軀微微顫抖。
過了一會,她才勉強壓抑下心中流淌着的憤怒與焦急,用比之前更低的聲音冷聲道:
“——你對索菲亞做了什麼?”
轟隆!
窗外劃過一道閃電,短暫讓灰沉沉的世界變得一片雪白。
這道閃電也同樣照亮了昏暗的餐廳,雨水從落地窗的裂口處飄進來,窗邊略有沾溼的矮桌上,通訊器的屏幕正亮着光芒。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畫面裏是陰暗逼仄的室內,一名穿着校服的、容貌與切利尼娜有七分相似的女孩被繩索綁在椅子上,她的嘴被膠帶封住,帶着淚花的眼睛裏流露着劇烈的慌亂和恐懼。
“放心吧。”莫塞迪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用手指沾起血漬放到眼前看了一眼,“索菲亞畢竟也是我的侄女,在我死之前,不會有人真的對她動粗的。”
“切利尼娜,說實話,你能做到這一步讓我很驚訝,這已經是我最後的手牌了。”
“不愧是大哥的女兒啊,你長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