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刺穿黎明
稍微往前看,五六個黑衣人半包圍着十幾名還沒來得及進入辦公樓的研究員,其中就有塞雷婭、克麗斯騰和繆爾賽思的身影。
塞雷婭已經試過多次使用鈣質化突圍,但是每當她即將取得戰果的時候,另一邊就有黑衣人試圖襲擊研究員,這導致塞雷婭又必須180度迴轉保護研究員。
黑衣人們徹底地利用了塞雷婭速度不夠快以及無法捨棄其他人的短板,將塞雷婭和研究員們拖在了辦公樓前。
而稍微往前一些的車隊,叮叮噹噹的兵器交戰聲響個不停,拿着戰術盾牌的銀狼安保成員不停交換位置,他們的體能十分充沛,即使已經高強度鏖戰了十幾分鍾,戰鬥力也沒有絲毫下降。
“……”
科爾森咬着牙,看着這和平的一幕。
萊茵生命要活下來了!
而他,竟然無力更改這個結果——
他科爾森英明一世,難道在這最後的最後,來到這場暴雨中的唯一作用,就是在旁邊看着嗎?
他已經無法再做些什麼了嗎?
他難道就是一個有着註定的命運的舞臺上的小丑嗎?
不!
科爾森深吸一口氣,他的眼中彷彿燃起火焰。
“你們兩個,聽到了嗎?”
“在,老闆。”一旁默不作聲的專業保鏢終於開口道。
科爾森閉上眼睛,小聲說:“去幫那羣白衣服的人。”
“……?”
高大的保鏢遲疑了一會,腳下一蹬,抽出腰間的戰術刀刃,撲向不遠處塞雷婭所在的位置。
另一名保鏢也是如此。
……
大雨之中,當塞雷婭看到科爾森麾下的兩名保鏢向她衝來時,她本能地以爲那兩名保鏢是來攻擊她的,而圍攻塞雷婭的黑衣人也以爲是這樣。
但是事實則與她和他們想象的大相徑庭——科爾森那兩名保鏢竟然繞過了塞雷婭,直接向一旁的黑衣人襲去了!
有心算無心之下,兩名保鏢迅速解決了一個黑衣人,而這時候的塞雷婭也已經領悟到了這是機會,她迅速調動法術,趁着黑衣人陣型被保鏢衝亂露出的破綻,在用鈣質結晶保護研究員的同時,衝向了另外兩名黑衣人,“砰”“砰”兩拳,又兩個人被她打出近乎十米遠!
力量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了,黑衣人拖住塞雷婭的計劃徹底破產。
他們重整陣型往車隊方向退去,而塞雷婭也毫不戀戰,而是連忙催促那些一個個在雨中被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研究員趕快進入寫字樓。
在黑衣人攻勢緩下來的時刻,所有人都以爲戰鬥將會進入僵局,直到咖啡館上方的談判結束。
但是,科爾森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就連莫塞迪也沒有預料到科爾森會在這時候發難,還在和德克薩斯談判的他根本來不及調動黑衣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塞雷婭護送着最後一批研究員進入了安全的寫字樓!
“哈哈哈哈哈哈!”
科爾森注意到了馬路對面咖啡廳二樓的注視,這名沙灘傘的總經理總算是發出了快活的笑聲。
“莫塞迪,只允許你背叛我,不允許我背叛你嗎?!”
“快點,你們,打完了就去幫銀狼安保的人!”
——後一句話,科爾森是朝着他的保鏢喊的。
而保鏢們立刻衝向車隊,很快,他們就混入銀狼安保的隊伍之中,與黑衣人們纏鬥在一起。
大雨之中,直到情形不妙的黑衣人再次加快了攻擊頻率,很快又有一名銀狼安保成員不支倒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均勢只不過是暫時的,等到塞雷婭騰出手,從寫字樓裏出來,戰鬥的局面或將直接反轉!
沒有人能夠破塞雷婭的防,而塞雷婭打黑衣人是一拳一個!
在這種混戰之中,沒有人比塞雷婭這樣的戰力更讓人安心——或者更讓人恐懼了。
戰場的形勢,就在科爾森的突然反水下,再次反轉了!
……
咖啡館二樓,德克薩斯的簽字筆暫時停了下來,眼看着白紙上的“切利尼娜”,已經簽了一半。
莫塞迪看着樓下的情況,也不催促德克薩斯,而是嗤笑一聲:
“……好啊,科爾森。”
德克薩斯心中一緊,她看向眼前的莫塞迪。
只見,莫塞迪朝着德克薩斯背後招了招手。
德克薩斯:“……!”
又是一模一樣的情況。
沒有感知到任何聲音、任何風聲、任何存在感。
但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就這樣從德克薩斯的背後走了出來,直到他走到德克薩斯的身邊,德克薩斯才猛然察覺。
德克薩斯偏頭看去,一名面容平平無奇的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注意到德克薩斯的眼神時,這名滅跡人朝着她微微眼神致意。
如果說是在戰鬥姿態下,德克薩斯或許不會忽略他。
但是,就在剛纔,莫塞迪被德克薩斯挾持,如此危險的情況下,莫塞迪竟然都沒有讓這名滅跡人出現!
“……莫塞迪叔叔,你不是說,索菲亞是你的最後一張手牌嗎?”
德克薩斯嘆了口氣。
“這是最後的最後一張。”莫塞迪搓了搓手,溫和地笑道。
莫塞迪向滅跡人打了個手勢,滅跡人便從窗口的破洞跳了下去。
這個人即便無法擊敗塞雷婭,也能拖住塞雷婭很長時間。
事情又回到了剛剛談判時候的局勢。
德克薩斯:“……”
……
……
大雨之中,當科爾森看到剛剛擺脫累贅、走出寫字樓的塞雷婭又被突然出現的一名高手纏住了的時候,他的心情是平靜的。
“莫塞迪,果然你還有後手。”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
即便塞雷婭被人拖住,他科爾森的處境也已經被徹底改變。
莫塞迪或許依舊能夠達成他的目標,但是這麼做之後,科爾森已經不再是莫塞迪的替罪羊了。
科爾森知道附近的道路有監控,他如此明顯地指使保鏢去幫助萊茵生命,在法庭上是極爲有利的證據。
儘管萊茵生命在莫塞迪的陰謀中,或許不會在今天死亡,這與他希望的不一樣——
但是他科爾森,也同樣不會在今天倒下!
……
“……事情的結果,會怎麼樣呢?”
寫字樓門口,繆爾賽思和克麗斯騰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口,向外觀看着雨中的戰局。能做的事情自然是已經做完了,公安部門的兵力似乎因爲暴雨導致的道路積水,被延緩在了半路。
她們當然也注意到了黑衣人改變了策略,轉而開始將銀狼安保成員拖住。
這都是因爲德克薩斯衝到了對面的咖啡廳,此時似乎正在與對面的領頭人談判。
當然,還有忽然轉變策略,開始讓保鏢幫忙的科爾森——
科爾森定然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脫罪或減輕責罰。
“……切利尼娜前段時間跟我道歉了。”
聽到繆爾賽思的問話,渾身溼透的克麗斯騰沉默了一會,說。
“她說萊茵生命與銀狼安保相遇的這些天裏,遭遇的某些問題或許是她的家族帶來的,而她們在一開始,並沒有告訴我們這一點。”
繆爾賽思眨了眨眼,問:“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這不是你的錯’。”克麗斯騰想了想,回答道,
“我曾經覺得我們是特殊的,不過現在看來,我們其實也都是凡人。只要是凡人,都會有不得已的時候。”
“但是同時,也只有凡人才能擁抱夢想。”
繆爾賽思沒再回話。
從黑衣人的表現就可以看出,德克薩斯應該已經和對面的領頭人妥協了一些事情。
或許萊茵生命,今天就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得以保全。
期待——並等待第二次成果展吧。
就像第一次一樣,只要她們萊茵生命變得足夠強,想必她們也能幫得上忙——幫得上已經幫了她們許多,卻從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的切利尼娜。
……
“……”
滴水的屋檐下,陰沉沉的濾鏡裏,克麗斯騰擡起頭。
眼前走來的是一名略有肥胖的菲林人,此前這名經理人的神態顯得很落魄,但是這時候,科爾森的神色已經變得堅定了。
他的腰桿挺得筆直,走到兩位女士面前時,不禁讓繆爾賽思蹙起眉頭,微微擡起手。
科爾森就在那裏停了下來。
“科爾森,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克麗斯騰的語氣變得冰冷。眼前或許有更大的敵人,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忘了科爾森犯下的罪過。
尤其是科爾森此時還想要脫罪的情況下。
“我沒有什麼話要說。”科爾森挑起嘴角,對克麗斯騰和繆爾賽思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夢想家們。”
“我不會放棄的。”
“今天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科爾森就這樣用豺狼一般的眼神看着克麗斯騰,看着繆爾賽思。
以往,他都是默默地策劃陰謀。
唯獨這次,科爾森站到自己的對手,自己的敵人,自己的心魔面前,將自己即將要做的事告訴了對方。
這不是威脅,這是宣告!
屋檐下,克麗斯騰的臉色徹底地冰冷了下來。她也不顧繆爾賽思就在旁邊,直接對着科爾森冷聲道:
“不管你來多少次,我都會一樣把你碾碎。”
“哼。”科爾森微笑了起來。
“是的,你會把我碾碎。”
這位特里蒙沙灘傘的掌舵人張開雙臂,他的背後就是無邊的雨幕,哥倫比亞的雨幕,就好像他背靠着整個哥倫比亞的暴雨:
“但是,你在把我碾碎的過程中,你會意識到自己的侷限,你會發覺你的理想無法撐起現實,你會發現很多手段只是必要,你會發現許多事情僅此而已!”
科爾森就這樣直視着克麗斯騰,他堅定地高聲道:
“克麗斯騰·萊特,你會成爲我。”
克麗斯騰微微睜大雙眼。
她想要立刻反駁些什麼。
但是此時,在這無邊無際的暴雨之中,不知道爲什麼,克麗斯騰對於她即將要吐出的話語本身產生了一絲猶豫。
這並不是因爲克麗斯騰不相信自己。
只是,她們現在,已經在妥協了。
如果說她們的力量足夠強大的話,如果說斐爾迪南研究的那些武器能來得及給銀狼安保裝配上的話,如果說她們有更多人脈和資源的話,或許此時此地,切利尼娜就不需要去和那個人談判,以犧牲自己利益的方式,換來全局的和平。
現在當然可以說,先妥協,等到之後擁有足夠的力量的時候,再堅持自己的原則。
但是……
真的會有力量“足夠”的那一天嗎?
克麗斯騰猶豫了。
短暫地,她無法說服自己。
理想主義者就好像是春日早晨草葉上的露珠,美好而脆弱。想要留住那一瞬間而使它不被現實的太陽之火蒸乾,所需要的力量是龐大的。
並且很多時候,你做的很多努力都是無用功。那枚露珠將不再是理想主義的晨露,它或許是照片上的一個圓形影像,或許是被小心盛裝的一滴普通的水,或許是一片發黃變乾的葉片標本。
眼前,科爾森因克麗斯騰的沉默而擴大了嘴角的笑容。
克麗斯騰有一種衝動,或者說,她有一種祈求——
此刻,她祈求某種虛無的存在賜予她記憶,讓她能從哥倫比亞這片貧瘠的沃土之中找到夢想家存在過的痕跡,不僅用於反駁,也用於說服自己。
此刻,她祈求某種虛無的存在賜予她靈感,讓她能夠想到一種完美的解決方法,這種辦法能夠看穿哥倫比亞種種公平或不公平的秩序,讓她們能夠找到不向現實妥協也能行進的方向。
——或者說,克麗斯騰想要的,其實是更簡單的東西?
呲。
利刃刺透皮肉,鮮血染紅衣襟。
克麗斯騰眼前,銀白色長直劍的劍尖從科爾森的左胸穿出。
微胖的菲林人痛苦又不敢置信,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想要拼命向後回望,卻怎麼也看不到那個正在自己身後的人。
克麗斯騰看到了。
此刻暴雨都似乎小了一些,漫天的雨點灑向這座城市,遠方的烏雲出現淡淡的裂痕。外面的天光與寫字樓的燈光夾雜在一起,照亮了魯珀少女輕笑着露出犬齒的臉龐。
她的左肩上,趴伏着一隻失蹤許久的銀灰色鼷獸。
“抱歉,來晚了。”
拉普蘭德這麼笑着,科爾森還沒來得及說遺言就被拉普蘭德一腳踢倒在地。
當她把劍從惡人的心臟內拔出時,鮮血揚上半空,就好像切開了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