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腐敗串案
升任服務組長的梁冰雲同時爲他們兩位書記屋裏送開水,每次見到周勝利,她都會想到自己的瘋狂之舉,臉上現出羞澀的紅潤。
沒人沒事的時候,她時常偷偷懷念那個瘋狂的夜晚。
那時,內陸少有自動飲水機,每個大一些的單位都有一個茶爐房,有專人燒水,打水憑票,一暖瓶水一張一分五釐錢的茶票。
周勝利讓哥給從深州那邊寄過來兩臺自動飲水機,他與塗宗勝每人屋裏安裝了一臺,隨喝隨燒,非常方便,連開水也不用人送了。
周勝利按照自己的規劃,抽時間到縣公安局做了一次調研。
他去的時候,公安局機關的全體人員全體列隊歡迎,縣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成小路還讓他給列隊歡迎的幹警們講幾句話。
當領導數年,即興講話的次數也多得記不清,但似這樣像體育老師般地站在隊前講話還是他人生第一次。
站在近百人面前,與近百雙眼睛近距離相對視,周勝利很不習慣,沉默了有半分多鐘纔開口講話。
調研中他發現,公安局各個科室裏從出勤到人的精神面貌都值得別的部門學習。每個辦公室裏都有衣帽架,上班時,幹警的警帽和在室內不穿的外套掛得整整齊齊,像部隊一樣。
成小路說,他請了武警專門進行了隊列和內務訓練。
開過座談會從公安局出來,周勝利感到這個單位的工作幾乎無可挑剔。
但是,他內心總感覺,越是這樣找不出一點問題的單位,越會隱藏着大的問題。
但問題的發現需要時間和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短期內不會有了,因爲他的注意力轉到了縣紀委辦的一件案子上。
這個案子表面上看起來並不複雜,是十里鄉一個姓孫的鄉長受賄案。
常委會也沒有專門就此案件的處理開會,而是在常委會研究一系列問題之後,作爲最後一項議題提出來的。
這個孫鄉長由本鄉常務副鄉提拔起來剛好一年,羣衆舉報他有索賄受賄行爲。
紀委通過調查發現,羣衆舉報的問題基本屬實,初步認定孫鄉長受賄五次,共三萬元。
紀委的意見是先撤銷職務,移交司法機關走程序,如果法院最後認定夠判實刑的話則開除黨籍和公職,如果只判緩刑或監外執行,可以考慮給他保留個飯碗。
紀委的處理意見既體現了紀律的鋼性,也有人性關懷,常委們的意見基本一致,同意紀委的處理意見。
但是紀委書記鄭釋懷在散會前說的一句話引起了周勝利的注意。
他說:“希望組織部再推薦十里鄉的鄉級幹部時要全面考察,不到三年,十里鄉已經有三名正鄉級幹部因受賄和生活作風問題受到撤職以上處分。這個孫鄉長在副鄉長位置上就有受賄行爲,屬於‘帶病提拔’。”
羅欣反駁說:“我們組織部考察幹部不能像紀委辦案那樣,不然爲什麼你們叫審查,我們叫考察。我們力求考察後提拔的幹部沒有問題,但不能保證沒有問題。”
散會後,鄭釋懷跟在周勝利後面去了他的辦公室,對他解釋說:“周書記分管組織人事,但我會上說的話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周勝利說:“我也不覺得你是針對我的,但你提出的這個問題值得我們認真思考。你想沒想過,是組織部推薦的人有問題,還是十里鄉的官場環境有問題,或者說兩者都有問題?”
鄭釋懷說:“我是去年過來的,聽說第一年查的是書記,我去年來查的也是書記,今年查了個鄉長,只是聽他們辦案的說三年查了三個正鄉級,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我沒有認真研究過。”
他搖了搖頭說:“這個縣的幹部有個特點,江湖習氣很重,黨政幹部大多拜把兄弟,動一個得罪一串,查問題有時也是查一個帶一窩。他們推薦幹部也圍繞着把兄弟推,我聽他們反映,咱們的五個當地常委,只有吳振東不是姚文浩的把兄弟。”
周勝利說:“創傷藥再好也不如不被傷着,幹部隊伍的建設主要是從源頭上抓起,源頭堵住了,查一個就少一個,源頭堵不住,查一個進一個,永遠查不完。”
鄭釋懷說:“我在地紀委工作五、六年了,感到還是辦案單純、痛快,在縣裏太複雜了,你這裏查一個貪官下去,他們那裏想着如何再推一個貪官上來。
我是打算幹滿這屆就要求回地紀委,不與他們玩了。你年輕,位置又重要,在縣裏幹有前途。你放心,我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我想問一問你那邊有沒有十里鄉這三起貪腐案的辦案全參加的幹部?”
周勝利問他。
“有一個。”
鄭釋懷想都沒想就回答,“他叫謝奕飛,是學法律的,還是名牌大學畢業,他自己親口說到紀委工作三年,十里鄉的三起案件他都參與了。”
“學政法的,法規政策方面的知識有,實際能力怎麼樣?”
周勝利問他。
“人很聰明,出材料既快又好,但是有個大毛病,凡事愛較真,有時候說話沒有輕重,不知道尊重上級和老同志,三年換了兩個科室,與領導關係都處理不好。”
周勝利說:“你讓他過來一下,說我找他聊聊十里鄉的三起案件。”
“行,我叫他馬上過來。”
謝奕飛個子不高,身材纖細,看起來像南方人。
他沒有像辦案人員習慣做的那樣抱着一摞案卷過來,手裏只拿着一個黑皮筆記本。
敲門進屋的時候,臉上的皮膚繃緊繃緊的,十分緊張。
進屋後,看見只有周勝利一人,神情鬆馳下來很多。
周勝利讓他坐下來,他坐在周勝利對面,主動發問:“你今年多大了,看起來沒有我大呀?”
周勝利說:“我二十六,馬上就二十七了。”
“那咱們兩個同歲,我是十一月生,可能你出生的月份比我大。”
周勝利說:“我比你大好幾個月。”
看見他還要問,周勝利擔心他是話癆,說起來沒有完,連忙搶先發問:“聽說十里鄉的三個鄉級領導腐敗案你全參與了?”
“這種出力得罪人的工作還不得我們這些小人物幹?”
謝奕飛以不滿的語氣承認了他全參與了案件的辦理。
“你在一線辦案掌握真實材料,三年倒了三個正鄉級幹部,你認爲是碰巧了還是有什麼原因?”
周勝利雖然不滿意他的怪話,還是放下身段,虛心地求教。
謝奕飛說:“要說一個鄉里總共倒下三個正鄉級有可能是碰巧,但要說三年連續倒下三個正鄉級就完全不是碰巧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說道:“對你說與向周書記彙報一樣,我先對你說說我的看法,你認爲不對的給我糾正。”
他打開了筆記本,瞅着上面說道:“十里鄉的這種現象,我給起了個名字叫腐敗串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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