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揭穿騙局
這套設備在M國賣給小工廠也可能賣幾十萬美元,她們正在以全套一百萬美元作股賣在華夏內陸地區的一個縣政府。
那時華夏涉外企業全由政府控制,出面談判購買全是政府。代表那個縣政府出面談判的人姓張,給了艾莉絲她們的名片是縣外貿局長。
張局長還帶着兩個工作人員,據他說一個是他的翻譯,一個是他的祕書。
張局長約三十歲左右,戴着一付當時在內陸最時髦的金絲眼鏡,說着一口華夏西北地區味道很濃的普通話。
他在談判中首先提出縣政府外匯指標很緊張,設備全部折股引進,對艾莉絲提出設備二百萬美元的報價沒有提出異議。
那個時候國內沒有引進先進技術設備的經驗,而且確實國內與國外的技術差距也較大,引進的許多所謂的先進設備都是人家淘汰的舊設備,而且比人家購買新設備時的價格還要高。
改革開放走到今天這個高度,我們曾付出高昂的學費。
張局長沒有對設備價格下壓,對合作中提出的其他問題更像是給外方企業送錢:產品全部經設備提供方渠道外銷,外資方把所有貨款返還華夏方百分之五十;設備折舊年限按十五年,十五年內,外資方佔股不變。
張局長提的這個方案意味着,產品的銷售利潤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華夏方纔有收益,而外資方付出設備後十五年內得到的全部是淨利潤。
周勝利雖然沒有參與具體的企業經營,但大帳還是會算的:國內企業配套的土地、廠方都要投入,產品的原料、生產過程中的耗能和需要的勞動力等,很難控制到百分之五十以內。這就意味着,縣裏的企業爲了引進這套生產線要承擔連續十五年的虧損。
一個月前還在縣長位置上的他覺得縣政府給這個外貿局長的權力太大了。
那幾年在外資和技術設備引進的掮客隊伍裏騙子的比例相當高,有的掮客與外國人勾結到一起,甚至引來外國人以外商身份到國內喫、住、玩,臨走帶走當地的土特產品,結果是“黃鶴一去不復返”,有的高價引來一些國外淘汰的破舊機器。
更有甚者,騙子抓住政府官員急着要政績的心理,引着地方政府將配套資金先期投入,舉行聲勢浩大的“奠基儀式”,黨委、政府的主要官員親自主持,製造下一次行騙的資本。意識到上當受騙的黨政官員爲了掩飾錯誤,保住官位,絕對不會提及此事。
但是這些騙子騙外商騙什麼?
周勝利堅信:政府不會把國外的設備騙到手以後違反當初協議,行騙是個人行爲。
他把“張局長”的方案翻譯給艾莉絲的同時也用粵語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艾莉絲對他的懷疑提不出反駁的理由,卻又說道:“談判以後雙方要籤合作合同,合同上還要蓋上他縣政府的公章,他敢違反合同我就能起訴他,讓縣政府加倍賠償我們的損失。”
周勝利反問他:“你們M國和邊港這邊都不可能有他們縣政府公章印模,你又怎麼能保證他用的政府的公章不是假的?”
他又說道:“我在政府機關工作過,知道縣政府下面的局長沒有權力代表縣政府表態。你們可以把條件提得再苛刻一點,比如把銷售額五五分成改爲四六分成,你們要六。
你是做經營的,除去銷售額的百分之六十,他得承擔多大的虧損?他如果表示得請示領導,有百分之幾的可能他的身份是真的,如果當場答覆你們的條件,那就一定是假的。”
艾莉絲說道:“依你,你以我的名義向他提出。”
周勝利道:“這樣不行。他帶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Y語翻譯,只不過是不懂粵語,你提出我來翻譯就成。”
艾莉絲一本正經地用Y語提出外方應加十個百分點。
周勝利翻譯成普通話後,“張局長”與艾莉絲計價還價半天,最後拍板:“爲了表示合作的誠意,就按你們提出的四六分成寫入合作合同。”
周勝利把他的話翻譯過去後,又改用粵語說:“可以百分之百地認定他不是政府的人。”
艾莉絲說:“他如果是騙子,合作過程中我們不出一分錢,他騙我們什麼?”
周勝利反問她:“你們的設備進入華夏國內後往哪裏運是不是聽他的?”
艾莉絲說:“是呀,國際慣例,我們只承擔從M國出發到華夏口岸的運輸費用,到了口岸以後由華夏方承擔。”
周勝利又問:“從設備交接到他們提交第一批產品得有一個過程?”
艾莉絲說:“是呀,這個時間是下一步要談的。”
周勝利說:“我如果是騙子,接到生產設備後轉手以較低的價格賣給國內急需的廠家,反正你們的設備在你們國內已經落後,但在我們這裏卻還很先進,只要價格低很快就能出手。
我接到設備後就不與你們聯繫了,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十多億人,你能找到我嗎?”
艾莉絲心裏緊張起來:“我的設備不就沒了嗎?”
實際價格不過幾十萬美元的設備對她這個工商帝國家族的成員來說如九牛一毛,但被騙一套設備對她的能力是一個否定,對她在家族當中被重視程度來講至關重要。
“嬀,怎麼樣才能揭穿他的騙局?”
周勝利說道:“方法有很多,比如打電話給當地政府覈實,那樣的話今天可能做不到。再比如,當場揭穿他。”
艾莉絲此刻沒有了主見,問他:“當場怎麼揭穿?”
周勝利會心一笑,“你交給我好了。”
“張局長”不知他們兩個在討論如何揭穿他,還以爲是在商量合作合同的事,着急地問道:“你們提出的條件,我們已經答應了,你們還有什麼不能定的?還說你們M國人做事高效率,我看還不如我們華夏人。”
周勝利笑着說道:“張局長你心急什麼,別忘記了她們是資本家,商人唯利是圖,多拖一會無非是想多爭取點利益。”
“張局長”問他:“你不是她們一夥的?”
周勝利道:“我是她們僱的翻譯,邊港人,實際上從內陸過來也不過兩年。”
“張局長”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的普通話說得這麼好。”
周勝利問他:“你與我們老闆談的這個方案在你這邊是最後方案嗎?”
“你是什麼意思?”
“張局長”問道:“你是擔心我作不了主還是擔心我提的條件不夠吸引你們?條件可以再談。”
周勝利故意激了他一句:“你是縣政府下面的局長,我們擔心你沒有一錘定音的權力。至於你提到的條件嘛,”
周勝利故意喘了一口氣,說道:“我就對她們講你這是華夏政府對外談判中能夠給予的最大優惠了。”
聽到說他沒有一錘定音的權力,“張局長”極力爭辯道:“你們不瞭解我們華夏的體制,縣外貿局就是縣政府負責對外貿易的,我這個外貿局長相當於縣裏負責對外貿易工作的縣長。”
周勝利提醒道:“別忘了,我從內陸到這邊才兩年多。”
“張局長”停頓了片刻,接着說道:“你在內陸時也不是體制內的人,不瞭解體制內的規矩。咱們都是華夏人,你幫着促成了這個買賣,我們不會虧待了你。”
“怎麼個不虧待?”
周勝利裝作很貪財的樣子問道。
“張局長”壓低了聲音,“給你十萬,美金。”
“真的十萬美金?”
周勝利進一步落實道。
“真的,不過我們要見到設備以後才能給你。”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周勝利冷笑一聲,道:“你見到了設備後,人和設備都消失了,我到哪裏領這十萬美金?”
“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張局長”眼裏閃出一絲驚慌,又故作鎮靜地說道。
周勝利神色嚴肅,“實話告訴你,我到邊港之前就在縣政府工作,數百萬美元的業務別說一個外貿局長,就是縣長一個人也定不了,最起碼得上常委會。”
“張局長”氣急敗壞地說:“你胡說,縣委縣政府是兩碼事,政府的工作幹嘛要上常委會?”
周勝利厲聲道:“我不與你多講,要麼你承認你是騙子,說出真象,要麼我們現在就報警,讓港方警察調查處理。其實要落實很簡單,只要給你們縣政府去一個電話就成。”
“張局長”雙目與周勝利對視了足有一分鐘,然後低垂下眼皮,承認道:“我的確不是政府的人。”
周勝利隨即將他的話翻譯給艾莉絲。
艾莉絲說:“你問他想從我這裏騙什麼?”
周勝利當然不會那樣問,“在我們老闆面前施用這種騙術的人你不是第一個,我們想聽聽你的騙術比別人高到哪裏?”
“張局長”說:“我其實沒有打算把設備拉到與你們談的那個縣,已經按一百萬美元與南方的一家企業談好了,他們與我一同到口岸,見到設備就把款打到我的帳戶裏。”
“你的真名叫什麼,是哪裏人?”
“我,我叫張金來,老家就是合同裏說的那個縣,他們兩個不是。”
“兔子還不喫窩邊草,你專門揀着老家坑。他們兩個是你僱的,還是你們三個人合夥的?”
張金來看向他倆:“你們自己說吧,別好處是大家的,攤上事了我一人頂。”
他這句話表明了三個人是合夥的,他出面只是三個人的分工。
“把你們的假公章拿出來!”
周勝利猛然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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