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皇甫高落馬
在審訊中,被訊問人與訊問人之間的較量如同兩軍對壘。開始的時候,被訊問人在意志上嚴防死守,讓訊問人得不到任何有用材料,但是當意志崩潰時就像軍隊潰敗一樣,一發不可收。
彭友道此刻就的意志已經被摧垮,交代問題真的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一粒不剩:
我與皇甫高是初中同學,初中畢業後我就去了工廠,從學徒工一直幹到車間主任,覺得在工廠這樣乾沒意思。前幾年開始搞承包經營,我承包了市區的一個小工廠,承包三年掙了些錢。
前段時間承包期滿,人家把工廠收回不讓我包了,後來才知道讓區裏一個領導的親戚以一元錢的價格把工廠買去了。
有一次皇甫高回省城,我們幾個初中同學一起喫飯,我說打算告那個一元錢買去一個工廠的區領導。皇甫高說:“現在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推行企業產權有償轉讓,一元錢甚至0元購買的是企業的資產和全部債務,你只看見那麼大一個工廠,沒有看到工廠所揹負的巨大債務。”
我對他說:“你們這些當官的都被表面現象騙了,企業資產一百萬元,欠債一百萬元,好像企業的淨資產是0。這只是哄你們這些當官的。難道企業的發明專利不是錢?企業市渠道不值錢?企業的技術工人不掙錢?”
我知道他看起來聰明,實際上是個白癡,故意問他:“這樣的企業你們如果實行產權有償轉讓,可以多少錢賣掉?”
皇甫高果然是個白癡:“理論上0元,但還要交上象徵意義上的一元錢。”
我對他說:“其實企業財務帳上的設備資產是折舊後的資產,就是折到0,只要維護保養得好,設備還能使用。此外,工廠的技術工人、產品的銷售市場,這些不能通過金錢體現,但對廠領導來說都是錢,有時候比設備還值錢。”
我主動問他能不能到他當縣長的營川縣裏來買個廠,見他答應得不痛快,我就說:“掙了錢兩人分。”
他說回縣裏後再通知我。
過了十多天他打電話給我,要我來一趟營川。
我來到後他在縣招待所給我接風,向縣政府辦公室的主任介紹我是省城來的企業家,在省城有兩個工廠。
喫過飯後,在我住的房間裏,他把那份有他和周書記簽字的的複印件拿給我,說:“我都給你辦妥了,你的話也得兌現。”
這十多天我也沒有在省城閒着,與搞企業的朋友一直保持着聯繫。他們當中有的也是低價買了工廠,少數自己經營,多數轉手整體出售或賣掉部分設備。
我在同他們溝通時發現,他們轉手時避開了工廠原來的欠債,把實有資產壓低價,看起來賣賤了,實際上把工廠的欠債甩了出去。
我對這位皇甫高老同學很瞭解,他這個人眼裏只有自己,向來不考慮別人的利益,與他會面時我拿定主意,成爲農機廠的股權擁有人後立即把工廠賣掉,把賣工廠的錢分一部分給他,讓他不找我的茬。
我賣了農機廠後給他十萬,他說十萬少了,他還要給周書記送十萬,畢竟當初是周書記同意我才能當上企業老闆的。
我想他說得有道理,又給了他十萬,讓他轉給周書記。我沒想到周書記得了錢還揪着我不放,所以我就把讓皇甫高轉錢編成了我親自送,連同我給皇甫高的那十萬也說送給了周書記。”
待他說完後,李中華問他:“你怎麼知道那十萬塊錢皇甫高會轉給周書記的?”
彭友道說:“我不知道,是皇甫高自己高自己說的。當時我真信了,現在想起來周書記如果是真收了我的錢,不可能揪着我不放。真應了那句老話:捎話容易捎多,捎錢容易捎少。”
李中華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囑咐了辦案民警幾句話,然後出門去了隔壁監聽室。
監聽室裏,趙茹和歐陽雄還是一臉凝重。剛剛證明書記沒有問題,縣長又被牽扯進去了。
重案一室的主任說:“咱們分頭彙報吧,看來我這趟註定了不能白跑一趟。”
他們一同去了縣委周勝利辦公室,趙茹幾人把彭友道檢舉他收錢,李中華假扮他戳穿了彭友道的謊言,卻又從彭友道的交待中得知他給了皇甫高二十萬等過程向周勝利作了彙報。
周勝利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張照片和一份農機廠改制的報告原件,遞給了他們。
照片上拍的是那份報告的審批單,與報告原件對比,照片上沒有皇甫高推薦彭友道的那一大段話。
周勝利說:“從皇甫高手裏拿來這份報告原件,我就懷疑皇甫高同志與彭友道之間的關係不是那麼單純,但截至目前農機廠的資產沒有流失,如果這件事平安過去,我就不打算追究了。”
地紀委重案一室主任把照片和報告原件裝到文件包裏,說:“周書記在場,我就不用專門向你彙報了,現在我就打電話給我們領導彙報,領導同意後,我得把皇甫高同志帶走。”
周勝利說:“你是上級紀委領導同志,我們是下一級黨委,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
兩個小時後,地紀委來了一輛小車,帶着皇甫高離開了縣綜合行政辦公大樓。
第二天地委通知,趙茹把縣委的工作移交給另一名副書記韋洪坤,主持縣政府工作。
趙茹接到通知後自嘲地說:“我這是二進宮了。”
幾天後,彭友道把賣農機廠得到的錢全部退還給騰子明,後被取保候審。
騰子明拿着彭友道退出的錢回到了南方,彭友道也得到了縣政府退還的當初買廠時交的一元錢。但是他向皇甫高行賄的二十萬元錢卻作爲髒款被沒收上繳國庫,回不到他的手裏了。
皇甫高本來想着與彭友道勾結一起聯手扳倒周勝利,在得到一筆鉅額收入的同時,爲他被降職的老子出一口氣的,害人不成最終還是害了自己,不僅丟了公職,還得在鐵窗內呆上幾年。
此是後話。
就在皇甫高被紀委帶走的第二天,周勝利、趙茹和縣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的部分人員來到了縣農機廠,召集該廠改制前的中層以上幹部和工人中的部分技術骨幹開了一個座談會。
會上,周勝利代表縣委縣政府向與會人員道歉:
“在農機廠的改制工作中,由於我們工作不紮實、不細緻,導致企業股權有償轉讓中出現了重大失誤,工人不能上崗,企業不能生產,我作爲縣委主要領導,負有主要責任。
現在企業深化改革又回到原點,我和主持縣政府工作的趙書記,還有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的同志一同來徵求各位意見,我們深化企業的改革如何改,或者說企業股權有償轉讓如何轉。
爲了讓各位明白上級關於深化企業改革的精神,先請經改辦的同志與大家一同學習上級有關文件精神。”
第一次改制當中也學習了文件,但多數人覺得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根本沒有注意聽。改制當中出現的幾次波折他們都聽說了,更現實的是兩個月沒上班,沒人發工資。這次學習上級文件,他們聽得很仔細,有的地方還提出來讓經改辦的同志給解釋。
學習完文件後,大家發言,提出了改制的方式:新的工廠股權人選擇對象優先考慮本廠幹部工人,本廠沒有人報名後再考慮廠外人員;報名的人如果是在兩個以上,像當初競爭工幫承包人一樣,報名人講他的經營思路,工人投票,以但票數只作爲領導定奪企業股權人的參考。
與會人員的發言中,周勝利通過觀察發現,年輕人,對工廠的新技術、新設備掌握得好的人情緒高漲,毫無顧及地說:“現在一臺機器設備上要養着老的、帶着新的,真正幹活的人三成裏沒有一成,改制後誰行誰幹,不行的不能老讓別人養着。”
而年紀大一些的老職工情緒低落,老是向他和趙茹打聽改制後下崗的職工政府給予什麼補貼。
他知道這些人曾是農機廠的中堅力量,爲工廠的發展做出過較大的貢獻,但工廠要生存和發展,必須不斷引進新技術,重用新生代。
他正在爲這些老職工的生存擔憂時,一位老職工的發言使他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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