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8章 請君下山

作者:陳酒
周勝利道:“如此說來,村書記的兒子夜裏往你家扔東西的鐵證明被你抓住,可以推斷到他這種行爲有可能與你勸鄉親們不種罌粟、不存罌粟果有關,但只是推斷,不是證據呀。”

  曹八一說:“我手裏沒有證據,我那幾天的大門口還不是白睡了?我們當年嚇唬二鬼子那一套真好使。我那麼大年紀了晚上睡在外面的地上怕睡出關節炎,晚上鋪着個狼皮襖,給自己糊了個紙帽子,畫了個大白臉,拿着擦號的白紗布當白無常的長舌頭。

  書記家那小子往院子裏扔東西后,我翻穿着狼皮襖,把白紗布往嘴裏一含,打開院門就跳出去了。

  那小子看到我蹦到他跟前,根本沒有注意我是從哪裏蹦過去的,‘啊’地一聲沒有人腔,兩條腿像定在了地上,幹哆嗦挪不動。

  我當了十年的兵,跑了大半個華夏國,有意說話南腔北調讓他摸不清,說他往曹八一家裏扔東西已經把我的魂給嚇走了,我是奉命來抓他的魂到陰間去給曹八一的魂對質的。

  他問我對質過後還放他的魂回陽間來嗎,我說陰間到陽間很遠,把他的魂送回來時就怕他的肉體已經腐爛了。

  他當時就嚇哭了,對我說他還沒娶媳婦,不能現在就死,問我他把理由說出來,我給捎回去。我裝作不耐煩地說,要說快說,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他說他收大煙葫蘆從來都是現款交易,不賒帳不賴錢,幫着村裏的人發財致富,就是這個曹八一故意搞破壞,不讓鄉親們種大煙、賣葫蘆,我燒他家小麥、往他家扔死貓死老鼠,沒有打算要他的命,只打算嚇唬他。

  他這麼大年紀了,就是人死了也是瓜熟蒂落,到了該死的歲數,不能賴到我身上。

  他說出了自己做的壞事後,我一把卡在脖子大筋上,讓他當場蹲在了地上,然後把翻穿着的狼皮襖一脫,卡着他的脖子去了我家院裏,找了根細麻繩捆着他的兩個大拇指,洗去了臉上的白油彩,問他:

  “你認的我是誰嗎?”

  他當時就給我跪下了,按着輩份喊着我“大爺爺”,“大爺爺饒了我吧,您孫子是爲了試試您這個老八路膽量,給您老人家鬧着玩的。”

  我把他帶到了他爹跟前,對他爹說:“你兒子什麼都說了,他就是因爲我不讓村裏的老少爺們中罌粟,堵了他的財路才報復我的。”

  村書記太孬了,當時就伸手問我要他兒子說話的記錄材料。

  我怎麼有什麼記錄材料啊?再說我當時真記錄的話不就把白無常的身份暴露了嗎?

  我對書記說:“我這個當爺爺的沒有打算把孫子送到監獄裏地去,也沒有記錄,我知道那些事是他乾的就行,往後他要是再給我過不去,我就打算少了一個孫子。

  反正我一個光棍老漢,蹲了大獄也是喫飯,赤腳的不怕他穿鞋的。

  村書記害怕了,一個勁地給我道歉。

  我知道我與村書記鬧大了,沒有給公安局看的證據也法、辦不了他,他妹婿又是鎮長,鎮裏有人,我了不一定能掰倒他,就答應只要他今後不再往我家扔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以不再追究他。

  這件事過去了一年,村書記就讓我到山上來了。”

  周勝利說:“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對基層幹部管理教育不夠,讓您這位爲了新政權的建立流過血的老英雄在自己的政權領導下還在山上挨凍,是我們對不住您。”

  曹八一說:“周市長你小題大作了。我這個護山窩棚能擋北面、西面和東面來風,上面兩層石板夾一層草,牀上還有被褥,比當年打M國鬼子的時候簡直是在天上。

  剛出國那會兒,我們的戰士凍死了上千人,我們團有一個連成建制凍死了。我這不論怎麼說是在屋裏。

  再說了,是我不交復員證、立功證明和傷殘證的,他們不按複員軍人對我也怪不得他們。”

  據文字記載,長津湖戰役,志願軍共凍死四千餘人,其中有三個連成建制被凍死的壯烈場面。從此,“冰雕連”成爲一座精神豐碑、一種文化符號被載入軍史。

  曹八一併沒有覺得他現在的生活苦,“現在收音機裏一天到晚的說這裏污染那裏污染,我這裏不污染,門口的山泉水不用燒開就可以喝,早上起來到處都是鳥叫聲,叫得你聽了一天都渾身舒坦。

  你們城裏人弄一巴掌大的盆養一棵香菜大的花每天當成兒子待,我門口的這幾十個小菜園不用怎麼下力,我就能天天喫新鮮菜。”

  曹八一喝光了茶缸裏的酒,提起塑料桶又要倒。

  周勝利攔下說:“你喝了半缸子,有二兩多了,別再喝了,我有件事請您老幫忙,不知您能不能答應。”

  曹八一說:“有什麼事,只要是老曹能辦到的不會擋市長的面子。”

  自打知道了周勝利的市長身份,他不再稱自己與周勝利是“爺倆”了。

  周勝利說:“按照前幾天的安排,明天上午在鎮大院裏舉行一個全鎮的橫掃毒品的儀式,由鎮裏的領導講幾句話,最後我宣佈行動開始。我想着把我宣佈行動開始改成您老人家吹衝鋒號,您答應嗎?”

  “我吹衝鋒號?”

  曹八一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

  周勝利說:“剷除毒品是在和平年代裏的一場戰役,在八仙鎮已經打成了chi久戰。我想把明天開始的行動當成這場戰役中的最後一戰來打,此戰以後八仙鎮再無毒品。這也是我們向毒販發起的最後一次衝鋒,需要您這位老軍人給我們吹響衝鋒號。”

  曹八一忽地站了起來,一個立正,大聲道:“老兵曹八一保證完成任務!”

  周勝利也站了起來,握着他的手說:“我代表市、縣、鎮三級政府謝謝您老人家。”

  坐下後,曹八一說:“我只有一個要求。”

  周勝利說:“有什麼要求您講。”

  “我吹號從來都是穿軍裝,明天也要穿着軍裝。”

  周勝利道:“衝鋒號永遠只有軍人吹,您老明天必須着軍裝上陣。”

  他想了一下,又道:“您最好是把軍功章都戴上。”

  曹八一猶豫着問道:“必須戴軍功章嗎?”

  “當然。”

  周勝利肯定地說:“沒有軍功章,別人怎麼知道你這個老軍人是真的?”

  他是想着借這次老人答應吹衝鋒號的機會把老人的身份公示於衆,讓老軍人得到他應該得到的待遇。

  剛纔曹八一換衣服吹軍號時他沒有注意,現在坐在對面喝酒,又提到了軍功章,周勝利眼睛不禁往他胸前瞅了一眼,想象着明天看到他身穿舊軍裝、戴着軍功章的樣子。

  不經意間透過他敞開的上衣釦子看到了胸腹部的一道長疤,脫口問:“老人家,你這道疤怎麼這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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