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風塵僕僕,終有歸途
這一次,李榮友是真心感謝陶芳。
不論陶芳是出於什麼目的,起碼,在父母面前,該有的夫妻方面的表現,陶芳是做足了。
而李榮友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不然,這一次全家團圓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妹妹給兩個嫂子,特別是二嫂準備了多得不能再多的皖南特產。
陶芳還一年能夠回來一兩次,可二嫂是由於在部隊服役,幾年不能回來,妹妹好像不準備好這些特產,她心裏就過意不去似的。
相聚總有散時,在母親看着再是不願也不能留下她的兩個兒子帶着兒媳和孫女離開的眼光中,李榮友和李榮道結束了休假,離開了家。
“經常回來看看你媽。”這是父親每次在兒女離開後都會說的一句話。
他知道,在兒子們離開後,有很長的時間,老伴都不能緩過來。
風雨兼程,總有去處。
風塵僕僕,終有歸途。
二
“謝謝。”
李榮友向陶芳道謝。
“謝我們幹什麼?我們回來看爺爺奶奶是天經地義的事。”
陶芳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青海先說了。
李榮友略顯尷尬。
他的本意是陶芳還能顧及兩位老人的感受,讓他心生感激。
“你要聽你媽媽的話。”李榮友對李青海說。
“我會聽的,你呢?”李青海不置可否。
李榮友能聽出這個反問背後的遣臺詞:
我作爲女兒,要聽媽媽的話,你作爲爸爸,也應該聽媽媽的話,可爲什麼你要鬧離婚,要把一好好的家拆散?
每次被嗆,李榮友都無計可使。
就像是一種惡性循環,李青海的態度在一次次的面對面後,一次次變得更加惡劣。
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好好一個家怎麼就要這樣被無情的拆散?
勞燕分飛,各奔東西的人,不應該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父母。
“跟你爸好好說話。”陶芳開始教訓李青海,她不能容忍女兒這樣的飛揚跋扈。
“我爸?”李青海冷笑一聲。
皖南山區突然就下着小雨,雨點打在臉上。
李榮友從車上拿出一把傘,給李青海撐開,擋住從天而降的雨水。
李青海倔犟的有些想躲開,被陶芳拉住。
陶芳接過了李榮友手中的傘。
“還是我送你們回皖北吧?”
陶芳在路邊等待路過的客車,她們要坐一趟客車,然後還要轉一趟火車才能回到家。
陶芳母女來的時候是她的同事蘇柔開車送到合肥,從合肥坐車過來的。
李榮友的時間還很充裕,他堅持送她們母女倆是真心實意的想法。
陶芳不領情,堅決不要他開車送到皖北。
“你看,他又說要送了,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受罪不說,我一個十來歲的祖國未來的花朵也跟着你受罪,你就這樣當媽媽的?”
從陶芳拒絕李榮友送的時候開始,李青海就一直對媽媽抱怨個不停。
“他是你爸爸!”陶芳怒懟李青海。
以往的這句話都是李榮友在李青海直呼其名的時候說出來的,今天陶芳說了。
陶芳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因爲這個稱呼而變得驕橫,固有的觀念裏我們不允許自己的下輩不尊重自己,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
“他象一個爸爸的樣子嗎?他做到了爸爸的責任嗎?”
李青海以往三年的這句話一直都是對着李榮友說的,今天卻是對着媽媽說,只不過是把第二人稱的你,改成第三人稱的他。
一般這個時候,李榮友都選擇沉默。
今天,沉默的人改成了陶芳。
三
在李榮友的一再堅持下,在李青海的反覆埋怨中,陶芳最後還是同意讓這個目前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開車送她們母女倆回家。
陶芳和李青海坐在後座上,副駕駛的座位上放着李青海姑姑給李青海準備的好些好喫的東西,李青海很喜歡這個姑姑大概也是因爲這個。
在一個服務區休息片刻後,陶芳要換李榮友開車,她從剛纔路上李榮友接電話的時候,瞭解到他還要到上海開會,他讓自己的助理薛梅給自己在上海訂三天的酒店。
“我來開車吧,你先休息休息。”陶芳說。
李榮友不是固執的人,他坐到了後座上。
李青海卻非要坐到副駕駛上,於是,李榮友又把副駕駛上的東西拿到後座上。
李青海說她要永遠跟媽媽站在一條線上。
李榮友和陶芳都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每個女兒都向着媽媽,小棉襖可以給媽媽穿,當然也可以給爸爸穿。
李青海向着媽媽的意圖非常明顯,而且還必須要明顯的表達出來。
這一點,尤其像陶芳。
執拗或者偏執是李榮友在大學認識陶芳的時候,就給陶芳的性格下的定義,李青海是完美的繼承了她媽媽的優良傳統。
李榮友心裏有一絲絲的苦衷是:他從李青海身上看不到哪怕一丁點自己的影子。
還有一絲絲的酸楚,還有一絲絲的被羞辱。
他能確定的是李青海不是自己的女兒,除了科學的不容欺騙外,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因爲他看不到自己血脈傳承留下的印記。
例來講究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而現在種瓜不是瓜,而種豆也不是豆。
每每想到這些,他男人的自尊心就會無端的被摧殘。
今天也不例外。
他有些後悔過往的一切,
如果能從頭再來該有多好?
可惜,天下沒有如果。
他閉上眼睛,思緒天外。
陶芳都能背叛,那麼,怎樣的女人才能讓我相信這個世界?
四
後半程都是陶芳在開車,終於在後半程母女倆的喋喋不休中,目前還貌似像一家人的三人回到了皖北。
沒有任何的猶豫,在把陶芳母女倆送到小區的樓下,李榮友自己坐上駕駛座,開車遠去。
望着決絕的男人呼嘯而去,陶芳反而平靜了許多。
李青海被眼前的場景給弄得有些發愣,在陶芳提醒她可以搬一些輕的東西到電梯的時候,她纔不情願的不再去看李榮友的離開。
“臭男人!”李青海嘟囔出這一句。
五
李榮友在開車出小區以後,找了一個拐角,停下了車子。
他把頭埋進方向盤上,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在劇烈的抖動着。
淚水順着方向盤往下滴,一滴一滴。
這是自己辛辛苦苦多年纔有的房子,纔有的家。
路過家門而不能入。
現在,一切都回到了解放前。
無家無落,甚至連一片片瓦之地都沒有了。
這是一個自己並不陌生的城市,曾經爲了生活,爲了所謂的愛情,爲了男人的責任,在這個城市打拼多年。
可這個城市留給自己的卻是累累傷痕。
對於李榮友而言,這個城市的上方,分明寫着兩個字“恥辱”。
沒有任何一種勇氣能夠面對這樣的恥辱,堅強如李榮友也不能。
他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擡起頭,瞪圓了眼睛,直視前方。
TMD!這一切都算個屁!老子重頭再來!
在一股熱血涌上心頭的驅使下,他迅速的離開了這個城市。
六
總有許多事與願違的麻煩會找上門。
李榮友在駛上高速公路的時候,接到了李青海打來的電話,告訴他,後備箱裏還有姑姑給她的東西,也就是說,陶芳把一些東西丟在了車上。
沒法子,繼續前進,在下一個出口出去掉頭,再跑回去給李青海送東西。
他沒有指責陶芳,他也不相信是陶芳故意而爲之的。
“是我故意的,我就要折磨你李榮友,你怎麼讓媽媽受折磨,我就怎麼讓你受折磨。”
李青海望着李榮友,非常不地道的調侃他。
李榮友有些急了。
“你這個黃毛丫頭,我還要連續開幾個小時的車才能到上海,你是想讓我在路上非要出事故你纔開心是吧?”
“你才黃毛丫頭!你才黃毛丫頭!”李青海毫不示弱。
“不可理喻!”李榮友拋出這一句。
他是真的有些開始討厭這個黃毛丫頭了,這個丫頭再來兩句刺激的話,他可能就會當場說出你不是我李榮友的親生女兒的話了。
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衝動,他沒有那樣破釜沉舟。
陶芳對於李青海的行爲也大爲不快。她更怕李榮友以爲是自己的小人行徑。
“李青海,你還有完沒完?你再這樣下去,老孃就要揍你了!”
“無所謂。”李青海很是輕蔑。
大概是平生第一次,陶芳一個耳光抽在李青海的臉上。
李青海沒有一絲的覺得委屈,昂起頭說道:
“陶芳,你要是覺得不過癮,再來!”
陶芳又是一下,一記重重的耳光。
“再來!”李青海毫不示弱,竟然還有一點點亢奮。
李榮友看不下去了,拉住了還要動手的陶芳的手。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蠻不講理的丫頭?”陶芳欲哭無淚。
“你們不離婚,李榮友回到這個家,我就會變成一個乖女兒。”
男人在女人面前,特別是曾經愛過的女人面前,是沒有抵抗力的。
李榮友從車上搬出東西,在手裏拿着,走向了電梯。
三年多了,他第一次走回自己曾經的家。
七
“疼嗎?”陶芳問李青海。
“我打你你試試疼不疼?”李青海對媽媽很是鄙夷。
“那你爲什麼不哭?”
“我要是在那個男人面前哭,我的家就散了。”李青海鏗鏘有力。
陶芳緊緊抱住女兒,淚流滿面。
李青海這個時候才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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