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八方食事,不過是一碗人間煙火
薛梅在休完產假後,終於回到了項目上。
薛梅是李榮友的副手。
由於李榮友這個項目過大,公司最終還是選派了一名副經理協助李榮友的工作。
李榮友的性格是雷厲風行,節奏快,當然,他的脾氣也有點不好。
薛梅正好與他有些互補。
薛梅的迴歸讓項目上多了些笑聲,不像李榮友在時的樣子,按照滿曼的說法,就是老氣沉沉。
例來的組合,就是一個快一個慢;一個加油,一個剎車;一陰一陽。
中國有句古話: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李榮友與薛梅的組合大概如此。
李榮友很多時候都是唱紅臉的角色,薛梅相反。
他們配合的很融洽,幾乎沒有過什麼爭執。
關鍵是薛梅很年輕,現在還不到三十歲。
“哎呀,娜姐,減肥成功了,哎呀靜姐,越來越漂亮了,哎呀豔姐,想你了。”
陳娜、安靜、王豔都是項目上的同事,薛梅在她們面前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領導,姐啊妹啊的,關係好像比李榮友與她們的關係要好多了。
“還有我呢,也叫我一聲姐。”滿曼捉狎道。
“一邊玩去,你一個黃毛丫頭,還想冒充大姐大,沒門。”薛梅朝滿曼翻了一個白眼。
“喊一聲哥,哥給你糖喫。”朱權也來湊熱鬧。
平時工作的時候,誰也不敢拿薛梅的話當耳旁風,私下裏大家還是可以開玩笑的。
“帥哥,出息了?敢調戲本宮了,來來來,把臉伸出來給本宮,幾天不抽你,你皮癢癢了。”薛梅故作怒火狀。
在私下的時候,薛梅跟同事們,特別是跟朱權,都喜歡用本宮來這個稱號來標榜自己。
朱權也不甘示弱,準備上前真的把臉伸出來給薛梅抽。
李榮友一把拽住了他。
“不要鬧了,這裏是辦公室。”
二
“你回來了,我就可以輕鬆一下了,我準備回家一趟,下週還有一個全國性的行業會議,我也準備參加,你下週要多辛苦。”
在李榮友的辦公室,他對薛梅這麼說。
工作上的安排,薛梅一向是唯命是從的。
“好的,不辛苦,這幾個月我休產假,領導辛苦了。”
“醫院拖欠了我們兩個月的服務費,不能再拖欠了,是我找的人,借了兩百萬,才把員工工資發出去的,你這幾天要多去總務處跑跑,還有醫院財務科也跑跑,儘量催一催。”
“嗯”薛梅知道無需多言。
“你回來了,今晚安排項目上聚一聚。”
“聽說,項目上來了幾個富二代,我要去瞅瞅。”薛梅笑嘻嘻的。
“又犯花癡了?”
“哪裏?”薛梅一臉的嚮往。
“黃克在追求曼曼,那個小夥子不錯,沒有一點富二代的架子,小分隊管理得頭頭是道,你可以跟他多聊聊。”
“好嘞,我還沒有跟富二代接觸過,有機會勾引一個,讓我少奮鬥幾年。”
薛梅一向的性格就是如此,嘴上會胡說八道,其實她是一個本分的女人,嘴上說說的事,從來不敢真的這麼做,尤其是在李榮友手下,她在這方面更是小心翼翼。
她知道一個女人的獨立性比什麼都重要。
“朱權被總務處罰了一千塊,你想辦法下個月給他做成獎勵補回來,我們不能讓好人受氣,起碼在我這裏不行。”
“我知道了,我聽娜姐說了朱權的壯烈事蹟,我本來還不怎麼看好朱權,這回太有面了。”
“我怎麼就成了壯烈事蹟了?你們是不是巴我壯烈啊?陳娜,你給我說清楚。”
隔着一層玻璃,李榮友辦公室外面就是項目部的大辦公室,本來這個玻璃就不隔音。
在薛梅說這些話的時候,朱權正好坐在外面大辦公室裏。
“這裏有我什麼事?”陳娜不高興了。
“你把我都壯烈了,還沒你的事?”朱權問她。
“我可沒說你壯烈奧,是薛經理說的,不關我的事。”陳娜推的一乾二淨。
“是你在視頻裏跟我說,朱權壯烈了,不要不承認。”薛梅故意爲難陳娜。
陳娜無語。
薛梅的性格屬於那種大大咧咧的,還有些不着邊際,這是因爲她的崗位需要。
她就像是潤滑劑一樣,必須在李榮友鋒芒畢露的時候,來調和一下。
誰都需要一個臺階,順坡下驢是聰明人的選擇,而薛梅更多時刻都是那個臺階。
有時候,薛梅也會反串表演一下反面角色,比如針對陳娜。
有張有弛才能相得益彰。
“我壯烈了,你給我買花圈!”
朱權追打着陳娜。
“要什麼樣的?要幾個?”
不等陳娜反應過來,薛梅開始較勁。
拿別人的生死和拿自己的生死之事開玩笑,估計整個辦公室也只有薛梅了,當然還有朱權。
李榮友搖搖頭,快速離開了辦公室。
三
回家永遠是所有在外遊子最溫暖的時刻。
李榮友有幾個月沒有回來看望父母,他都不記得了。
皖南山區崎嶇的山路上,沿途都是風光。
這樣的風光再是迤邐,也沒有哪一站比父母的所在更愉快。
李榮友想起了印度詩人泰戈爾在《飛鳥集》中的一段詩:
長日盡頭,
我來到你的面前,
你將看到我的傷痕,
你會知道我曾經受傷,
我也會在這裏痊癒。
是的,他就是要回來治癒自己的傷,不管是什麼樣的傷口,父母這裏都會有治癒的藥。他也相信,唯有給了自己生命的雙親,纔有可以治癒的藥。
家裏的燈光都是親切和溫暖的,就像現在,一下子讓李榮友的眼睛有些溼潤。
停下車,他就走進這個溫暖裏。
妹妹和妹夫在家,他們和父母都不知道今天李榮友要回來。
母親的腰上還繫着圍裙,在低頭巴拉着碗裏的飯。
父親拿着筷子,筷子上是空的,面前的酒杯裏還有半杯酒。
妹夫在給父親拿父親夠不到的一碗炒豆角。
一個幾歲的小男孩,佔着桌子上最好的位置,在那裏橫七豎八。
這個畫面立刻就讓李榮友癡迷了。
“哥。”率先是妹妹站起來。
“友子,回來了。”父親沒有站起來,不過眼睛裏有些神采飛揚。
母親凌亂了,想站起來卻好像一下子就沒有了力氣。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你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媽?”
李榮友趕緊跑到母親身邊,半跪着,抱住了母親。
於是,母親的眼淚開始流了下來。
四
第二天的上午,弟弟李榮道帶着弟妹還有小侄女也回來了,
陶芳帶着李青海也回來了。
這是李榮友的安排,他提前讓弟弟請了探親假,而且說清楚一定要把弟妹和侄女帶回來。
陶芳也是李榮友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打電話求她的,好在陶芳沒有拒絕。
他要表面上的一次家庭圓滿聚會,而這一切都是爲了父母。
天南海北又天各一方,這樣的聚會,在父母的有生之年以後不會太多。
父母不留遺憾纔是做兒女最大的孝順。
妹妹和妹夫張羅着一家人的團圓,父母在帶着三個孩子堂前屋後。
陶芳和弟媳兩個結伴去山上游玩。
只有弟弟李榮道和李榮友坐在院子裏,聊着各自的生活。
“你做軍士長几年了?”哥哥問弟弟。
“快八年了。”弟弟回答。
“有提幹的可能嗎?”
“很難,不過我是我們軍最好的軍士長,首長說再過幾年,我再帶一批士官出來,可以考慮給我提幹。”
“嗯,你還要努力,我們李家就出了你這麼一個人才,不能埋沒了。”
“哥哥,你也不差。”李榮道比較能善解人意。
“我也就只能這樣了,再幹幾年,我就不想在項目上幹了,太累,到時候,我回公司當一個部門的總監,幹到退休就行了。”
“嫂子好像被提拔了,做了副經理,我聽你弟媳說的。”
“我也知道,青海在視頻的時候,告訴我的。”
李榮道沒有去問哥哥跟嫂子的關係咋樣了,他從哥哥夫婦倆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很多很多的內容,只是他不說而已。
哥哥沒有主動向自己說什麼,就不要去問爲什麼,那樣,自己尷尬,哥哥也尷尬。
五
陶芳居然主動向自己的老公公敬酒,這是李榮友沒有想到的。
在大學的時候,陶芳還喜歡喝兩杯啤酒,李青海出生以後,陶芳就滴酒不沾了。
三年的分居,這個世道改變很多。
現在看來,陶芳的酒量已經鍛煉出來了。
妹夫開始較勁,要跟陶芳拼一拼酒量,被妹妹罵了一通還是不放過陶芳。
於是,李榮友開始敲打這個妹夫。
二兩一杯的白酒,一口乾!連續三杯,妹夫開始飄飄然了。
李榮友還是心疼這個妹夫才手下留情,不然,今天就讓他鑽桌肚底下了。
對於父母的孝敬,李榮友欠缺很多很多,李榮道也由於在部隊,更是家國不能兩全,父母面前盡孝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妹妹和妹夫充分承擔了本該由兩個哥哥承擔的角色,而且,妹夫從無怨言。
愧疚讓兄弟倆對於妹妹,對於妹夫有一種由衷的感激。
這是在皖南山區普普通通的一戶人家,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飛黃騰達的人物,沒有過多的錢財。
有的是現在桌子上的幾樣家常菜,幾壺酒而已。
有的是兒女承歡膝下的笑罵。
還有一碗人間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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