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黑手黨之間的鬥爭來得快去得也快,沖天而起的爆/炸激起海面上的水花,把罪惡的黑夜一瞬間轉爲白晝。
“要繼續動手嗎,太宰大人?”
甲板上處處充滿死亡的味道。幾個黑蜥蜴的成員低頭,恭敬地詢問意見。
太宰治的神色冷漠。
他沒有直接回答幾個部下的問題,只是遺憾地說了句“回去要被森先生罵了”。
不能把悠一帶回去。
這是在剛剛這十分鐘裏太宰治得出的結論。
保護幹部的安危和直接違背命令破壞計劃的嚴重性是不同的,倘若太宰治做出類似後者的舉動,森鷗外就會立即明白他究竟選擇站在了哪邊。
還不到時候。
“廣津先生。”
聽到自己的名字,廣津柳浪疑惑地回頭:“……是?”
“你說,人要在水裏待多久纔會死掉呢?”
“斯繽尼塔的狀況很糟糕。”
“雖然波本救得及時,但還是嗆了不少的水,那孩子本來就有肺病,加上高燒和本身就有的炎症……”
安全屋內,一隻被隨手扔到桌上的手機裏傳出貝爾摩德的聲音。
浴室裏隱隱傳出些水聲,燒得渾渾噩噩的瀧川悠一看了一眼,嫌吵似的走下牀,將手機拿到耳邊。
“喂。”
少年咳嗽一聲,嗓音沙啞又幹澀。
“貝爾摩德,琴酒在洗澡。”
“……”
他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靠着牆坐下:“現在水停了,他可能要出來,需要他接電話嗎?”
浴室的門鎖打開,琴酒目光垂下的時候,斯繽尼塔正盯着通訊結束的界面發呆。
瀧川悠一眨眨眼,後知後覺地擡頭,語氣無辜:“貝爾摩德說你殘忍。”
琴酒:“……”
瀧川悠一:“我幫你解釋了,她不聽。”
他說完,自顧自地又陷入疑惑之中:“貝爾摩德爲什麼說你殘忍來着?”
燒成這樣還有心情搗亂,好的很。
琴酒輕哂,手臂攬過他的腰,輕而易舉地將斯繽尼塔從地上撈起來。
“想死就直說。”琴酒把他丟回牀上的時候冷淡地開口道。
瀧川悠一對於自己暈倒之後的事情一無所知。只能斟酌着開口:“我都說了我不想去,難道不是你的錯?”
琴酒的腳步停下,側過臉來時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的錯?”
不等瀧川悠一回答,琴酒短促地笑了一聲:“出去散個步把自己弄成這樣,難道還要我誇獎你?”
“有點自知之明,斯繽尼塔。”琴酒說,“你在我的牀上,穿着我的衣服,我用兩根手指就能掐死你。”
“……”呸。
等他好了能一打十。
瀧川悠一沒力氣反駁,只是煩躁地用枕頭捂住了耳朵。
溼漉漉的銀髮垂在腰側,琴酒剛扣好襯衫的扣子,就聽見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斯繽尼塔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睡着,這還是第一次。
琴酒在黑暗中無聲地盯着他看了一會,脣角無聲地扯了下。
生病就生病,生病了還能乖巧點。
“大哥。”房間的門打開的時候,伏特加嚇了一跳。
男人下意識地往房間看去,但還沒捕捉到斯繽尼塔的影子,視線便被自動上鎖的木門阻隔。
“那、那個……”接收到自家大哥冷冰冰的視線,伏特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基安蒂問我斯繽尼塔怎麼樣了。”
“還活着。”琴酒言簡意賅地說道。
伏特加躊躇不安。
琴酒:“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伏特加小聲:“不是我,是基安蒂。”
琴酒用車載點菸器點了根菸,不緊不慢地撩起眼皮:“我沒心情和你玩猜謎遊戲,有事一次性說完。”
【gin,你他媽有什麼毛病!我就出去買了杯水,回來醫療組的人就和我說斯繽尼塔不見了!】
【你帶走就算了,能不能提前吱一聲,害得我以爲又是該死的港口黑手黨,差點和醫療組那羣沒用的傢伙打起來——】
基安蒂的聲音不斷從手機裏傳出來,她每說一句,琴酒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伏特加哪裏還敢問要不要把安全屋的地址告訴基安蒂的事。
“把龍舌蘭調回來。”琴酒道。
伏特加愣了下:“那那邊的掃尾工作……?”
琴酒嗤笑:“調一個補一個,要我教你嗎?”
伏特加下意識地點頭,反應過來後又猛地搖頭。
爲了防止大哥一槍把自己崩死,伏特加眼疾手快地打開車門,力圖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現在去哪?”
琴酒看向窗外。
眼前的黑夜一眼望不到頭,卻是他最熟悉的顏色。
“去萊伊那。”琴酒冷笑,“我倒想聽聽他該怎麼解釋自己暴露的事。”
瀧川悠一這一覺睡了五個小時。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他補足了睡眠,他只是單純地被夢裏的恐怖場景嚇……
少年睜開眼,與那雙熟悉的紫灰色眼睛對視片刻。
“伏特加。”瀧川悠一神情嚴肅地說道,“你怎麼餓瘦了。”
“……”波本沉默,合上手裏的書,“你以爲你可以就這樣裝傻充楞混過去嗎,斯繽尼塔?”
兩天,不過是兩天時間。
第一天是被爆/炸差點炸死,第二天是差點被水淹死。
波本躺在牀上,睜着眼睛,每天想的都是悠一明天又要用什麼新穎的死法給他驚喜了。
最痛苦的是,這些事情還不能讓hiro知道。
以那傢伙的性格,悠一出了這種事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偏偏琴酒對斯繽尼塔重視了起來。
“我的腦子現在不太轉得動。”瀧川悠一仔細分析了一下波本話裏的漏洞,“所以我現在是真傻,不是裝傻。”
“……”
“但我肯定還是比你聰明——等等,我找找測智商的軟件。”
“……”
“……哇,波本,你知道自己的眼神很恐怖嗎。”
波本微笑:“我是故意的,斯繽尼塔,你的確燒成了白癡。”
少年漂亮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他毫不猶豫地就相信了好友的話,試着把之前背下的那份組織成員資料從頭到尾重複一遍。
還好,還記得,還有救。
瀧川悠一長舒一口氣。
“琴酒讓我來盯着你。”波本坐在牀邊的椅子上,他修長的腿翹起,重新打開手中那本晦澀的外語書,“所以你最好別想着亂跑。”
剛舒出去的氣又回來了。
瀧川悠一:“不可能。”
波本:“想到新死法了?”
瀧川悠一:“……”
瀧川悠一:“不是,我有份重要的資料要送回去,還有雪莉那邊……”
“雪莉最新的研究成果被摧毀了。”波本淡淡地說道,把書翻了一頁,“應該是你那個叫太宰的同伴做的。”
瀧川悠一愣住,這纔想起來,自己暈過去之前,太宰說是要和他炫耀什麼事情。
然後,再然後……
瀧川悠一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會,陰暗地眯起眼。
太宰治是不是牽他的手了來着?
等等,如果按照以前注射藥品後異能爆發的時間……
瀧川悠一咬牙。
找不到解藥的話,他該不會這輩子離不開太宰治了吧?
瀧川悠一甚至都能想象到那傢伙嘲笑自己的表情了。
“你的臉色很差。”一隻手覆上額頭,波本試了試溫度,皺起眉,“還沒退燒,躺回去。”
“……哦。”瀧川悠一拉上被子,不情不願,“你在看什麼?”
波本:“《臥底的自我修養》。”
瀧川悠一側過臉:“真的?”
波本忍不住把目光從書上移開。
少年的半張臉被被子矇住,額前髮絲散落兩側,光潔小巧的額頭下是一雙溼漉漉的眼睛。
……明明想好不看他的。
波本面無表情:“假的,是琴酒的書。”
瀧川悠一震驚:“那傢伙還看書啊。”
可惡,爲什麼同樣是幹部,琴酒就這麼有閒情逸致。
他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能把當天的工作做完就謝天謝地了。
瀧川悠一想到這裏,好奇地支起身子。
於是波本一低頭,便能看到那雪色的睫毛。
悠一的洗髮水是柑橘味的。
……爲什麼他要推理這個?
波本神深吸一口氣,試圖轉移注意力。
可落在他手臂上的銀髮隨着少年的動作微微晃動,磨得人心癢。
波本很想讓他別動了,但那樣似乎會使得氣氛更加奇怪。
“槍械最新指南……看這種東西,真無聊。”瀧川悠一看了一會,將英文在腦中自動轉化,最後無趣地托住下巴。
波本:“總比你看動畫片好。”
“糾正一下,奧特曼不是動畫片。”瀧川悠一一本正經,“他一腳能踏平好幾棟樓,那是我的信仰。”
波本:“……”正常人會因爲這個產生信仰嗎?
難道不是因爲奧特曼是正義的化身?懲惡揚善,追求光明?
波本:“哥斯拉也可以,你怎麼不粉哥斯拉?”
瀧川悠一:“醜。”
少年回答得很快,兩隻手屈起撐在胸前。
“噗。”波本先是輕笑一聲,隨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瀧川悠一奇怪地看他:“你笑什麼?”
波本彎着脣角:“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警校運動會的時候,悠一幾乎報滿了所有項目。長相精緻的少年從那時起就充滿勝負欲,即使跑吐也要和他爭第一。
然而一到合照環節,悠一便像鵪鶉一樣窩了起來。
【“不舒服嗎?”】
那時的他是這麼問的。
然而用手臂擋住臉的少年卻把手鬆開一點,氣急敗壞地看着他。
【“出汗了。”】
【“?”】
【“臉好燙。”】
完全聽不懂對方的腦回路,那時還是降谷零的波本只能轉頭向諸伏景光求助。
hiro微笑着把他的頭髮揉成了鳥窩。
【“現在可以了,悠一。”】
擋住臉的手臂徹底放下,扎着高馬尾的悠一愣愣地擡頭,忽然發出嘲笑。
【“還是我最帥。”】
只不過因爲這一句話,鬼冢班的六個人開始了互相折磨之旅。
【“喂!別把水弄我身上啊小陣平!”】
【“你先開始的!”】
【“看招!伊達班長!”】
最後的合照出來,沒一個人能看的。
霞光漫天,整副畫面像塊金色的琥珀,永遠地凝結在心頭。
身爲警察,就要有帶着這塊琥珀欣然赴死的覺悟。
可他還活着,hiro活着,悠一也活着。
短短兩個字,說得輕描淡寫,卻已經是波本能想出來的最好的結局。
[波本好感度
瀧川悠一不理解:“快把你腦子裏的東西扔掉,人要向前看。”
波本:“不可能。”
見身邊的少年一臉迷茫,波本頓了頓,挑眉解釋道:“就像悠一你想到寶石一樣。”
“寶石?”
“嗯。”波本擡手,把他垂到自己手臂上的銀髮捋到耳後,“很多的寶石,同時出現在一個場景裏。”
瀧川悠一瞬間領悟:“那你多想想,我睡了。”
他說着就倒了回去。
大概是因爲後背有傷的緣故,他只能側躺着縮成一團。
“……你說我要是把琴酒的書都換成奧特曼珍藏碟片會怎麼樣?”
安靜兩秒,瀧川悠一突然冒出一句。
“不知道,那大概有人要遭殃吧。”波本不太想想象那個畫面,只是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自己想看,不用找藉口。”
瀧川悠一把頭蒙進被子裏。
一分鐘過去,他的被子被掀開。
波本無情地抽走他的手機:“沒讓你現在看。”
瀧川悠一冷哼。
他輕闔上眼,異能爆發的後遺症卻使得他的全身隱隱作痛。
藥物還在他的血管裏流動,偏偏不能讓琴酒他們發現。
瀧川悠一一閉上眼就是那個擁抱。
抱着太宰的話,就不會那麼痛了。
……不對,爲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他變弱了嗎?
太宰,太宰太宰太宰——
可惡,等他找到解決方法,一定要和太宰打一架。
屈辱。這簡直就是他身爲武鬥派最大的屈辱。
竟然想依賴別人!絕對不可以!
瀧川悠一咬牙切齒,睜開眼時鞏膜上蒙着一層淡淡的水霧。
好像要哭了。
波本板着張臉,在這方面非常嚴格:“哭了也不會還你。”
瀧川悠一:“誰要哭——”
房間的密碼鎖被打開,琴酒帶着一身血腥走進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臉臭的波本旁,斯繽尼塔抗議的拳頭揮到一半。
“打輸就哭。”琴酒道,“我是這麼教你的嗎?”
瀧川悠一:“我還沒打。”
“是嗎。”琴酒輕咬着煙,“那是爲了什麼?”
……總不能說是因爲太宰吧。
瀧川悠一躺回牀上,心如死灰地保持着自己的人設:“做噩夢了。”
“夢裏我騎着條龍,正在快樂地遨遊,然後一棟樓就這麼砸到了我的頭上。”
琴酒沉默,這纔看到波本手裏斯繽尼塔手機上暫停的視頻畫面。
“……你是小孩子?”琴酒皺着眉。
瀧川悠一還在憤怒之中:“少管我。”
琴酒呵地笑了聲。
他上前一步,把斯繽尼塔從牀上拎起,迫使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波本的表情看起來想殺人。
瀧川悠一低頭看了眼:“這是幹什麼?”
琴酒:“你不是小孩子嗎?小孩子都是這麼坐的。”
他抖落一截菸灰,語氣陰森。
“看,看到你不會做噩夢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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