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瀧川悠一打包回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夢野久作正氣鼓鼓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後面,用不知道哪裏來的蠟筆在他整理的資料上畫鬼臉。
“這是誰?”
“太宰。”
“哦,太宰被你埋到教堂底下了嗎?”
青年若有所思的聲音響起,夢野久作愣愣地揚起腦袋時,瀧川悠一正輕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把他從座位上拎了起來。
“雖然我很佩服你的創意,但下次要是不在我整理的資料上畫就更好了。”
好像是威脅。
他纔不怕呢。
一想到自己被迫和太宰待在一起,悠一卻可以快樂地在外面玩,夢野久作就偏過頭去,一點也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瀧川悠一對於這個反應有些驚訝,他的眉尾稍揚,偏過頭去看向靠在門邊的太宰治:“又怎麼了?”
太宰治的遊戲機上跳出[gameover]的字樣,他苦惱地皺了下眉頭,聽見聲音才冷漠地施捨了一個眼神給被拎在空中兩條腿亂蹬的q。
“生氣了吧,大概。”他輕飄飄地敷衍道。
小孩子想引起注意力的注意力的方式很多,而q選擇的是對當時路過他們背後的一對高中生下手。
結果當然是被太宰制止了。
森先生讓他帶上q,估計就是想見到那一幕。
一旦再次確認q的不穩定性,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關回去。
好麻煩。
所以說他纔不喜歡帶小孩子的啊。
“是嗎。”瀧川悠一說着鬆開手,任由夢野久作啪嘰一聲掉到地上,“那你生氣吧,我不會安慰你的。”
夢野久作:!!
夢野久作:“爲什麼!”
“這是什麼很難理解的事嗎?”瀧川悠一拉開椅子坐下,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槍,頭也不擡地回答道,“我會安慰你才奇怪吧。”
夢野久作哼哼唧唧:“可是上次悠一生氣的時候我也安慰你了啊。”
瀧川悠一組裝子彈的動作停下,疑惑地低下頭:“我什麼時候生氣了?”
夢野久作:“悠一打不中樓頂的水瓶的時候。”
空氣詭異地寂靜了一瞬。
聽見這話的太宰治心情愉悅地笑了聲。
瀧川悠一冷哼,替換掉手中彈匣的動作乾脆利落:“謝謝,現在太宰也知道我丟人的事了。”
“誒。”太宰治翹了下脣角,注意力徹底從遊戲機上轉移,“悠一害羞了嗎?”
“沒有。”瀧川悠一否認道,“我已經學會了,雖然是中原教的。”
太宰治警覺:“中也?”
話說回來,最近中也主動找悠一的頻率好像變得頻繁了起來。
他這麼想着,不準痕跡地掃了對方的右手一眼。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悠一剛剛拿槍時用的的確是左手。
聯想到之前中也外出和今天森先生回來時頗好的心情,太宰治不難猜測出發生了什麼。
“之前睡不着的時候在樓頂碰到的。”瀧川悠一回憶道。
中原中也說是巡邏剛回來,就這麼陪他練了一個晚上。
他說着,發現太宰治變得微妙的神色,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今天也是中原巡邏,你想學可以找他。”
“我在意的可不是這個。”太宰治說道,答非所問,“倒是悠一你,一定要去嗎?”
組織的考覈。
即使瀧川悠一不說,他多少也能猜出來點。
“爲什麼要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瀧川悠一說完便與太宰治擦肩而過,但很快,他又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倒了回來。
青年上上下下地掃視了面前的太宰治一遍。
“……你什麼時候長高的?”
明明去年還和中原差不多,今年看起來都快有一米八了。
而他兩年之間才堪堪長了05cm。
照這個趨勢,瀧川悠一突然有了種危機感。
被對方用熾熱的眼神盯着,太宰治輕輕地笑了一聲。
“想知道嗎?”
瀧川悠一遲疑一瞬,半信半疑地走了過去。
“把骨頭打斷再接上就可以了哦。”
湊近耳邊的聲音惡劣,由於過近的距離,瀧川悠一看不見太宰的表情,只覺得他的頭髮弄得自己有些發癢。
“我知道你在騙我,太宰。”青年得出結論,眉頭擰起。
他的瞳仁偏向眼尾,注視着抱住自己的太宰治時眼裏浮現出一瞬間的迷茫。
直覺告訴他,太宰治好像很累,明明是和他一樣愛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傢伙,也會露出這樣毫無防備的一面嗎。
【“首領。”】
耳邊響起那道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聲音。
太宰治圍着那條他送的紅色圍巾,明明在笑,聲音卻帶着罕見的顫抖。
【“外面的陽光好看嗎?”】
輕輕的,一觸即散。
瀧川悠一一愣,眉間的皺痕加深。
“好奇怪。”
太宰治聽見他嘟囔道。
“我又不是什麼人型安慰劑。”
琴酒所說的考覈一共分成兩關。
一關考驗個人能力,一關考驗對組織的忠誠度。
至於順序,似乎是抽籤決定的。
於是當瀧川悠一到達集合點時,已經有率先抽到第二關的倒黴蛋被擡了出來。
負責考覈的琴酒今天既沒穿他那標誌性的風衣,也沒戴那頂黑色的帽子。他的面色冷峻,也許是襯衫上被濺到了血的緣故,眉眼間透着些許煩躁。
“給你。”
熟悉的聲音從腳邊傳來,琴酒聞聲低下頭的時候,斯繽尼塔正滿臉無辜地遞出手帕。
琴酒盯着他看了一會,沒有擡手接過。
“斯繽尼塔,我提醒過你。”他皺着眉,冷聲道,“不要在這裏賄賂考官。”
“哦。”瀧川悠一滿不在乎地應了聲,除了把手帕收回來沒有其他動作。
琴酒:“腳麻了?”
瀧川悠一:“小聲點小聲點。”
琴酒嗤笑:“沒用的東西。”
“……”瀧川悠一沒說話,只是側過臉看向從遠處走來的波本,“我都還沒開始考覈,他直接罵我是可以的嗎?”
波本沒回答這個問題,他與琴酒對視片刻,互相都沒有打招呼的打算。
於是在這微妙的氛圍裏,波本微微俯下身。他的手臂從腳邊青年的腰際穿過,巧妙地將對方的重心轉移到自己身上後,毫不費力地將對方從地上扶了起來。
“都和你說過等我的時候不要蹲着了。”波本微笑着說,他的雙腿修長,西裝外套隨手搭在臂彎,看起來很是愜意。
這是一場針對琴酒的挑釁。
而親手將波本送到斯繽尼塔身邊的琴酒卻只是冷笑一聲。
他知道波本懷的是什麼心思。
波本最近很得意,但也不會得意太久。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考覈結束以後,組織會再來一次大換血。
畢竟是那位先生親手選中的人,topkiller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只是在考覈開始後又一次走進了拷問室。
雖說這次裏面傳來的慘叫比剛纔還要恐怖。
瀧川悠一疑惑地看了眼波本摟住自己的手:“你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了?”
波本面不改色:“你睡着以後。”
瀧川悠一:“……買到票了?”
“嗯。”波本鬆手,“留壽都滑雪場。”
這是他們這次任務的地點。
找回組織失竊的那批貨物,時間是四十個小時。
“我也找到了點消息。”瀧川悠一跟着波本坐上車,打開手機說道,“最近那裏的人員出入很奇怪,光看名單我就能認出幾個眼熟的。”
涉/。
這即使在港口黑手黨內也是明令禁止的行爲,警察,異能特務科——所有的部門都在等着他們犯錯,好抓住證據將他們一網打盡。
但黑蜥蜴中總有幾個不安分的例外。太宰看在廣津的份上點出之後沒有追究,瀧川悠一下手時卻是毫不留情。
犯錯就是犯錯,錯了就要得到懲罰。
咔噠一聲。
瀧川悠一好奇地放下手機,看着波本將身體覆過來,替他繫上安全帶。
“我又不會飛出去。”他抱怨道,“快聽我講話。”
“你懷疑地下還有一層結構。”波本握住方向盤,回答得很快。
瀧川悠一一愣,回過神來後語氣不滿:“什麼啊,原來你調查過了嗎。”
波本沒說話,就這麼任由斯繽尼塔拿起他放在一邊的手機。
畢業日那幾個數字的排列組合。
對方解開密碼的時候,波本彎了彎脣角。
“畢業那天,你來看了吧,悠一。”
明明是個疑問句,波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沒帶任何疑惑的口吻。他咬着身邊同伴真正的名字,語氣裏帶着聲瞭然的笑。
瀧川悠一皺眉,疑惑地擡頭:“你看到我了?”
“你宿舍裏的東西不翼而飛,以前的警服和勳章也被一把火燒光。”波本說道,“本來還以爲是哪個被你抓進去又放出來的犯人乾的,但既然知道你還活着,那應該就是你自己做的了。”
那時的松田爲此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嚷嚷着說要抓到罪魁禍首。
伊達班長難得地沒有制止大家,就連鬼冢教官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惜監控被破壞,那麼大的警校裏,一個目擊證人也沒有。
他們在禮堂中宣誓,享受着榮光的時候,同伴唯一的遺物卻被灑上威士忌,一把火連同他們的回憶也一同燒去。
甘心嗎?
那時還單純只是降谷零的波本這麼問自己。
他從一開始就看出悠一是與他們割裂的存在,銀髮的少年對什麼也提不起興趣,模仿着外界的一舉一動。
【“有五片啊,zero。”】
那張漂亮的臉轉過來,悠一的手中是一朵落在原本肩上的櫻花,他的神色明亮,像是孩童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似的對着他笑。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波本嘗試着帶他融入這個世界。
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那抹銀色從黑暗中走來,短暫地踏進過光明,然後又毅然決然地向更深的黑暗中奔去。
“森先生讓我斬斷過去。”
車外的路燈飛馳而過,波本擡眼看去時,對方正這麼含糊地說着。
青年的側臉被光影模糊,街燈的光落入他淺色的眼底,似有跳躍的碎芒。
“抱歉。”瀧川悠一平靜地說,“如果你生氣了的話。”
波本踩下剎車:“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再來一次你也會這麼幹,不是嗎?”
瀧川悠一擡眼。
“下來吧。”波本輕描淡寫地說,“我訂了房間,你可以在行動前先睡一覺。”
車門被打開,瀧川悠一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門外的波本,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波本:“要我抱你?”
“沒有。”瀧川悠一頓了頓說,“只是覺得你可以不用把紳士那套放在我身上,粗暴點也沒關係,反正你又不是我的下屬。”
幫他系安全帶也就算了,還幫他開車門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瀧川悠一是這麼理所當然地想的,波本卻有些哽住。
他觀察了一下面前青年的表情,忽然感到頭疼。
還好來的不是萊伊。
“據我所知,另外一組領到的和我們是同樣的任務。”瀧川悠一說道,將波本的手機塞回對方的口袋,“倒計時開始還有三個小時,你去睡吧,我在露臺上待着。”
要是另外一組搞偷襲,他還能順手把他們解決掉。
“留壽都是度假的地方。”波本說着,在青年溜去露臺前一把揪住他的後領,把他拽了回來。
他低頭對上那雙充斥着不滿的眼睛,調侃道:“別想着咬我,正常人誰會在這種天氣裏還要去露臺上待三個小時。”
滑雪場的氣溫很低,連羣山上也覆着白雪。
考慮到幾個月前悠一燒得迷迷糊糊的樣子,波本覺得自己有責任制止他爲了任務再折磨自己的身體。
……好像有點道理。
瀧川悠一被波本的邏輯說服,猶豫了一下後拉上窗簾。
“防止狙擊。”他一本正經地開口解釋,脣瓣抿直,看上去很是執着。
五分鐘的時間,他甚至把房間裏藏有的竊聽器都找了出來碾碎。
這是個好的習慣,但並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悠一的動作太快了,就彷彿已經這麼幹過很多次一樣。
“又通宵了嗎?”波本問,想到他以前在警校時的怪癖,“你不會現在還窩在櫃子裏睡覺吧?”
“沒有。”瀧川悠一回答了後面一個問題,他的語調輕快,把箱子裏的耳機戴上時得意地揚起下巴,“我一般睡在地上。”
監聽裝置。
波本一愣,似乎明白了對方晚上通宵幹了點什麼。
這傢伙爲了贏還真的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耳機被從上方抽走,瀧川悠一偏過頭去時,波本已經戴上了耳機在他身邊坐下。
“這種事情我比你熟。”
波本強硬地說道,這次沒再和他商量。
“去睡覺,或者我打暈你。”
和之前猜測的一樣,坐纜車到山頂,再往下走七百米有一個隱祕的入口。
青年咳嗽一聲,乾淨利落地用小刀把腳下斷氣的男人拇指的指紋割下。
【對手是託明多他們——波本】
【你已經碰上了?——斯繽尼塔】
【屍體的脖子上有細線纏繞的痕跡,這種手法我只在組織裏見過一次。他們以前在朗姆的行動組,朗姆死後被調去了歐洲。】
【小心點,我會解決他的搭檔——波本】
瀧川悠一在腦中回憶了一下琴酒以前讓他背下的那份資料。
大多時候,擁有代號的成員都是組織寶貴的資源。但考覈之所以是考覈,是因爲在這場遊戲裏並沒有不允許相互廝殺的明確規定。
解決掉對方是獲得勝利的最快捷徑,更有甚者會蟄伏到最後,等待對方獲得情報的一瞬再下手。
“是你自己要玩的,別破壞規矩。”
角落裏傳來粗獷的一聲笑,瀧川悠一聞聲看去,冷淡的目光從桌上的那把刀移開,最後落在對面那張蒼白的臉上。
“一根手指,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手起刀落,伴隨着一聲慘叫,桌上的鮮血四濺。
瀧川悠一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在吧檯挑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
一邊在大笑,一邊在痛哭,徒們狂歡的聲音吵鬧,惹得青年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記得,託明多應該是……
啪的一聲,手上的杯子碎開。瀧川悠一的睫毛顫了顫,任由鮮紅的酒液濡溼黑色的手套。
他的眼中淬着寒意,直直地看向二樓站着的男人。
[斯繽尼塔
託明多的嘴脣一張一合,沒有發出聲音,只是瘋狂地咧開脣角,唸了一遍他的名字。
瀧川悠一笑了聲。
[蠢貨
他迴應道,腰間的槍抽出,大大方方地往空中開了兩槍。
“艹!條子?”
“就兩個人,先解……”
血色的空洞出現在說這句話的男人的眉心,瀧川悠一冷漠地收回槍,避開樓上掃射的同時,一把將手邊的凳子擲了出去。
不過五分鐘,原本熱鬧的場歸於寂靜。
最後一個倖存者在即將跑出大門時被一槍爆頭。
“真是惡趣味。”瀧川悠一瞥了一眼,淡淡開口道。
託明多挑眉:“惡趣味的是你,直接動手,你是篤定我拿到了情報?”
青年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具屍體,不緊不慢地拾起他身邊的槍。
“沒有。”瀧川悠一回答,“只是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
“不過就現在看來……”
一枚子彈從託明多的臉頰擦過,瀧川悠一悠閒地笑起來。
“我贏了,不是嗎?”
託明多臉上的笑意消失,手中的衝鋒槍重新上膛。
“和之前聽說的一樣,你還真是囂張,難道你以爲自己是琴酒的人,我就不敢殺你?”
“和琴酒有什麼關係。”
聲音,從身後——
託明多不可思議地回過頭,躲閃不及地摔下樓梯。
瀧川悠一直接從二樓跳下,在男人要爬起來時一腳踩上他的肩膀。
“好爛。”
至少在身手這方面,比中原差太多了。
瀧川悠一垂下眼,語調輕又緩,“但能拿到代號,一定有你的優點。”
“你知道波本在哪,是嗎?”
託明多咬牙,沒有回答。
瀧川悠一嘆了口氣,一槍打在他的腹部。
鞋跟在血洞上狠狠碾壓,託明多忍不住發出聲慘叫。
“別叫了,我可是在救你的命。”瀧川悠一俯下身,手指在扳機上緩慢摩挲,“但我不覺得波本會輸給你的搭檔,所以你一定在那裏佈置了陷阱。”
僵持之中,託明多的手夠到了剛纔掉在一邊的衝鋒槍。
他的額頭因爲劇烈的疼痛冒出些冷汗,毫不猶豫地開槍:“去死吧!目中無人的小……”
粘稠的血液一點一滴的落下,託明多臉上囂張的神色消失,聲音因過度的震驚戛然而止。
青年握着他的槍管,在他開槍的一瞬改變了角度。
明明擊中了肩膀,斯繽尼塔的眼神卻絲毫沒有變化。
他像是一把體會不到疼痛的武器,堅定而緩慢地進行着一場審訊應有的步驟。
託明多的嘴脣翕動:“怎、怎麼可……”
“炸/彈。”瀧川悠一機械地觀察着他的表情,得出結論時給波本發了條短信,“你想引發一場雪崩。”
他鬆開腳,走到門外後,將槍裏的彈藥替換。
紅色的信號在空中綻開時,意味着波本的退出。
託明多踉踉蹌蹌地爬起來,瀧川悠一沒有回頭,只是擡手握住了對方想用來繞住他脖子的鋼絲。
青年平淡地瞄了一眼。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和什麼樣的怪物打架嗎。”瀧川悠一苦惱地說道,用力一扯,將反應不及的託明多摔到面前,“誰告訴你這種東西就可以弄死我了。”
脆弱的脖頸被踩住,託明多嘔出一口血,聲帶的壓迫下,他甚至發不出聲音。
“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先是瀧川純子,再是出現在會館的松田,最後是波本的行蹤,有人在幫你們對付我。”瀧川悠一摩挲着扳機,不緊不慢地分析道,“白蘭才真的是惡趣味。”
砰的一聲,子彈出膛的衝擊力使得腳下男人脆弱的頭骨炸開。
鮮血和腦漿濺了一地,瀧川悠一看着這些,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就說怎麼找不到白蘭傑索的行蹤,原來那傢伙是混到了[那位先生]的身邊。
索性直接把他臥底的身份說出去就好了,偏偏要和他玩這樣的遊戲。
啊,白蘭也知道,就算他的身份暴露,這羣人也抓不住他吧。
【“都是你的錯,悠一。”】
壽司店中,白蘭傑索單手捧着他的臉,惡劣地揚起一個微笑。
瀧川悠一知道白蘭傑索想做什麼。
只有一切希望都被碾碎的時候,他纔會誠心誠意地握住那隻伸出來的手。
說到底,白蘭傑索把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明明……不屬於任何人。
瀧川悠一踏出這間場,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
山上的路燈都已經暗了,他每向前一步,天上的烏雲就厚重一些。
直到後來,連星光也被遮蔽。
【“你的出生就不受期待,從誕生之初便是災禍。”】
【“你不配擁有同伴,永遠只能一個人活着。”】
【“但是,我不一樣。”】
瀧川悠一忽然記起,在另一個世界中,白蘭傑索也是這樣朝他伸出的手。
【“把七的三次方的力量交給我,我來陪你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你在那裏只是個普通人,可以正常上學,也可以從警校畢業。”】
【“悠一,你會感到悲傷,也會感到喜悅。”】
【“你再也不是孤獨的了。”】
瀧川悠一坐在山頂上,就這麼靜靜地看着腳下的萬家燈火。
這裏馬上就會迎來一場雪崩,冰冷的力量將會摧毀一切。
而後,地下埋着的失竊的武器便會顯露出來。
瀧川悠一摘掉手套,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青筋,靠在纜車的終點邊蜷縮起來。
異能在躁動。
和另一個世界不同的是,他這次提前得知白蘭傑索的計劃。
誰也不會死。
十分鐘的時間,應該夠波本撤退了。
青年的額頭抵住膝蓋,痛苦地咬住下脣,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裏。
一隻,兩隻,從上空路過的飛鳥無力地落了下來。
瀧川悠一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異能在進化,它瘋狂地掠奪着一切,將他推進一個狹小而黑暗的空間。
無形的鎖鏈束縛住他,它們扣住他的手腕與腳踝,任憑他尖叫吶喊,誰也聽不見。
【“明明我不想要這樣的能力!”】
【“爲什麼……爲什麼非得是我啊!”】
夢野久作的哭喊聲在他的耳邊響起,青年從滿是血漬的脣邊溢出一聲笑。
痛苦與絕望席捲了他,躁動的異能快要將他整個人撕碎,再撕碎,最後灑進看不到邊際的大海里。
好睏啊。
索性就……
“斯繽尼塔!”
“斯繽尼塔——!”
瀧川悠一揪住頭髮的手一頓,他怔愣地擡起頭時,遠處正有一抹金色在朝自己跑來。
狹小的盒子被撕開一道口子,恐懼在一瞬間侵襲。
瀧川悠一猛地撿起身邊的槍,迅速扣下扳機。
“滾開……”
先是一聲呢喃,瀧川悠一踩着那些死去的鳥羣,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滾開!”
他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將槍口又一次對準了波本。
那雙紫灰色的眼眶睜大,波本一時之間似乎不能理解同伴朝自己開槍的事實。
猶豫之間,瀧川悠一又開了一槍。
子彈擦破了他的肩膀,離心臟只有不到幾釐米的距離。
“我說了滾開。”瀧川悠一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需要你,你已經退出任務了。”
波本後退了一步。
滾燙的鮮血將冰冷的雪消融,瀧川悠一眯起眼,意識快要喪失。
他感受不到月光,也觸碰不到雨滴,腳下的燈火崩裂,只有泛白的指節微微蜷起。
沒錯,像這樣就好。
就像和陣平一樣,他也需要和波本分道揚鑣。
沉重的槍支最後從他的手中掉了下來,瀧川悠一踉蹌一步,向後倒下。
可想象之中的鈍痛並未襲來,在那之前,有一雙手接住了他。
瀧川悠一疲憊地掀起眼皮,看向面無表情的波本時輕輕地笑了聲。
“你真是……真是瘋了。”他擡手,覆住眼睛,“我會殺死你的,波本。”
“……感受到了。”波本看了一眼自己僵硬的手,“但我也知道,把你自己扔在這裏,你又會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
“……”
“悠一。”他溫柔地笑道,“如果你剛剛說的是真的,爲什麼要哭呢?”
瀧川悠一鬆開覆在臉上的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點。
【“如果您說的重逢的事情是真的,那麼就如您所願。”】
瀧川悠一一頓,耳邊出現熟悉的聲音。
眼前的場景變得陌生,港口黑手黨的頂樓,看起來更成熟些的中原中也將那頂黑色的禮帽按在胸前,他的脣角抿直,額前的赭發因低頭的動作微微垂下。
【“我會按您的意志輔佐那個人成爲首領。”】
如此平靜的一句,因攥緊而變得泛白的指節卻在夕陽下昭示着不甘。
中原中也擡起頭來,遙遙與他對視。
【“我用性命起誓,即使在另一個世界,我也會記得您,用己身爲您剷除一切敵人。”】
【“永遠向您效忠,boss。”】
啊,記起來了。
是他親口讓太宰殺死自己的。
在見到那些被白蘭毀滅的平行世界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冷靜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掠奪了七的三次方的力量,並以死的方式永遠地帶走了他們。
【“是贏過的哦,只是悠一記不起來了而已。”】
瀧川悠一忽然明白過來,那時候的白蘭傑索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的脣邊吐出聲破碎的氣音,晚風吹去他破碎的靈魂,在劇烈的爆炸聲中,瀧川悠一擡起手,艱難地回抱住了擁抱着自己的波本。
整個世界搖晃着,正如同他的存在一般。
“zero。”
“嗯?”
“我是自由的嗎?”
波本笑了笑,掰開他攥緊的手掌。
他在大雪將至的前一刻,重複了一遍瀧川悠一的話。
“當然。”
他摸了摸他的頭髮,指尖冰涼一片。
“你不屬於任何人。”
“悠一,你永遠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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