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醒來的白王
昂熱依舊是往常的西裝革履，即使是末日來襲，他也還是一副精緻的模樣。
作爲從事屠龍事業上百年的專業人員，他曾經走過用左輪手槍和砍刀屠龍的年代,那時候的人沒有科技支撐，屠龍純靠勇氣。
經歷過血與火的老人，在面對危機時，總是會比年輕人多一些平靜。
此時，他正帶領着學院裏的各類人員，開展回憶。
在他面前,是廣闊的純木會議桌,被塗成黑色的桌上，放着一個新鮮喧騰的空運箱。
箱子是打開的，裏面是暗金色的“七宗罪”，這就是當前被驗證過的，可以殺死龍王級別龍類的史詩級鍊金武器。
此時，那七柄爲了殺死龍王而打造的傳奇武器，正插在沉重漆黑的金屬匣子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轟鳴聲，彷彿被鎖在匣子中的七條怒龍。
但沒人因此恐懼。
武器只是工具，只要是工具，那麼就受到人的掌控。
應該讓人害怕是是人，而不是人使用的武器。
卡塞爾學院正在劇烈討論關於屠龍的計劃。
而楚子航跟愷撒也是來不及換衣服就來到了現場，無縫銜接地從牛郎工作中脫離，開始他們的老本行工作。
並且他們聲稱，自己身上奇怪的衣服並非是他們平時穿的，只是因爲暴雨使得他們原有的衣服無比潮溼，他們才“迫於無奈”地在一處廢墟中，勉強找到了這些可以穿的浪蕩服侍。
他們是身體以及精神都十分健康的學生。
在一番討論之後，校董會當中的加圖索家再次獻計。
加圖索家主聲稱,他們家族掌握了能殺死龍王的天基動能武器，並且準備在這一次屠龍行動當中使用。
所謂的天基動能武器，就是利用重力變作殺傷的武器。
它們啓動時將從太空中釋放，完全依靠重力向地面目標墜落，利用課調節的尾翼負責調整墜落軌道。
到達地面的時候，它們的動能抵達最大限度，威力不亞於小型核武器，可以洞穿任何地下掩體工事，高溫高熱在一瞬間炸開，在某種程度上，這就是人造的隕石。
科學家推測，曾經地球上的霸主，恐龍，就因爲小行星撞擊地球而滅絕。
所以，這是十分強大的武器。
經過一陣商討之後，衆人接受了這個屠龍計劃。
就在這時，艱難從弟弟手中逃生的源稚生也抵達了會議現場。
至此，蛇岐八家家主死去五個,剩下的只有他，繪梨衣以及櫻井七海女士。
而本家的人員,也在猛鬼衆的突然襲擊之下,死傷慘重。
曾經稱霸整個國家的黑道帝國，此時居然已經搖搖欲墜。
源稚生也喪失鬥志，有些頹廢。
到了此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能力扛起所有壓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不能拯救這個國家，不知道自己對不對得起曾經本家人員的信任。
在被昂熱校長一陣怒斥之後，他重新進發出動力。
前所未有的決意，再一次從他身上蒸騰而起。
他是大家長，只要蛇岐八家沒有完全崩滅，他都應該站出來。
昂熱在目送對方離開之後，卻聽聞手下的人傳來又一個噩耗。
由於白王的甦醒，沉沒在海底古代城市“高天原”中的屍首，以及各種龍類亞種，在龍族血統的牽引召喚下，開始朝着多摩川涌來。
作爲殘暴的龍血異種，這些東西會對陸地上的一切造成無法挽回的破壞。
出於學院的行爲準則，昂熱決定率領麾下楚子航和愷撒，前往海邊擊殺來敵。
至於龍王的正面戰場，則交由離開的源稚生前往處理。
他將拖住醒來的神，讓天基武器“天譴”成功落下爭取時間。
另一邊，多摩川，紅井。
此時，這片山脈恍若化爲了雪山一般，在遠處看去，盡是白色，一絲雜色都看不到。
可只有靠近的時候，才能發現，這些白色的東西並非是雪，而是某種雪白的絲。
這些絲像蠶絲，也像蜘蛛絲，卻如同光纜一般糾纏着。
它們沿着地面蔓延擴散，把原本翠綠的樹木層層包裹起來，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蠶繭，卻把整片山地都給包裹進去了。
並且，這些白絲也絕非只是單純的絲線。
對任何形式的生物來說，這種絲狀物都是極度致命的，就像是沒有哪個人能抗住銀環蛇的神經毒素一般，也沒有什麼生物能夠直接接觸這些白絲。
當然，它們的致命性比神經毒素都要來得兇惡。
它還帶有強烈的腐蝕性，被它們沾染的鋼鐵從內部膨脹腐化，變得像海綿爛木那樣疏鬆，樹木則直接從內部壞死，即使是強酸都未必能達到這種效果。
但是在龍類的影響下，這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這就是超乎規則的偉力。
方圓一公里的範圍內，一切生機徹底斷絕，所有的有機質都在潰爛，只有無機質還能保持原狀，看似聖潔的白色覆蓋物下面，整座山已經枯死了。
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汲取，供給等待睜眼的王。
程墨看着眼前堪稱瑰麗的一幕，沒有多少猶豫，大踏步地往裏邁進。
這些可以腐蝕鋼鐵的白絲，在他進入的一刻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動作起來，像是被海浪捲動的海草，朝他捲來，想要吸取更多的生命力。
但它們落空了，凌厲的氣流堅定地保護着程墨和他肩上的蘇恩曦。
未親臨的王，還不能傷害到他。
很快，程墨的身影就消失在白色當中。
在他身後，劍二一時間有些遲疑。
他心中有無數思緒閃過，那些白絲也讓他心生恐懼。
可想了想，他最終還是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也走了進去。
一個試煉世界毫無所獲，甚至還要冒着被大戰風波波及的危險，去待夠十四天，即使他也有些不安。
與其這樣，他寧願冒險一搏。
而且，他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吸引程墨向着危機邁步！
貪婪，就像是毒蛇，即使渺小，也有着幻想吞下大象的夢。
他雖然沒有程墨那樣好用的手段，但是作爲一個褪凡吞噬者，他勉強也能依靠劍氣在這裏通行。
此時的紅井，也環境大變。
白色的細絲爬山虎般覆蓋住井的內壁，它們是從井底深處生長出來的，來自某個未知的生物。
它們比世間一切強酸，毒藥都要來得恐怖，無論是鋼鐵亦或者其他，都被它們無情洞穿，被吸走一切的能量。
但在周圍，卻有着一羣羣的人走動。
他們之所以沒事，是因爲他們都穿着帶聚氟乙烯塗層的防護服。
聚氟乙烯是極其耐腐蝕的材料，可以保護他們不被白絲沾染。
他們步伐匆匆，往井中大量地傾瀉某種化學試劑。
而帶着恐怖面具的王將帶着風間琉璃，就站在井上觀看。
在化學藥劑的刺激下，井下突然開始劇烈躁動起來，千百噸的液態物質像是沸騰了一般，死去變性的蛋白質發出常人難以接受的惡臭。
面對如此噁心的一幕，王將卻姿態優雅，滿臉激動地漫步來到風間琉璃背後，狂熱地讚頌這場偉大的蘇生，語氣介乎於神官和瘋子之間。
說完冗長的頌詞之後，他示意風間琉璃獻出源自白王的血液。
源稚女冷漠地邁步向前，抽出猩紅色的長刀割破手腕，將自己同樣猩紅的血液淋入深井。
驟然間，比淋下化學藥劑還要恐怖的變化產生，井下像是徹底沸騰了一般，這池死水忽然化作了怒濤狂潮，巨大的旋渦出現，像是有千百條巨鯨在底下游動，浪潮拍在井壁，發出“砰砰砰”的巨響。
白王正在復甦。
但祂還處在初生的階段，身體極度虛弱，這個時候，祂需要食物。
而身懷白王血脈的源稚女，此刻就是祂眼中最佳的食物。
作爲龍類，它從來都不是人類的朋友，不同的族類之間，向來不存在什麼仁慈。
祂流傳下血脈，只是讓他們成爲自己準備的食物。
祂要喫掉的，又何止一座山頭？
祂要喫掉的，是包括遠處海里無數屍守在內的一切龍血異種！
“讓我們恭迎神的歸來！”王將放聲高呼。
他的眼中是如此狂熱，可當他收起聲音，眼中卻只剩下單純的冷漠。
他並非神的信徒，虔誠等待神的蘇生。
他是繼承了龍血的異類，他習慣用龍類的思維去思考問題。
白色的龍想要喫掉他，他同樣想要喫掉這白色的龍！
無需他的吩咐，一衆工作人員在激動和狂熱中啓動了井中佈置的程序。
炸彈，鐵網，火神槍，一連串的設備和武器朝着新生的王灌注。
無數爆鳴聲中，巨濤炸起，醒來的神第一次出現在衆人眼中。
它的體型大約相當於一條虎鯨，裹滿了白色的絲，只露出嶙峋的長尾。
在白絲被炮火撕裂之後，祂露出真正模樣。
某種程度上，祂很像程墨曾經見過的地下鐵荷官。
祂長着八條彎曲的龍頸，其上又長着八個畸形的頭顱，鋒利的牙齒咬在井壁上，發出咔咔的脆響，與身形相比，它的下肢更是顯得畸形短小。
某種程度上，祂既不夭矯雄壯，也不霸氣威武。
可祂的氣勢確實如同山嶽，真切地壓在每一個的心頭。
可在早已信心十足的王將面前，祂即使再有威力，也無法發揮。
在王將精心調配的藥劑下，祂很快就被風間琉璃打斷骨頭，切去頭顱，然後被成功捕獲，並且還被推上了切割機。
巨型切割機用直徑超過三米的大型鋸輪撕裂了祂，一切鱗片和骨骼都沒能抗住傷害，猩紅的血四下噴涌，祂長尾處天然生成的骨劍“天叢雲”從上墜落下來，刺入混凝土澆築的地面。
最終，在幾個工程人員獻出生命之後，王將成功在祂心臟中獲得了真正的神。
白王事實上，是寄生生命。
這是祂爲了躲避黑王的刑罰，而主動進化出來的能力。
祂像是巨型皮皮蝦一般大小，外表嶙峋灰白，像是跑在福爾馬林中殘缺的胚胎，膨脹的頭部長着一顆碩大的獨眼，下方則是灰色肉質包裹起來的細長脊骨，肋骨突出在肉質層外。
看上去，祂的本體仍舊像是怪物。
王將握住這代表了當今最強威力的生命，便好似握住了王座上的權杖。
他苦思多年，佈局籌謀，就是爲了這個小東西。
現在，距離他計劃成功，只剩下了最後一步。
那就是光找到寄生者還不夠，還得爲它=祂找到宿主和食物。
那樣的神，纔是完整的，那樣的神，才能提供給他需要的神力。
但就在此時。
金色的光柱從天而降，射燈把王將和風間琉璃籠罩在其中。
直升機的旋翼切割雨幕，巨大的轟鳴聲在四野迴盪。
一架黑色的直升機巨鳥般飛來，機艙門敞開，黑道大家長源稚生端坐在機艙中，胸前是鍊金武器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綱，這是兩把殺過無數惡鬼的武器，。
風雨漫卷，他的黑色的長風衣獵獵飛舞。
他緩緩抽刀起身，言靈·王權瞬間開啓，強大的言靈領域緩緩展開。
他走出艙門，像是金剛般從空中落地，刀光閃過無數的利芒。
井上，穿着白色長衣的風間琉璃忽而露出一抹嬌媚的笑，猩紅色的長刀靜靜出鞘，像是大蓬的血濺進雨中。
雙方人馬瞬間展開劇烈的戰鬥，兩兄弟之間，作爲超級混血種的戰鬥也隨之展開。
無數的刀聲，炮火聲融進風雨聲中，遠遠地傳遍開去。
數百米外的山腰處，有人正在迎着風雨緩緩走來。
他一手扶住肩膀上的女孩，一手搭起涼棚往遠處看，聲音有些低落。
“可惜了，放慢了速度，結果還是快了一些。”
他之所以放過源稚女，讓他免受吞噬者的傷害，正是爲了這一切。
有了他的血，心臟中藏着神祗的八岐大蛇纔會從井中躍出。
有了他，源稚生纔會被殺死。
有了他，故事才能按照既定的計劃，繼續往下發展下去。
“轟！”
一聲巨雷響起，雨下得更大了。
程墨眼眉低垂，繼續向山上的方向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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