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喬喬別怕
謝川不在,就只剩下他們兩個慫貨面對如此奇詭之事,周博遠抖得像個篩子似的,喬僅被他傳染得腿也開始發軟,倆人緊緊靠在一起,戰戰兢兢的向着講課的聲音走過去,最後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宿舍門口停下腳步。
聲音越來越清晰了,隔着薄薄的一道門板,喬僅幾乎能聽到裏面正在上語文課。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喬僅按住門把手,輕輕的推了開門。
裏面的講課聲戛然而止。
那種感覺,就像是上課時忽然有遲到的學生推開教室門,然後老師暫停講課,同學們也都統一看了過來一樣。
但是這間宿舍…或者說這間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都沒有開燈。
藉着外面陰涼的月光,喬僅看到這裏面確實是教室的裝潢,有講臺,有黑板,中間整齊擺着幾十張課桌。每張課桌上,都放着一個黑色的牌位,用紅字寫着逝者的名字。
幾十個鮮紅的名字全都朝着黑板的方向,就像是在聽課一般。
這是一間建造在宿舍樓裏的、擺滿靈位的教室。
周博遠幾乎要嚇昏過去了,喬僅臉色也很不好,手指緊緊的抓着門框。
如果說剛纔在食堂裏,只是一種荒唐獵奇的怪誕,但在這間教室裏,就是毫不遮掩的恐怖,詭異溼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人發瘋。
就在這時,喬僅忽然感覺到有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捏了一下自己的脖項,緊接着耳邊有人說:“別怕。”
喬僅一愣,回頭看周博遠:“你說什麼?”
周博遠嚇得不行,“啥?我沒說話啊!”
但很快喬僅又聽到了,那個無形的人在他耳邊說:“喬喬別怕,進去。”
這聲音沉穩好聽,略微有一點兒低沉,帶着成熟男人獨有的性感與霸道,但卻很溫柔也很有安全感。這感覺就像是一個強勢兇狠的男人,此時卻故意放緩語氣哄他一樣。
喬僅瞬間想到了那個因爲自己害怕,就主動退去的影子。
喬僅看了眼屋裏的牌位,咬了下牙,很沒出息的壓低聲兒道:“我纔不進去,裏面太恐怖了,誰愛進誰進!”
話音剛落,那個好聽的聲音就消失了,緊接着喬僅忽然感覺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他一下子沒站穩,直接被踢了進去。
“我草!”喬僅趴在教室的地板上,終於罵出了今天的第一句髒話。
周博遠站在門外兩眼放光的看着他,“同學,你好勇敢!”
太令人敬佩了,連這種地方都敢進,而且還是猛的衝進去的,甚至因爲激動而不小心摔倒了,足以見到喬僅解密通關的願望有多麼的強烈!
這小同學真棒!
喬僅慢吞吞的扶着課桌爬起來,揉着發疼的屁股,臉色難看極了。
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從開始就纏着他,一直陰魂不散的鬼東西玩的是先禮後兵這一招,哄兩句不行,直接就在他屁股上來了一腳。
如果說謝川激勵他的方法是在前面吊根胡蘿蔔的話,那這個鬼東西就是在後面抽小鞭子,喬僅不動,就得捱打。
喬僅:好煩…
他左手扶在課桌上,右手拍着褲子上的灰塵,周博遠見他進去了,自己也壯着膽子走了進來。
喬僅低頭看着課桌上的牌位,上面用整齊的小楷從上到下寫着:鄭勤,男,二零零一年生,享年十七歲。
喬僅用手機照着,一一掃過其它的牌位。
陳浩妍,女,二零零零年生,享年十八歲。
章澤,男,二零零一年生,享年十七歲。
谷悅,女,二零零二年生,享年十六歲。
……
周博遠嘆了一聲,“還這麼小…”
喬僅沒說話。
從理性上來說,他知道這些都是npc,這裏也不是現實,而是一個遊戲副本,一個不知道如何形成的、非常逼真的虛假世界。
但是從感性上來說,一下子看到這麼多小孩子的牌位,心理上總歸有些不忍。
高中生,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每一個人的未來都有着無限的可能,或許美好或許坎坷,但他們卻無法再去經歷那些了,這些可能性全部隨着他們生命的消逝,而埋葬了這裏。
喬僅心算了一下,這些學生都是在三年前死亡的,那時候這所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隱隱有種猜測,這棟宿舍樓很新,說不定也是在三年前那個節點重建的。
喬僅擡起手,輕輕摸了一下這個叫鄭勤的男孩子的牌位。
就在這一瞬間,喬僅周圍的空氣變得極度潮溼,耳邊響起了嘩啦啦的雨聲,傾盆大雨,碩大冰冷的雨珠摧枯拉朽的穿破空氣,狠狠的砸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喬僅瞳孔驟縮,身體顫抖了一下,飛快的收回了手,再一看窗外,月光皎潔,根本沒有下雨,空氣裏也沒有任何潮溼的氣息。
剛纔那是…幻覺嗎?
周博遠奇怪的看着他,“怎麼了,同學,這牌位漏電?”
喬僅:“……”
他抓住周博遠的胳膊,“你跟我一起來。”
然後他把周博遠的手按在牌位上,同時自己也摸了上去。
嘩啦啦……!!
窗外的大雨瓢潑而下,喬僅和周博遠仍然站在宿舍樓裏,但已經不是教室了,他們身處於一個普通的六人宿舍,有三張上下鋪,和六個熟睡的男孩子。
這是個不太安寧的雨夜,大雨和狂風一起敲打着窗戶,將薄薄的玻璃打得哐啷作響,但宿舍裏卻異常的溫暖平和,六個男生都睡着。房間中央擺着一張破舊的木桌,上面堆着幾包袋裝方便麪和膨化零食,桌兜裏是不鏽鋼飯盆,六個暖壺擺在窗臺下面,窗臺上有一個空花盆。
周博遠怕得緊緊貼着喬僅單薄的身體,細皮嫩肉的小圓臉上寫滿了驚恐,嘴角都在抽搐,“這這這是哪兒?”
喬僅心裏也怕,但是他臉上不太表現,“這應該是三年前的舊宿舍樓,看起來還沒重建過。”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忽然的,轟隆——!!!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一聲巨響,宿舍裏的學生都被驚醒,在黑暗中茫然的四處看着,竊竊私語。
他們好像看不到喬僅,就像喬僅猜測的那樣,這只是那個名爲鄭勤的亡魂讓他們看的一段記憶。
大雨噼裏啪啦的拍打着窗玻璃,門外有個中年男人在大聲呼號,哐哐的砸門:“都快點兒起來!雨太大了,樓要塌了!!快走!!!”
宿舍裏幾個男生不知所措的從牀上跳了下來,好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緊接着就像是噩夢一般,頭頂的天花板忽然開始震動,無數細小的牆皮碎屑落了下來,地動山搖。他們嚇壞了,踩着拖鞋就往外跑,喬僅和周博遠也跟了出去。
走廊上一片混亂,數不清的學生尖叫着從面前跑過去,前面的推着後面的,有個矮小的男生不小心摔倒,差點兒被當場踩死。
所幸有個老師模樣的瘦高男人及時把他拽了起來,往樓梯的方向推了一把,大吼道:“快點兒,趕緊出去!”
來不及了…
喬僅看見頭頂的牆壁已經開始出現裂紋,那不是簡單的牆皮開裂,那是整堵牆都開始塌陷了,頭頂掉落的石塊越來越大,巨大的牆磚連帶着鋼筋一起砸下來,壓住了某個學生的腿,把他活活困死在走廊裏。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樓梯沒了!”
喬僅看過去,只見樓梯已經被震塌了,成了一大片水泥廢墟,大羣大羣的學生們擁堵在樓梯的斷口處,但宿舍樓仍然在崩塌,他們不得不直接大哭着往下跳,有的腦袋磕在磚塊上,當場昏了過去,有的還有意識,拖着受傷的腿向大門爬去。
年輕的哭喊聲、震耳欲聾的雨聲、大樓分崩離析的聲音充斥着空氣,鮮血與屍體擠壓着視野,這裏簡直就像是人間地獄!
喬僅覺得有些窒息,他情不自禁的喘了一口氣,爾後面前悽慘的場景全都消失了,他們回到了那間擺滿牌位的教室,周圍一片安靜。
周博遠面色蒼白的跌坐在地上,“剛纔,剛纔那是…”
喬僅輕輕的喘息着,心臟砰砰直跳,“是這幾十個學生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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