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一起吃麪
青州富饒一方,沿途商鋪絕,所販賣首飾衣裳皆是精品。
自從青州書院的試煉結束後,她在青州書院的課業也輕鬆了起來,這些日子也被姜家主“請”回了姜家。
姜照月從來不是個客氣的人,既然姜遠山讓她在各處隨意逛逛,她當下毫不客氣地將自己想買的統統都買了。
“茵茵還想喫燒雞”
剛剛帶茵茵試了店裏頭的兩件成衣她便捨不得脫下了,她扒在燒雞店門口幾乎是望眼欲穿。
姜照月見狀對身後跟着的丫鬟使了個顏色,那丫鬟立刻機靈地掏出錢袋子來,“來兩只。”
“小姐,這孩子”
翠桃是姜遠山特地從府裏頭撥過來伺候姜照月的,她此行的目的只有兩個,一是儘量哄好姜照月,二是調查清她身邊的所有關系。
小小一個孩子顯然沒有多大的威脅力,只是翠桃拿來許多小玩意哄她也不見這孩子有多大的親近之意。
聽到翠桃的問話,茵茵抓着燒雞的一角,甕聲甕氣說“我當然是孃親的女兒啦”
翠桃自然不信這番說辭,偏偏姜照月還點了點頭,“是我女兒。”
“小姐,您還未出閣,不要說這些”
翠桃將要進言,便被姜照月一個冷眼制住,嚇得她頓時噤聲,不敢多言。
姜青青一手牽着茵茵,另一隻手抱着她們一路採買的東西,看着前頭舒適愜意的姜照月,她心裏頗不是滋味。
沒想到姜照月有了一個小靈獸就能被姜家厚待成這樣。
看姜家闊綽的手筆,她忽然感覺自己那些優越感都沒了。
“我們快點回去吧,青青姐姐說今晚做面給我們喫。”
姜照月十分稀奇地看了一眼姜青青,卻見她微微低下頭,彷彿落敗的公雞,再沒有初見時的盛氣凌人。
她只當這小丫頭還因爲魅魔附身的事情而愧疚,便安慰道“放心,你就算做的很難喫我也會喫下去的。”
“胡說八道,本小姐的面別人還喫不到呢”姜青青擡起頭,十分不平地看着姜照月,要不是因爲試煉之地的事情她還有些不好意思,她怎麼可能紆尊降貴給她們做面,她父母都沒有喫過她親手做的面呢。
“娘,快來嚐嚐冰鎮梨汁。”
茵茵搓搓手,嚥着口水看着姜照月手裏的梨汁。
姜照月嗤笑一聲,看着茵茵這嘴饞的樣子,將手裏頭的梨汁遞給了她,“你先喝一口。”
茵茵又咽了咽口水,將梨汁往姜照月面前推了推,“你喝吧,這是爹給你弄的。”
宋漸明
姜照月挑挑眉,低下身子對茵茵小聲說“宋漸明最近怎麼了啊從禁閉室回來就躲在家裏,難不成鮫人還有休眠之說”
茵茵偷偷白了姜照月一眼。
她見姜照月喝的暢快,便又一溜煙跑回了屋子裏頭。
庭院外烈日高懸,庭院內卻是清涼襲襲。樹林陰翳,宋漸明在修竹下搭建了一方玉臺,閒來無事他便斜斜倚躺在玉臺上,或者赤着足,或是悠閒地輕輕搖晃着自己的魚尾。
看似不甚愜意,唯有他自個清楚自己心中煩悶無解。
“漂亮爹,你是不是生氣了啊”
茵茵喫力地爬上玉臺,宋漸明涼涼瞥了她一眼,魚尾輕輕一勾將她捲了上來。
宋漸明輕輕合起書卷,手背慵懶地抵在後腦勺上,閉着眼睛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樣子。
“我在看書。”
宋漸明手指輕輕叩了叩檯面,言下之意就是小鬼你打擾到我看書了。
“可是書是反的啊”
宋漸明睨了她一眼,茵茵立刻便放下書乖乖地坐在宋漸明身旁。坐着坐着她又有些不老實,沒忍住問“爹,你到底是不是在生氣啊”
小丫頭一口一個爹聽得宋漸明心情愉悅了不少,他側臥着身子,撐着腦袋,看向茵茵,意味深長地問“茵茵,你覺得我好看嗎”
小丫頭哪裏受得了這個,只宋漸明一個眼神,她就被迷的七暈八素,當下呆呆地說了句,“很好看。”
“那她爲什麼不喜歡我”
“可能因爲”茵茵的腦袋認真思索了一番,十分鄭重地回答道“可能物極必反,爹爹太強大了會給人有壓迫感,女孩子都喜歡軟軟和和的東西。”
“你看那個狐狸,臉又臭脾氣又差,纔不得青青姐的喜歡。”
如此說來,宋漸明覺得這小丫頭說的十分有道理。
“爹你不要擔心,我會幫你的。”茵茵盤着腿坐着,從懷裏頭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個梨子來,十分殷切地看着宋漸明。
“那爹能不能給我也搞個冰鎮梨汁”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兩隻手捧着圓潤的梨子像極了姜照月圍在他身邊討要金子的樣子,宋漸明輕笑一聲,低聲說“就這點出息。”
饒是如此說,他還是乖乖接過了梨,爲茵茵奉上了一杯冰鎮梨汁。
“馬上爹爹不是要和娘住在一起了嗎這個時候可以多和她培養感情啊。”
茵茵猛飲一口,冰冰涼涼的梨汁舒服地她不由得攤開身子躺在宋漸明的玉臺上。
珍珠落在玉臺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茵茵一咕隆爬了起來飛快地將珍珠收在懷裏頭。
“多說點。”
宋漸明撐着腦袋,好似只是聽她說話解乏一般。
“你多和孃親親近親近,自然而然就知道她喜不喜歡你了呀。”茵茵笑得神祕,特地又說了一遍,“記得是多親近親近哦”
宋漸明眼睛閃了閃,他抖落了幾下魚尾,幻化出一雙修長的腿來。
“走吧,這院子我還沒出去看過。”
他矜貴地半擡自己的手臂,繫好衣袖上的每一刻金扣,然後才徐徐踏出門檻向正廳走去。
茵茵跟在宋漸明身後,看着他慢條斯理的動作,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吐槽,裝模作樣
明明就很着急看到她孃親,連衣服袖釦都扣錯了,還要假裝從容不定。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男鮫人也不例外
“這院子可真大啊,還帶花園。”一路上,姜照月嘖嘖稱歎,簡直難以想象那位大夫人捨得將這麼好的一座院落給她住。
“還沒有東海王宮的一間屋子大。”宋漸明低下頭嗅了嗅,然後十分嫌棄地將屋前種的薔薇連根拔起,“這些花都不是姐姐種的,太難聞了。”
“辣手摧花你倒是一點都不心疼。”姜照月將底下散落的薔薇花撿起來放在一邊,她看着宋漸明的目光彷彿就在看不懂事的小孩。
人怎麼可以和鮫人將通道理呢
姜照月輕輕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搖搖頭。
“東海王宮那麼大,什麼時候讓我住進去看看唄。”
宋漸明愣了愣,忽的竄到了姜照月的身旁。
他高大挺直的背輕輕靠着她,吐出的熱氣氤氳噴灑在姜照月的脖頸上。
“姐姐這是在暗示我嗎”
她不是,她沒有。
姜照月身子往後縮了縮,誰知剛退了兩步就和宋漸明堅硬的胸膛撞上。
宋漸明兩隻手撐在她身側,結結實實地將她罩在自己跟前。
姜照月有些不自在,她略微擡了擡頭,就看見宋漸明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他小鹿般清澈雙眸就這麼無邪的看着她,好似在問她,姐姐要住我家是不是要圖謀不軌
姜照月本就是隨口一問,但是在宋漸明這麼幹淨的眼神下,她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圖謀不軌的意思。
於是她慌亂地從他手臂下鑽了出來,一把抓着門框偷偷將腦袋塞進門後。
“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此刻,她更希望可以扒拉出一條地縫鑽着。
面前突然空落落,陽光順着縫隙溜了進來,宋漸明看着抓了滿手掌細碎的光,餘光又瞥見姜照月偷偷探出來的腦袋,莫名的歡悅從心中升起。
他脣畔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愉悅。
於是姜照月就眼見她的小鮫人站在原地傻笑了兩聲,然後忽然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最後啞着聲音說了句,“沒事,我不多想。”
可是她覺得宋漸明把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完了。
“前幾天,怎麼閉門不出”
宋漸明眼簾垂下,黑如鴉羽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不想出來。”
“怎麼了,突然喜歡清淨了”姜照月踮起腳捏了捏他的鼻尖,好似明白了什麼。
“不,我一點也不喜歡清淨。”宋漸明慌亂的伸出手,因爲着急而低下的額頭一不小心撞向了姜照月的頭頂。
姜照月喫痛,捂着頭頂喊痛,嚇得宋漸明一把將她摟住。
曖昧氣息在脖頸間流轉,呼吸交織熱氣噴灑。
姜照月聽到了清晰的心跳聲。
只是,她不知道是誰的。
是她的嗎
宋漸明感覺自己心跳的很快,快到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這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感覺。
奇異的渴望充斥了他的內心,他情不自禁半彎下腰。
他想要,
聽聽她的心跳。
獨自一人的日子裏,宋漸明想明白了一切。
接近姜照月是本能,當熱鬧在你身邊攢聚,誰又能忍受萬年孤獨
“喫飯啦,喫飯啦。”
茵茵從廚房跑出來,她的臉上又掛滿了碳灰,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回事,最喜歡的地方居然還是廚房。
姜照月回了神,打破了和宋漸明之間的詭異氣氛。
“走吧,快去喫飯。”
宋漸明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莫辨,他又像明白了什麼是的低低笑了兩聲。
“這東西好燙。”廚房內,姜青青咋咋唬唬的聲音伴着一陣瓷碗清脆的響聲,姜照月深深地看了一眼廚房,開始同情起她剛買的新碗筷。
宋漸明耳朵動了動,能夠洞察姜照月心思的他準確無誤地說出來了姜照月想聽的內容。
“碎了三個碗,還剩下四個。”
“那還等什麼”
姜照月一把拉住宋漸明的手,拉着他衝進廚房裏頭,“趕緊搶碗啊,剩下的一個沒飯喫。”
姜照月跑的急,卻未曾注意她牽上宋漸明手的一瞬間,少年茂密銀髮中一對尖尖耳朵悄然探了出來。
“你一碗,我一碗,你的靈獸一碗,再給茵茵一碗。”
姜青青十分迅速的分好了四碗麪,她瞥了一眼自從她擺脫魅魔之後臉更臭的靈狐,當機立斷說“他不喫”
面前空空如也的阿簡冷不丁和宋漸明對上。
兩方眼神交匯,阿簡心神領會,飛快地喊了聲,“我喫”
與此同時,宋漸明也開口,“我不喫肉和魚。”
好傢伙,那不就只吃青菜了嗎
姜照月白了宋漸明一眼,您老幹脆就說看上她的青菜面了不就行了
“既然如此,你和你的主人喫一碗。”
阿簡話雖少,動作卻十分乾脆利落。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下來,就連姜青青都看傻了眼。
茵茵捧着比臉大的碗正認真而努力的和筷子作鬥爭,她眼珠子轉了轉,藏在桌子底下的一隻手悄悄將餘下的筷子都仍在了外面菜田上。
“姜青青,你不僅費碗,你連木質筷子都不放過”
姜照月抓着空空如也的筷子盒,難道今天這碗麪,她要和宋漸明一人一口嗎
那這也喫的太不暢快了。
被指責的姜青青剛要還口,就發現一塊排骨塞入她的口中。
阿簡皮笑肉不笑,冷冷對她說“多喫點。”
姜青青算是看清形式了,她狠狠地咬下排骨上的肉,湊到阿簡耳邊問“茵茵小孩兒湊熱鬧就算了,你當什麼媒婆”
誰知她剛靠近,阿簡就好像十分嫌棄地樣子。姜青青心裏受挫,又聽阿簡說“我樂意。
“至少人家是真心實意的。”
這意思不就是說她不真心實意嗎姜青青還要反駁,卻見她自己的靈狐早已扔下了碗走出門外了。
淦,這高冷狐狸跟她說過的話不超過一百個字,現在去給別人當媒婆倒起勁。
也不知道被魅魔附身的那段日子她怎麼得罪他了,自從她醒了,這靈狐對她的態度比之前更差了
姜青青氣的牙癢癢,看着剩下的三個人,她氣的也喫不下面了。
她決定好好和那隻沒有禮貌的狐狸說清楚
“茵茵,你不會用筷子就拿勺子吧。”
姜照月一把奪去茵茵的筷子,這丫頭的面都要喫到臉上了,姜照月十分理所當然的奪去了她的筷子使用權。
她將自己嶄新的筷子遞給宋漸明,然後拿着茵茵的筷子站在水井下頭沖洗。
盛夏的白日總是悶的人不自覺出汗,才走了兩步路她就已經感覺到氣悶了。
姜照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恨不得此刻就飛到宋漸明的身邊。
她承認,她離不開宋漸明瞭,誰讓他冰冰涼涼又好貼。
“你怎麼不喫啊”
宋漸明一隻手抓着一根筷子,架勢大的姜照月簡直以爲他要生吞了盤子。
“我以前不是教過你”
宋漸明拎着一根筷子在手裏頭轉圈,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剩下一根筷子。
“沒記住。”
他伸直胳膊,高高舉起兩根筷子,仰着臉毫不吝嗇地發動甜甜微笑攻擊。
“姐姐再教一次唄”
漂亮的珍珠聚在姜照月的面前,宋漸明捏着那一顆珍珠緩慢地塞入姜照月的手心。
“這是報酬。”
發動金錢誘惑攻擊。
攻擊成功,姜照月繳械投降。
“好,我教你。”姜照月站在他身側,她微微彎着腰,仔細地給宋漸明講解了一番筷子的具體使用方法,聽的一旁的茵茵也是目瞪口呆。
宋漸明懶懶地倚在牆邊,他伸手指了指桌上放涼的一碗麪,“不如姐姐演示一下”
他拍了拍身旁的一小塊地方,對姜照月勾了勾手,“姐姐不坐下來演示演示嗎”
一切爲了金錢。
靈獸的本質就是好姐妹。
姜照月自我催眠了三秒鐘,然後爲了那一顆珍珠選擇坐在了宋漸明的身邊。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崽崽長大以後,壓迫感越來越強了。
不過姜照月也有些慶幸,她覺得宋漸明和第一次所見的東海之主越來越像了。
幸好如此,不然她真的會愧疚自己把一個好好的小孩兒給養廢掉了。
“吃麪也是有方法的,像你這種初學者,就拿筷子卷啊卷,捲成小小一團然後咬上去就行了。”
茵茵拿筷子戳了戳面,聞言十分笨拙地將面叉了起來,很快又滑落了下來。
姜照月幽幽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拿起筷子給他們二人親自演示了一番。
“是這樣嗎”
額頭抵着額頭,鼻尖靠着鼻尖,姜照月輕輕動了動眼睫,幾乎能感受到宋漸明鼻翼中噴灑而出的熱氣。
他身上的氣味就如他這個人一般,清冽的像海風似的乾淨純粹。
烏黑的眼瞳倒影着她,好似他的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一般。
姜照月心動了動,突然感覺有些乾渴。
她再也不敢擡頭與他對視,只好低着頭喫着面。
她低着頭沒注意,茵茵卻看見了宋漸明那雙乾淨透亮的眼鏡裏頭閃現出些許亮光來。
“啵”
作者有話要說茵茵:我想有個爹
阿簡:我助攻
姜青青:我還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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