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前奏
林稚一時竟被他這眼神鎮住,心神搖曳了一瞬,險些露出馬腳,幸而及時清醒,垂下眼簾看了看自己淌血的手腕,冷酷道: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沈煥用舌頭頂了頂後槽牙,目光裏隱隱透着癲狂:
“林前輩最好是今日便讓我死了,否則,此前種種,沈煥必將盡數還給前輩。”
林稚心裏咯噔一下,問系統:“我怎麼覺得主角的人設不太對勁?”
系統安慰他:“沒有的事,等他殺了你就好了。”
林稚:“……”雖然事實如此但是……
心裏苦。
他正在糾結如何回覆沈煥的這一句挑釁,忽聽外面有腳步聲漸近:
“三公子,家主傳您去正廳議事。”
林稚舒了一口氣,方纔那出乎意料的一巴掌已經讓沈煥去了半條命,他是真不知道要怎麼在保住沈煥性命的前提下順理成章地爲難他,這一句傳話簡直就是及時雨。
他又輕鄙地看了沈煥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還給我。”
言罷不待沈煥回答,便高傲又不屑地拂袖而去。
被沈煥咬傷的手腕一直沒反應,若不是林稚的鼻端一直縈繞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幾乎要以爲自己沒受傷。
結果到了林府,傷口處的疼痛一下子便鮮明瞭起來。
林稚一個沒防備,疼得眼角當場就泛起了淚花,倒抽了一口冷氣,咬牙道:“你幹嘛呢!”
系統彬彬有禮地說:“把知覺還給大人。”
林稚趕忙拒絕:“我不需要!”
系統於是又屏蔽了他的痛覺,林稚對着那隻血肉模糊的手,強行自我催眠了一下,這才抖着手,哆哆嗦嗦地往上面撒了點藥粉。
一大半都撒在了空氣中。
系統看着他齜牙咧嘴地上完藥,才道:“難道大人的痛覺沒屏蔽掉麼?”
林稚眨了眨眼:“屏蔽了啊。”
系統:“那大人這是?”
林稚理直氣壯:“你不知道有種痛叫‘看着都覺得痛’嗎?”
系統:“……”好叭。
林稚合上小藥瓶兒,往蒲團上一坐,摸了一盤花生水果出來,頤指氣使道:“讓我看直播。”
又說,“剛纔是你動的手吧?”
系統約莫是還惦記着他的工傷,沒跟他唱反調,漫不經心地說了聲“是”。片刻後,林稚眼前便浮現出一處陌生的廳堂。
廳堂修得很是氣派,金碧輝煌的,坐在上首的是一個林稚頗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沈父陪坐在一邊。
談話已接近尾聲,沈父笑容滿面:
“仙使遠道而來,不如在寒舍歇息幾天?我必然叫他們好生招待您。”
那中年男人衝他客氣地一點頭:“那便麻煩沈家主了。”
沈父臉上笑意更濃:“不麻煩不麻煩,日後犬子便要勞煩仙使多多提攜了。”
各自散開後,沈父叫住了即將離去的沈煥:
“哎,”他頓住,一時沒想起來要如何稱呼這個兒子,便含糊過去,只道,“你隨爲父過來。”
沈煥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隨他去了書房。
書房內。
沈父躊躇半晌,最終還是拉下了面子,低聲道:
“你此行去丹陽會,或許有機會獲知你母親的消息。那時,記得替爲父向她問一句‘近來可好’。”
聽到“母親”二字的剎那,沈煥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驟然泛起了一絲漣漪,又轉瞬平息,低着頭問:
“母親不是去世了麼?”
沈父笑容泛苦:“她哪裏是去世了,她就是不願意留下來。”
這一句話什麼都沒說清楚,沈煥卻沒有追問的意思,又“嗯”了一聲當作迴應。
沈父習慣了他這內斂沉默的性子,不以爲意,想了想,約莫是被勾起了回憶,有點兒收不住話茬,繼續道:
“你母親當年是很好看的。”他說着,看了沈煥一眼,話音裏頗有點遺憾,“可惜你長得不像她。”
沈煥微微蹙眉,還是什麼都沒說,面無表情地聽着。
沈父又嘆了口氣,遲疑了一下,道:“事到如今,我不必瞞你了。”
“你們四姊妹,只有你是你母親所出。爲父知曉這麼多年裏,是我做父親的冷落了你。可你也要理解我,我心裏有你母親,看到你,難免會不好過。”
沈煥大概也有點聽不下去,打了個直球:“父親有話直說便好。”
沈父的追思被打斷,面上閃過一絲薄怒,旋即又好聲好氣地道:
“你是三兄弟裏最有出息的,你妹妹明玉已經沒了,看在爲父的面子上,日後多幫扶一下你的兩位哥哥,可好?”
沈煥臉上並沒什麼意外的神色,脣角微勾:“好。”
偷窺的林稚簡直聽不下去:“這是個什麼人啊。”
系統看得很淡:“如果不是這樣,主角還怎麼拋下一切得道成仙。”
林稚還是有點擔心:“他真的不會黑化嗎?”
系統篤定:“不會的,主角又沒有對他們抱有過期待。”
林稚若有所思:“說得也是。”
那廂,沈煥已經三言兩語地結束了和沈父的談話,走出了書房。
結果沒走幾步,便又沈二被攔了下來。
沈二像是已經在這裏等了他許久,臉上滿是不耐煩,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強自收斂了一下表情,下巴微擡,道:
“聽說你要去丹陽會了?”
沈煥盯了他片刻:“二哥有什麼事嗎?”
沈二一怒:“你什麼意思?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沈煥聲音淡淡的:“若是無事,二哥還是別來找我了。我怕我消受不起。”
言罷也不去看沈二作何反應,腳步一轉就要離開。
沈二卻一步跨到他跟前:“裝什麼清高,就你這麼個廢物,若不是攀上了丹陽會的高枝,你以爲我會跟你說話?”
沈煥垂眸看着地面,半晌忽然勾起嘴角,眉眼間滿是戾氣,道:“二哥莫非以爲,你跟我說句話就能攀上丹陽會的高枝了麼?”
這一句話彷彿是在他積壓多時的負面情緒上開了個口子,他不等沈二開口反駁,便又聲音含霜地繼續說了下去:
“二哥這樣的人才,就在擷英城禍害沈家就夠了,至於別的,還是莫要妄想了。”
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顯然不在沈二的意料之內,沈二又驚又怒,抖了半天卻也只說出了兩個字:“你放肆!”
沈煥懶得再與他做口舌之爭,一把推開了他,快步走遠了。
林稚:目瞪狗呆。
他指着畫面裏少年走路帶風的背影,震驚得失了言語,好半天才口齒不清地道:“他,他怎麼就爆發了?”
系統永遠都是一副見過大世面的智者模樣,語氣波瀾不驚:
“主角都憋屈二十年了,爆發一下有啥稀奇的。”
林稚掙扎着不肯被他洗腦:“他剛纔說的那話……”
系統掐了畫面,打斷他:“如今主角已經下定決心了,大人可以準備一下去死了。”
林稚還記得這個劇情,接下來沈煥大概就要藉助外力強行把修爲提升至金丹期來斬斷他和擷英城的前因後果了。
——而他林稚,毫無疑問便是重中之重。
只是知道歸知道,他還是有點不太能接受系統的措辭:
“……能不能文明點?”
“好叭。”系統遷就他,思索了片刻,“飛昇?”
林稚:“……”
另一廂,沈煥走出沈二的視野,目中的淡淡譏誚便盡數褪去。他在沈二看不到的死角處停了停,微微偏了偏頭,似乎是要回過頭去,但很快,他彷彿是想到了什麼,這一點猶豫也被冷淡取代。
他大步趕回了自己的住處。
屋內,一中年男子負手立在窗前,看着他走近了才道:“你來晚了。”
沈煥瞥了他一眼,方纔人前的尊敬之色此刻已消失得一乾二淨。他越過中年男子徑直走了進去,盤腿坐下,道:
“開始吧。”
中年男子問:“你可想好了?這等法子雖可以在一個時辰內借你金丹期的修爲,但如此一來,你體內的繽紛之毒可就會再度爆發。”
“那便再除一次。”沈煥半合着眼,冷淡道,“你助我這一次,我爲你賣命十年,至於其他,無需你過問。”
中年男子臉上並無什麼被冒犯的惱怒,相較於面對沈父時,此刻他的眼神甚至可以算得上和藹:
“我也不過是惜才罷了,如你這等資質和心性,其實不必用這揠苗助長的法子,只需好生修行三五年,這區區擷英城,誰還能擋你的路?”
沈煥擡了擡眼:“那又如何?”
中年男人一嘆:“你把仇恨看得太重了,如此下去,只怕於修行不利。”
沈煥不爲所動地又閉上了眼,過了半晌才道:“我無意對他們做什麼,此後沈家於我便是路人。只有一人,”
他微微一頓,眉目之間殺氣更濃,咬牙切齒道,“只有一人,我必須要殺。”
中年男人道:“等不得?”
沈煥道:“等不得。”
中年男人又問:“不後悔?”
沈煥沉聲道:“絕不後悔。”
中年男人的面上便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轉瞬間又收斂了起來,自儲物戒內取出了一套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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