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舊怨(二)
有一日,他路過外門院落,剛巧聽見一名臉生的新弟子在和同門炫耀:“看,我家阿姐又給我送丹藥來了,她說這是極品癒合丹,嗐,我又不跟人鬥法,派不上用處啊,不過倒是挺香的,你們聞聞。”
“哇,聞一下我便頭腦清明許多,這就是極品丹藥啊。話說你阿姐上次拿來的辟穀丹也很好啊,管的時間長不說,丹香十足,哪像我們平日裏喫的都好苦啊。”
“阿姐說那是她師兄煉的,賣的都是十枚上品靈石一瓶呢。”新弟子微昂着脖子講話,少年心氣,很難有保持低調的心思,也不知是在炫耀他能有這些好東西,還是在炫耀有一個好靠山。
這樣的好資源果然引起一片羨慕:“你可真好啊,有這麼優秀的阿姐罩着,丹藥符纂法器都準備好了,什麼都不用愁了。”
小弟子壓平了揚起來的嘴角,擺手虛僞的抱怨道:“嗐,羨慕什麼啊,我阿姐可兇了,她說今年還築不了基的話,就去御獸峯借幾隻還沒養熟的靈獸追着我咬呢!”
抱怨完,還很講義氣地說道:“話說回來,咱們關係這麼好,你們有需要的話跟我開口,我能幫就幫!”
“這麼義氣?我們沒看錯你啊兄弟,先提前道謝了。”
雷競帆站在樹後,看着勾肩搭背,不知憂愁的新弟子。男人神情陰鬱,怒氣翻涌,心魔逐步壯大,生生得將樹幹抓出深痕。
無故的恨意使他開始關注那名小弟子,直到幾個月後他成功築基,他那位好阿姐又送來了一個儲物袋。雷競帆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好東西,只看得見小弟子收到後喜不自勝。
雷競帆隱晦地看了女子一眼,即便在內門幾年,也沒有見過她,料想她是呆在宗門最好的地方之一,以他的地位,沒有資格見到也是正常的。
其實玄清宗範圍甚廣,沒人會閒到挨家串門,很多情況都是你不穿上宗門服飾,走在宗外大家就根本不知道你是同門。但是雷競帆鑽了牛角尖,發生什麼都是覺得自己被不公平的對待了,孤苦無依,只能自立自強。
小弟子家中也算富貴,加上姐姐是非常能賺錢的丹修,一個剛築基的小弟子竟活得比他築基巔峯更滋潤,成日傻樂,不知愁苦,雷競帆曾不止一次想過,若是那些資源用在自己身上,他早就結成金丹了!爲何有些人就是不知珍惜!
怨恨與日俱增,有一日被他威脅過的一個外門弟子,見他多看了小弟子幾眼,揹着他偷偷給人提醒:“你還記得那名從外院選拔進內門,但是經常回來的雷師兄嗎?你躲着他一點,這人見你手頭寬裕,會來搶你東西的。”
小弟子沒聽進去,他姐姐是神藥峯的金丹弟子,對他多有教導,他平日不欺人惹事,但也不會怕事。
直到後來他下山玩,順便幫他姐去丹藥行問問最近鋪子裏有沒有缺的丹藥,她好煉來賣掉。恰巧遇見了經常出現在外院的雷師兄,拿了二十餘瓶丹藥來賣。
老闆打開檢查的時候他就聞到了辟穀丹和回靈丹的味道,聽老闆的言辭,這位師兄好像是常來的。
宗裏每個月發固定份額的丹藥,他手裏哪兒來的這麼多,想起上次同門跟他說這位師兄行爲不端,頓時瞭然。
小弟子有虛榮心,也愛炫耀,但本性不錯,心中不恥這種行爲,便跟在人身後不斷嘲諷,最後還威脅說要告到執法堂去,說不定他就會被逐出內門,甚至趕出宗門。
雷競帆心魔失控,理性漸失,拔劍攻擊只想讓此人閉嘴安靜!
幸運的是小弟子身上有一件可擋金丹一擊的法寶,在數次攻擊下法寶失效,丹田重傷,此生與修煉無緣了,但是他使用風逸符跑路,最終還是保住了命。
雷競帆見他體內靈機流失的時候,只覺痛快不已,那些不長進的東西就該永遠是廢物,他那些好東西還是貢獻給自己吧,也不算浪費了。
直到理智回籠,他才清晰的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不是後悔內疚對同門下了重手,毀人道途,而是暗恨行事衝動,還留了活口!
事後他自然被告到執法堂,便是周自衡審問的他。
他永遠忘不了高高在上的化神巔峯看向自己時那厭惡不已的眼神,在他不忿痛訴這不公世道時,周自衡始終是不變的冷漠,彷佛在聽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在看一個跳樑小醜的表演,執法者只知道他已心理扭曲,並且承認了惡行。
“行爲不端,妒心深重,不敬師長,殘害同門,惡性難改!此子將從玄清宗除名,明清,收回他的弟子令,逐他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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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的記憶何其的好,周自衡自然記得清當時的事,因爲沒有鬧出人命,所以他也沒有將人關押在宗內受刑,或者以命換命,只是將他逐了出去並添在各大勢力的聯合禁入名單上,以防此等小人騙取其它勢力的庇護和栽培。
未曾料到因果循環,他當初毀了那外門弟子的道途,如今又在宗內弟子手上栽了跟頭,被別人給廢了。
周自衡寥寥幾語道盡了雷競帆當初的作爲,竟還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難怪陸雪意入宗後也沒聽神藥峯在傳言哪位師姐的家裏人出事了。
厲聲問了雷競帆幾句,此人除了翻白眼就是冷笑不語,反正他也逃不出去了,最多就是一死,樂的看仇人解不開謎團,想到幕後之人說不定哪天就害到玄清宗弟子頭上,他就心中舒坦。
周自衡之前也搜了竇守義的魂,又送走了一條人命,但是除了一個前期平凡後期作惡的人生,仍然沒什麼有用的線索,幕後之人行事謹慎,料想給雷競帆搜魂也沒用,只會讓人死的輕鬆罷了,“明鬆,將人關押至千洞牢,防着他自盡。”
雷競帆罵罵咧咧的被人帶走了。
陸雪意在一旁愣神,這種沒頭沒尾的作惡模式,好生熟悉。
鍾越拿出了幾件東西道:“周長老,這是那三人的儲物袋,您看看是否能找到線索?”
周自衡接過東西,拿出幾樣陰邪的法器和毒丹,還有傳訊符,把儲物袋遞給了鍾越:“剩下的你們幾個孩子分了吧,就當宗門之前放雷競帆離開,作惡到你們身上的補償。”
玄清宗不會昧下弟子用命賭回來的東西,鍾越也沒敢跟長老客套,高興地接過,首先就是拿給陸雪意:“陸師兄,您拿好。”人是陸雪意收拾的,戰利品自然也該是他的。
陸雪意知道他不收點東西,恐怕鍾越他們也良心難安,便徑直接過了儲物袋,挑選了小半的東西和靈石,又交給了鍾越:“剩下的我用不上了,你們幾人好生利用,爭取早日結丹。”
鍾越神識一掃,陸師兄選剩下的果然是適合煉氣和築基期的,他確實用不上,便道謝接受了陸師兄的一片好意,暗中發誓總有一天,他會憑自己的能力取得陸師兄用的上的寶物,以答救命之恩!
“雷競帆他們與幕後之人是用這些傳訊符交流,我會帶人化成他們的相貌,去關押你們的地方守株待兔,日後出行在外,務必警醒,你們先離去吧。”
後續的事情不用他們參與,周自衡自然沒必要說出詳細計劃,考慮到此前不知有多少散修已經遇害,涉及到這麼多條人命的必然是邪門手段,很可能來自邪修。
而對抗邪修,是整個修真界的共識,此事自然要告知縱星盟,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縱星盟作爲散修聯盟,人多眼雜,容易走漏風聲,打草驚蛇,還是等他們先設下陷阱,抓到人再說。
陸雪意揮手示意鍾越先離開,周自衡見有弟子留下來,看出他有些猶豫的臉色,寬慰道:“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陸雪意覺得自己跟邪修挺有緣,總是撞破他們的好事,每件看起來都牽扯甚廣,雖然沒有線索能將它們聯繫起來,但是他想,多提兩句,萬一日後真的發生什麼,宗門也能更快的作出反應。
陸雪意便將寒山宗之前有人冒充核心弟子與魔界結仇的事情簡單提了一番:“……在那之後我也聯繫過寒山宗那邊,仍未追查到跑掉的那個人。”
周自衡喃喃思索:“自爆後產生腐臭味,還有屍塊殘留……怎會如此?”
的確有密法將人煉製成傀儡,但是活人傀儡,自爆後是正常的血肉化作靈氣迴歸天地,若是將死屍製成傀儡,產生腐臭味也正常,但是又解釋不了他們與常人無異的靈動性。
思索無果,周自衡只能謹慎得跟眼前的弟子保證:“宗門會安排加強與外出弟子的聯絡和地界巡邏,陸師侄且安心。”
陸雪意笑笑:“我自然是相信師叔的,幾日後與幕後之人的交鋒且當心,若是需要人手,師叔儘管吩咐我。”希望這位師叔別把客套當真,有事兒千萬別找他!
“若無他事,晚輩就先行告退。”
周自衡眯眼看着遙清的親傳弟子離去,除了看起來沒有絲毫戰力的身形相貌、和善的表情、周到的禮節這些流於表面的東西,沒有哪裏像一個正經丹修,比之神藥峯的其他弟子,更加果決狠戾,膽大心細。
他搜魂了那名叫梅畫的女子,自然知道陸雪意一個金丹,眨眼功夫廢了三個同階,甚至都沒有用上毒丹輔助,若不是她親眼看見陸雪意的劍緩緩從雷競帆的身體裏抽出來,恐怕都不知道敵人用的什麼武器……
說起來,遙清知道自己弟子戰力不俗嗎,似乎很擅於用劍?
周自衡搖搖頭,總歸是個好孩子,只要沒有走岔路,他也管不了人家這麼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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