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鳩佔鵲巢
怒意瞬間襲上心頭,我衝向蔣天生,卻在他冷漠的注視下停下步子,心不斷顫抖。
只一鞭我就受不了,路延的情況,絕不會比我好到哪兒去。打完一頓趕出沐家,這難道不是讓他送死嗎?
“你到底把路延怎麼了?”
我抓住蔣天生的手臂,激動地質問他。
他橫眉冷對,我的情緒似乎無法在他心裏激起一點波瀾。
“念在他跟在你身邊多年,我只是把他趕出去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他微微身體前傾,雙眼緊緊盯着我,彷彿黑夜裏的貓頭鷹一般滲人。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彷彿被一盆冷水從頭至尾淋過。
都是我害了路延,如果不是我執意要他幫我,他怎麼會被蔣天生報復?
我看向蔣天生,從他那張冷漠的臉上,我找不到一絲過去的溫柔。
“要殺你的人是我,你爲什麼要懲罰路延!你折磨得我還不夠嗎?”
我歇斯底里地衝他喊,曾經他帶給我無限美好,然而現在,因爲他,所有的美好都離我而去。
他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卻是變得不耐,“受不了了嗎?受不了了就去死,別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我呼吸一窒,半晌之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不會去死的,你都沒死,我怎麼能先死?”
再次看向他的時候,我心中已經充滿了決絕。
路延一事成了壓死我們之間過去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折磨我的種種都已經深深印刻在我的腦海中,一件一件,一樁一樁,都刻骨銘心。
即使看到了真相,被他一遍遍折磨侮辱,我依舊存着一份執念,不肯相信他是那樣狼心狗肺的人,而這一刻,我終於敲醒了自己。
我沒再看他,挺直了脊背,背上的疼痛不斷提醒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將是我永遠的仇人。
我邁開了腳步,從蔣天生身旁穿過。每一步,都彷彿踏在倒刺橫生的荊棘上。
爸爸,弟弟。我會給你們報仇的。
休養了好些天,我的傷才痊癒。期間,我打聽過路延的消息,但沐家的傭人一個比一個嘴嚴,只說他被趕出去之後,便沒了消息。
我雖然氣餒,但心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才總算寬慰了一些。
經過前段時間跟蔣天生的鬥爭和反抗,我發現跟他硬來是沒有用的。爸爸曾經教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如今用來形容我的狀況,不能更合適。
晚飯前的一陣,我在爸爸過去的書房看着他留下來的書,蔣天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並站在了書房門口。
注意到他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只是略微皺了皺眉。
“你也會看這種書?”
他緩緩靠近我,意指我手中那本《公司法論》。
我合上書本,從容看向蔣天生。
“只是想知道爸爸生前都做了什麼。你不會……連這都不許吧?”
語氣裏沒有半分溫度,面對他,我已全然失去了感情。
蔣天生似乎錯愕了半秒,但很快臉上的神色便恢復過來,就像平日裏一樣冰冷。
“那倒不會……”
他小聲說了一句,又停頓了話語,讓我有些莫名其妙。
之後,我們相顧無言,蔣天生也沒有離開,我低下頭繼續看書,卻發現怎麼都看不進去了。
“那兩年,你都在做什麼工作?”
蔣天生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問這個。
我深深吸了口氣,回想起逃離曙城後的那段時間。
得知蔣天生殺了我爸爸和弟弟的時候,我意識到他會來找我,於是慌不迭地逃去了另一個城市。
那時候,我剛好畢業,便在那座城市隨便找了個祕書的工作做着。原本爸爸不死的話,我應該會進入沐家的企業。
我緩緩擡眸對上他那雙深淵般看不透的眼睛,“在你看來,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做什麼好工作?”
他似乎被我玩笑般的語氣逗笑了,冰冷的臉微微有些舒展,但仍能看出他眼中的警惕和倨傲。
“有沒有興趣去沐氏看看?”
對於他突然提出的這個問題,我錯愕不已。
只見他嘴角微揚,似乎心情很不錯。
“去看看你爸爸的沐氏,是怎麼一點點變爲蔣氏的?”
當他緩緩吐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怒火剎那間被點燃。但幾乎就在同時,我將這股情緒壓了下去。
我忍着心頭的厭惡,冷冷看向他。
“你覬覦我爸爸的公司很久了吧?”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對我這個說法很不滿。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笑了一聲。
越是如此,我越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第二天,我還是跟着他去了公司。
被軟禁在家這麼久,我幾乎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這樣五彩斑斕。
車子在一棟摩天大樓底下停下,我緩緩拉開車門走下去,望着這棟高樓,心中充滿了悲哀。
那是爸爸的心血,如今卻被蔣天生吞沒。
“蔣總好。”
跟在蔣天生身後,我聽見不斷有公司員工向他問好。
聽着這個稱呼,我只覺得格外諷刺。
一路上,我的心情如同打翻的五味瓶,五味陳雜,揪得我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來到總裁辦公室,我的腳步微微停頓。
這是爸爸原來的辦公室,裏面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卻更加勾起我傷心的回憶。
小時候,爸爸帶我來過這裏,他辦公,我就在旁邊玩,玩累了就會在裏面的沙發上睡一覺。
“愣着幹什麼?不習慣這裏換了主人?”
蔣天生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走進辦公室,看着他在原本屬於爸爸的辦公椅上坐下,很熟練地翻開了文件。
我走過去站在他旁邊,目光卻掃視在他手裏的那份文件上。
他猛然擡頭看向我,我才慌亂地挪開視線,希望他剛剛沒有看見。
“你爲什麼帶我來公司?”
我先開了口發問,他微微眯起雙眼,似乎在醞釀着什麼陰謀詭計。
而後,他用一種平靜到無情的語氣,說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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