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獬豸血淚
廬州城。
雖然按照朝廷的規定,今天是不能取消宵禁的,可這裏畢竟是山高皇帝遠的南方,宵禁制度的執行多少有點鬆弛,再加上百姓的呼聲,州司和縣衙也就順應民意,取消了乞巧節的宵禁。
缺少夜生活的廬州人今天算是傾巢而出,將各條街道堵滿,特別是去寺廟的路上,畢竟在乞巧節這天上柱香,討個婚嫁的好彩頭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明教廟,是廬州城中的佛教廟宇,早在南北朝就已經出現,後來毀於戰火,但又在本朝被重建。
李羽玄和胡蘇穿過街道,嚮明教廟趕去,到達了州司的門口。
爲了彰顯與民同樂,州牧愛民如子,今日州司大門敞開,州牧的夫人在州司接見城中女子,帶領她們穿針織布,祭祀織女,乞巧祈嫁。(1)
也因此,今夜的州司分外喧鬧。
無數女子拖家帶口的走來,將父親,丈夫,孩子丟下,走入州司,去看看拿廬州的第一夫人。
而留在外面的男人和孩子們自然就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男人們一起吹牛扯淡,孩子們嬉戲打鬧。
很多商販藝人找到了機會,穿插在人羣間,售賣商品,展示技藝。
走過州司的門口,胡蘇看着州司的大門停下了腳步。
李羽玄見狀,笑道:“想進去?”
胡蘇點了點頭,“但我不知道我一個胡姬能不能進去?”
“我也不會織布。”
“你既然敢在衆人面前起舞,那爲什麼不敢進去爲自己祈求婚嫁呢?”
胡蘇輕輕跺了跺腳,“這不一樣!”
李羽玄不由得感嘆,原本含蓄的大唐女子在外來文化的影響下變得熱情奔放,而原本熱情奔放的胡人也能在神州的影響下變得含蓄柔弱。世間之妙,莫過於如此了吧。
李羽玄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走到一個小商販的面前,打算買兩塊胡餅。
“餅博士,兩塊胡餅。”李羽玄對着面前穿着短打,站在火爐後的年輕男人說道。
“好嘞,等我拿一下。”
說完拿起鐵纖伸入爐中,將一塊胡餅剷起,同時右手伸入,想將餅取出。但是這位年輕的餅博士明顯有些不熟練,手碰到了滾燙的爐壁,猛地一縮,胡餅落入爐子底部的火焰之中,不一會就傳來一股燒糊的味道。
李羽玄見狀,調笑道:“餅博士,你這手法不是很熟練啊,你這胡餅保熟不”
“瞧這位客觀說的,我一個賣胡餅的怎麼可能賣給你不熟的胡餅呢?”
“只是這爐子原來不是我的,我用着不熟罷了。”
這餅博士明顯也是一個善談的人,不等李羽玄再問,這餅博士就繼續道:“原本這爐子是一個姓王的餅博士,但他好像說拐帶孩子,被官府拿了。”
“這家的家裏人爲了湊錢打通關係,才把這爐子賣給了我。”
“拐帶孩子?這種罪怕是不好放出來吧?”
“誰說不是呢?聽說這人後來死在了州里的大獄裏,家也散了。”
李羽玄點了點頭,拐帶孩子的人死在監獄裏,也算是一件好事,至於前世說的公正的審判,在這個時代並不合適。
說着,餅博士熟練將兩塊燒餅拿出,用荷葉包好,交給了李羽玄。
“承惠,兩文錢。”
李羽玄從腰間摸出銅錢,交給了餅博士,隨後向胡蘇走去。
將餅交給看着縣司大門發呆的胡蘇,李羽玄道:“既然你猶豫不決,那就先想着。”
“要是這胡餅喫完了還沒有結果,我們就去廟裏看那個小畫工。”
其實李羽玄的算計是這樣的,如果這胡餅喫完之後,胡蘇沒有決斷,自己就直接拉她離開,若是她要求再想一會,那就勸她進去,如果沒有,那就直接離去。
其實這和前世書中說的拋硬幣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一件事猶豫不決,那就來拋硬幣,一面一個結果,拋到什麼算什麼。
如果對於結果,心中有再來一次的意願,那就說明心中選擇的是硬幣提現的相反的答案,選擇那個決定就好。
李羽玄轉頭,看向在這裏表演的奇人。
其中一個奇人在表演的是噴火。將一口酒包在嘴中,舉着一個火把,隨後將口中的酒液突出,形成一團巨大的火花。
周圍的人都在嘖嘖稱奇,而李羽玄想的卻是術法一道。
如果將酒精化作大量的靈氣,將火把化爲神魂之力,那麼究竟該如何用神魂之力這火把點燃大量的靈氣呢?
這種巨量的靈氣火焰該如何利用呢?
幾天前自己感氣成功之後,自己就一直在鍛鍊自己對於身邊的靈氣的調動。其他時間就是研究靈氣的使用原理和使用方法。
正想着,胡蘇的聲音傳了過來,“李羽玄,州司門口的獨角獸是什麼?”
李羽玄正在思索之中,沒有聽出胡蘇聲音的顫抖,所以本能的回道:“獬豸,象徵着司法公正的神獸。”
“那如果這獬豸上有異象呢”
李羽玄笑道:“要是依據我們的文化傳統,這就和八月飛雪一般,是大大的凶兆,這說明刑獄司圭出了大問題。”
“你問這個幹什麼?”李羽玄有些好奇,隨後轉身望去。
在轉身的瞬間,李羽玄聽見了胡餅落地的聲音。李羽玄心中還生了幾分戲謔,這胡人的膽子也不大嘛。
李羽玄轉完身後,手一下子軟了下來,要不是之前胡餅握的緊,怕是也會落在地上。
“李羽玄,那這個你口中的司法之神留下了血淚呢?”胡蘇悠悠的聲音這才傳來。
伴隨着胡蘇的顫音,那州司門口的兩座獬豸神像上,四行血淚正在緊緊的流淌,將獬豸包圍。
李羽玄手軟的原因不是這異象,而是這異象將會帶來的風波。
這流血的獬豸宛如一塊巨石,被投入大唐這座水面之中,李羽玄已經想象出隨後而來的巨浪了。
七夕之際,衆目睽睽之下,象徵着司法公正的石頭神獸公然留下了血淚,這是多麼巨大的凶兆?千里之外的中央又會對此產生什麼樣的反應?
當今盛世之下,天子聖明,大唐威懾四海,可就在這花團錦簇之下,一座石像留下了血淚,這難道不是一種對於盛世的否定?這是何等的政治危機?
要知道,當年一個簡單的魚腹藏書,野狐夜嚎就摧毀了大秦!(2)
這肥縣,廬州的官場又會面對怎麼樣的風波?
還有,這血淚是異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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