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老實男人(2)

作者:諸葛扇
“你、你……”

  顧長通喘着粗氣,胸脯上下劇烈的起伏着。

  顛倒黑白,倒打一耙!

  簡直不可理喻!

  “潑婦!”顧長通罵。

  林諾挑眉,某些男人啊慣會給女人潑髒水。

  講道理講不過,就罵你是潑婦,大男人不跟潑婦計較。

  人窮志短,就罵你拜金,他們追求真愛。

  一朝得勢,就罵你假清高,藉機漲價。

  反正啊,只要這髒水潑你頭上了,你怎麼都得受着。

  受着?

  他顧長通想的美。

  林諾擡步,啪,又是一巴掌甩顧長通臉上,“你還敢罵我媽是潑婦?她現在在地上坐着,撒潑打滾,是因爲誰?還不是因爲你沒照顧好自己的親生孩子!”

  所謂老實人,那就是總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堅持。

  例如,寧肯委屈自己人,也不能委屈外人。

  例如,在家裏踢一腳動一下絲毫不管家裏人覺不覺得他是個貼心人,在外面沒本事寡言又好面子格外在乎別人的看法。

  顧長通就是這種人。

  所以林諾打他就打他了,孩子丟了,自家小姨子情緒激動打你幾下怎麼了?

  你一個大男人被打幾下怎麼了?

  你好意思還擊嗎?

  你打回去,不怕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嗎?

  但顧長通憋屈啊。

  他罵的根本不是岳母,是林諾!

  這下好了,所以人以爲他借住在岳母家,不感激,不感恩,這會兒孩子丟了,還罵自己岳母。

  這讓他以後怎麼出去見人?

  這時,警察帶着三個熊孩子回來了。

  如今,大家還都是住一處的街坊鄰居。

  從爺爺輩就住一起,幾十年的交情,遠遠不像後世大家住在高樓大廈裏,許多時候連對門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啊,這警察其實也是自己人。

  要麼是鄰居,要麼是鄰居的兒子。

  今天過來的警察就是大家都看着長大的許祐榮。

  既然是看着長大的,怎麼可能不認識顧長通的三個熊孩子。

  也是巧了。

  小胖丁王魯報警後,許祐榮就趕緊帶着人往家裏趕。

  入室偷竊,還綁走三個孩子。

  這可是大案!

  他們的轄區絕對不能允許有這種極端惡劣的犯罪分子存在。

  然後許祐榮和同事們就在路口撞見了喫完飯往家趕的三個熊孩子。

  顧柳麗,顧大磊,顧小山三個人還一人買了兩包小冰,這小冰就是糖水凍成了冰,裏面帶點酸味,等化了一半,插上吸管,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深受小孩喜歡。

  許祐榮和同事們看見悠閒的三個熊孩子,當時那個心情啊,跟日了狗似的。

  三個孩子回來了,那肯定不是綁架了。

  再一問,一看,三個孩子眼神猶豫閃躲,估摸着這入室盜竊也是假的。

  同事們教訓了三個孩子一頓回去了。

  許祐榮帶着他們回家,這一回來就撞見了一羣人圍着林家。

  許祐榮的媽,許嬸子也在。

  三個孩子見林母坐在地上,頭髮散亂,灰頭土臉,自己親爹左邊臉紅腫,右邊臉高腫,跟豬頭似的,再加上一堆人圍着,怕了。

  他們不就是出去吃了個飯嗎?怎麼外婆和爸爸都凶神惡煞一副要吃了他們的樣子?

  顧長通看見三個孩子,理智瞬間沒了,渾身冒火的衝過去,一腳踹翻顧大磊,“兔崽子,你們給老子跑哪裏去了?知不知道你們外婆都急死了!”

  顧柳麗縮了縮脖子,害怕極了,“我,我和弟弟們太餓,所以出去喫飯了。”

  這話一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嘖嘖。

  李嬸子,王嬸子,許嬸子紛紛搖頭。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偷家裏的錢,長大了還得了?

  “外婆不是去給你買菜了嗎?一點時間都等不了?”

  顧長通嘴裏罵着,手裏抓着顧柳麗打屁股,眼神卻看有意無意的往林諾這裏飄。

  林諾別開臉,看都不看他。

  不就是想暗示她是因爲她不做早飯,所以才鬧出這麼大的事,所以才讓所有人擔驚受怕,所以一切都是她的問題,要她愧疚,要她彌補嗎?

  想得美。

  就是看不見你,就是接收不到信號,氣死你。

  顧柳麗被打得哇哇直哭。

  林母趕緊爬起來,衝過來,將顧柳麗抱在懷裏,將顧大磊,顧小山護在身後,“好了,好了,孩子回來不就好了?你還真想他們被人販子帶走啊?你一個當爹的,下手這麼重,難不成還真想打死他們?”

  “打死纔好,省的惹事。”

  顧小山從林母身後探出半個身子,雙手捧着一個雞腿,“爸,我們專門給你留的。”

  顧長通身子一僵,打人的手落不下去了。

  顧長通蹲下,將顧小山抱在了懷裏,“爸也不是想打你們,實在是你們這次太不像話了,以後不準這麼做了,知道了嗎?”

  “爸爸。”

  顧柳麗和顧大磊也撲過去,抱住了顧長通。

  好感人的一副閤家圓滿的畫面。

  咔嚓咔嚓的嗑瓜子聲從不近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正感動着的衆人看過去。

  林諾:“哦,我中午也還沒喫飯,餓了,事情不是解決了嗎?所以我墊墊肚子,你們要喫嗎?”

  感動的氣氛瞬間沒了。

  林諾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說:“既然人回來了,那就是沒事了,家裏的金戒指和錢也能找回來了吧?畢竟三個小孩子也吃不了多少錢。”

  “什麼金戒指?”

  顧柳麗急了,“你不要冤枉我們,我們只拿了三張大團結,其他的都沒拿。”

  “天啦。”林諾做作的捂住了瘋狂上揚的嘴角,“那就是真遭賊了。”

  要是沒遭賊,興許林母還能供養顧長通和三個熊孩子一段時間。

  這要是真遭賊了,那可完了。

  最多喫完今天,家裏連買菜錢都沒了。

  真是好大一個晴天霹靂。

  幸好幸好,她的錢早藏好了。

  林母,顧長通,三個孩子,許祐榮都懵了。

  真遭賊了?

  許祐榮咳嗽了兩聲,拿出本子和筆,“那個,林嬸,既然真遭賊了,咱們還是走個流程,做個筆錄,我們也好辦案。”

  走正規流程了,沒啥好看的了。

  大家都散了。

  林諾笑了笑,嗑瓜子也結束了,轉身去了三個孩子的學校。

  每次都是這樣。

  三個熊孩子不管鬧出多大的事,最後總能“家和萬事興”的結束。

  前世熊孩子偷原身的錢,糟蹋原身的布料,毀壞原身做好的衣服。

  最後也是一樣,家和萬事興。

  林諾可不願意就這麼放過去。

  熊孩子年齡小,正是該教育的時候。

  林母和顧長通不願意,那就讓社會去教育他們吧。

  林諾先去了顧柳麗的班級。

  因爲顧柳麗年紀最大。

  林諾敲了敲門。

  這個時間點,老師們也喫完飯,開始指導孩子們午睡了。

  顧柳麗的班主任走出來,見是個不認識的人,問道:“請問你是哪位學生的家長。”

  林諾手叉腰,一副“我不講道理我蠻橫”的樣子,“我是顧柳麗的,你們老師是怎麼教學生的?我姐姐死的早,你們就欺負她的女兒嗎?”

  班主任懵了,“不是,這位家長,你先冷靜一點,顧柳麗她發生什麼事情了?”

  “還能什麼?偷東西?”林諾哼哼,“她偷家裏的錢,你們學校到底是怎麼教學生的,我好好的一個孩子送到你們學校,結果就是爲了讓你們把孩子帶壞,教她當小偷的嗎?哼哼,你們要負責!給我道歉!”

  林諾這副熊樣子像極了某些自己教育不好孩子就賴學校賴社會的熊家長。

  班主任也是無語的很。

  顧柳麗怎麼有這麼個家長!

  難怪顧柳麗平時在學校就很蠻橫,很多人都反應被她欺負過。

  班主任:“這位家長,孩子的教育問題是學校和家庭雙方一起努力才能發揮作用。對於顧柳麗今日偷東西的行爲,等她回來了,我會好好的批評她,但是你們身爲家長在家裏也要好好教育她纔行。”

  尤其是家裏。

  小孩子的家庭教育太重要了好嗎?

  他們老師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盯着一個學生啊。

  “好吧。”

  林諾從諫如流的離開,然後去了顧大磊的班級重複了一遍騷操作。

  然後又去了顧小山的班級。

  正值快午休的階段,孩子們大部分都回學校了,林諾又是在教室門口和老師爭辯,聲音特大,三個班的孩子都聽見了,都知道他們班上的某個同學偷家裏錢。

  羞羞羞,壞孩子。

  不跟壞孩子玩。

  林諾去玩學校,又轉身去了一趟顧長通的工廠。

  她氣勢洶洶的闖進去,一臉“別惹我,惹我我跟你拼命”的兇狠模樣。

  林諾一拍桌子,“我要見顧長通領導!我要問問他,他是怎麼當領導的,是不是想把員工逼死!”

  90年初,雖然已經市場化了,但是還是有很多國營工廠的。

  顧長通所在的鞋廠就是國營。

  國營就是國家的工廠,工人是國家的主人。

  工人的事,不管是廠裏的還是家裏的,只要是工廠的工人,你就得管。

  林諾一路鬧到了辦公室,顧長通領導李大成讓人給林諾倒了杯茶,“林小姐,有什麼事好好說嘛,顧長通是工廠的人,他家裏有困難我們是知道的,要是有什麼能幫的,廠裏一定幫。”

  林諾哼哼,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你不給個說法我就不走的模樣,“我姐是顧長通他老婆,我姐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她現在死了,你們管不管?”

  李大成也是個老成的領導,喜怒不形於色,林諾表現得十分無知,他也不生氣,笑眯眯的說:“管啊,工廠的工人家裏出事了,我們怎麼不管?你姐姐這事,廠裏也是知道的,還特意送了一筆喪葬金。”

  林諾愣了一下,這點原身和林母都不知道啊。

  林諾咳嗽了兩聲,把氣勢找回來,“我今天來不是說這事的。”

  “沒事,有什麼困難跟廠裏說,咱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人家說話這麼有禮貌,這麼體貼,你還好意思兇巴巴的爲難別人嗎?

  其他人好不好意思,林諾不知道。

  反正她是裝不下去了,林諾就把來意說了。

  顧長通在廠裏工作,沒時間回去給孩子做飯,孩子餓肚子受不了偷錢。

  廠裏要給顧長通調整工作時間,讓他回家做飯。

  他一個親爹都不給孩子做飯,誰給孩子做飯?

  李大成懂了,他好言好語的把林諾送走了。

  等顧長通搞定完一切上班,立馬被叫到了李大成辦公室。

  李大成:“那個,長通啊,家裏有困難要說,不要一個人硬撐。”

  顧長通:“?”

  李大成:“經過工廠組織部和領導的考慮,我們決定以後中午你就不用待在工廠和大家一起喫飯了,午飯,我們會折算成工錢加到你的工資裏,以後你回家給孩子做飯吧。以後呢,有什麼困難不要一個人扛,要和廠裏說,咱們廠,不是資本家那種不講人情的工廠。”

  顧長通:“……”

  誰想回家做飯啊。

  他一個大男人做什麼飯?

  家裏有丈母孃和小姨子,要做飯也用不着他啊。

  甭管顧長通怎麼想,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他就是不回家做飯,廠裏的食堂也沒他的位置了。

  林諾下午繼續學習怎麼做衣服。

  等做完一條簡單的修身連衣裙,林諾自信心爆棚,“996,我覺得我有做衣服的天賦,我絕對是這方面的天才。”

  996:“……請你正視原身肌肉記憶帶來的效果。”

  “不,我不要正視,我就是天才。”

  996:“……”這女人瘋了。

  黃昏時分,林諾到隔壁王阿姨那裏點了份肥腸粉,加了一勺油辣子,香。

  喫飽了,林諾將裁縫鋪關門,回了林家。

  明天的話,她就要開始試着上手做客人預定的衣服了。

  都是些原身的熟客,工期拖太久,得罪客人就不好了。

  林家,氣氛格外的沉重。

  林母丟了金戒指和錢,雖然當時局面混亂,孩子失而復得讓她來不及細想太多,可這會兒回過味來了,怎麼想怎麼難受。

  這金戒指可是當初結婚,老林攢了很久的錢纔給她買的。

  老林死後,她一個女人孃家也不管,無依無靠的帶着兩個女兒生活,日子那麼苦,她把金戒指當了,這才撐過去。

  等日子好過一點了,她立刻就拿錢又把這個金戒指給買了回來。

  這個金戒指見證了她的婚姻,她的艱難,她人生的轉折,見證了她無數起伏的日與夜。

  她經常在深夜裏拿出來細細撫摸,就像是與年輕時的自己一場親近的對話。

  對她而言,那枚金戒指是無比珍惜的東西。

  林母因爲傷心難受,晚上做飯也沒了心情,只下了掛麪。

  顧長通因爲以後中午不能在食堂喫飯,要回來做飯了,心情也不好,他本就是個不願意和家裏人說話的沉悶性格,心情不好,更不願意開口說話了,家裏的氣氛無比沉默。

  而三個孩子。

  顧柳麗年齡最大,知道的事兒也最多。

  她發育的早,長得高,比同齡的孩子都高一截,仗着這一點,在學校誰都不怕,誰都敢欺負。

  今天她一去學校就被老師當衆批評了,還讓她寫檢討。

  她一個大姐大,這不是讓她沒面子嗎?

  而顧大磊和顧小山年齡小一點,但是越小的孩子表達情緒的方式就越直接。

  羞羞羞,偷東西的小偷。

  他們纔不跟小偷玩呢。

  顧大磊和顧小三被孤立了,然後還被老師單獨叫出去狠狠批評了他們一頓,告訴他們偷東西不對,讓他們寫檢討,家長簽字,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

  這大概是三個孩子從小熊到大第一次隱隱的覺得自己的做的事帶來了不好的後果。

  而以前,他們不管做了什麼,都有人護着,顧長通和林母又都秉承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沒捅出去過,三個人每次打個哈哈事情就過去了,所以三個孩子從來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不就是爸媽罵一頓,打一頓,他們再撒個嬌就過去了嗎?

  不過這才第一天,三個孩子雖然有發現這一次好像不一樣,但是還沒有察覺問題的嚴重性。

  三個人正喫着飯,林諾回來了。

  林諾看看白水青菜面,抿脣一笑,“不錯。”

  說完,轉身要上樓,顧長通剛好喫完,放下碗筷追了過去。

  顧長通皮膚黑,嘴脣厚,臉上有肉,人又不胖,單從外表看,確實是憨厚老實的模樣。

  顧長通說道:“小姨子,以後家裏的事咱們在家裏解決,你能不能別去工廠找領導?”

  林諾斜靠着門框,雙手交叉在胸前。

  不說別的,單說這副姿態就會給人留下一個不好惹的形象。

  她在刻意營造一種原身不好惹的形象。

  林諾笑盈盈的看着他,目光中卻帶着點居高臨下的意味,“姐夫,你放心,領導那邊已經答應我了,以後你要是再有什麼爲難,我幫你討理去,總不能讓三個孩子再捱餓吧?他們挨一次餓就偷錢,把咱媽的錢都給敗光了,要是多餓幾次,那不得殺人放火,把這個房子也給燒了。”

  顧長通狠狠的皺着眉頭,他粗歸粗,但也聽得出林諾語氣裏的不懷好意。

  他解釋道:“小姨子,麗麗他們沒有那麼壞。”

  “我也沒說他們現在就有這麼壞啊。”林諾笑,“這不是長大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嗎?”

  例如,某些孩子故意推原身下樓,害原身流產,失去生育能力。

  這跟殺人放火比,難道輕了?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

  自古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惡這兩個學術派觀點就一直爭論不休,沒個定論,然後又摻雜了人之初沒有善惡之別的一派。

  不過麼,不管人之初,到底是善是惡。

  林諾相信,以顧長通和林母這種不分善惡的教導方式,就算是百分百複製了孔聖人基因的小孩都得被帶偏。

  顧長通嘴笨,沒林諾會說,只會不斷強調,“他們不壞。”

  “小偷壞嗎?”

  顧長通卡殼了。

  “騙子壞嗎?”

  林諾笑眯眯的繼續問:“你討厭騙子和小偷嗎?”

  顧長通憋紅了臉。

  看,顧長通都沒辦法說出不討厭騙子和小偷。

  那原身討厭顧長通養出來的三個騙子和小偷,很奇怪嗎?

  顧長通腦子轉了半天,好像終於想出了一個反駁林諾的話,“他們還小,長大就會好。”

  “地裏的土豆都還要施肥修剪才能長好,你教他們了嗎?有告訴他們,膽敢再犯,腿打折嗎?哦,這次事情鬧這麼大,也就是象徵性的打了幾巴掌。之後呢?你有跟他們講道理嗎?跟他們說清楚事情的嚴重嗎?”

  “我……我……”顧長通絞盡腦汁的想了半天,然後說道:“這些事,以前都是你姐在管。”

  “所以,你就沒責任了?所以我姐死了,你自己的親生孩子你都不用費心的澆水施肥了?”

  “我……我……”

  顧長通又在那我了半天。

  林諾懶得跟他車軲轆話的轉,直接換了話題,“對了,姐夫,你住咱媽家也住了兩個多月了吧?姐姐去了,你家房子燒了,你沒錢,你家房子也暫時修不了,我和媽理解你,體諒你,這房租就不收了,伙食費你總得給吧?這兩個月,我和媽兩個人,你們一家四張嘴,你一個大男人,乾的是體力活,飯量大,三個半大的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喫的也有,這兩個月,你們家四口人吃了我和媽兩個人四個多月的口糧。姐夫,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至於讓丈母孃和小姨子養你們家吧?”

  林諾微微一笑,“姐夫應該拉不下這個臉吧?一個大男人,自己不養孩子,在丈母孃和小姨子上白喫白喝,傳出去了,多丟人。”

  90年代正是工資低,物價高的年代,一斤豬肉五塊多,普通人工資一個月就兩百出頭一點,三百都算高工資了。

  偏三個孩子頓頓都要喫肉。

  長身體的時候,不喫肉胃裏就澇得很。

  這誰家養得起?

  前世,原身都是委屈自己養着顧長通一家,好不容易賺的錢買的肉,最後啊,自己一塊沒喫着,全餵了別人。

  姐夫和小姨子說着是親戚。

  但說到底不還是兩家人嗎?

  憑什麼原身就得燃燒自己,照亮顧長通他們一家?

  冤大頭也不是這麼當的。

  顧長通看着林諾,只覺得以前通情達理,溫柔善良的小姨子突然變得牙尖嘴利,錙銖必較,陌生又自私。

  顧長通低着頭說:“廠子裏最近效益不好,工資發的慢。”

  “那我去廠裏找領導說道說道。”

  “不、不行。”

  “怎麼不行了?”

  顧長通煩惱的抓着頭髮,去工廠要錢,丟人,太丟人。

  何況,工廠又沒有拖欠工資。

  現在的小姨子怎麼變得這麼咄咄逼人,像個潑婦?

  顧長通又說:“我還要省錢修房子。”

  “在我家白喫白喝花我的錢,合着,你是想拿我的錢修你的房子啊。”

  林諾叉腰大怒狀,“行啊顧長通,你看起來人挺老實的,暗地裏很會算計啊,我倒要出去請大家評評理,看你這麼做,是個厚道人做的事兒不。”

  林諾作勢就要走,顧長通趕緊伸出手擋住出口,“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麼總歪曲別人的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這錢你是給還是不給?”

  “給。”

  林諾都要出去敗他名聲了,他還能不給嗎?

  但是真要給,顧長通肉疼。

  他委屈巴巴的說道:“就算要給,也是給咱媽,不是給你。”

  “行啊,那你給去吧。”

  “嗯。”

  顧長通見林諾算了,鬆了口氣,逃也似的想下樓。

  至於這錢給岳母嘛,他只說給,也沒說多久給不是嗎?

  而且,岳母那麼心疼孩子,哪裏捨得收他的錢。

  顧長通正想着,身後傳來林諾細細柔柔的聲音,“對了,姐夫。我已經跟媽說過了,以後就不在家裏喫飯了,伙食費自然也不交了。”

  顧長通腳一頓,回頭,深深的看了林諾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林諾把手從胸前放下來,實話說,要架出一個看着就不好惹的形象也挺累的。

  林諾轉身進屋,休息去了。

  顧長通那邊就不舒服了。

  因爲林諾提了伙食費,顧長通開始清算自己的錢,他每個月工資一百八,搬進岳母家兩個月了,存了二百五。

  也就是等於在岳母家基本沒花錢。

  如果要給飯錢。

  一家四張嘴。

  豬肉五塊二一斤,土豆六角九分錢,青椒一塊二,豆腐六毛五,蘿蔔四毛,麪粉一塊一毛二。

  不能算。

  一算太嚇人了。

  光是伙食費,他們一家四口喫下來,他就剩不了多少錢了。

  到時候怎麼修房子?

  顧長通再度沉默了。

  沉默就像他逃避世界的武器,彷彿只要他沉默,一切就能自己解決。

  然而這一次,沉默並沒有多大用。

  因爲不出兩天,林母就主動找顧長通要錢了。

  林母的錢被偷了,林諾又不交生活費,她加顧長通四口人,就是五張嘴,哪有錢養?

  喫完早飯,林母沒去洗碗,只把碗筷一收,繞着彎的說,“長通啊,上次家裏的錢被賊給偷了,這些年媽要養兩個女兒,也沒存下多少錢,你和娟兒結婚,給了彩禮,後來你們生三胎,違反了政策,彩禮又給拿回去交罰款了,所以媽現在手裏是一點錢也沒有了。”

  顧長通低着頭沉默着。

  林母見他不搭話,又說道,“諾兒最近都是在外面吃了纔回來的,家裏就我和你,還有三個孩子。”

  顧長通手抓着椅子,還是不說話。

  這一直不說話怎麼行?

  林母也急了,“長通,媽也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也知道你困難。這樣吧,家裏你住着,媽不說什麼,以後菜你來買,你買什麼菜,媽做什麼,不過你也知道媽的腰不好,這幾天勉強撐着,每天都要貼膏藥,剛好廠子裏中午不是給你留了時間回來做飯嗎?到時候你做,媽在一邊教你,保證教會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長通知道是躲不過了。

  他心裏難受着,卻也只能接收現實了。

  不過好在,以後菜他來買,那倒是可以省一點了。

  顧長通想得很好,去菜市場撿便宜的買,能省一點是一點。

  可是他哪裏會買菜?

  雖說90年代還是人情社會,菜市場裏有熟人,那也不是都是你熟人啊。

  而且市場也不規範,缺斤短兩就不說了。

  顧長通爲了便宜買回家的菜就沒幾個新鮮的。

  林母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都閉了嘴。

  這俗話說,岳母和女婿關係難處。

  何況女婿處境艱難,說了,別人會以爲你是在諷刺他窮。

  林母不說,顧柳麗,顧大磊,顧小山可憋不住。

  “這菜也太難吃了。”顧柳麗開口。

  她是大姐大,她一開口,兩個弟弟立刻跟上。

  顧大磊:“爸,怎麼沒肉了?好久沒喫肉了,腸子裏一點葷腥都沒有,我最近總餓。”

  顧小山:“爸爸,我也是,我想喫肉,喫大雞腿。”

  顧長通臉色難看的將筷子拍桌子上,“有的喫就不錯了,災荒年代啃樹皮喫草根,看你們還挑不挑!”

  顧柳麗,“爸,以前不是每天都有葷腥嗎?”

  以前都有葷腥,現在沒了。

  以前林諾出錢家裏就有肉,現在輪到他出伙食費,家裏的肉就沒了。

  這不是赤果果的罵他一個大男人不如個女人嗎?

  顧長通自尊心受不了,啪一巴掌打顧柳麗臉上,“不想喫就給我滾回去做作業。”

  顧柳麗愣了一下,哇的一聲捂着臉跑了。

  顧大磊和顧小山趕緊低下頭,拼命將飯往嘴裏塞,喫完將碗放桌子上,跑回自己的屋子裏

  林母也喫不下了,將筷子放桌子,埋怨道:“你跟個孩子發什麼火?”

  顧長通埋頭說道:“主要是太不像話了,什麼樣的家庭頓頓喫肉,以前咱們小時候,三提五統,加公糧,公積金,計劃生育費,農業稅等等,工業支持農業,都是拿好糧給城裏用,逢年過節能喫頓肉就不錯了。現在的小孩,天天叫嚷着喫肉,沒肉怎麼了?沒肉就喫不下飯了。”

  顧長通抱怨着。

  興許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爲了自尊心在推卸責任,但是就是憑本能的做了。

  說起這些,林母陷入了回憶裏。

  以後老林還在的時候,推着車交公糧,一年四季的最好糧食都在車上了。

  那真是稍微差一點點,公糧社的工作人員都得讓他們推回去重交。

  自己家碗裏都沒幾粒好米,大部分時候都是粗糧,都是土豆,紅薯什麼的。

  現在他們的村子變鄉鎮了,有一部分人進廠了,日子就稍微好過一點了,但田地還在,三提五統每年還在交着。

  聽說隔壁村,現在一年到頭收成一千二百多,這些交的公糧加公積金加稅就得六百多。

  所以說大家都願意進廠工作啊,種田太苦了。

  只是這工廠緊俏的很,招的人少。

  當初諾兒她姐嫁給顧長通是實實在在的高攀了。

  林母喋喋不休的唸叨着回憶,顧長通就低着頭聽着。

  林母說累了,問顧長通:“你家裏起火的時候票據還在嗎?我的都還收着,每年交了多少稅公積金公益金都收着,等以後工業反哺農業,這都有大用處。”

  顧長通搖了搖頭,“找個機會去政府補一個吧。”

  “嗯。”

  兩人說着,剛剛草根樹皮的話題就過了。

  可是大人過了,小孩過不去啊。

  顧柳麗趴在牀上哇哇的哭,她年紀最大,是三個孩子之首。

  因爲她是女孩子,所以爸爸也很少打她,都是拿兩個弟弟中年齡最大的顧大磊開刀。

  今天不知怎麼的,就給了她一巴掌。

  嗚嗚嗚……

  顧柳麗臉上火辣辣的疼,但是更重要的是她感覺自己丟了面子。

  砰砰砰。

  顧柳麗掄着小拳頭砸枕頭。

  顧大磊和顧小山面面相覷。

  顧大磊:“姐,別哭了,其實我們也餓。”

  自打姑姑不回家喫飯之後,這家裏的伙食質量就集體下滑。

  顧小山點頭。

  顧柳麗坐起來,抹了抹眼淚,”哼,爸爸不給我們喫肉,我們就自己找肉喫。”

  顧大磊、顧小山:“對,外婆養的有雞。”

  顧柳麗眼珠子一轉,將兩個弟弟叫到跟前嘀咕了一陣。

  第二天一大早,顧柳麗和兩個弟弟偷偷摸到雞窩,把那才半大的小雞抓住脖子拖出來,綁起來塞進了書包。

  三個人像沒事兒人一樣出來喫飯。

  顧長通站在竈臺前,手忙腳亂,汗如雨下。

  這到了盛夏了,就是一大早,氣溫都高,尤其是廚房又狹窄,悶死個人。

  這前幾天做飯還不覺得這麼難受,這會兒就真的是憋悶至極了。

  顧長通下定決心,明天最多煮碗麪,絕對不蒸饅頭熬粥了,太費勁,太磨人了。

  飯桌上,三個孩子意外的乖,還暗戳戳的相互打眼色,臉上也帶着暗戳戳的喜悅。

  等喫完飯,三個人出門,顧柳麗趕緊把雞從書包裏放出一個頭透氣。

  顧大磊拿出了從家裏摸出來的火柴。

  待會兒他們就找個地方把雞烤了。

  三個人一想到烤雞,嘴裏不住的流口水。

  突然,嗡嗡嗡的聲音從三個人身後出來。

  一陣疾風呼嘯而過。

  顧柳麗手裏的雞和書包都沒了。

  飛車賊騎着摩托車揚長而去。

  那速度,那氣勢,熟手中的慣犯。

  顧柳麗當時手還抓着書包,慣性下,整個人都被帶倒在了地上,還帶了一截路,整個手臂和膝蓋都在馬路上磨掉了表層的皮肉。

  這可就是真火辣辣的疼了,完全不是一個小孩能忍受得了的。

  顧柳麗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哭。

  顧大磊和顧小山沒見過這陣仗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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