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門忠烈(6)

作者:諸葛扇
周喆手足無措的抱着封桀哭。

  眼看方詢要跑。

  林諾衝了過來,“保護皇上,所有反賊格殺勿論。”

  林諾大義凜然的站在周喆面前,就像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的將周喆保護起來。

  周喆大爲感動。

  林諾沉聲說道:“皇帝,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重點是要報仇。”

  周喆茫然的擡起頭,臉上是兩行清晰的淚。

  對,報仇。

  這些人傷了封桀,就必須死。

  周喆咬牙切齒的說:“殺,全部殺了。”

  方詢亂了。

  暗衛亂了。

  林效一把刀從方詢身後插入。

  黑色面巾下,方詢吐了血。

  他苦笑着看向周圍死的死殘的殘的同期,回身擋住林效的大刀,拖着受傷的身體,扔下其他人,拼命的逃跑。

  至少他不能死在圍場。

  看過他臉的人不計其數。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主子的人。

  至少他應該死遠點,在無人的角落獨自死去,不給主子增加任何麻煩。

  黑衣人全軍覆沒。

  周喆將封桀平放在營帳之內。

  王太醫戰戰兢兢的給封桀查看傷口,觸目驚心的傷口,心思歹毒的設計。

  王太醫回稟道:“皇上,這箭矢之上全是倒刺,不能拔,只能用刀一點點的割開皮肉,再取出來。而現在圍場沒有這個條件,宮裏纔有。”

  “那……怎麼辦?”

  周喆六神無主,林諾說道:“現在立刻收拾東西,起駕回京。”

  “是,太后。”

  一心人浩浩蕩蕩,緊趕慢趕終於在一個多時辰後回到了宮裏。

  周喆抓住封桀的手,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他錯了,他現在知道了。

  他喜歡封桀,特別極其非常的喜歡他。

  喜歡到見不得他受傷。

  喜歡到封桀死了他就活不下去。

  林諾和周喆在門外等太醫給封桀動手術。

  林諾讓所有人都退下,問周喆,“皇帝,你老實告訴哀家,你上次和哀家說的,你所喜歡的人是不是封桀?”

  周喆咬着脣,點頭。

  林諾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周喆的臉上,“皇帝,你怎麼能學民間那種不入流的喜好?你是大周的皇帝,是黎民的榜樣,你這麼做對得起先帝,對得起大周的列祖列宗嗎?”

  “你父皇去得早,你少年登基,哀家和你孤兒寡母面對朝堂衆臣威逼利誘,母后花了多大的功夫才保住你的命,保住你的皇位。”

  林諾悄咪咪的偷換歷史給周喆洗腦,事實上帝皇周喆和先帝一脈相承的手段強硬又靈活,大周洗腦也洗得很好,官職設置監督等等權力制衡也做的很漂亮,大臣大部分不管貪不貪,至少都是忠的,不敢謀反。

  林諾一邊洗腦一邊威逼,“你現在好不容易地位稍微穩固了一些,你的皇叔伯們還在虎視眈眈,你這個時候給他們遞刀子,你是怕母后和你不夠死嗎?”

  周喆咬了咬脣,哭着大喊:“可是怎麼辦?我喜歡他,喜歡他,就是喜歡他。母后,愛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封桀不能死,他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

  林諾一副被氣到的樣子,轉身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周喆大抵也是回過味來了,明白剛剛林諾的話和過去太后的表現一樣,都是表面嚴厲實則關心。

  周喆拉了拉林諾的衣袖,“母后,你幫幫我。”

  林諾長嘆一口氣,轉過身來,摸了摸周喆的臉,“打疼了吧?”

  “不疼,只要母后高興怎麼打朕都可以。”

  “傻孩子。”林諾嘆息道:“你到底是母后養大的,母后還能不心疼你嗎?你和封桀的事,只要小心一點,你把自己該履行的責任履行了,不要讓臣民知道,母后可以假裝不知道。”

  “母后……”

  周喆更感動了。

  多好的母后啊。

  他當初怎麼就會懷疑這樣一位母親呢?

  林諾默默在長袖下比了個yes。

  一個男寵而已。

  其實就是周喆真養了真玩了,臣民也不會說啥。

  最多也就是大周多了一段風流韻事。

  周喆純粹就是把事情想複雜了。

  皇權至高無上想幹啥幹啥爽死了,真沒那麼多限制,就像李隆基娶兒媳,武則天養男寵。

  那老百姓自己爲了口喫的整日奔波還能爲了皇帝養個男寵造反?

  那大臣還能管到皇帝寵幸誰頭上去?

  都不要命了?

  林諾見周喆已經信任她,再度開口說道:“但是封桀畢竟是封國人,更是一個男人,難保不會有人拿他做文章對付皇帝,皇帝,你要答應哀家,以後有事要第一時間告訴哀家。還有,封桀是封國人,封國也可能利用他對大周不利,你以後要少與他談論政事。”

  “嗯嗯。”

  周喆敷衍的點頭。

  心下卻覺得封國也好周國也好,宏圖大略也好,都與他無關。

  而且既然太后奏摺批得也挺好的。

  還不如把朝政都推給太后。

  這樣,他和封桀之間就少了很多阻礙。

  他也不用在大周和封桀之間左右爲難了。

  周喆感覺自己太聰明瞭。

  一下就想到了破死局的方法。

  這時,殿門開了。

  王太醫走了出來,他官服上沾着鮮血,拱手說道:“皇上,箭已經取出來了,封世子暫無生命危險。只是……”

  “只是什麼?”

  王太醫說道:“箭矢射中了脊椎,封世子下半身可能……以後能恢復的可能也很渺茫。”

  傷了脊椎,那就是半身不遂?

  周喆愣了愣,隨即回顧了一下自己看過的史書和小說。

  沒事。

  書上沒說封桀下半生都在輪椅上度過,說明他一定可以恢復。

  畢竟美強慘大佬在成長的過程中一定會遇到慘。

  而他們作爲被歷史選擇的人,也一定會創造奇蹟。

  他們從來都不是普通人。

  周喆走進去看封桀了。

  林諾沒興趣,打道回府。

  太后殿門口,李挺邡恭敬的站着,“臣給太后請安。”

  “起來吧。”

  林諾淡淡一笑,“今日表現不錯。”

  “爲太后盡忠是臣的職責。”

  “以後帶隊調到太后殿附近巡邏吧。”

  太后殿巡邏沒什麼。

  但是帶隊兩個字意思就很清楚了。

  能帶隊的,只有禁衛軍統領。

  而林家二郎剛剛被撤職,禁衛軍統領剛剛空出來一個職位。

  李挺邡當即跪下,“臣謝太后娘娘隆恩。”

  林諾笑了笑,目光越過李挺邡看向專程過來跪拜林諾的小太監小九。

  回了宮,林諾問琳琅,“剛纔哀家瞧見那個小太監手上有烙傷,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奴婢不知。”

  “去問問,也是怪可憐的,別讓人給欺負去了。”

  “娘娘,你還挺心疼那個小太監的。”

  林諾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到底只是一個初中大小的孩子。

  看樣子又不像是李挺邡那種野心勃勃的野心家。

  晾了這麼久,還每天堅持來太后殿打卡,也挺有毅力的。

  反正她手裏也沒多少可用的人,能擡一手就擡一手吧。

  ……

  皇帝寢宮。

  周喆一小勺一小勺喂封桀喝藥,“你放心,王太醫已經說了,你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嗯。”

  王太醫是大周的太醫,心裏對封國一個割地求和的戰敗國傲着呢,能給封桀看病,那是皇命難爲,但不代表他有義務把病情給封桀交代。

  身爲大周臣子,他只對皇上負責。

  所以封桀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受了傷,撿回了一條命。

  封桀現下最擔心的是派出去的暗衛。

  那是他僅存不多的武裝力量了。

  封桀問:“那些刺客如何了?”

  “你放心。”周喆一臉憤怒的說:“朕已經給你出了氣了,那些傷了你的刺客已經全部殺了。”

  “咳咳咳。”

  封桀一口氣上不來,咳嗽了起來,“全部死了?”

  “跑了一個,就是刺傷你的那個。”

  周喆噘嘴說道:“不過林效一刀從腰後刺穿了,林效說他絕無活命可能。哼,傷了你的人,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他了。你、你怎麼吐血了?”

  巨大的打擊下,封桀的嘴角滲出了鮮血。

  周喆以爲他傷勢加重了,慌忙大叫:“太醫,太醫……”

  封桀躺在牀上,眼神灰白。

  完了。

  他辛苦建立多年的一切都沒了。

  連方詢都沒了。

  如今的他,已經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灰白的眼珠子轉了轉,封桀看着周喆,難道他以後真的要依靠小皇帝戰戰兢兢的在宮裏苟活下去嗎?

  王太醫又過來給封桀看了看,將藥方改了改,走了。

  周喆心疼的靠在封桀胸前,“封桀,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

  封桀不明所以的看着周喆。

  “就是你想殺柔貴妃是因爲嫉妒,想獨佔我。”

  周喆手指在封桀胸前畫圈,“我……這次我看到你受傷,我就徹底明白了。”

  周喆坐起來,羞澀的看着封桀,“封桀,我喜歡你,你以後不要再爲了我而受傷了好不好?”

  封桀灰白的眼睛慢慢恢復了色彩,他烏青的嘴脣動了動,“你、你說什麼?”

  “哼。”

  周喆羞到不敢看他,“我剛纔已經說過了,不說了。”

  於絕望上勾起一絲希翼。

  封桀一把將周喆拉到懷裏,親吻他的額頭,他眼含熱淚的說:“周喆,我愛你。”

  “我也愛你。”

  周喆羞赧親吻他的脣角。

  聽見996的彙報,林諾挑眉一笑,“看吧,我就說不管封桀是瘸了還是殘了,周喆都會愛他。”

  “……”

  996:“這也改變不了你母胎單身狗的事實。”

  林諾再度把996關了禁閉。

  這丫的越來越能氣她了。

  真想打爆它的狗頭。

  勞役司,小九將刷好的恭桶規規矩矩的擺放好。

  喜公公突然走了過來,踢了旁邊兩個偷懶睡覺的小太監一腳,“幹什麼呢?三個人的活一個人幹?宮裏養你們是讓你們喫白飯的?”

  常樂常方連忙屁滾尿流的爬起來,去搶着刷馬桶。

  喜公公來到小九身邊,“喲,這手受傷了?”

  小九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這手就是喜公公嫌他髒,給拿烙鐵燙的,這會兒又裝什麼好人。

  喜公公討好的笑道:“手受傷了,就該養着,這沾了髒水傷口怎麼會好呢?”

  喜公公指着常樂說道:“你,還不過來。”

  喜公公伸手將刷子從小九手裏拿走,扔給常樂。

  常樂一反往日的跋扈,笑眯眯的接着,說道:“小九公公,你先歇着,這剩下的,咱們幹就行了。”

  小九低着頭說:“喜公公,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嗎?”

  “瞧你說的,我哪裏敢吩咐你。”

  喜公公將一瓶上好的燙傷藥遞給小九,“剛剛太后宮裏的琳琅姑姑來了一趟,特意問起你的傷。這是她親自交到我手上,讓我給你送來的。”

  沒有自己送,反而中間拐了個彎,讓他送。

  還暗示,這是太后的吩咐。

  這說白了不就是給這小東西撐腰嗎?

  喜公公擠眉弄眼的說:“小九啊,你跟琳琅姑姑認識怎麼不說一聲呢?看,這鬧了不少誤會了吧。咱們都是在宮裏當差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以前的事兒,可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

  小九仍舊低着頭,一臉受氣包小媳婦的樣子,“喜公公教訓我,也是爲了教我宮裏的規矩,讓我活下去。”

  “知道就好。”

  喜公公走了。

  常樂常方嘿嘿的笑着,也不敢再使喚小九了。

  小九回到大通鋪休息。

  現在還是幹活的時間,大家都挺忙的,大通鋪裏一個人都沒有。

  他看着受傷烙出的猙獰傷口,拿出了藥,只倒出一點點抹在傷口上。

  這宮裏的太監,哪能用得上這麼好的藥。

  能省一點是一點。

  小九看着傷口,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太后的身影。

  其實他從未敢擡頭去看太后的長相。

  畢竟是那麼尊貴的人。

  他一個奴才,怎麼配。

  他唯一能記得的就是伸向他的那隻手。

  第二日清晨,小九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小包蜜餞來到太后宮。

  柳葉見着他也不驚訝。

  這都來這麼長時間了,每天按時給太后請安,也不管太后能不能看見。

  她見的時間多了,也心軟了。

  柳葉走過來問道:“小太監,今日不磕頭了?”

  “我……”

  小九拘禁又踟躕。

  柳葉目光飄落在他手裏的東西上,“手裏拿着什麼?”

  “我……是我家鄉的做法,昨日琳琅姑姑給我送了藥,我想着,也許……”

  柳葉哂笑,“太后何等尊貴,怎麼會喫你這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不是來路不明。”

  小九紅着臉爭辯道:“這些是我親手做的。”

  柳葉瞧他還算真誠,伸手說道:“給我吧,我拿進去給琳琅姑姑,讓她決定。”

  “謝謝柳葉姐姐。”

  “小嘴還挺甜。”

  柳葉拿着蜜餞走了進去,給琳琅行了個禮。

  琳琅拿着蜜餞,想了想,還是走進去,交給了林諾。

  那蜜餞是最普通的棗子做的,紅亮誘人,還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林諾拿起嚐了一個,很獨特的味道。

  棗子是去了核的,形如棗,卻是入口即化。

  中間還有一點點微妙的綿沙口感。

  甜而不膩,帶着淡淡的桂花蜂蜜的味道。

  過了會兒,琳琅出去叫小九進來。

  這是小九第一次踏進太后宮。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腳僵硬的跟在琳琅身後。

  許久,他聽見琳琅姑姑說人到了。

  他跪下,額頭貼在地上,“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

  “起來吧。”

  太后娘娘的聲音和她在宮裏的仁慈之名一樣溫柔。

  小九站起來,頭依舊低着,身子僵硬,後背一層一層的冒着冷汗。

  他聽見林諾說:“這蜜餞是你做的?”

  “是,是奴才做的。”

  “很好喫。”

  “奴才蠢笨,只會這一點家鄉的小喫食,讓太后娘娘見笑了。”

  “擡起頭來。”

  “奴才不敢。”

  小九是真不敢。

  他出身市井,老家又鬧饑荒,跟着爹孃姐姐一起逃難到的京城,經常飢一頓飽一頓,其實說是飽一頓,那就是比純餓着多喫點而已,也沒喫飽。

  後來家裏實在活不下去了,爹孃把姐姐給賣了。

  再後來,他也被賣了,輾轉幾手才運氣好被賣到了宮裏。

  這樣的人,哪敢擡頭直視宛如太陽般尊貴的太后?

  “你這小太監,太后娘娘讓你擡頭就擡頭,你說不敢,那不是抗旨嗎?”琳琅提點道。

  小九這才慌亂的擡頭,只是一瞥,又驚恐的低下。

  太后娘娘華貴萬千。

  卻面容慈和。

  就像那畫像上的觀音一般。

  這小兔子受驚的模樣,讓林諾忍不住笑了。

  第一次見面,天太黑,光線太暗,小臉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也不清楚這小太監長什麼模樣。

  後來見面,都是一個後腦勺。

  這會看見了,才發現,這小太監長得脣紅齒白的,一雙大眼睛楚楚惹人憐愛。

  林諾笑道:“模樣挺標緻的。”

  小九騰的一下紅了臉。

  林諾問:“小九,你會忠於哀家嗎?”

  小九立刻跪下,“奴才的命是太后娘娘救的,就是太后娘娘的。”

  “那就留下吧。”

  林諾對琳琅說道:“給他安排給住處,也告訴勞役司一聲,這人我留下了。”

  琳琅:“是,太后娘娘。”

  小九激動的給林諾磕頭,“奴才謝太后娘娘,謝太后娘娘,娘娘大恩,奴才永世不敢忘。”

  “先別急着謝,哀家有件事要你去辦。”

  “請太后娘娘吩咐。”

  ……

  三天後的黃昏時分。

  小九端着藥進入了周喆的寢宮。

  此時,周喆被大臣叫走了,宮內只有封桀一人在休息。

  小九將藥碗放在窗前,“封世子該喝藥了。”

  封桀掙扎着起來,雙腿也用不上勁。

  小九低着頭走過去,攙扶他,“封世子,你且小心一點,太醫說了,你在圍場爲救皇上,被暗箭傷了脊椎,這下半身暫時動不得。”

  封桀臉上短暫的錯愕後是可怖的表情,“你說什麼?”

  他大手抓住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九,掐住他的脖子,“你再說一遍,我的下半身怎麼了?”

  “咳咳。”

  小九因爲窒息憋紅了臉,更說不出話來。

  封桀將他狠狠的扔在地上。

  小九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喘息一邊說:“太醫說,封世子的脊椎受了傷,下半身癱瘓,一輩子都好不了。”

  “不可能!”

  “太醫所說,不可能有假!”

  封桀眸光一凜,“你是故意說給我聽的。說!誰派你來的?”

  “沒有人命令我,我是自己來的。”

  小九站起來,仇恨的看着封桀,“封世子還記得那個被你打斷脊椎的舞姬嗎?她是以跳舞爲生的,脊椎斷裂她就無法跳舞,無法跳舞,她就會被趕出宮去,一個弱女子,在這個世道,半身癱瘓,她要怎麼活下去?

  封世子是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她是自己在深更半夜,用手爬出去,投井自盡的。封世子,那個舞姬就是我姐姐。現在脊椎斷裂的人變成了你,這就叫報應,哈哈哈哈,報應!好大一個報應!”

  “你!”

  封桀伸出手,想殺了小九,“她是該死!”

  “是,她該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我姐姐弱,所以她就該死,但是現在輪到封世子你該死了。”

  小九將桌子上的藥潑在了封桀臉上,“封世子,現在你纔是那個弱者,廢物。”

  “我殺了你!”

  封桀伸出手,拼命的想夠到小九,可惜,他下半身完全使不上力。

  他再怎麼拼命,也只能從牀上摔下來。

  小九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跑了。

  封桀癱在地上,他拼命的捶打自己的大腿,沒有用,一點痛感都沒有。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不可能癱瘓。

  絕對不可能。

  封桀拼命的否認。

  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想站起來。

  可是那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

  他掙扎了許久,他堅強的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全線崩塌。

  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被父皇拋棄,到大周爲質,被所有人看不起。

  如今,他還徹底的成爲了一個廢人。

  一個廢物。

  封桀生無可戀一般的躺在地上。

  許久,毫無光彩的眸子動了動。

  他看向遠處的藥碗,他對着藥碗伸出了手,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用手支撐着身體。

  終於,他夠到了那個瓷碗。

  他用力的將瓷碗砸碎,撿起了地上的碎片。

  那碎片十分尖銳,就如同匕首一般。

  封桀將碎片放在了脖子上。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心下已經有了算計。

  周喆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封桀要自盡的樣子,嚇壞了,他跑過來一把打掉封桀手裏的碎片,“封桀,你瘋了?”

  封桀苦笑,“一個殘廢,活着又能如何?”

  “你不是殘廢,你會好的。”

  封桀眼底閃過一絲算計,“你相信我?”

  “我說過,我永遠相信你。”

  封桀自嘲的說道:“一個殘廢在這個宮裏是活不下去的。”

  “不會。”周喆拍着胸脯保證,“有我在,我永遠會保護你,沒有人會傷害你。”

  “是嗎?”

  封桀勾了勾脣,又恢復了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樣,“如果有人和我做對呢?”

  “我會幫你。”

  “如果我和他們只能活一個呢?”

  周喆疑惑的看着封桀,封桀問:“你會幫我殺了他們嗎?”

  周喆:“……”

  臥槽,大佬,等你起來,你自己就能殺,還用我嗎?

  周喆只能說道:“會。”

  封桀笑了,“好,我相信你。”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彷彿經歷了這一場患難共苦,兩個人的感情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事後,周喆問責看守的侍衛太監,爲何寢宮之外無人看守讓宵小入內。

  值班太監說,李挺邡李大人發現有行蹤可疑的人,將他們叫去問話。

  而換班的太監卻在中途出了岔子,沒及時交接。

  總之,中間就是出現了一小段時間的真空地帶。

  也就是這段真空時間段讓小九鑽了空子。

  周喆讓人再去查,仍舊一無所獲。

  而封桀深受打擊,周喆擔心他的身體健康,怕他再想不開,簡直把封桀當成易碎的珠寶,捧在了手心裏。

  兩個人同吃同住。

  所謂同住,就是晚上兩個人睡在一張牀上。

  這後宮就一個柔貴妃懷孕了,別的妃子都急得不得了,天天盼望着周喆去後宮。

  可是往常一勾搭一個準的周喆卻突然像轉了性一樣,她們使盡渾身解數,周喆都會推脫掉去陪封桀。周喆和封桀兩個人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甜蜜小情侶,整日膩在一起都不夠。

  林諾坐在殿內批閱奏摺,大筆一揮,將李挺邡直接升爲了禁衛軍大統領。

  比林效以前的官職,禁衛軍統領,還要高一級。

  然後將這次賑災不濟,貪污受賄的戶部侍郎查辦,把李挺邡引薦的家族之人提拔了上去。

  這樣,朝堂之上,至少會有那麼一兩個人爲她說話了。

  不像林家,一門心思把她關在後宮裏繡花。

  溫水煮青蛙,遲早朝堂上爲她說話的人會越來越多。

  唉。

  林諾嘆息。

  她拿着太后的薪水,打着兩份工。

  太虧了。

  再看看周喆。

  那過的簡直是神仙日子啊,把政務一扔,天天和封桀談情說愛,悠閒得不得了。

  那特麼纔是她想過的日子啊。

  躺平就行,其他事都有別人操心。

  賠本,虧本,太虧了。

  這個世界應該給她兩倍的酬勞!

  琳琅將小九新做的蜜棗呈上,林諾塞了一顆進嘴巴里,心情這才勉強好點。

  林諾心情不好,周喆的心情也不怎麼美妙。

  剛開始還挺好的。

  他和封桀濃情蜜意,就算是抱在一起一句話也不說,仍舊感覺時光過得是那麼的快,感覺兩個人怎麼膩在一起都不夠。

  可是漸漸的就有那麼點不得勁了。

  一開始是封桀的身體還沒有恢復,他能理解。

  後來他們兩個人深夜在一張牀上擁抱,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他還是清白之身。

  不得勁兒。

  怎麼都不得勁兒。

  周喆上完早朝出來,按照慣例去給太后請安。

  他眼下一片烏青,顯然這幾日都沒怎麼睡好。

  林諾猶如一個慈母一般微笑着,照例勸說周喆,“皇帝,你是一國之君,哀家體諒你初次心動,哀家是你的母親也願意爲你分擔,但是,朝政是你的責任,你要爲天下黎民負責。”

  提起這個周喆就頭疼。

  那些奏摺真的好煩人。

  不管大事小事,大臣們都一堆廢話。

  而且,他現在好煩。

  真的好煩。

  他最近渾身都不得勁。

  “母后,你是朕的母親,除了你沒人能幫朕了。”

  以前還能依靠封桀,可是現在封桀突然變得好脆弱,一刻都不能離開他似的。

  雖然被依靠的感覺也很好。

  雖然這樣的封桀讓他更加心疼也更愛了。

  但是……

  哎呀!

  周喆煩躁極了。

  不得勁兒。

  就是不得勁兒。

  說不上來怎麼回事,就是很不得勁兒。

  “皇帝,哀家一介女流……”

  “母后是太后,朕相信母后。”

  周喆說完,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一樣拋下母親走了。

  如今的他是真的已經把林諾當成那種一心爲了兒子的傳統母親,無私太后了,耍起脾氣來也自然得很。

  林諾自然縱着。

  996好奇的問:“他怎麼了?感覺心情格外的差。”

  “還能怎麼了?”林諾笑:“yu求不滿唄。”

  前世,周喆和封桀的第一次感情破冰,是在牀上。

  封桀第一次征服周喆也是在牀上。

  看,他們的愛情是建立在某種特殊的和諧上的。

  而如今這個基礎沒了。

  周喆這個母胎單身的宅男又在別人那裏開了葷,正食髓知味的時候,加上週喆又不是一個會克己的人,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林諾對封桀倒是更感興趣。

  封桀是知道自己不能人道的,而他現在又失去了一切。

  他要活着,要報仇,就只能死命的扒着周喆。

  人啊,一旦需要扒着某個人才能活着,自然而然的就會把自己的地位放低。

  就像現在,封桀幾乎已經不再對周喆展示自己強勢的一面了,轉而利用自己的傷,自己的痛去刺激周喆,讓周喆自責內疚,加深周喆對他的感情,將周喆死死的綁在自己的身上。

  那之後呢?

  夜晚,周喆窩在封桀的懷裏,封桀的漂亮的下顎靠在他的額頭上。

  他身子動了動,小聲的喊,“封桀。”

  “嗯。”封桀輕輕嗯了一聲,沒有睜眼。

  周喆擡頭,溫柔的親了親封桀的下顎,然後是喉結。

  他的身體在發熱。

  封桀的身體也是。

  兩個人之間的氣溫急劇升高,屋外風聲呼呼。

  周喆紅着臉,小聲的說:“封桀,你是不是擔心傷到我,我沒關係的。”

  封桀身體一僵。

  赤果果的邀請。

  可是他沒有辦法。

  就算他逼死自己也沒辦法。

  周喆的身體扭動着。

  那些封桀有意無意都在忘記的東西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裏,提醒着他的無能。

  封桀抓住亂動的周喆,“乖,別亂動。”

  “可是……”

  封桀壓住他,“聽話一點,現在還不行。”

  “爲什麼……”周喆推開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身體?”

  “不是。”

  難以啓齒的祕密事關男性的自尊。

  無法承認,也說不出口。

  封桀沉默了。

  周喆一氣之下,從牀上起來,換好衣服跑了。

  他連福如海和值班的太監都呵退了,一個人披着外套在外面走着。

  他開始懷疑自己了。

  是不是封桀說的喜歡只是騙他的?

  還是,封桀喜歡他,但是對他的身體下不去手?

  周喆氣呼呼的想,說的好像他以前不是直男,就能克服心理障礙似的。

  “你克服不了,我還克服不了呢!”

  不要做就不要做。

  周喆一腳踹在樹上,結果腳趾頭踹到了,疼死個人。

  生氣生氣,好生氣。

  連棵樹都欺負他。

  “皇上?”

  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響起。

  周喆看過去,是一個標緻清秀的美人。

  周喆悶聲悶氣的問:“你是何人?”

  “皇上,臣妾是久福宮和昭儀。”

  和昭儀乖巧的行禮。

  大風吹動着她的衣襬,絲滑的面料摩挲着周喆的衣服。

  “起來吧,跪着也挺累的。”

  “謝謝皇上心疼。”

  和昭儀起身,邀請道:“皇上,您剛纔好像踢到腳了,這裏離臣妾的寢宮很近,臣妾那裏備有一些跌打損傷的藥膏,不如去臣妾寢宮檢查一下。”

  “朕……”

  周喆剛要拒絕。

  狂風忽然化作雨水。

  小雨滴落在他的臉上。

  和昭儀眉目傳情的說道:“皇上,下雨了。”

  是啊。

  下雨了。

  總不能回寢宮吧?

  他剛剛纔和封桀吵了一架,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太丟人了。

  哼。

  這次他絕對不低頭。

  周喆跟着和昭儀走了。

  雨水一開始很小,但是短時間就變得很大。

  等兩個人到和昭儀寢宮的時候,都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和昭儀身上的衣衫緊貼着優越的身體曲線。

  周喆看着看着喉結滾動。

  和昭儀微微一笑,“臣妾給皇上準備熱水去去寒意。”

  “嗯。”周喆應了一聲。

  和昭儀招呼宮女太監,很快熱水準備好了。

  周喆剛剛脫光進了浴桶。

  和昭儀穿着單薄的衣服走了進來,“臣妾伺候皇上。”

  水蒸氣下,周喆渾身燥熱的應了一聲。

  很快,寬大到足夠容納四個人的浴桶裏的兩個人鴛鴦戲水。

  水蒸氣將整個房子薰得霧濛濛的。

  水聲在房間內與屋外的雨聲和諧作響。

  第二天,周喆從牀上醒來,懊惱的抓着自己的頭髮。

  他真該死。

  他明明答應過封桀以後他只屬於他一個人。

  結果……

  周喆不等和昭儀,匆匆離去。

  和昭儀倒也不惱,昨日她得到消息是特意吃了容易受孕的藥採取找的周喆。

  只要能懷孕,其他的不重要。

  周喆這次沒有去早朝,反而專程陪着封桀喫飯。

  他重新洗了三次澡才和封桀坐在一起。

  心懷愧疚,就越是想要彌補。

  周喆此時就是如此。

  他殷勤的給封桀夾菜。

  俯身間,他鎖骨上的殷紅刺痛了封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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