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夫人(10)

作者:諸葛扇
林諾趕緊招呼人又將費老夫人擡回房裏。

  費尚徳讓費辛籽離開,他想和費海源說幾句話。

  費辛籽猶豫了一會兒,點頭離開。

  費尚徳坐在費海源旁邊,這是他的長子。

  是他最寵愛,最引起爲傲的兒子。

  也是最像他的孩子。

  費尚徳眼眶漸漸紅了,“海源。”

  他艱難的開口,“爹不是故意的,爹沒有想過把你傷得這麼重,爹當時是太氣了,一時下手忘記了分寸,你原諒爹吧。”

  費海源死死的瞪着眼睛。

  那突出的眼球彷彿積蓄着快要爆炸的仇恨。

  他才十六歲啊。

  花樣年華,前途無限。

  現在卻躺在牀上,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人,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眼前的人。

  他的父親。

  他敬愛了十六年的父親,在功成名就的年歲和他心愛的女孩偷1情。

  他們怎麼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當傻子一樣的哄騙。

  現在又爲了掩埋苟且的祕密將他打成殘廢!

  他恨。

  好恨。

  費尚徳垂眸,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沒有察覺到牀上之人的仇視,他自顧自的說着,“海源,爹和芷桃其實很早就想坦白,只是一直沒有等到一個合適的機會。爹知道你也喜歡芷桃,但是感情是要兩情相悅的,單方面的喜歡做不得數,芷桃也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承諾。”

  啊啊啊。

  既然不喜歡我,爲什麼她要接受我所有的好!

  爲什麼要騙我!

  費海源在心裏瘋狂的吶喊,他拼盡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的吶喊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海源,你放心。”費尚徳說道:“爹會找最好的名醫,一定將你治好,你是爹的兒子,爹永遠愛你。你現在還太小了,不懂什麼叫喜歡,你對芷桃只是面對好看姑娘的好感,等你長到爹這個歲數你就知道了。真愛需要考慮更多,也更痛苦。”

  滾,滾!

  費海源額前青筋都快爆開了。

  費尚徳貼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海源,你安心休息,爹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費尚徳打開門離開。

  費辛籽偷偷躲了起來,死死的攥緊了拳頭。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原來是爲了維護杜芷桃那個賤人,爲了保護杜芷桃,爲了掩蓋他們兩個人那骯髒噁心的關係爹爹纔會打傷哥,把哥打成廢人。

  前世除了原身,沒有人的切身利益受到傷害。

  費辛籽和費海源看着費尚徳和杜芷桃分分合合,在道德中煎熬掙扎,感慨於兩個人的真愛,送上了祝福。

  可是今生,切切實實的兩個人的利益都受損了。

  費辛籽現在再看兩個人,那真的是恨到了極致。

  不。

  她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下去了,就算是告訴母親前世發生的全部事情,她也必須要全部說出來。

  “娘……”

  費辛籽焦急的跑到了林諾房裏。

  碧璽攔住了她,“大小姐,夫人剛剛從老婦人屋裏回來太累了,已經歇下了。臨睡前夫人交代誰來都不見。”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要告訴娘,是有關爹爹的,和哥這次受傷也有關,很重要很重要。”

  碧璽爲難的看了看屋內,試着去開門,一個枕頭砸了出來。

  加班一夜了。

  還不讓睡個安穩覺嗎?

  滾!

  古代枕頭可不是軟枕,那是瓷枕。

  真砸到人會流血的。

  碧璽又默默退了出來,“大小姐,夫人起牀氣很重,真的沒辦法。”

  “你不行,我去。”

  砰!

  又一個枕頭砸了出來。

  費辛籽趕緊退了出來。

  她默默的來到門檻外坐下。

  娘這一世的脾氣好差。

  一直睡到下午,林諾總算睡飽了。

  她從牀上坐起來。

  原身這個操勞命啊。

  一家老小沒一個省心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諾伸了個懶腰,碧璽讓人端上來了飯菜,喫過之後,這才見費辛籽。

  在房門前做了半天,費辛籽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這會兒林諾讓她說,她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林諾也不急,讓她慢慢說。

  糾結猶豫掙扎。

  費辛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矛盾的心理。

  終於,她開口道:“娘,杜芷桃不是個好人。”

  “杜縣主是縣主,是不是好人不重要。”

  “杜芷桃她是個狐媚子,慣會勾引男人。”

  林諾淡淡說道:“你哥願意被勾引。”

  “她……”

  費辛籽欲言又止。

  “她……”

  她一咬牙說道:“杜芷桃勾引的是父親。”

  林諾倒是沒多大反應,旁邊的碧璽嚇傻了。

  林諾讓碧璽出去,說道:“你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外頭傳的話都是政敵故意找事陷害你父親。”

  “不是聽說的,我是親眼看見的。”

  “證據呢?”

  林諾反問,“你說杜芷桃勾引你父親,證據呢?污縣主清白可是死罪。”

  “娘,你怎麼就不信我。”

  費辛籽急了。

  “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

  林諾淡然一笑,彷彿壓根兒沒把費辛籽的話放在心上,“杜縣主十六歲,你爹三十多了,都能當杜縣主的父親了,就當杜縣主真的瘋了,缺父愛,喜歡上你爹了。你爹呢?你爹多大的人了,就算一時鬼迷心竅,難道還會跟小姑娘一起胡鬧嗎?”

  “爲什麼不會?爹爲了杜芷桃,甚至打傷了哥。”

  “你想多了。”

  林諾冷靜的說道:“你爹就算喜歡杜芷桃,納進門當妾室就行了,用得着嗎?”

  “不是的,不是的。”

  費辛籽都快急哭了,怎麼跟娘就是說不通呢?

  “不過啊。”

  林諾慢悠悠的往費辛籽心口捅刀,“辛籽啊,你雖然說是要尋找真愛,但是這真愛什麼樣你想過嗎?在咱們大周,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你未來的真愛夫君遲早也是會納妾的。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爹只是瘋傳瞧上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小丫頭你就這般坐不住,喊打喊殺的,要是以後你夫君納妾,你難不成還殺人不成?”

  “不,我的夫君,他不……”

  費辛籽下意識的反駁,反駁了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哥這個年紀都有一個通房教授男女之事了。

  只是那通房身份地位低下,哥學會之後膩了,就將人送給了小廝當老婆。

  “還有啊,這真愛沒遇到之前哪能一定的啊。”

  林諾繼續捅第一刀,“萬一,你遇着了真愛,對方也對你有好感,你們兩個人結婚了,也生了孩子,過幾年,你夫君遇到了真愛,要娶對方當平妻,或者要和離。”

  林諾抿脣一笑,溫柔的抓住費辛籽的手,“辛籽,你要知道真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她凌駕於所有的道德和生命之上,值得付出一切,你一定懂這種感覺的,對嗎?到時候你一定要保持你的體面和風度,不要鬧,不要吵,獨自和離離去,尊重祝福他們,幫助他們獲得幸福,言行一致。”

  費辛籽渾身一顫。

  渾身的汗毛都起來了。

  她驚恐的看着林諾,“娘,你是不是都知道?”

  林諾放開她的手,擡眸道:“辛籽,神明不止給了你一個人重來的機會。”

  費辛籽驟然如墜冰窖。

  她赫然起身。

  身子撞到了桌角,也不顧得疼痛。

  她不敢面對林諾的眼神,不敢面對孃親也知道前世發生的所有一切的現實,狼狽逃走。

  她終於知道爲什麼重生回來了一切都變了。

  是娘。

  是娘在操縱這一切。

  費辛籽捂着頭,縮在被子裏發抖。

  爹爹突然變得好可怕,娘也是。

  她的腦海裏前世今生不斷交錯。

  費辛籽想起了孃親被賜死之後,費老夫人拿着柺杖打費尚徳的樣子。

  費老夫人一邊打他一邊哭着質問他,“你們的愛情就那麼偉大嗎?偉大到可以逼死髮妻?你們的愛情就那麼了不起嗎?責任,義務,爲人父,爲人夫,作爲一個人的基本底線都可以爲了那該死的愛情拋棄!尚徳,你這是不對的,你知道嗎?”

  對。

  還有後來,在太后的要求下不驚動任何人偷偷的辦完了孃親的喪事。

  奶奶拉着她和哥哥說:“辛籽,海源,你們是奶奶的好孫子好孫女,你們爹爹做錯了,你們是他的孩子,一定要勸勸他,不要讓他一錯再錯。”

  當時哥哥和她一起與奶奶爭辯,孃親的死是意外,是偶然,和爹爹杜芷桃無關。

  然後奶奶失望的看着他們,“你們以爲無關嗎?你們娘活着,她能護着你們,她死了,你們依靠誰?你們爹現在一門心思都被那個狐狸精勾住了,他以後還會在乎你們嗎?如果你們爹爹和杜芷桃結婚,以後有了孩子,那是郡主之子,將軍府還有你們的立足之地嗎?”

  當時奶奶這麼說,她又是怎麼說的呢?

  她說,“不會的,爹爹和芷桃都是善良的人。”

  可是現在呢?

  杜芷桃變得那麼可怕,父親變得那麼猙獰。

  費辛籽躲在被窩裏拼命的哭拼命的哭,然後慢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在她和哥哥的勸說下,爹爹和杜芷桃終於走出心結結婚了。

  然後,沒過兩年,兩個人有了第一個孩子。

  那是個男孩。

  那個孩子剛生下來,太后就下旨賞賜。

  剛開始她和哥哥還當那個孩子是弟弟。

  可是漸漸的,在回到京城之後,全將軍府的重心都放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他們被邊緣化了。

  杜芷桃是個單純的人,她說她要追求真愛,杜芷桃就鼓勵她。

  然後蹉跎歲月,杜芷桃給她介紹了一個浪蕩公子,沒過多久,她就被騙財騙色。

  而哥哥因爲沒有了母親。

  母親被徹底的抹殺,然後頂替了。

  他成了無名的孩子。

  杜芷桃的兒子成了將軍府的嫡子,繼承了一切。

  哥哥只能被迫遠走,去剿殺叛軍,去戰場廝殺拼一個出頭之日,結果死在了黃沙之中。

  “娘,我錯了,我們都錯了。”

  費辛籽從牀上起來,光着腳跑到了林諾面前痛哭,“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林諾靜靜的看着她,“你錯在哪兒了?”

  “娘,你是我娘,是生我和哥哥的娘,我們怎麼能幫着外人逼死你,什麼狗屁愛情,那都是騙人的東西。”

  費辛籽痛哭流涕。

  林諾心累扶額。

  這是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了。

  這還是不知道錯在哪兒啊。

  996叮咚一聲上線,“宿主,其實我也不太明白,費辛籽說的不對嗎?”

  林諾沒理996,讓費辛籽起來。

  她嫌棄費辛籽糊在她衣服上的眼淚鼻涕。

  “娘……你不肯原諒我和哥對嗎?”

  “原不原諒你,不是我能做決定的。”

  那是原身需要去做的選擇。

  林諾說道:“你知道什麼是爲人的基本原則和底線嗎?”

  林諾看向窗外,清風拂過她肩上的青絲。

  “基本原則和底線,每個人都要有。不能退,不能讓,一步都不行。它不能是靈活的,也不能是多變的,更不能是自私的,每個人對自己可以有更高的要求,但絕對不能突破最低的底線。”

  今日可以爲了愛情,拋棄最基本的人之爲人的道德底線。

  以後也會爲了別的去拋棄。

  所以,一步不能退,一步不能讓。

  無論如何。

  失去這兩樣東西,那就與禽獸無異。

  “辛籽,你的原則和底線是什麼?愛情高於一切嗎?高於道德,高於人命,高於天理?高於人之爲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那愛情究竟是愛情,還是你們自私的藉口?

  林諾問。

  費辛籽茫然不知,最終沉默離開。

  杜芷桃院子內。

  費尚徳繼續逼她打胎。

  杜芷桃堅決拒絕。

  她不可能打胎,永遠都不能。

  費尚徳太急了,也把杜芷桃逼急了。

  第一天杜芷桃就進了宮,躲到了太后的羽翼下。

  杜芷桃躲了,費尚徳一個男人,無召又去不了後宮,只能乾着急,眼瞅着嘴角都起泡了。

  林諾懶得管他,每天按時上下班。

  跟着她學習刺繡的女人們收斂了悲傷,重新振作起來繼續生活。

  林諾繪製了花樣讓她們繡,然後裁剪成衣服放到成衣店去賣。

  將軍夫人設計的衣服,別說花樣新穎又漂亮,就是土裏土氣的,那也要去試試啊。

  畢竟那是將軍夫人。

  李秀容的公公死了,現在全家就剩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無力自保,又被太多男人盯上,不願意嫁人,跟林諾商量後,自願簽了賣身契,成了將軍府的一員,便有了依靠。

  林諾讓她自己拿着賣身契,以後遇着合適的了,隨時可以走。

  江小花帶着弟弟過日子,也被很多光棍盯上,只能帶着弟弟住進了院子裏,幫着打掃抵消住宿費。

  家裏沒男人的女人大多都迅速找到了下家。

  畢竟在這個女人獨身活不下去,而光棍又遍地的世界,只能這麼辦了。

  陳一倒是消沉了一陣子。

  碧璽看他着實可憐,讓他在林諾這裏幫忙進貨送貨,也好存幾分錢,掙點喫的。

  忠義侯的兒子到底沒有被砍頭,只判了個流放。

  消息出來的時候,羣情激憤。

  但是災民一盤散沙也幹不了什麼。

  陳一拿着木頭削出來的小刀瘋狂扎小人,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什麼狗皇帝。

  口口聲聲說要爲他們討一個公道。

  結果呢?

  殺了那麼多大臣。

  罪魁禍首卻沒事。

  就因爲罪魁禍首他爹立了功。

  真了不起啊。

  罪魁禍首他爹救過先皇的命,所以他們這些人的命就活該去填皇家的恩。

  狗皇帝!

  做完這一天的衣服,林諾和碧璽回將軍府,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被路喜給堵了。

  這次路喜公公居然親自出宮了。

  路喜看見林諾跟看見救星似的,“費夫人,奴才求求您了,您好心再去御膳房給皇上做幾道小食吧。”

  這皇上在小事上拉不下臉,也不想承認自己只愛喫費夫人做的,就爲難御廚。

  再加上忠義侯的事情,皇上肝火兩旺,憋着火,整日的發脾氣。

  這誰能受得了啊。

  早料到這一天了,林諾也不驚訝,點頭應允。

  御膳房早早的備下了旱果。

  林諾先是做了一些薯片,薯條,又做了一些甜甜的清熱滋補廣式雪梨湯,豬肉脯,讓路喜一起送過去。

  有些東西就是那樣,表面上看着沒什麼區別,但是一嘗就是不一樣。

  皇上一下就吃出來了。

  “狗東西。”

  皇上看向路喜。

  路喜立刻跪下,“奴才有罪。”

  “膽子大了,居然敢擅作主張?”

  路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也是看皇上最近實在太過憂心,實在不忍皇上再因爲一點喫食的小事而煩心。”

  “把她給朕叫過來!”

  “是,皇上。”

  路喜說完,又求情道:“皇上,費夫人也是好心。”

  “嗯?”

  “奴才這就去。”

  過了一會兒,林諾過來了,照例跪下行禮。

  皇上呵呵冷笑,“你以爲一點喫食就能拿捏朕的喜好,就能從朕這裏得到好處?”

  這話說的。

  尼瑪。

  搞得好像是她送上門做喫的似的。

  這狗皇帝脾氣太怪了,搞得林諾火氣也上來了,“皇上,臣婦是路喜公公叫進宮給你做小食的。兩次都是,臣婦沒那麼大的膽子敢拒絕給皇上做喫的。臣婦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女人,也不懂人心的彎彎繞繞,不是朝堂上跪着的大臣,皇上倒是也不用拿揣度他們的方法來揣度臣婦。”

  “大膽!”

  皇上拍桌而起,“你還敢來脾氣了?”

  “臣婦不敢,臣婦實話實說而已。”

  路喜和其他人戰戰兢兢的跪下。

  皇上金剛怒目,林諾昂首以對。

  許久,皇上呵了一聲,“你還說你不敢,上次路喜讓你進宮,你不是稱病了嗎?”

  “那時候太生氣了。”

  皇上呵呵一笑,“朕看你是狗膽包天。”

  突然一下,皇上就不生氣了。

  路喜徹底懵了。

  咱們這皇上的脾氣喲,是真陰晴不定。

  林諾:去他的陰晴不定。這狗皇帝就是擰巴,覺得別人都虛僞都假都蠢,全天下就他最聰明,最愛民如子,最了不起,所以你表現得越真脾氣他反而越喜歡,但是同時,你又不能是辣麼辣麼真脾氣的真蠢貨一個,得當個會在恰當機會犯蠢的蠢人,讓他覺得你真。

  什麼狗屁擰巴毛病。

  這傢伙小時候絕對欠揍。

  皇上坐下,說道:“你還敢說你是無知婦女,在災民安置點,在醫館指揮士兵救濟災民的不是你。”

  “也就能幹點這些了。”

  笨女人。

  皇上在心裏罵了林諾一句,說道:“行了,給朕說說吧,對這次忠義侯的事,外面的災民是怎麼罵朕的。”

  林諾:“皇上既然知道災民會罵,那幹嘛不殺了忠義侯?”

  “說你笨你還喘上了?”皇上指着林諾一臉鄙視,“朝堂大事是你一個後宅女人該過問的嗎?”

  “那我不還是郡主嗎?”

  “呵。”皇上更樂了,“按你的說法,你這次又立功了,朕要再賞你個身份,你都能上朝了。”

  “那皇上要是願意,也未嘗不可啊。”

  “合着,你現在是拿滿朝文武開涮呢?”

  林諾低頭,不說話,後腦勺都透着一股委屈。

  皇上一個奏摺扔過來,落在林諾身邊,倒沒真打她。

  無知笨女人,還耍起女人的小性子了。

  “朕問你話呢,災民是怎麼罵朕的。”

  “就那麼罵唄,都是些市井罵人的話。”

  林諾話音剛落,皇上的臉色又難看起來了。

  路喜公公心裏那個累啊。

  費夫人怎麼就這麼老實呢?

  這皇上這麼問不能這麼回啊。

  得說,百姓體諒皇上的難處,相信皇上早晚有一日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這費夫人喲,真是急死個人。

  皇上臉色難看,但是也沒發火。

  他看着岸上的奏摺。

  是忠義侯請罪的奏摺,說是請罪實際上是免罪上書。

  等着他說一句算了,不是你的錯。

  一個忠義侯,滿朝文武求情,皇室宗親求親。

  這位費夫人恐怕還不知道她丈夫費尚徳也上書求情了吧。

  是,他是可以砍了忠義侯兒子的腦袋。

  他平常也經常說要砍了滿朝文武的腦袋。

  但是不行啊。

  這次裏面還牽涉了宗親,他總不能真的當個孤家寡人吧。

  皇上面容沉重。

  他苦笑。

  這個皇帝當得真憋屈。

  還不如當年的太宗當朝時的九千歲。

  那時候,太宗周巽多寵愛怡成皇后啊。

  整個後宮,太宗到死除了怡成皇后都沒有納過一個妃子。

  怡成皇后親弟弟,國舅爺當街縱馬殺了人,九千歲一個閹人都敢頂着太宗的壓力砍了皇后親弟弟的腦袋。

  現在……

  呵呵。

  他自詡英明神武,連個閹人都不如。

  皇上正想着,林諾問:“皇上,你還在想災民罵了你什麼嗎?”

  林諾的蠢話打斷了皇上的思緒。

  皇上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說蠢話,“你敢說?”

  “臣婦不敢說,不過皇上你要想知道,自己偷摸出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大膽!”路喜呵斥道。

  林諾跪下。

  “行了行了,朕跟你個婦人計較這些幹什麼。”

  “謝皇上原諒臣婦的無知之言。”

  “起來吧。”

  皇上讓路喜送林諾出宮。

  路上,路喜看林諾的眼神,對林諾的態度明顯更爲恭敬了幾分。

  路喜笑道:“費夫人是個有福氣的人啊。”

  “是嗎?”

  林諾裝傻。

  路喜也不揭穿,“費夫人一路小心,過幾日且再進宮多教教御廚一些民間小食。”

  “知道了。”

  林諾剛剛出宮門,費尚徳走了過來,“夫人,你此次入宮可有見到杜縣主?”

  林諾搖頭,“我這次是去御膳廚房給皇上做小食,杜縣主是在後宮陪太后,兩下里差了那麼多,如何見得到?”

  費尚徳擰眉,“夫人,杜縣主又讓人傳話說什麼時候回將軍府嗎?”

  “夫君。”

  林諾露出一副你很奇怪的表情,“杜縣主本就是太后的親侄女,將軍府不過是客居之地,本就不會久留,如今杜縣主回到太后身邊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跟你說不清。”

  林諾也不計較費尚徳的不耐煩,端出一副原配的姿態說道:“不過夫君,辛籽和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她說聽見外頭有人瘋傳夫君和杜縣主之間有私情,這皇上如今正爲災民的事情煩心,心裏憋着氣,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拿這些風言風語做文章……”

  林諾點到即止,一笑道:“所以,杜縣主回太后身邊是最好的。”

  費尚徳聽完心裏更不痛快了。

  他當然知道現在的時機不是恰當的。

  也知道如果事情曝光將會面臨什麼。

  但是。

  現在杜芷桃懷孕了啊。

  如果沒有懷孕一切還好說。

  現在懷孕了,眼瞅着再過不久肚子都該大起來了,到時候落胎不行,瞞又瞞不住。

  費尚徳心裏忍不住對杜芷桃這不管不顧的天真性子起了厭煩之心。

  她就不能懂點事嗎?

  本來是想從林諾那裏打聽一點消息,沒想到問完費尚徳更煩了。

  林諾還毫不留情繼續往他心口上猛捅刀。

  林諾上了馬車,嘆了一口氣,“唉,夫君,也不知道海源的傷能不能好。咱們就這一個兒子,我歲數也大了,再生育恐怕也很困難。若是海源就這麼殘廢下去,以後……嗚嗚嗚……”

  林諾低着頭,使勁擠眼淚。

  她擠,她使勁擠。

  一滴也沒有。

  算了。

  不哭了。

  林諾:“若是海源就這麼躺下去,以後將軍府就無後了。將軍,要不你納個妾吧。”

  費尚徳深深的看着林諾:“你就這麼想讓你夫君納妾?”

  “這不是爲了費家不絕後嗎?”

  林諾一派大婆姿態。

  費尚徳看着膈應。

  但凡女人真心愛慕一個男人就不可能如此大度。

  以前他沒愛過,沒有接受過一個女人全心全意的愛所以不懂。

  但是現在他懂了。

  他和芷桃在一起時,即便是想去林諾房裏坐一坐,芷桃都會喫醋會生氣會耍一些可愛的小性子。

  現在,林諾居然一點也無所謂的讓他納妾。

  這說明,她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費尚徳呵呵兩聲,“你還真是大度。”

  尼瑪。

  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聽得林諾想抽他。

  原身當初知道費尚徳和杜芷桃的事情鬧,他說人家瘋婆子,不大度,固執,偏執,不理解不祝福他們。

  她這會兒這麼大度了。

  人又怪你大度,不在乎他。

  啥道理都讓他佔全了。

  林諾默默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

  馬車內安靜了下來,費尚徳那顆躁動的心卻靜不下來。

  杜芷桃懷孕了,馬上要顯懷了。

  費海源又成了個殘廢。

  將軍府難道就這樣垮了嗎?

  要不,讓芷桃將孩子生下來?

  萬一是個男孩,還可以繼承將軍府,也能承擔起責任,海源和辛籽也好有個依靠。

  可是要以什麼名義生下來呢?

  費尚徳陷入了沉思。

  許久後,費尚徳先行下車,林諾去了小院裏看江小花她們刺繡裁衣。

  這些日子,江小花,李秀容她們做的衣服賣的很不錯,手頭寬裕了起來,連身上的衣服都換成新的了。

  就是那些嚼碎嘴子的人多了。

  大部分都是罵林諾不守婦道,拋頭露面。

  不過還好,有皇上的郡主身份壓着,費老夫人也支持她,倒是沒人敢舞到她面前。

  費尚徳在街道上走着,內心充斥着矛盾與痛苦。

  他在掙扎。

  愛情與親情。

  愛情與道義。

  費尚徳走了許久,終於他下定了決心。

  他安慰自己,他這也是爲了將軍府上下好啊。

  他也是爲了給辛籽和海源一個依靠。

  爲了保住母親和妻子的命。

  他是不得已的。

  費尚徳轉身,堅定的朝着宮門找去,收買了出宮採買的太監給杜芷桃傳信。

  以往傳信沒有迴音是因爲他不讓步。

  而現在他讓步了。

  杜芷桃很快就出來見他了。

  兩個人坐在酒樓一樓包間。

  她的肚子已經有一點點大了,只是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費尚徳握住杜芷桃的手,“芷桃,你愛我嗎?”

  “如果你是要說愛你就打掉孩子,將軍,我告訴你,永遠不可能。我是愛你,但是我也愛我們的孩子,我是母親,女子本弱,爲母則強,我一定會保護好這個可憐的孩子的。”

  杜芷桃很堅定。

  她柔弱又堅強的看着費尚徳。

  費尚徳開口道:“那就生下來。”

  杜芷桃一喜,“那我們現在去找太后坦白,求太后成全我們。”

  “不,芷桃。”

  “怎麼了?”

  “不以我的名義。”

  費尚徳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糾結的表情,“以海源的名義。”

  “你說什麼?”

  杜芷桃渾身顫抖,“將軍,你什麼意思?”

  “海源,他,殘廢了,躺在牀上不能說話不能動,他喜歡你,如果能娶到你他會很高興。”

  “可是我不愛他!”

  “芷桃,你聽我說。現在皇上正在氣頭上,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你想要這個孩子,我們就生下來,以海源的名義生下來,等將來,海源死……離開,或者康復,海源是我的兒子,他也愛你,他會理解我們的無奈的,到時候皇上也忘記了你的存在,太后又那麼疼你,她會原諒你的。屆時,我們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杜芷桃瞳孔地震,“你的意思是,你讓我帶着你的孩子,嫁給海源?”

  “芷桃。”

  費尚徳抓住她的手,“你想一想,你的父親在旱災一事中,貪污受賄,囤積居奇,高價賣糧,後來你又因爲奢侈享受惹得皇上不悅。如今,難民安置點倒坍,皇上一怒之下砍了八位大臣的腦袋,忠義侯的兒子都差點沒命,這個時候,我和你因爲男女私情讓皇上不悅,你想想,我們會是什麼下場?”

  費尚徳努力勸說杜芷桃:“而且現在皇上正喜歡我夫人所做的小食,幾乎隔一日便要進宮做一次,她迄今爲止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她若鬧起來,鐵定會鬧到皇上面前。

  芷桃,你爲了我,爲了我們的孩子,你再忍忍,爲了我們的愛情,你一定可以的,對嗎?只需要再多幾年,等皇上倦了林諾的小食,等皇上忘了你的存在,等災民的事情過去,等我們取得了夫人和海源辛籽的諒解,讓他們也明白我們的無可奈何,到時候,我們去稟告太后,然後去邊關,找一個院子重新過個幾年,到時候你就能以我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京了。”

  “可是,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這麼做。”

  杜芷桃不同意,“這太荒唐了,我若是嫁給了海源,我就是你的兒媳婦了,我們明明那麼相愛,爲什麼天要這麼折磨我們,讓我們直接隔着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苦。”

  “不這麼做,我們都會死,孩子都會死,芷桃,難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杜芷桃沉默了。

  她死,不重要。

  生命的價值從來不在於長短。

  可是,如今的她已經懷孕了。

  她有孩子了。

  她不能看着孩子去死。

  杜芷桃猶豫了許久,還是點了下她高貴的頭顱。

  “那海源呢?他會答應嗎?”

  “他是我的兒子,我瞭解他,這事關將軍府的生死,他會理解的。”

  “我……”

  杜芷桃踟躕着,“我再想一想。”

  “別想了,再拖下去,太后只會更生氣。”

  “可是……”

  杜芷桃:“那你總得讓我去見見海源,向他道歉吧。”

  費尚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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