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百分百未成年(9)

作者:諸葛扇
王桂花是死也不鬆口。

  熊心德煩得不得了,跑陽臺上抽菸。

  晚上熊奶奶過來送飯,勸道:“她是當媽的,哪個當媽的能忍得下心當真不管孩子?”

  “那也得量力而行吧?她有那個能力嗎?”

  熊奶奶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人啊,這一生啊,有時候就是命苦。

  “求不得,求不得……”

  熊奶奶唸叨了一兩句,走了。

  現在王桂花住了院,家裏沒人收拾,她得趕緊回去照顧成才纔是。

  熊奶奶前腳走,林諾和林承後腳走了過來。

  有996的指引,林諾一下就認出了熊心德。

  林諾牽着林承走過去,“熊叔叔,我們來看望媽媽。”

  熊心德一愣,心裏奇怪林諾怎麼認識他,轉念一想也可能是護士指過人了。

  熊心德眼皮子往下,將林諾和林承裏裏外外看了個乾淨。

  兩個孩子穿的就是街邊上一二十一件的便宜貨。

  大夏天的,就是晚上氣溫也高,兩個孩子短袖短褲,露出來的肉上面的傷口已經都好了,只是留着難看的疤。

  說實話,看着是挺可憐的。

  但是,你可憐歸可憐。

  他憑什麼可憐林諾和林承?

  還是那句話,他們日子過得差,那是他們命不好,沒理由別人就得拿真金白銀補他們的苦。

  熊心德哼了兩聲,“你們那個媽……算了……”

  本來還想嘲諷兩句,但到底看着就是幾歲的孩子。

  熊心德說道:“在病房裏,你們進去吧,我跟你們說,別總想着找你們媽要錢,這住院費醫藥費貴着呢,過一陣子還要開刀動手術,這一下又要拿出去一兩萬。你們媽那個病秧子的身子,沒錢。”

  聞言,林承抓着林諾的手緊了緊。

  林諾應了一聲,說道:“熊叔叔,我們知道了。”

  熊心德翻了個白眼,指了指門,林諾帶着林承走了進去。

  王桂花還是那副三十歲不到,看着四十多的樣子。

  她看到林諾和林承,連忙坐了起來,只是身子一動就咳嗽了。

  林諾急忙走過去,給她倒水。

  林承站在原地,擔心的想靠近王桂花,腳又跟注了鉛一樣動不了。

  林諾問王桂花的情況,王桂花勉力笑了笑,“就是老毛病,身體弱,沒什麼大毛病。”

  王桂花對着林承招了招手,林承低着頭走了過來,但還是彆扭的站在林諾身後。

  王桂花目光暗淡了一些,趕緊拿起牀頭櫃上最大的兩個梨擦了擦塞林諾和林承手裏,“你們喫,這梨可甜了。”

  “嗯。”

  林諾去隔壁病牀那借了一把水果刀,等削好皮,將梨遞給王桂花,“媽媽,你也喫。”

  “媽媽不喜歡喫這些東西。”

  王桂花眼眶微熱。

  看孩子多懂事啊。

  知道她病了大老遠的過來看她,喫梨也知道先給她喫。

  可惜,她就是沒用。

  王桂花打開枕頭下壓着的包,把裏面夾縫裏的錢全拿了出來。

  王桂花對林諾和林承說道:“你們來得正好,這是這個月的,我本來還說過兩天給你們打過去,沒想到倒先住院了。你們放心,媽媽的身體很好,就是有點貧血,明天就能出院了。”

  林承反駁道:“熊叔叔說你這是大病,要住院要動手術,要花很多錢。”

  “聽他胡說,你熊叔叔嚇唬你的。”

  王桂花努力笑着,“你媽媽我才三十,正是最年輕的時候,哪兒能生什麼大病?”

  林承看着自己的腳尖,“熊叔叔是這麼說的。”

  “他騙你……”

  “好了,媽媽,咱們不說這個了,你病了,要多休息。”

  林諾握住王桂花的手,“今天晚上很晚了,沒車了,媽媽,我和弟弟在醫院陪你吧。”

  “你們兩個小孩子哪兒能住醫院啊?”

  王桂花趕緊說道:“這樣,媽媽給你在醫院門口租個旅館。”

  “不用了。”

  林諾笑着從櫃子裏拿出摺疊牀,“我和弟弟小,擠擠就行了。”

  “可是……”

  “媽媽,我和弟弟想陪着你。”

  林諾這樣說了,王桂花就不堅持了。

  事實上,她把錢給林諾之後,她身上也沒錢了,真要租旅館,只能找熊心德要。

  她要是真開口要了,熊心德大概就是礙於面子給了也要損她幾句。

  過了一會兒,王桂花又問:“你們喫飯了嗎?”

  “吃了,路上吃了。”

  林諾從揹包裏將小被子拿出來,也把團扇繡品工具拿出來。

  林承拿出了一本書,裝模作樣的看着。

  只是他眼睛雖然盯着書,但是心思卻都在王桂花身上。

  過了一會兒,熊心德估摸着王桂花和林諾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走了進來,順便拎着開水壺去把開水打滿了。

  熊心德將已經見底的茶杯滿上,看着林諾在哪裏手指拐來拐去的繡花,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繡團扇。”

  林諾一直在等王桂花問,奈何王桂花就是不問。

  這會兒熊心德問了,林諾立刻就坡下驢,拿着繡了一半的團扇來到王桂花和熊心德面前,“熊叔叔,媽媽,你們看,我繡的花樣好看嗎?”

  團扇展開在王桂花眼前。

  小糰子一樣的小鳥停在纖細的樹枝上。

  那小鳥憨態可掬,就像一團毛絨玩具,粉粉嫩嫩的,是時下年輕人最喜歡的萌款。

  王桂花讚歎道:“好看,很可愛。”

  熊心德嫌棄的說道:“小孩子玩意兒,繡這些有什麼用。”

  林諾對熊心德的態度也不生氣,剛要開口,林承大聲喊道:“我姐這個可厲害了,她繡出來的團扇別人排着隊買呢。”

  “那能賺幾個錢?”

  熊心德仍舊是很不屑的態度。

  林諾淡淡一笑,“也沒幾個錢,一個月最多能繡幾幅,扣掉繡線和扇面錢,最多就一兩千。”

  林諾看向王桂花,“媽,我和弟弟現在住的地方不要錢,喫得也不多,還有嬸子和奶奶接濟,一兩千夠花了,要是以後買的人多,興許還能存一點。”

  王桂花一愣,手指下意識的撫摸着上面精細的繡線,然後熱淚滾落。

  她連忙拿手擦掉,免得滴溼繡面。

  小諾是在告訴她,他們可以養活自己,她不用那麼辛苦的去工作。

  可是,她是成年人啊。

  她是他們的媽媽啊。

  結果還要孩子來安慰她。

  王桂花別過頭,想要抑制洶涌的淚水卻怎麼也抑制不住。

  到底還是她沒用,要逼得九歲的孩子靠自己。

  “你哭什麼?”

  熊心德聽見林諾和林承不需要他們養了,心裏反倒鬆了一口氣,“孩子有本事能賺錢,你這個當媽的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他就挺高興的。

  兩千塊不多,但是兩個小孩子確實夠了。

  這樣也好,省得王桂花爲了她前夫的兩個孩子總跟他犟,搞得他有時候回家連口熱飯都喫不上。

  王桂花置氣的說道:“你當然高興了,你只要不往外掏錢,怎麼都高興。”

  王桂花這話也讓熊心德上了火,他陰陽怪氣的說道:“我省了我自己的錢我當然高興,怎麼不高興了?不像有些人,整天想着掏別人口袋裏的錢,掏不出來就甩臉色。”

  “哼!”

  熊心德重重的哼了一聲,拿過桌子上的茶杯走人。

  這個王桂花簡直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一個身體不好又不會賺錢,只知道在家裏洗衣服做飯帶孩子的女人,除了他誰要她?

  熊心德覺得自己已經很夠意思了。

  本來王桂花前夫的孩子就跟他沒關係,結果王桂花自己出去打工搞壞了身體,現在要花一兩萬動手術。

  一下要掏出一兩萬,他都沒說不給。

  她是他老婆,他娶了她,認了,身體不好就治,該他出錢他就給。

  結果,王桂花倒好,一點他的好都不念,就想着拿他的錢養她前夫的孩子。

  簡直蠻不講理,不知所謂。

  林諾給王桂花倒了杯溫水,也勸說道:“媽,熊叔叔也不是我和弟弟的親爸,沒道理讓他養我們。你別和他吵了,我和弟弟現在生活得很好,以後說不定讀書賺大錢呢。”

  “對,你別吵了,我和姐姐有錢。”

  林承跟着林諾附和了一句,只是眼睛依舊不看王桂花,也不叫王桂花媽。

  王桂花抿了抿水,潤了潤乾燥的嘴脣,她眼神哀傷的說道:“我知道,只是他太無情了。”

  大家好歹也做了好幾年的夫妻,她也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現在遇到事了,他是一點都不幫。

  這怎麼能讓她不寒心呢?

  林諾又安慰了王桂花幾句,坐在摺疊牀上繼續繡花。

  那旁邊病牀上的女人盧蘭看視頻看得無聊了,摘下耳機去上廁所,回來看到林諾正在繡花,饒有興趣的走了過來,站在林諾旁邊看,越看越驚詫,“小丫頭,你這手藝可以啊,繡得太好了。”

  “謝謝姐姐誇獎。”

  “喲,叫我姐姐,那感情好,我這都三十七了,別人都叫我阿姨。”

  盧蘭樂呵呵的笑着,一點也沒有生病的萎靡。

  她問道:“小丫頭,你這團扇賣嗎?我看着特別好,想要一把。”

  盧蘭剛纔隱隱約約聽見什麼賣團扇賺錢,但是當時她在看視頻聽得不真切,所以纔有這麼一問。

  林諾餘光瞥向王桂花。

  王桂花聽見病房裏就有人當即要買林諾的團扇,整個人都呆住了。

  林諾這把團扇本來是別人預定的,已經繡了一大半。

  但是,以她的觀察來看,王桂花聽說她能賺錢了,也能養活自己和弟弟後,還是一副焦慮至極的模樣。林諾怕要是不讓王桂花真的安心下來,等以後出院了,王桂花又不顧身體去賺錢,到時候反而更加得不償失。

  林諾笑了笑,對盧蘭說道:“賣的,499一把。”

  這把團扇賣了,回去把繡喜服的時間縮短,再繡一把,趕在工期之前也能交貨。

  盧蘭拿出手機,“我轉給你啊。”

  林諾給了銀行卡號。

  盧蘭問:“那小丫頭,這把什麼時候能繡好啊。”

  林諾想了想,說道:“明天。”

  “好的,等你了。”盧蘭說完回病牀接着追劇了。

  王桂花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諾,“這、這就賣出去了?”

  這就賺了499?

  現在的錢這麼容易賺了?

  不過很快王桂花就改變想法了。

  林諾和林承不可能在醫院住很久,第二天就要走,所以林諾是在加班趕工期,這一繡就繡到了凌晨,第二天早上起來又繡了一上午這才繡好交貨。

  王桂花心疼的拉着林諾的手,“太苦了。”

  繡花這玩意兒好難,要一直對着燈光一針一線的繡,還要挑顏色。

  她看着都覺得眼睛疼。

  “不苦,這是趕工期所以急了些,我回去可以補覺的。”

  林諾話說得輕鬆是爲了讓王桂花安心,但是王桂花還是紅了眼眶,“媽以後會努力賺錢,爭取讓你和弟弟過上好日子。”

  林諾:“……”

  “不需要!”

  林承大叫,“不需要你去賺錢,我會努力讀書,以後出來找個好工作,賺大錢,帶姐姐過上好日子。”

  所以,都跟你說了,不需要你去透支身體賺錢。

  完完全全不需要。

  你怎麼就不聽呢?

  林承是在彆扭的關心王桂花,王桂花卻以爲是自己沒用被嫌棄,這下更傷心了。

  這時,門開了。

  熊心德去工作了,是熊奶奶過來送喫的。

  因爲知道林諾和林承也在醫院,熊奶奶特意多拿了兩個保溫盒,裝了滿滿兩大桶的香蔥大肉餡的餛燉。

  王桂花待會兒要做檢查,不能喫,所以熊奶奶就沒準備她那份。

  熊奶奶招呼着林諾和林承在小桌子前,“快嚐嚐,奶奶今早特意去菜市場買的最新鮮的豬肉,大肉餡,全是瘦肉。”

  “謝謝奶奶。”

  兩個人道謝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大中午,喫一碗肉餛燉,別提多美了。

  熊奶奶做的餛燉太好吃了,特別鮮,林諾喫得肚子都圓了。

  熊奶奶看兩個人這麼喜歡喫,開心壞了,“別噎着了,奶奶家裏還有餡,還能包,你們要是喜歡喫,等走的時候奶奶給你包一大堆。”

  “謝謝奶奶。”

  “謝什麼,都是一家人。”

  熊奶奶摸了摸林諾的小臉,又揉了揉林承的頭髮,瞥見兩個人臉上的疤痕,心裏又是一陣唏噓。

  都是可憐人啊。

  唉。

  就是他們家也沒多少錢,這次桂花的住院費都還要去借,也沒法多幫幫這兩個孩子。

  過了一會兒,熊奶奶帶着保溫桶走了。

  林諾和林承扶着王桂花去做了檢查,然後林諾偷偷去把王桂花的預存手術費交了,下午四五點去車站,走之前,熊奶奶特意專程過來了一趟,就爲了把那兩大包餛燉交給林諾和林承。

  林諾和林承上了公交車一直和熊奶奶揮手道別,直到看不見人影了爲止。

  晚上,熊心德借到了錢,過來刷卡預繳費。

  繳費窗口,護士一刷,“已經交過就不用再交錢了。”

  “交過了?”

  熊心德一愣,“是不是搞錯了?我沒交錢啊。”

  “交了,今天下午兩點半交的,住院部六樓七號牀,王桂花是不是?預繳費二萬五,給的現金。”

  “真的交了。”

  “那還能有假?”護士說道:“二萬五,等出院的時候拿着所有的單據和社保卡過來,多退少補。”

  這下熊心德更納悶了,誰給的啊。

  他們家還認識這麼個有錢人?

  熊心德問道:“請問一下,你還記得是誰交的嗎?”

  護士無語了,“這裏有三個繳費窗口,我看的是電腦上的顯示,不一定就是在我這裏交的。”

  那沒辦法了。

  熊心德讓開了。

  他納悶的看着手裏的銀行卡。

  這事給鬧的。

  莫不是有人交錯了?

  不可能啊。

  繳費的時候要覈對牀位號,姓名,身份證號的呀。

  那現在要把借來的錢還回去嗎?

  可是萬一真的是別人繳費交錯了,到時候讓他們補繳,他手裏又沒錢了,再去借那多尷尬啊?

  想來想去,熊心德還是決定先把錢留下,畢竟借錢的時候說的是半年還清。

  而且王桂花估摸着兩三天後就要動手術了,等做完手術,出院時還沒有讓他們補繳費用,那他就把錢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再請借他錢的哥幾個喫頓飯,好酒好菜大燒烤伺候着。

  就這麼定了。

  熊心德將卡裝回了包裏。

  等林諾和林承做大巴車到車站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兩個人找了家麪館,一人點了一碗超大份加肉的牛肉麪。

  很快,老闆將面上來了。

  香噴噴的牛肉放在最上面,貼着一層小蔥。

  林諾和林承對視一笑,然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林承喫到一半,突然開口說道:“姐,媽媽的日子好像確實不好過。”

  “嗯。”

  林諾應了一聲。

  林承對王桂花一直有芥蒂,不能接受自己被媽媽拋棄,丟給那麼可怕爸爸的事實。

  現在他自己開口,雖然不是在王桂花面前,但是也叫出了媽媽這兩個字,那麼說明,他在心裏已經開始慢慢接受王桂花了。

  沉默了片刻,林承又說道:“姐,我們的日子爲什麼這麼難?”

  這兩天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姐姐,沒有這麼聰明的姐姐,沒有提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又會賺錢的姐姐,他該怎麼辦?

  如果沒有姐姐。

  他一個人面對爸爸和後媽的毒打,他甚至都不敢反抗,只會哭,說不定會被爸爸和後媽打死。

  如果爸爸和後媽沒有打死他,只是像現在一樣出事了,不要他了。

  他一個人,什麼都不會,纔剛剛開始學認字,跟着奶奶,一個人待在牆面掉灰,剛通了電,沒有廁所,窗戶用塑料布釘起來阻擋冷風的空房子裏。

  然後,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媽媽來了也只能給少許的錢,奶奶靠着二叔喫飯,只能隔三差五的送點喫的過來。

  說不定,他連書都讀不了了,因爲沒錢交學費。

  不。

  是一定讀不了。

  因爲他真的沒錢,會每天每天都餓肚子。

  在醫院裏看着媽媽過得那麼辛苦,他坐在那裏,拿着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姐姐繡花的那一夜,他根本沒睡着,他突然覺得好害怕好害怕。

  如果沒有姐姐,他能一個人活下去嗎?

  生活爲什麼這麼難?

  他和姐姐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遇這樣的一切?

  這個問題,林諾也無法解答。

  命運本身似乎總是有着無數的幸運,也有着無數的悲劇。

  她自從進入快穿世界以來,經歷過許多世界,有的當事人甚至直接許願,請求擺脫命運的玩弄。

  世界誕生,興起,然後逐漸走向毀滅。

  就像上一個喪屍世界一樣,無論世界如何溫柔,如何努力的去憐憫與挽救,最後都不可避免的走向死與新生。

  那麼這一切的軌跡,它到底依循的是什麼來這樣運轉的呢?

  林諾放下筷子,淡淡一笑,“這個問題太大了,姐姐也不知道。”

  林承哦了一聲。

  原來連姐姐這麼厲害的人也不知道。

  林諾點了兩瓶可樂,和林承一人一瓶。

  老闆剛把可樂送上桌,忽然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衝了進來,她抓住老闆,央求的哭喊,“求求你,報警,幫我報警,我爸爸媽媽要殺了我。”

  女孩伸出手,手上是不知道被什麼劃出的血痕和各種皮帶抽打的紅色印記。

  “怎麼回事?”

  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周德海站了出來,拿出證件表明身份,“我就是警察。”

  林諾挑眉,這麼巧?

  她在這裏喫飯,周德海也在這附近?

  不會又是跟着她來的吧?

  不不不。

  林諾迅速把這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甩掉。

  應該是巧合,她剛下車沒多久。

  她可不能毫無證據的靠想象推論。

  女孩見到周德海就像見到了親人,她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警察叔叔,救救我,我爸爸媽媽要打死我。”

  “放心,我在,他們不敢,你先冷靜一下,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德海讓女孩坐下,發消息通知了此時正在值班的警察同事。

  女孩抽泣着,斷斷續續的說了一些。

  這個女孩叫謝惜靈,十三歲,讀初一,從小家裏要求很嚴格,動輒打罵。

  今天她不知道怎麼又惹了爸爸媽媽不高興,爸爸回家後抽出皮帶就打她。

  後來打累了,又打媽媽,還說要離婚,要外面找個女人重新生一個更有出息的孩子。

  林諾皺眉。

  也不知道女孩是壓根不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麼,還是女孩不知道怎麼表述對自己更有利,反正女孩此時此刻的形容聽起來就像是父母因爲教育孩子產生了爭執,對孩子下手不小心稍微重了一點。

  這種的表述方式很難引起人們的重視。

  果然謝惜靈說完之後,原本嚴肅以待要爲女孩討個公道的其他客人紛紛覺得謝惜靈應該是小題大做了。

  天下哪有父母氣急了不打兩下孩子的。

  尤其是現在的孩子特別調皮搗蛋,不揍壓根兒不服管教。

  這當父母的辛辛苦苦賺了錢,供孩子讀書,孩子不讀,就想着玩,不打能行嗎?

  不打,不是讓孩子輸在了起跑線上嗎?

  周德海眉心擰着,倒是沒放鬆,問謝惜靈家庭住址在哪裏,父母的聯繫電話是多少,問完之後,他給謝惜靈父母打了電話,然後帶謝惜靈回了警察局。

  一個多小時後,謝父謝母開着車匆匆趕了過來。

  謝母見到警察千感謝萬感謝,“警察同志,謝謝,太感謝了,你不知道這孩子,罵她兩句打她兩下,她就跑了,我和她爸都快急瘋了。”

  王警察今夜當值,負責這個案子,他問道:“孩子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謝父在一旁瞪着謝惜靈,謝母說道:“這孩子不聽話,昨天晚上她爸叮囑了她晚上八點前到家,她玩到了九點,她爸也是太擔心她了,昨天晚上就說了她幾句,動手打了幾下。誰曾想這孩子記仇了,今天晚飯的時候和她爸頂嘴。也是他爸酒喝多了點,一時沒控制住情緒。那這不也是這孩子嘴臭得很,激怒了我和他爸,他爸本來是拿皮帶嚇唬嚇唬她,誰知道就打成這樣了。”

  聽完這一番話,王警察眉頭皺成了山壑,“下手重了一點就把孩子打成了這樣?”

  王警察指着謝惜靈。

  謝惜靈縮在角落裏,從謝父謝母進門開始她渾身的抖就沒停過。

  “那能怎麼辦呢?”

  謝母無奈的說道:“這孩子脾氣倔得跟頭驢一樣,不打她不聽話啊。”

  “那也不能把孩子打成這樣啊!”周德法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你看看孩子手上脖子上的傷,我告訴你們,你們這叫虐待。”

  “什麼狗屁虐待!”

  謝父一聽,怒了,他打自己的女兒都叫虐待了?

  天下哪個父母不打罵孩子的?

  謝父衝着周德海嚷嚷,“老子是她爸,她的命都是老子給的,老子省花大價錢給她報補習班,交錢讓她讀國際學校,現在她在外面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廝混,我打她兩下都不行了?”

  “你幹什麼?”

  謝母拼命將謝父往後拉,“你少說兩句。”

  謝母討好的笑着面對周德海和王警察,“兩位警察同志,真的就是誤會,咱們就這一個女兒,心疼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虐待她?這孩子脾氣倔,又貪玩,那外面的人有幾個好的,她非跟些小混混廝混到深更半夜,她一個女孩子,我們是真的擔心她,所以纔打她。”

  “你胡說,我跟你們說過,我是去女同學家裏,是我同學媽媽買了蛋糕留我喫蛋糕,我纔回來晚了。”

  謝惜靈哭着尖叫。

  她抱着身子縮成一團,就跟個馬上將被生吞活剝了的小雞仔似的。

  “你還狡辯!”

  謝母一聽,臉上也帶上了怒火。

  “我沒有說謊,警察叔叔,我真的沒有說謊。”

  謝惜靈拼命的哀求拼命的哭。

  周德法說道:“別怕,你同學家電話記得嗎?或者你告訴叔叔,她的名字是什麼,叔叔打電話過去核實。”

  謝惜靈說了一個號碼,周德法打電話過去,果然是謝惜靈的同班同學,而且是女同學。

  兩個人約好了晚上一起修改補習班的英語演講稿,這是小組作業。

  臨走時,同學媽媽買了蛋糕,邀請謝惜靈留下喫蛋糕,喫完蛋糕,時間超過了一些,剛好謝惜靈又遇到公交車晚點這纔回家晚了。

  但是,再晚,也就晚上九點不到,準確的說八點三十六分。

  哪來什麼深更半夜。

  得知了真相,謝母訕笑,“看,這不是誤會了嗎?”

  說着,她去拉謝惜靈,“走吧,跟爸爸媽媽回家,這次是爸爸媽媽誤會你了。”

  “我不。”

  不管謝母怎麼拉謝惜靈,謝惜靈都不肯回家,她死命的抓着警察局固定在地面的椅子,“我回去你們還會打我,你們總是動不動就打我,我不回去,不要回去。”

  這樣看,這個事就麻煩了。

  家庭成員之間的虐待罪是自訴案件。

  謝惜靈又是未成年,就算要告也要通過監護人或者法定代理人。

  謝惜靈的法定代理人就是她的爸爸媽媽。

  而且從目前的狀況看,貌似這次的事情並沒有達到虐待罪的程度。

  王警察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毫無經驗,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求助的看向周德法,周德法讓謝父謝母跟謝惜靈道歉,並且保證再也不打謝惜靈了。

  謝父謝母也聽他的話照做了。

  然後周德法將自己的名片給謝惜靈,告訴她下次如果再發生這種事給他打電話。

  然後所有人都勸謝惜靈回家。

  在旁觀者看來,這真的就只是一場父母教育孩子的偶然失誤。

  然後謝惜靈被謝父謝母帶走了。

  王警察內心總是不安,“隊長,我還是放心不下。”

  “今天晚上應該可以安然無事,我們明天去他們家附近巡邏,多關注一下孩子。”

  “嗯。”

  王警察點頭。

  周德法也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如果只是偶然失誤手重了,謝惜靈不至於那麼害怕,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而且謝惜靈自己也說爸爸媽媽經常打她。

  經常,這個字眼就很可怕了。

  謝家。

  一進家門。

  謝惜靈手裏的名片就被謝父搶走了。

  謝父一巴掌抽謝惜靈臉上,把她打倒在地上,然後一腳踹在謝惜靈小腹上,“老子花了那麼多錢在你身上,什麼都不指望你,就讓你好好讀書你都做不到?喫什麼蛋糕,家裏缺你一個口喫的了?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回家,心裏一點也沒有我和你媽。”

  謝惜靈倒在地上疼得面無血色。

  謝母去阻攔謝父,也被謝父一巴掌抽出了血,“還有你,天天在傢什麼也不幹,就讓你帶個孩子都帶不好。你看看她的成績,全班三十五個人,她排第七,老子給她錢是讓她拿這樣的成績出去丟人的嗎?”

  “老公,我已經很努力的教靈靈了。”

  “我要的不是努力,是結果。”

  謝父冷冷的看了謝惜靈一眼,“你給我跪在地上,跪一夜,好好反省反省。”

  說完,謝父回屋處理公事了。

  謝母去扶謝惜靈,“靈靈,你也別怪你爸爸,他心裏是愛你的,只是控制不住脾氣,而且太擔心你了。他怕你不好好學習,以後沒出息,他也是希望你成爲一個棟樑之才。”

  謝惜靈手肘一動,甩開謝母的手,“我自己跪。”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跪了。

  不就是跪一夜嗎?

  她一個月裏面起碼要跪七八次。

  第二天一大早,謝母早早的起牀將飯菜做好了。

  謝父一邊看新聞一邊喫飯,喫完了,問謝惜靈:“你知道錯了嗎?”

  謝惜靈已經沒有什麼抗爭的力氣了,她虛弱的認錯,“我知道錯了,爸爸。”

  “起來喫飯吧。”

  得到了老公的聖旨,謝母高興壞了,立刻去扶謝惜靈,“聽到了沒有?你爸還是心疼你的,你以後懂點事,別再惹你爸不高興了。”

  謝惜靈沒回答,一瘸一拐的在餐桌前坐下喫飯。

  她的臉被抽木了,到現在還沒回復,只能機械的喫東西,小腹一直疼,吞一口空氣都疼。

  但是還好,她從小被打習慣了,對痛覺的忍耐力比一般人都要高。

  她能忍。

  八點,謝父出門上班去了,謝母拉着謝惜靈上藥,然後送謝惜靈去補習班。

  路上謝母一個勁兒的叮囑道:“靈靈啊,你這個英語補習班很貴,一個暑假三萬塊,你可千萬要爭點氣把英語成績提起來,以後爸爸纔好送你去留學。靈靈,就是因爲你一直不肯收心在學習上,成績一直不上不下,你爸爸昨天都對媽媽提離婚,找別人生孩子去了。你想想看,咱們母女倆離開了你爸爸怎麼活?沒有了你爸爸誰給你交學費生活費,誰給你報補習班,你難道想餓死嗎?靈靈,就當是爲了自己,爲了媽媽,你收收心吧,好好學習,不要再惹你爸爸生氣了。”

  謝惜靈沉默的坐着。

  她好累,好疼,連反駁這樣不要臉的話的力氣都沒有。

  反正爸爸總能找到各種理由生氣,不管她怎麼做爸爸都能找到不滿意的地方,然後打她一頓。

  那她到底要怎麼做?

  要怎麼做才能讓爸爸滿意,才能讓他不再打人?

  謝惜靈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已經很努力的學習了。

  可是她的天分就只到這裏了,她能怎麼辦?

  她現在根本看不進去書,那一個一個的英語單詞就像一個一個惡毒而跳動的符咒。

  她學不進去,根本學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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