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新式男女(4)

作者:諸葛扇
林諾等了一下午,好傢伙,趙忠海沒來。

  這是放她鴿子了?

  林諾再打電話到學校,趙忠海得意洋洋的對着電話說道:“想要錢啊,可以啊,你過來,爲你那天的無禮跟我道歉。”

  林諾:“……”

  這是個傻子吧?

  “先生,請問我那天怎麼無禮了呢?”

  林諾語氣極度真誠,“是因爲我說你沒錢,窮,還愛裝嗎?先生,你要知道,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你這個賤女人!”

  趙忠海咬牙切齒的破口大罵。

  然後,周圍排隊等着打電話的學生紛紛側目,那略帶迷惑又反感的眼神彷彿是在質問他,身爲當今社會的高素質人才怎麼能從嘴裏吐出如此污言穢語?

  祝賀輕輕咳嗽兩聲,“忠海,注意素質。”

  趙忠海咬牙,“總之,你不向我道歉,我是不會付錢的。”

  “那定金我們是不退的哦。”

  漫不經心的語調,彷彿趙忠海說的一切都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

  林諾說道:“先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從今開始三天內不支付尾款,我們將銷燬照片,到時候定金和照片你都得不到哦。”

  趙忠海一窒,他沒有想過還有這種結果。

  錢都花了,那麼多銀元,就這麼算了,他不甘心。

  可是尾款也是一大筆數額。

  而且,卓詩琴還滿心歡喜的等着他將照片拿回來。

  趙忠海開口道:“我不是不給錢,我是讓你給我道歉,我就給錢。”

  “那很抱歉呢先生,我在這裏十分真誠的爲上次說你沒錢,窮,愛裝的事情向你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

  好真誠又好敷衍的道歉。

  毫無真心可言。

  趙忠海快氣炸了,偏偏林諾還要十分無辜的再問一句,“那先生,我道歉了,你什麼時候過來付尾款呢?”

  啪!

  趙忠海怒不可遏的掛斷了電話。

  他媽的傻逼賤娘們兒。

  “你幹什麼呢?”

  “你這麼使勁把電話弄壞了怎麼辦?”

  “你哪個班的?”

  周圍排隊的人紛紛對趙忠海表達了不滿,趙忠海陰沉着臉,惡狠狠的看過去,跟一頭惡犬似的。

  祝賀納悶極了,這到底是幹嘛了?怎麼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趙忠海怒氣衝衝的離開。

  林諾倒是心情絲毫沒受影響,她拿出自己新做的豬肉脯,打開袋子,拿出一片放進了嘴巴里,休息夠了,開始打電話找卓詩琴。

  卓詩琴的單人照是最多的,她自然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美麗的新時代女性。

  電話打過去,當然不可能是卓詩琴接的,林諾也不強求讓卓詩琴親自接電話,反而讓同學代爲轉達。

  同學和卓詩琴又不是一個班的,那讓人要找卓詩琴同班的同學代爲轉達。

  那他和卓詩琴同班的同學也不認識啊,又要有個中間門人。

  這七拐八拐,一個傳一個,漸漸的這話就變了。

  第一個人說的是,照相館來電話,催繳照片尾款,趙忠海不願意給錢,問詩琴是要將照片直接銷燬,還是她來給尾款。

  第二個人就簡化成了,照相館來電話,趙忠海不給拍照的錢,讓詩琴給。

  然後——

  聽說了嗎?趙忠海帶詩琴去拍照,結果拍完了,不給錢,人家要賬的都要到詩琴頭上了。

  什麼?趙忠海和詩琴去拍照,拍完了,兩個人沒錢給?照相館要報警察署?

  呸,渣男。你聽說了嗎?趙忠海裝大方帶詩琴去照相館拍照,結果照片拍完了,說沒錢,讓詩琴自己給,現在照相館說要報警抓他們兩。

  ……

  一個傳一個,越傳越不像話。

  等卓詩琴聽到,已經變成了,趙忠海帶她去拍照,結果她虛榮膚淺,拍了好多,趙忠海嫌棄她花錢大手大腳要分手,讓她自己給錢。

  卓詩琴驚呆了。

  “趙忠海,你個渣男!”

  她衝到趙忠海宿舍,拿起手裏的書直接砸在了他腦袋上,“分手就分手!我卓詩琴不是那種虛榮貪財,死纏爛打的女人。”

  說完,卓詩琴哭着跑走了。

  趙忠海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頓,然後女朋友還飛了,那哪兒忍得了?

  他趕緊追上去,“詩琴,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是死,也要讓他死個明白吧?

  卓詩琴被全校瘋傳虛榮拜金,花錢大手大腳,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她受不了這個委屈,她一把甩開趙忠海的拉住她的手,“趙忠海,你王八蛋,我們完了。”

  說完,她又跑。

  然後趙忠海又追,“詩琴,你聽我解釋。”

  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解釋什麼。

  “我不聽,不聽。”

  卓詩琴又甩開他的手,然後扇了他一巴掌,哭着跑了。

  這一巴掌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打在趙忠海的臉上,那麼多學生和老師,來來往往,一下把他的火氣也打上來了,不就是鬧分手嗎?

  分就分!

  隨便她!

  趙忠海哼了一聲,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就走。

  卓詩琴跑了一會兒,停了下來,一回頭,身後根本沒有趙忠海。

  他現在連追都不追了是吧?

  卓詩琴眼淚巴巴地往下掉,果然男人倦了就沒有心了。

  卓詩琴傷心欲絕,也沒心思上課了,託同學請了假回家。

  香火鋪子裏,卓母正在疊紙元寶,見到卓詩琴疑惑的問道:“現在不是上課時間門嗎?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在學校受欺負了?”

  卓詩琴一聽,眼淚立刻又掉了下來。

  卓母急了,拉着她坐下。

  卓父在一旁抽着旱菸。

  卓詩琴抱着卓母哭,把事情全都抖了出來。

  卓父說道:“早跟你說了,趙忠海那個男人看着就不靠譜。我和你媽辛辛苦苦供你讀書,讀大學,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讓你去釣個金龜婿。現在大學生金貴,你要是想認認真真找個男人,什麼樣的找不到?”

  卓父說到這個就來氣,他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前三個女兒都不中用,讀書不行,找的男人一個比一個窮酸。

  好不容易四女兒有出息,考上了大學,那大學還不用花錢。

  你說說,這多好的事了,金貴的女大學生啊,隨便攀上個達官顯貴,他們卓家就發了財了,小兒子以後也能混個一官半職,結果這死丫頭,帶回來一個一看就沒多少錢的貨。

  腳上踩着的倒是皮鞋,來了三回了,也不知道換一雙,估摸着就那一雙,根本沒多的。

  就只有這死丫頭缺心眼兒對那姓趙的死心塌地的。

  現在好了吧?

  窮酸本性露出來了吧,沒錢的男人爲了錢跟你發脾氣了吧?

  “爸,你別這麼說他。”

  到底是自己還喜歡的男人,卓詩琴聽不得這些話。

  “你還幫着他?”卓父更生氣了,他哼了一聲,提着煙桿轉身進屋了。

  卓母也勸說道:“你爸也是爲了你好。你說說你,好好的一個女大學生,真要是認認真真的找男人,能找到個差的嗎?這年頭女人識字的都少,你乖乖的聽家裏的話,讓媒婆給你說一門親事,男方家怎麼說也有點房子家產,你以後日子也好過,不是嗎?”

  “媽,你不懂,現在是民國了,新時代的,拉媒說親,父母之命都是封建殘餘,現在講究新式,自由戀愛。我和忠海就是自由戀愛。”

  卓詩琴扁着嘴,一臉對卓母卓父說辭很反感的模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我們現在追求的是愛情。”

  “你倒是追求愛情了,那喫飯呢?你不是說他家境不好,但是也不差嗎?現在呢?他爲了點照片錢就敗壞你的聲譽,哪裏像個有擔當的?”

  卓母食指猛戳着卓詩琴的腦袋,“你說說你,笨死算了。”

  卓詩琴不說話了。

  她如今也覺得趙忠海這事做的不得到。

  而且她是女孩子,女孩子說分手又不是真的要分手,趙忠海這就不哄她了,太過分了。

  她不管,她就是生氣,就是難過。

  她就給趙忠海三天時間門,三天,他要是不來求她,她就跟他分手。

  就像娘說的,她可是女大學生,這年頭女大學生金貴着呢,不愁沒人要。

  趙忠海和卓詩琴大吵了一架,心煩意亂,心思也不在上課上了。

  要不怎麼說愛情最傷人呢。

  兩個人都光顧着談戀愛了,那一顆心啊,就跟在鐵板燒上煎一樣,正面煎了反面煎,難受死了,全都沒心思讀書了。

  就這樣兩個度過了焦心的三天,都期盼着對方能低下頭來哄哄自己,結果誰都沒等到,反而等到了警察署的人。

  這報警的人嘛,當然是林諾了。

  照相館的老闆好歹是y國人丹尼爾。

  是外國人。

  外國人在這個積貧積弱的時候在華國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警察署一聽是有人在外國人開的照相館鬧事,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署長親自叮囑兩個警員好好幫小姐將問題處理好。

  然後兩個警員就將趙忠海和卓詩琴抓到了警署。

  卓詩琴還好,沒在學校,又是女孩子,長相標緻,警員帶着點憐香惜玉的情愫,是把她請過去的。

  趙忠海就沒那個運氣了。

  兩個警員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在上課,還剛好是紀行昭的國學課。

  大教室裏那麼多人,紀行昭正在以《穿越百年華國》爲引子,引導學生思考新三民主義之後,華國又該前往何方。

  然後警員就敲門進來了。

  畢竟是紀行昭的課,兩個人不敢放肆。

  但是他們執行的是署長的命令,報案的是洋人,那也不敢耽擱。

  紀行昭問:“何事?”

  警員大聲的說道:“紀先生,有人報案,說有一名叫趙忠海的學生,沒錢還裝大佬,跑到洋人的照相館裏消費了二十七張照片拒不付款,署長讓我們帶他回去和照相館的人當面對質。”

  話音未落,所有的人齊齊看向趙忠海。

  那眼神,那目光,那表情,在紀行昭眼裏就是普通的詢問,落到敏感的趙忠海眼裏就是嘲諷和質問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他拼命的想辯解,“紀老師,我沒有。”

  他兩隻手死死的握在身側,“是那個店員態度不好。”

  “態度不好,不是你不給錢的理由。”

  警員冷冷的看着趙忠海,“走吧,跟我們回警局。”

  衆目睽睽之下,趙忠海就這樣被警員帶走了。

  自尊心碎了一地,然後他還要在警員的押送下走過整個校園。

  身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什麼事啊?”

  “好像是欠了照相館的錢。”

  “哦,我知道了,就是卓詩琴爲了虛榮,在照相館高額消費,趙忠海要分手的那個是吧?”

  “嘖嘖,這兩個人談個戀愛倒是轟轟烈烈,人盡皆知了。”

  “要我說,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沒錢就安安生生的讀書過日子。”

  “太虛榮了,咱們學生是來讀書的,爲的是以後報效祖國,就算有錢也該省下來支援前線戰士啊。”

  趙忠海瞬間門紅了,成爲校園裏的大紅人。

  只是這紅得有點黑,紅得他碎了一地的自尊心又被踩得稀巴爛。

  “都是那個賤女人。”

  趙忠海咬緊了牙關。

  要不是那個賤女人,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他現在真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

  趙忠海坐着警車來到了警署,和許久未見的卓詩琴並排坐。

  林諾穿着淺藍色的小洋裝,坐在另一邊。

  見人都齊了,林諾指着兩個人向警署的人告狀道:“沒錯,就是這兩個人,他們來我們照相館,我給他們挑衣服,化妝,忙活了老半天,兩個人看着挺大方的,拍了二十七張照片,結果卻不給錢。兩位警察同志,二十七張啊,這膠捲多貴啊。尤其是那個男的。”

  林諾手一動,指着趙忠海,“穿得人模狗樣的,還說自己有錢得很,裝大款,結果那女的拍了二十七張就開始甩臉色,我打電話給他要錢,他還說我態度不好,讓我道歉。天可憐見啊。”

  林諾捂着臉裝哭,“我什麼都沒做,他仗着尾款沒給故意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就算了,我都給他道歉了,他也不給錢。丹尼爾先生回來好生氣,讓我一定要把尾款拿回來。”

  “呵呵。”趙忠海說道:“你不是說,我們不付尾款,你會將照片毀掉,不退定金嗎?”

  “我是這麼說過,又不是說這麼做了就結束了。那還有損失呢?你們必須賠我們照相館的損失。”

  林諾叉腰哼哼,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是這麼回事嗎?”警察看着趙忠海問。

  “事情是這麼個事情,但不是這女人說的這樣。”

  趙忠海急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能顛倒黑白,胡說八道?

  “是啊。”卓詩琴也幫腔道:“我們是正常去消費,這女人老陰陽怪氣的嘲笑阿海沒錢,窮小子,裝闊,阿海纔會生氣的。”

  卓詩琴不說還好,一說,那簡直是句句往趙忠海心口上戳刀子。

  眼瞅着趙忠海的臉色就黑成了鍋底。

  尤其是警察聽到卓詩琴的話,還撇了撇嘴,眼神鄙夷之色絲毫不做遮掩。

  兩個窮學生去洋人的照相館顯擺,人家鄙視你們不很正常嗎?

  就不說別的,他們都不敢去洋人的照相館消費。

  林諾微笑。

  雖說仗着這個敏感的時期,洋人在華國地位高,狐假虎威有點不地道。

  不過能陰死趙忠海,就暫時把這點不地道扔掉吧。

  “你閉嘴!”

  趙忠海陰沉着命令卓詩琴。

  平日裏交往都是趙忠海哄着卓詩琴,不敢給卓詩琴使臉色,突然一下趙忠海跟換了個人似的,變得陰沉可怕又不尊重她,卓詩琴再度感到受到了傷害。

  “阿海,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阿海了。”

  趙忠海第一次覺得陷入愛情這玩意兒的女人是如此的腦殘。

  都這個時候,誰要在這裏跟她演愛情電影啊!

  林諾再度對警察叫屈,“警察先生,你們可以要我做主啊,我可是良民。”

  你良個屁。

  趙忠海在心裏咒罵。

  警察拍了拍桌子,問道:“你們兩個人是要賠損失,還是給錢把照片帶回家。”

  “損失多少?”

  林諾報了個數字。

  “你怎麼不去搶?”

  和尾款就差了不到百分之三,那跟他要尾款有什麼區別?

  警察呵呵兩聲,“不想給,當初就別去啊?裝什麼裝?”

  趙忠海咬牙,“我給。”

  林諾笑,“那你是給賠償,還是給尾款?”

  “尾款。”

  “哦。”林諾遞給趙忠海一個一場得意囂張的表情,“明天之內我要見到錢,否則你就是詐騙,我要讓警察先生抓你坐牢。哼!”

  說完,林諾走了。

  那最後一個哼字格外的嬌氣格外的小人得志,把趙忠海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等趙忠海和卓詩琴兩個人從警局出來,趙忠海停步轉身,“都是你,要不是你腦子跟抽瘋了似的,非要拍那麼多張照片,我們現在至於搞成這幅德行嗎?”

  “那……”

  卓詩琴剛想辯解,趙忠海已經完全不理她,大步走了。

  卓詩琴眼淚汪汪的看着他的背影,一顆心好疼好疼。

  明明當時拍的時候他也說好看,也說加,加,只要你喜歡就好。

  現在出了事就知道怪她。

  壞人。

  大壞蛋。

  卓詩琴流着淚回了家,家裏卓父卓母又在說相親,讓她趕緊找個金龜婿,卓詩琴煩得很,又回了學校。

  這一回學校。

  呵呵。

  她的名聲全壞了。

  警察這一番動靜,全校都知道她和趙忠海的事情了,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一個拜金虛榮無腦庸俗,只知道最求物質的女人。

  而趙忠海也變成了一個虛僞,裝闊,欠錢不還的垃圾。

  卓詩琴想找人解釋,可是除了親近的幾個人,其他的人你又不認識,你怎麼解釋?

  拿着大喇叭一邊走一邊喊我不是虛榮的女人,還是寫篇文章放在告示欄公之於衆啊?

  卓詩琴委屈,憋屈又毫無辦法。

  趙忠海也是一樣,委屈,憋屈,感覺自己簡直倒黴到了極點。

  他回到宿舍就把手錶翻了出來。

  那銀色的手錶在陽光下流動着美好的光芒。

  是他最珍視的寶貝。

  搞來搞去,把名聲都搞壞了,結果還是要把他的心肝寶貝擋掉。

  趙忠海肉疼得想哭。

  終於,手錶進入了當鋪。

  他一手抓着手錶,不管當鋪掌櫃的怎麼用力就是不肯鬆手。

  當鋪掌櫃的笑道:“先生,要是捨不得就拿回去,我這還要做生意呢?”

  趙忠海憋紅了眼,還是放了手。

  當鋪掌櫃看了看估價,“二十個銀元。”

  “二十?”

  趙忠海震驚了:“你知道當初我買成多少錢嗎?”

  “現在就這個價,你愛當不當。”說着當鋪掌櫃的將手錶扔了回去。

  啪的一聲。

  平日裏趙忠海連磕碰都捨不得磕碰一下的寶貝,就這麼被嫌棄的扔在了櫃檯上。

  後面的人已經開始催了。

  趙忠海沒辦法了,只能說道:“當,當。”

  “二十個銀元和當票,您拿好了。”

  趙忠海拿着沉甸甸的銀元想哭。

  他還記得當初省喫儉用辛苦攢錢去店裏將那隻手錶挑回來時的興奮。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終於實現了夢想,成爲城裏人了,再也不是鄉巴佬了。

  而現在,二十個銀元就買走了他的一切。

  他的夢想徹底碎了。

  趙忠海拿着銀元去照相館將尾款付了,林諾白了他一眼,“早點給錢不就好了嗎?”

  說着,林諾將照片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趙忠海拿起照片,惡狠狠的對林諾說道:“華國國土淪陷,正在生死存亡之際,而你這種人,卻幫外國人做事,這屬於賣國,你遲早會有報應的。”

  說完,趙忠海轉身,昂首挺胸的走了。

  林諾對996說道:“他有病吧?”

  給外國人打工就叫賣國了,那趙忠海前世去洋行工作算什麼?漢1奸,還是二鬼子?

  傻叉,不能這麼便宜他了。

  林諾直接轉身進去換了破舊的衣服,又把臉上的妝卸了,取下假髮,將藍布綁頭上,把照相館暫時休息的牌子掛出去,然後出門了。

  趙忠海將照片從信封裏拿出來,一張又一張的看着。

  漂亮,太漂亮了。

  照片裏的卓詩琴是真的漂亮。

  而到現在爲止,他在卓詩琴身上花了那麼多錢了,連嘴都沒親到,就牽了個手。

  趙忠海暗惱,這也太喫虧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趙忠海掂量了一下包裏銀元的重量,還剩了一些,夠後面的生活了。

  要不買一枝玫瑰去哄哄卓詩琴?

  卓詩琴是一個浪漫的人,很好哄的。

  或者,去看哪裏有野花,野花更浪漫,還不花錢。

  趙忠海正一邊衡量着是玫瑰好,還是野花更好,一邊數着手裏的銀元,忽然,人羣中衝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林諾一把抓住趙忠海,“相公,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麼?”

  林諾一臉焦急,“小光……嗚嗚嗚,小光出事了,生病了,在醫院,醫生說要動手術,要交錢,不然小光就沒命了,相公你有沒有錢,快,快給我錢,小光可是我們的兒子啊。”

  林諾說着,一把搶走趙忠海手裏的銀元,轉身就跑。

  “相公,我先去救小光,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趙忠海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又被洗白了。

  不對啊,哪家醫院,什麼病啊?

  趙忠海想問個清楚,卻已經沒人了。

  “該死!”

  趙忠海覺得難受,怎麼就這麼巧,這個時候小光生病了?

  什麼病要五個銀元?

  一個不行嗎?

  林諾那個蠢女人!

  趙忠海覺得自己跟林諾那張臉那個長相的女人簡直相剋。

  前有照相館的洋氣女人坑他的錢,後有林諾這種土裏土氣傻不愣登的女人把他最後幾個銀元也給洗白了。

  怎麼能這樣?

  趙忠海想哭,那可是他當手表得來的二十個銀元啊。

  現在怎麼辦?他好像真的快一無所有了。

  趙忠海站在馬路上,手裏死死的抓着那厚厚的一疊照片,這是他最後擁有的了。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絕對不能再失去卓詩琴。

  趙忠海立刻轉身去郊外摘野花。

  晚上,紀行昭回到家,坐在書房內,拿起新一期的《新城日報》看起來《穿越百年華國》。

  《穿越百年華國》並不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這幾日的更新已經接近尾聲了,而今日的就是最後一節了。

  前幾日的小說,它帶領着讀者的視角,跟隨路光明見到阮楠竹,看着阮楠竹讀書,上學,畢業,談戀愛,工作。

  路光明見到了光明,然後每次都會在回憶與現實中來回穿梭。

  阮楠竹生活的那個華國,她是那麼的幸福,家人和睦,父母恩愛,高考後上大學,讀完了大學,思考的是考研,還是考公務員,煩惱的是今天不想做飯,要不要點外賣。

  阮楠竹大學畢業那一年,還去了畢業旅行,當一名揹包客,路上偶爾會蹭別人的車,偶爾會做飛機,做火車。

  有時候住貴一點的旅館,有時候住便宜一點的青旅。

  無聊時,玩玩手機,看看小說,刷刷短視頻。

  據說那個短視頻好像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就像電視一樣,但是比電視節目短很多,每個人都可以上傳分享自己的心情和身邊的事情。

  然後阮楠竹在旅途中遇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兩個人談戀愛,開始煩惱要不要買房,首付多少,分期多少。

  他們的生活真的很真實,那個華國並不是盡善盡美的,阮楠竹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和男朋友也會有生活的壓力。

  但是,相對於現在每天都在擔心國土淪喪,自己淪爲侵略者刀下亡魂,被國民政府各種殘害來說,真的真的真的讓他非常非常的嚮往。

  路光明看着阮楠竹,想起了自己曾經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因爲他家道中落,被父母逼嫁給一位麻風病的老人當小妾,兩個人反抗無果,最後在成婚後不久,未婚妻也感染上麻風去世了。

  當時路光明的未婚妻還懷着不到三個月的身孕。

  而現在,阮楠竹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婚姻。

  紀行昭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最後的結局,阮楠竹身帶路光明去了國慶閱兵。

  看精神抖擻的士兵整齊劃一的走過,戰鬥機在天空中威風凜凜,震撼世界,也震撼了小說內外的所有人。

  然後是阮楠竹的婚禮,她身穿潔白的婚紗在酒店中嫁人,婚慶主持說着各種喜慶的話。

  然後她換上秀禾服和男友一起出來敬酒。

  中西結合的婚禮。

  路光明一直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就像一個旁觀者看着這一切,他的身形一點點的消失。

  然後他回到了死前的那片屍山血海中。

  這一次他笑了,他在心裏說:“秀秀,你的來生很幸福。”

  至此,所有草蛇灰線一點點的浮現在紀行昭的腦海。

  原來,阮楠竹就是路光明曾經被逼嫁人死去的青梅竹馬。

  原來,那是上蒼給予路光明最後的溫柔,讓他看到百年華國昌盛繁榮,讓他看到自己深愛的人已然可以幸福一生。

  路光明在死前路過了光明。

  紀行昭放下報紙,拿出剪刀,將最後一章節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向外面的夕陽,如果路光明真的存在,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應該死而無憾了吧?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亦可死而無憾了。

  這時,王媽過來敲了敲門,“大少爺,老夫人請你過去一趟。”

  紀行昭收回視線,“我知道了。”

  紀行昭來到紀老夫人房間門,紀老夫人躺在牀上,“兒子,娘知道娘擅自作主給你娶了妻,你不高興。但是如雲是個好姑娘,她是真心實意喜歡你的。這人都娶進了門,你不要因爲娘遷怒於她。”

  “我沒有。”

  “你還說沒有?”

  紀老夫人生氣的說道:“你沒有,你爲什麼不進如雲的房門?她是你的妻子。”

  “她不是。”紀行昭疲憊的說道:“娘,我沒有和她拜過堂,更沒有和她登記,是你擅作主張,找人替代我和她拜了堂,如果要是潘小姐是誰的媳婦,那她是你的,不是我的。”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聽到紀行昭冥頑不靈的話,紀老夫人更生氣了,“你說說你都多大了,二十五了,以前的到你這個歲數孩子都打醬油了。你是一點不着急,可是娘急啊,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要是不盡早結婚生下一兒半女,娘怎麼向紀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娘。”紀行昭深深的看着紀老夫人,“你也是女人,你想想爹還在世時你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爹在世時除了你,娶了五房小妾,你爲他操持家務,他有感激過你嗎?娘,你回想一下二三十年以前,你也說過,那時候你年輕,最渴望的就是從內宅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每次爹一回來,只能羨慕的聽他說一說南北之間門有什麼差異,那塞外風光又是如何。”

  紀行昭嘆了一口氣,他尤爲討厭一兒半女,傳宗接代這個說法。

  在他看來,男人女人都能傳宗接代,但是他不在乎傳統接代。

  紀行昭說道:“娘,一兒半女,爲什麼兒子就是完整的,女兒就只能算半個?爲什麼女子要裹腳,男子不用?爲什麼你和如雲就不能去學堂讀書,只有男子可以去?娘,你年輕時也向往過自由,期待過愛情,爲什麼現在年歲大了,反而開始推崇起包辦婚姻了呢?”

  “好啊,你現在有本事了,能耐大了,開始訓起娘來了?”

  紀行昭:“娘,我在和你講道理。從爲人處事上講,晚輩需要尊敬長輩,感激長輩對社會與國家的付出,但是在講道理的時候,人人平等。老師和學生平等,先生和力工平等,男人和女人平等,長輩和晚輩平等,因爲道理不會因爲身份的不同而改變,它放之四海皆準。”

  “你就是被那些西洋玩意兒給禍害了。”

  紀老夫人那個悔啊,早知道當初就不送行昭去海外留學了,這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連祖宗的規矩都給忘了。

  “這不是西洋玩意兒,這是道理,是真理。”

  “哎喲,哎喲。”

  見紀行昭仍舊十分固執,絲毫聽不進去自己的勸說,紀老夫人開始捂着胸口叫疼,“娘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現在娘病了,娘快死了,你卻連娘想抱孫子這麼一個心願都不願意滿足。行昭,你說了那麼多大道理,怎麼就不記得孝道兩個字呢?”

  王媽也勸說道:“大少爺,大夫人溫柔賢淑,到底哪一點讓你不滿意?就算你不喜歡大夫人,你也考慮考慮老夫人啊。老夫人身體不好,最近還總操心你們的事情,你是想逼死她嗎?”

  紀行昭起身,跪下,“娘,兒子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聽你的,但是唯獨這件事情不行。兒子不喜歡潘小姐,兒子可以認潘小姐爲妹妹,將她重新許配,但是絕對不能接受他。兒子想要的是靈魂伴侶,自由戀愛。”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紀老夫人無奈了,“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娘給你去找,都納回來做妾還不成嗎?”

  紀行昭脊背筆直,“兒子喜歡的是兩情相知,如果我們相愛,她可以美麗嬌人,也可以外貌不揚,她可以花月富貴,也可以清貧獨立,她可以是單純少女,也可以是離異婦人。只要我們相愛,她可以是任何樣子,當然,因爲相愛,我們心意相通,我相信她不會願意輕賤自己做妾,我也絕對不會提出這樣折辱她的要求。我們相愛,她就是我的妻子,一輩子唯一的妻子。”

  “你——迂腐!”

  紀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這說的都是些什麼鬼話。

  紀老夫人氣喘吁吁的怒道:“那你的意思是說,她不是個花黃閨女,不能生兒子,你都願意了?”

  “只要我們心意相通。”

  “你——”

  紀老夫人拿起一旁的茶杯砸在了紀行昭身上,“你給我滾出去,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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