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約飯
當時情況特殊,戰爭時期的特殊現象,回來一安逸了,就不是那回事了,照樣娶妻生子。
這還是後來,老爺子江長源收到了電話,平壤太家沒落了,朝鮮那邊情況越來越不好,太紅旗媽媽親自打電話,要把孩子送回來的。
她氣性大,眼看着江田野頭也不回的走,到底是女子多情,生了孩子就氣出病來了,沒幾年就不行了。太紅旗送過來的時候才三歲,江老爺子養着,只說是收養。
但是收養不收養的,誰還不清楚啊,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朝鮮來的,收養也不用跑那麼遠。
江長源不是不想讓太紅旗跟着江田野,畢竟是親父子,在一起也親近。
但是江田野結婚了啊,兒媳婦家裏也是高門大戶的,一樣軍功赫赫,人家無緣無故當了後媽,肯定是不接受的,再加上江田野也很迅速了,已經有兒子了,比太紅旗就小一歲。
太紅旗回來的時候,江田野太太是黃佳妮,正好是懷着第二胎,當時就氣的肚子疼,江長源也是有點大男子主義,拉着自己兒子說。
“這是你的親兒子,看看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樣,你老婆說是不要,那是因爲不是她親生的,可是這孩子是你親生的,你得硬氣一點說句話。”
江田野這薄情郎,抹了一把臉,覺得自己沒有太紅旗日子過得更好,“爸,您看現在這樣子,佳妮馬上就要生了,我前面對不起紅旗媽媽,不能再對不起佳妮了,這孩子跟她沒關係的。”
話是很有道理,前面跟太紅旗媽媽那樣子,已經是對不起太紅旗媽媽了,可是人死了,沒辦法了,不能在對不起現在的老婆黃佳妮了,也算的上是一個男人了。
黃佳妮一大家子是很滿意了,可是全世界,只不過是對不起太紅旗一個人罷了,江長源最後沒辦法了,他年紀大了,也不能養着孩子了,那麼小一個多鬧騰。
想着給自己小兒子閨女看着一起帶着,畢竟是親侄子,但是誰也不想要,這要是要了,以後怎麼見大嫂呢,很有默契的不接話。
最後一陣來氣,江長源自己養了,帶回家了裏來,這樣子太紅旗也礙不着其他人的事情了,但是爲了這事情,這麼多年了一直嘔着一口氣。
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人家孩子不是你養嗎,江長源就不明白了,幹什麼老是管教孩子。
黃佳妮倆孩子跟太紅旗差不多大,一個小一歲,一個小三歲,大兒子叫江明日,小女兒叫江明月,看起來期望就不一樣。
她就是看着太紅旗不順眼,今天來喫午飯,大家都在那裏,太紅旗本來在二樓來着,但是宋清如家裏味道從後窗戶一飄就進來了,他長身體的時候,一下子就餓了。
這就是他家啊,餓了去喫點東西沒什麼,自己就進了廚房,冬嫂一見他進來就知道餓了,正好有燉好的排骨,先給他盛了一碗。
“來,你在這裏喫,喫完了還有啊。”
冬嫂拉了一個小板凳,平時擇菜用的,給太紅旗一整碗,早上剛送來的排骨,肉多着呢,還帶着脆骨,想着要補鈣,脆骨就多挑着給太紅旗多喫點。
至於江田野跟黃佳妮倆孩子,她不是看着長大的,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啊。
誰知道姜明月聞到味道了,拉了拉黃佳妮衣角,“媽媽,我餓了。”
黃佳妮就去廚房,一下子就看到了太紅旗,在那裏大馬金刀的坐着喫肉呢,心裏面就一股子燥,這什麼玩意,還好喫好喝養着。
她就是看不起太紅旗,更看不起太紅旗媽媽,低人一等一樣。覺得好人家女孩子,誰跟個男人野合生孩子啊,未婚先孕也就算了,最後人走了還把孩子生下來,多大臉啊。
要是她,先不說不會幹這樣的事情,就是孩子也絕對不會要了,一根繩子吊死算了,心高氣傲。
“喲,別說是一上午沒見到人,原來在這裏喫肉呢?”
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看了看那碗,有看一看冬嫂,很有警示作用了,冬嫂在家裏做事情,肯定是和氣爲主。
“明月要不要喫一點,正好能吃了,看着大家都餓了,先墊墊,這麼大的孩子,都不禁餓。”
黃佳妮也不是不要臉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讓大家都不痛快了,她就舒坦了,端着一碗,給放到桌子上讓兩個孩子喫。
等着人走了,冬嫂生怕太紅旗不舒坦,想說什麼但是沒法說。
黃佳妮很來勁了,她可以說太紅旗,但是太紅旗不能還嘴,不能搭腔,不然剎那就是火山爆發,跟個瘋子一樣咆哮。
這都是經驗,太紅旗自己剛纔壓根就沒說話,你說你的唄,我就聽聽着,看冬嫂神色不對。
太紅旗舉了舉碗,“再來一碗。”
“哎哎,好,多着呢。”
其實心酸的不行,孩子哪裏能心裏舒坦呢,但是看着黃佳妮很正常的一個人,但是就是不喜歡太紅旗,太紅旗平時當個隱形人最好,不然就發飆。
小時候太紅旗頂嘴一次,她就咆哮,對着江田野咆哮,對着家裏人咆哮,這就是個心結了,有病了。
所以時間長了,爲了求個安穩,只能是沒病的讓着有病的唄。
大家都這樣,有病的大家不敢招惹,怕犯病,那就可勁讓沒病的忍着,沒什麼損失。可是這事兒,誰悶氣誰知道,誰委屈誰知道。
太紅旗自己巴拉了兩大碗排骨,自己擦擦嘴,“我出去了,中午不喫飯了。”
自己踩着自行車就出門了,樓底下一溜的小夥伴等着了,自行車鈴鐺不停地響。
宋清如一直安靜慣了,剎那間這麼熱鬧,從後窗戶上一看,好傢伙,自行車啊,連着好幾輛,一個個穿的體面極了,而且還有自行車。
打頭的那一個,只覺得眉目英挺逼人,相貌堂堂,十分周正。一行人有說有笑,宋清如迅速的貼標籤,有錢還有閒,而且是還有地位。
就這麼一個山楂,家裏面也是好東西,因爲養着病人,有閒錢也都買藥了,家裏面很少買些零碎果子喫,有一點也是給老三吃了,上面一對雙胞胎兄姐,從來不喫的。
小時候也許眼饞,但是長大了,也就習慣了,有點好的就放妹妹嘴裏,就想着喫一點好的,身體也就好一點。
這些宋清如腦子裏一瞬間閃現許多,“大哥,太酸了,我吃不了,你跟二姐喫。”
宋清林也不勉強,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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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給放到二姐嘴巴里了,“你全吃了吧,我也不喜歡喫酸。”
宋清婉一邊嚼着,一邊瞪了大哥一眼,什麼不喫酸,一個兩個的,只是就這麼一個罷了,不然大家都能喫酸。
放下鍋子出去拿煤球,一出簾子眼淚就掉下來了,家裏窮罷了,一點東西都要寒酸成這樣。
彎腰去夾煤球,袖子一抹眼淚,再進去時什麼也看不出來,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已經是萬家燈火的時候了,外面還是寒天雪地,要是家裏能生個火爐子,大家一起烤火說閒話,應該是極好的。
宋家家貧,這麼一大家子,竟然只有兩間房,雖說是後院兩間正房,但是孩子大了也不夠住。
只是現在都這樣,大家有地方擠擠算是好的了,一直都是那老太跟宋清如一個隔間,方便晚上照應,這隔間是一個房間隔成了倆,外面的是宋爲民夫妻,另一件正房也是隔成兩間,住着宋清林跟宋清婉,不可謂不侷促。
宋清如精神差,看着大家開始喫飯了,認真看着喫什麼,不過就是一點剩飯罷了,分給親戚鄰居一點,也就將將夠了。
全是粗糧,都是三合面的饅頭,然後對着剩菜喫,一共是五個,一人一個,還有一個,那應該是給當家的,只是宋爲民看着長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比女孩子喫得少。
“我已經飽了,給老大喫,老大小子一個,消化的快。”
宋清林確實餓,他喫一個其實連點感覺都沒有,就那麼大的饅頭,點點頭自己吃了,一天都沒怎麼喫飯,到處奔走,現在靜下來才覺得累。
宋清如又昏昏睡過去了,耳邊是一家子人的聲音,間或是這個,間或是那個,聲音不輕不重,一點也不刺耳,一時之間熨帖的不像話,她夢裏都是喊着笑的。
心想怕什麼呢,家裏雖然窮,雖然時代不好,但是眼看着七零年了,就是再難過,也就是幾年的難過了,熬過去就好了,這幾年做什麼都是錯,做什麼都沒有門路。
那邊太紅旗對着爺爺喫飯,他自己一個半大孩子,從小就是跟着爺爺的,他爺爺江長源,紅一代,風雨飄搖的年代裏,也很有底氣,因爲八輩子祖宗都是貧農,根正苗紅。
也沒什麼文化,混的位置不是很高,但是活的時間長啊,比他功勞大的更有能耐的,大概都沒活到建國,青山有幸埋忠骨了。
能活到建國的,現在時代不行,大概也都□□下去了,就他這樣子的,功勞不是很大,能力不是很強,但是根正苗紅的,能穩穩當當的。
江長源孤寡老頭子一個,就他一個人在大院裏享受高級待遇,身邊沒一個孩子,就只帶着太紅旗,從小看着長到現在的就是不一樣,所有的孫子裏面,最疼愛的就是太紅旗了。
看着自己孫子大口大口喫飯,高興的不行,自己也跟着喫,“多喫肉,身體纔好,你看看全是五花肉,給送來的都是最好的。”
住在這裏面,啥也不缺,各種供應都很足,柴米油鹽姜醋茶,要什麼有什麼,就連五花肉,都有人給送來。
太紅旗喜歡喫肉,自己吃了不少,話少的不行,屬於實幹派的,你說你的,我喫我的,喫完了睡覺。
當爺爺的看着孫子喫的香,比自己吃了高興,一個勁的給放碗裏,太紅旗給撕下來瘦的,然後給江長源喫。
江長源年紀大了,吃不了肥肉,但是這是五花肉,備不住就吃了,太紅旗就給撕下來,自己喫肥肉,瘦的給江長源。
江長源心裏更高興了,這孫子孝順他呢,眼睛眯起來,伴着米飯吃了,跟個尋常老人家一樣。
“沒事別老在家裏面,明天出去玩玩。”
在家裏就知道睡覺,怎麼就這麼能睡覺呢?江長源也弄不清楚,覺得大概是孩子內向了,沒事就睡覺。
太紅旗挑了挑眉,“爺爺,我在家裏看書呢。”
給江長源氣死了,看着他上樓,心想看鬼啊,一拿書就犯困,看書就跟催眠曲一樣,真好意思說自己看書。
太紅旗不管這個,進房間先看窗戶,下意識看了看對面那個小窗戶,關的死死的,但是裏面昏黃的燈光暈出來,能看得清楚有人靠在窗戶上。
心裏面切了一聲,覺得那人怎麼這樣,一天到晚的就知道靠在窗戶上,八成是個癱子,跟牀結緣了。
還真的是八九不離十,宋清如這樣子,跟個癱子也差不多了。
晚上大家都去休息了,宋清如感覺身邊有人,睜眼看是那老太,“姥姥,你去睡吧,我好好蓋着被子呢。”
說話迷迷糊糊的,聽的人心軟,那老太是來給掖被子的,這樣冷的天,被子蓋不好,一晚上漏氣,被窩裏面很冷了。
她自己坐在牀沿上,伸手把宋清如邊上碎髮別在耳朵後面,粗糙溫熱的大手,擦過臉蛋額頭,宋清如很喜歡這感覺。
“這就去睡了,你也快睡吧。”
宋清如看着老太太要起來,期期艾艾的說出來,“姥姥。我想照照鏡子。”
真的是好奇,還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想看一眼,做個好夢,哪個姑娘不愛好顏色呢?
那老太起來,她牀尾有口大箱子,平日裏放衣服之類的東西的,自己掏出鑰匙來,從裏面找出來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
“給你看看,你也是的,隔一段時間就要看一看鏡子,不看也是最好看的,長得這麼標緻,長大了就是個大美人。”
一番話,說的無比自然,無比坦誠。
“爲民也別去,一個大男人,養家餬口的,跟着我們一羣老婆子混幹什麼,好好上班纔是真的。”
一番話,說的大家都不作聲了,宋爲民自己下班都很晚了,有時候還要加班加點的,在稅務上幹就是這樣,工資也就是餓不死人。
宋清如心想,自己這姥姥還真的是不一般。到底是很有幹勁了,她對什麼也不感興趣,只是對着喫的來勁。
國人爲啥喜歡屯糧,因爲餓的,餓怕了,還不是一兩次捱餓,不知道餓了多少次,多少年了。
剛吃了飯,家裏就來人了,那老太趕緊託人去前面街上打電話,喊宋爲民回來。
來的是宋家的老親,族裏的長輩,宋爲民老家是天津衛,下面一個縣裏的,家族龐大,一個人少年時期就出來謀生活了。
“你中年喪妻,我們看着也難受,家裏面一大攤子,也沒人操持,孩子們也還小,平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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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裏短的你也沒心思去管。再一個,長安米貴,這麼多人要喫飯,你一個人賺幾個錢啊,找個人來幫襯一下子多好。”
“我們給你留意了幾個人,都是好的,絕對不會虧待了幾個孩子,你放心好了。”
聲音不大不小,隔間的那老太一臉沉重,就知道有這麼一天的,她心裏是願意的,再娶一個,畢竟家裏沒有女人不像樣子,也不叫過日子,只要是個品性好的,沒什麼願意不願意。
總得過日子,沒了的人就沒了,活着的時候人家宋爲民沒有對不起她,現在一大攤子事情,再找一個無可厚非。
宋爲民只是嘆了一口氣,到底是答應了,給家裏留了話,就跟着族叔去天津衛了,要去看一看人。
走的時候那老太給帶着乾糧,一個勁的囑咐宋爲民,“你要是見到好的合適的,不用顧忌我們,我們不論是活着的還是死了的,都盼着你好,盼着這家裏好呢。”
宋爲民就這樣回老家了,等着宋清林宋清婉中午回家,“姥姥,我爸呢,怎麼不回家喫飯。”
“你爸啊,回老家了。”
宋清如對着一對兄姐擠擠眼,“早上來了一個族叔,說是要給爸再找一個,爸去那邊看一下。”
這不是孩子該管的事情,那老太自己也不多說,只給孩子喫飽了,“你們好好唸書就行了,你爸在,誰也欺負不了你們。要是人來了,不許給人家看臉色,都是一家人。”
是啊,都是一家人,這世道,都不容易,都想過個好日子,沒那麼複雜的心思。宋爲民算是鄉下混出來的,而且是公家飯,老家很多人都願意的,就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也是願意的。
畢竟是大地方,家裏還有房子,喪偶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以後難道還不能生個自己的孩子了。
私底下宋清如跟兄姐嘀嘀咕咕的,心想肯定都是喜歡年輕的,帶回來一個年輕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一家人,心齊了比什麼都好使,這是那老太這幾天最常說的,怕幾個孩子跟後媽不對付,失了平常心。
再一個她心裏也擔心,女婿雖然說是給養老,可是要是人家進門來,沒道理供養者你這個前親家,人家有自己的孃家呢。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半夜醒過來就坐在那裏,宋清如一個屋子就聽見了,今晚的月光皎潔,別樣的好看。
透過窗簾縫隙,一道打在宋清如臉上,就跟白雪地上一道彎彎的月,微微的晃動,宋清如黑夜裏睜着一雙大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姥姥,你醒了嗎?”
那老太自己嚇了一跳,“醒了,你哪裏不舒服了,怎麼就不睡了呢?”
宋清如細聲細氣的,聲音還帶着一點飄,“我沒事,就是想跟你說個事。”
“什麼事?”
“就是以後我給你養老,等着我好了,就出去工作了,到時候也能賺錢給你花,你就先照顧着我,等我再大大就好了,你是我姥姥。”
“就是我後媽進來了,也不能對你怎麼樣,不然我也不同意的,爸爸都沒有說什麼呢,你照顧我最多,我護着你。”
那邊那老太靠在牀板上,一窩子的眼淚止不住,真的是沒想到小三說出來這樣子的話。
生下來那麼一點,就是她帶大的,那時候那遇春坐月子,死活沒奶水,都是那老太到處要羊奶,最後給孩子養着出了月子。
身體不好,晚上喝水喫飯,都是她伺候的,再一個孩子長大了,知道一些事情了,難免心情低落。
大家也都知道,病着的人喜歡耍脾氣,無緣無故的很氣人,但是那老太就沒有生過氣,一直樂呵呵的,氣狠了也要伺候孩子。
這些宋清如都記得呢,一番話說出來,聲音雖然小,但是很堅定,就是這麼想的,也要準備這麼幹。
無論最後成不成,那老太現在聽了,心裏面就跟三伏天吃了冰碗一樣,舒坦的不行了,她老婆子一個,啥也不怕。
一夜好睡,第二天照樣早起來去撿菜葉子,一老一少陪伴着也不算是寂寞,幾個孩子裏面,其實最疼的就是宋清如了,用的時間精力最多,比上面那一對兄姐上心的多。
昨晚聽了那一番話,更覺得親切,宋清如是老太太的心肝眼珠子了。
下午在那裏看天色,又是一場大雪,看看那糧食缸子,淺淺的要見底了,這個月纔到中旬,已經是沒幾天的糧食要吃了。一家人指望着宋爲民那點工資,雖說是幾個孩子都有供應,但是也只是那麼一點罷了,養不活的。
“喫沒喫飯就走了?”
冬嫂一邊上菜,一邊答應,“吃了點排骨就走了,沒喫飯。”
“留飯了沒有,一會回來喫,見樣的留點。”
冬嫂子自己直起身子來,笑着看了看江長源,“您甭說,都給留好了,回來保管餓不着。”
先問好了,江長源才喫飯,心裏面把太紅旗當成寶貝。
黃佳妮緊緊捏着筷子,面無表情,心想真的是偏心眼,一大家子都等着喫飯呢,倒是先去關心那野孩子,她覺得自己很大度,容忍的很久了。
先不說別的,就光是能看得見的,老爺子這裏多少好東西,每個月的供應跟工資,下面的人來探望,太紅旗是近水樓臺,喫喝不愁,比她在家裏帶着兩個孩子要舒坦的多。
她跟江田野兩個人拿工資,但是比不上老爺子一個,平時的稀罕東西也少,養着兩個孩子,衣食住行都是要錢得。
江長源一看兒媳婦臉色就覺得糟心,真的不欠她的,你說大家都不養着這個孩子,最後他養着,不是沒問黃佳妮要一分錢,沒讓黃佳妮給做過一次飯,擺個臉色給誰看呢。
只當做看不見,“明日你待會走的時候,記得帶着兩管子蜂蜜,跟你妹妹一人一瓶子。”
江明日很秀氣的一個孩子,笑起來有點羞澀,平時也不說話,“爺爺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喝,喝這個通腸胃的。”
江長源臉色就緩和了,孩子好就好,“沒事,爺爺這裏還有,你拿去喝就好了。”
一邊喫飯,有點難心,你說他在這裏一家子喫飯,他大孫子太紅旗還在外面晃悠,尤其是江田野這個當爸的,就跟死的一樣,絕對不多問一句,生怕跟自己有關係。
吃了飯,江長源是要跟兒子談一談的,“現如今你二弟在南京,你妹妹在新疆,也就是你一直在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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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三個孩子,都在不同的軍區,回來都很困難的,江田野是發展的最好的,能混到中央來。
江田野摸不着頭腦,尋思着老爺子難道是想一家子團聚了,但是不可能的,這回來太扎眼睛了,一家子最後出問題了,豈不是一窩端。
江長澤只好自己說明白,不然生悶氣的還是自己,“你平時來,怎麼就不關心一下紅旗,就連話都不肯說一句呢,未免讓孩子太寒心了。”
這個孩子不是江田野養的,也不是他陪着長大的,真的是沒什麼感情的,再加上小時候這孩子諸多不聽話,真的是不如一個陌生人了。
江田野這才知道父親要說什麼,他自己也很不耐煩,“我當初就說過了,就算這孩子留下來,跟我也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現在以後,都跟我無關。”
聽到這句話,說實話,江長澤心裏面拔涼拔涼的,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寒心,現實比戰場更可怕。
“你走吧,你記住這句話就好,那紅旗我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來養的,那就跟你們沒什麼關係。回去跟你媳婦也說一下,別沒事就去找紅旗的茬子,說實話,紅旗媽也好,紅旗也好,都不欠她的,別整天擺臉色了。”
絕情的話誰不會,人家太紅旗真的是跟黃佳妮沒有任何關係的,爲什麼黃佳妮每次都跟孩子過不去呢,不大不小的見面就是疙疙瘩瘩。
這幾年還收斂了,應該說是太紅旗長大了,收斂了情緒不去刺激她了。
這話江田野回家也沒跟黃佳妮轉達,沒意思的,要是能想過來,不至於這麼多年還發瘋,他現在是往上爬的好時候,家裏也沒有事情要操心,一輩子一帆風順。
太紅旗就是他一輩子的污點,所以他一開始就考慮的很清楚,這個孩子不能認,現在也不能認,就當沒有。
黃佳妮忍不住抱怨,看着女兒在那裏巴拉從江長源那裏帶回來的東西,“你看看爸,把那個孩子當成寶貝一樣,什麼都不缺,養成了什麼脾氣,早晚要闖禍的。”
非典型的陷害方式,一般的碎嘴女人都這樣,動不動就拿長大了闖禍,長大了就歪這樣的預言來警告身邊的人,希望大家給孩子一個教訓罷了。
這話曾經說過不止一次,一點點小事在太紅旗身上就跟罪過一樣,太紅旗又一次氣狠了,冷笑着問她,“你是預言家嗎?每次都預言,那你預言一下你自己吧。”
就這麼一句話,黃佳妮藉着由頭又發了一次瘋,簡直惹不起了。
江田野皺了皺眉頭,“你不要去去管他,以後也不用注意,當空氣難道不好?”
說完就很糟心了,自己去辦公室了,他們這是軍屬樓,分着房子住,全是軍嫂或者是軍官公寓,軍官公寓是給單身軍官的,到了職位就可以申請。
男人走了,只能對孩子抱怨,老大不願意聽這個,覺得太紅旗是自己兄弟,就算是不來往也是血緣兄弟,只有江明月跟她媽一個樣,和黃佳妮一個鼻孔出氣。
“你看看你爸,什麼人啊,當初這個孩子來的時候,都已經說不要回來,在朝鮮那邊每個月給錢就好了,也不知道你爺爺什麼毛病,非得把孩子接回來。”
“現在好了,一養這麼多年,竟然是個白眼狼一樣,不認我也就算了,連你爸爸也不認,跟個畜生有什麼區別。”
“見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欠他的啊,話不多說一句,每天陰着臉不知道想什麼,一看就是很有心計,不知道給你爺爺灌了什麼迷魂湯,什麼好的都給他。”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爲了江長源的那一點東西,江長源有一句話說得對,家裏面三個孩子,就只有江田野在家裏,所以基本上他的東西黃佳妮都覺得是自己家裏的。
她有點眼皮子淺,不然家裏餓不着冷不着的,不至於去惦記老公公的那一點東西,說白了不就是喫喝穿用的東西嗎?
但是她自己就爲了這些慪氣,還不能不去,不去豈不是全給了太紅旗,還囑咐孩子們多去,“你們要經常去爺爺那邊,喜歡什麼就跟爺爺說,不然一點都沒有你們的。”
這話說的偏頗,但是孩子記在心裏了,江明日男孩子不去想這些,但是江明月性格竟然跟黃佳妮差不多,老看不慣太紅旗,連帶着對爺爺也沒什麼感覺。
那老太自己挎着小籃子,這才四點鐘,她就起來了,去蔬菜公司的門口,早上正好是忙活的時候,不少工人在那裏運輸蔬菜,然後給分攤到各個點。
她抗不了菜,但是撿一點菜葉子也是好的,這時候無非就是一點白菜葉子,菠菜葉子,人家扔出來的肯定是不好的,很多老太太來撿菜葉子。
都是家裏日子不好過的,不然這一片漆黑大冷天,誰不喜歡暖和被窩裏多睡一會呢。
那老太手腳麻利,有多少撿多少,她也是富貴過的人,只不過縱觀這輩子,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冷哈哈的大半個小時,回家就五點鐘了,正好開始做飯。
悄沒聲的從後門進了院子,進屋子一看,宋清如自己哼哧哼哧的扶着牀轉悠呢,臉上竟然紅撲撲的,氣色看着從來沒有的好。
心裏面一酸,到底是沒媽了,孩子也懂事了,“怎麼就起來了,早上起來冷,你去牀上躺着。”
宋清如自己轉過來,走了一個小時了,心裏面也鬆快,“沒事,姥姥,要做飯了是吧,我給你擇菜。”
她心細如髮,天底下第一等的體貼人,想着烏漆嗎黑的出去了,這會子再去看看那半籃子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一點也不嫌棄。
爐子邊上有馬紮,拉過來一個,順手拉了一個菜盆子,就從籃子裏面往外理菜。
那老太更心酸了,自己去裝水燒鍋子,少不得又要流幾滴眼淚,心想着這孩子,以前都是清高的不行,不喫這樣的菜,也不樂意她去撿,覺得丟人。
屋子裏面宋清如看着那菜葉子,都是外面不好的,有的蹭了,有的長得髒,還有的蟲眼多。
她自己小心撕着壞了的,爛了的,能喫的就都吃了,老了不新鮮的也喫,現在糧食不夠喫,政策上說是以菜代糧,誰管好不好喫,喫飽了就可以。
一家子都起來了,宋爲民自己屋子裏外收拾着,一對兄姐睜開眼睛就讀書了,那老太做飯,一籃子菜,基本上都給吃了,早上起來喫稀的,就靠這點菜,裏面抓一把玉米粉。
伸着勺子攪和一下鍋子,宋清如老老實實的看着,看着自己姥姥手上都有老年斑了,一點也不白胖,只是乾瘦,這老人家一直省着自己的嘴,給孩子喫,給當家的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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