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水落石出(下)
屋子外頭男人和官兵撕打的聲音讓孟玉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小孩和女人的尖叫像魔音一般充斥着整座山谷,百花染上了血腥濃重的味道,溪流潺潺聲擋不住兵荒馬亂的喧囂。
“對不起。”孟玉菀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道歉,但梅嬸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她心中很是難受,鼻腔一酸,道歉的話語脫口而出。
柳心梅沒有說話,她安靜的坐在原地,一雙眸子沉沉的凝視着死去的男人,絲毫不關心外邊發生了什麼。
孟玉菀嘆了口氣,她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婦女兒童正縮在角落,他們的臉上一片悽苦,孟玉菀心中不忍,但還是緊握着拳頭沒有說話。
不過片刻的時間,羣龍無首的男人們便被官兵擒下,婦女兒童被帶刀的紅衣捕快團團圍住,那些女人痛哭流涕,面孔都是她已經熟悉了的。大虎縮在他母親的懷裏淚流滿面,紅通通的眼睛往她的方向看過來時,竟蓄滿了恨意。
“孟阿囡,你捫心自問,我們寨子裏的人待你難道不好嗎?”大虎娘也隨着大虎的視線看向了孟玉菀,她一字一句都在質問着。
眼前的血色深深地刺激着孟玉菀的大腦,她眼神惶恐,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嘴中無意識的發出小獸受傷時的*。
她記憶裏也是這樣,在一個幽深的黑夜,一羣莫名出現的人在孟宅裏大開殺戒,鮮血四濺。
七零八落的屍體讓她連尖叫都不敢尖叫了,她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死於快刀之下。
“小賤蹄子!你不得好死!”一個虎背熊腰的女人怒吼着從地面抓起一把石子往孟玉菀的臉上招呼了過來。
那石頭在空中飛過來的速度極快,孟玉菀像是認了命一般躲也不躲,她站在原地,怔怔的沒有反應,內心深處一片茫然。
指頭大小的石子眼看着就要擲到孟玉菀的額頭上,一陣邪風颳過,石子在風向中迷失了方向,堪堪擦過她的臉頰,尖銳的一面將她的臉龐劃破了皮,一串細小的血珠滲透出來。
她剛想伸手摸一下,手腕就被一隻大掌給捏住了,動彈不得的她只能放棄了用手碰傷口的想法。
“嘁,這些日子將你關得都不知道躲避了麼?”秦景安的聲音就像冥冥之中的一雙手,將她從自己的回憶裏狠狠拉了出來。
“我是不是做錯了?”孟玉菀望着那些熟悉面孔上浮現的憎惡,心中很是難過。
她喃喃自語着擡起了眸,一雙蓄滿了淚水的眼睛就這樣毫無掩飾的闖進了男人的視線裏。
在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孟玉菀的心中不由一怔,莫名其妙的感情慢慢在她的心底種下了芽苗。
她察覺到了一些,可年幼無知的她只將這當做對恩人的感激之情,任由那棵芽苗自由的放肆生長。到了她真正明白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你並不曾做錯,是這些男人草菅人命。”秦景安看着女孩自責的模樣,心臟不由的一軟,他伸手將小丫頭摟進懷裏輕聲安慰,“你做的很好,別自責!”
回青樓的路上,孟玉菀遠遠的就看到洛娘她們一行人,個個都攪着手中的帕子,就連洛娘臉上都有些擔憂。這一幕確實是有些壯觀,就連一旁的秦景安,都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孟玉菀看着這一幕,不由的在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她看了看衆美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這種場景,是不是有些像妻子在家門外,迫切的等待着打仗回來的夫君。
孟玉菀這小丫頭年紀小,幹活又勤快,雖然平日裏不愛講話,但在衆人心中口碑還算不錯。這次失蹤,又是被兇殺案的兇手給拐走的,大家可憐她,也就自發的站在青樓門口等着孟玉菀了。
菀花看到這小丫頭安好無恙,便放下了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她激動的衝了上去,一把抱住瘦弱的女孩,聲音幾近哽咽:“你可嚇死我了,若出點事兒可怎麼辦哪?”
孟玉菀先是被嚇着了,聽到這一席話才反應過來,心頭頓時流過一股暖流,
只是這懷抱還沒躺熱乎,菀花便鬆了手,她瞪眼瞅着孟玉菀,“你這丫頭,下次走路可要小心點。”
孟玉菀搗鼓似的猛點頭。
兇殺案水落石出,大理寺象徵性的獎勵了孟玉菀五十兩白銀,功勞則被他們搶了過去,她對此並不在意。
只是孟玉菀始終記得,陸尚告訴她:那個土匪窩裏的女人,都是年輕時被壞男人騙了身子,才被帶進土匪窩的。
這一批死去的三個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都是活該去死的。
當初張生之所以會毀了柳心梅的清白,是因爲他發現柳河這男人只是表面敦厚,背地裏淨幹些偷雞摸狗的齷齪事。還跟某些大官商量,待柳心梅嫁了過去,雙手奉上,以此換去自己更好的前途。
寨子裏的男人雖然平時作惡多端,但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切罪責由他們承受。而那些女人孩子,她們成了衆人眼中的受害者,沒兩天就被送走了。至於柳心梅,她殺了人自然進了牢房,受這牢獄之災。
孟玉菀不知道那些女人去了哪兒,她想打聽,卻沒一個人敢告訴她事實真相。
她在樓裏又呆了幾日,秦景安以散心的名義將她從青樓裏頭領了出去,洛娘也不說什麼,反而笑眯眯的囑咐孟玉菀多玩一會兒。
孟玉菀有些無奈,洛娘對待自己恩人的態度未免太過於討好了,她就差臉上沒寫着殷勤兩個字了。
秦景安一向以來的裝扮都是浮誇華麗,而今日穿得卻格外簡便,衣裳上沒有過多的花紋,頭髮用一根帶子斜斜的綁着,簡簡單單的模樣倒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你可知我今日要帶你去何處?”秦景安神祕一笑。
孟玉菀着實沒有心思猜測,只翻了個白眼,從嗓子口憋出幼稚兩個字。
秦景安看到這一幕,愣了愣。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被一個小丫頭給鄙視了,虧他今日特地打扮得素淨清純,這眼神看得他差點兒懷疑自己是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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