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水落石出(中)
“梅嬸,你過來看看!”孟玉菀並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只能叫梅嬸過來看。
柳心梅原本心中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但她一轉過頭去,目光在落到那根簪子上時,心中一窒。
她怔怔的走過去,一步一步,兩腿像是灌了沉重的鉛水。心中的那些不安,全都化作了一腔思念之情。柳心梅紅着眼睛,接過了那根簪子。
“這不是表哥送我的那支簪子嗎?怎麼會在這裏?”柳心梅如獲至寶的愛撫着簪子,那溫柔的動作,就像對待她心愛的人。
孟玉菀眯了眯眼睛,梅嬸的反應恰好證實了她猜測的沒錯,這簪子應當是張生殺了人之後拿到的,怕梅嬸起疑心,就放進了梅嬸從不用的紅木匣子裏。
只是張生沒有做好後續工作,這一層新積的灰塵與一旁厚重的灰塵形成鮮明對比。
柳心梅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樣的感受,她怔怔的抱着簪子,腦海裏過去的記憶與張生陰鷙的臉龐反覆交替。
孟玉菀舔了舔乾澀的脣瓣,看着梅嬸一臉茫然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剛想將事實真相告訴她,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驚慌之中,兩人對視一眼。
柳心梅最先反應過來,她握住孟玉菀的手,眼神堅定:“好好躲着!”
孟玉菀畢竟是個小孩子,個子小身體輕,她被柳心梅用力塞進了牀底下,期間只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她不知道梅嬸要做什麼,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胳膊上傳來一陣刺痛的觸感,孟玉菀瞥了眼,皮膚被地面磨破了。
大門摩擦着地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孟玉菀幾乎窒息的凝視着那雙踏進來的鞋子。
“還是讓你發現了啊,心梅!”張生脣畔帶了一絲笑意,陰沉的目光落在柳心梅手裏的簪子上。心中的疼痛已經麻木了,他垂下頭,眼裏飛快閃過一絲受傷。
“表哥他,你對他做了什麼?”柳心梅目光復雜,不知爲何,她心中更多的是失望,而不是痛苦。
張生悶聲笑,他沒有回話,反而彎下腰,拿起地面被柳心梅慌亂中丟掉的信,他拆了封,取出信紙安靜的看了下去。
沒有狂躁,沒有發瘋,這樣的張生,讓柳心梅有些慌亂。
“一別多年,甚是想念?柳心梅,你瞎嗎?他那樣的人,值得嗎?”張生手有些顫抖,他努力的撐着面上的笑,擡頭看向那個自己愛了半輩子的女人。
事已至此,柳心梅倒變得坦然了。她目光澄澈的落在對面那張陰鷙的臉龐上,明明有無數句譴責惡毒的話,可她喉嚨裏好像哽着什麼東西,脣瓣動了動,沒能發出一點兒聲音。
趴在牀底下的孟玉菀死死的摳着自己的掌心,她不能衝出去,一時間的莽撞可能會害死兩個人,以卵擊石從來都不是她的作風。
空氣裏流淌着詭異的氣氛,柳心梅咬着脣擡起頭,掌心冰冷的簪子時刻提醒着她。
張生的沉默讓她再也受不了,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圓滾滾的眼眶裏落下兩顆淚水,柳心梅嘶啞着喉嚨,衝着男人大喊:“張生!你告訴我,表哥,他……”
張生沉默着步步緊逼,他死死的用目光絞着女人清麗的眉眼,將女人逼至角落,到了無地再躲的地步。
他捏着女人的下巴,兩眼對視,輕聲說:“我殺了他,柳心梅,你一直念着,記着的那個男人!他死了!”
他死了!這三個字像魔音一般纏繞在柳心梅的耳畔嗡嗡作響,她無力的扣緊了掌心的簪子,她現在什麼都不想了,腦子裏面空蕩蕩一片的。
記憶中少年敦厚的面容在歲月的長河裏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這個毀了她一輩子的男人。柳心梅這一刻纔算是真正的想明白,她之前的那些不安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爲什麼要殺了他……”柳心梅輕聲問,她直視着張生的雙眸,似乎要將這個男人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爲什麼?”張生冷笑,“柳心梅,這些年來我可有半分對不住你?你卻日日夜夜,心心念唸的記掛着那個男人!”
表哥對她的溫柔還歷歷在目,柳心梅心中死寂一片,她咬緊牙關,握着簪子的手狠狠的戳進了張生的心口處。
尖銳的物體劃破衣服直勾勾的戳進了皮肉裏,鮮血染了她一手,而受害者卻面上還帶着笑容,張生低下頭看了一眼,源源不斷流出來的鮮血看着確實有些嚇人。
柳心梅冷眼看着鮮血浸溼男人的衣裳,心口的鈍痛讓她不由的皺了皺眉,她努力的冷着聲音道:“這是你欠表哥的。”
“是,我欠他的。”張生靠着牆緩緩的滑了下去,他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支白玉梅花簪,做工細緻,一看就是上好的東西。
“這原是你及笄那年,我要送你的,拖到了現在才讓你瞧見。”張生眼裏含着一抹希冀,似乎很期待柳心梅戴上它的模樣。
那通身雪白的簪子入了柳心梅的眸子,她舔着脣瓣,強裝鎮定:“我不要!”
張生喘着微弱的呼吸,眼前女人的模樣越發的模糊起來,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體內正在迅速的流逝着什麼東西。
他閉着眼睛,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柳心梅的模樣,她還是乾淨白嫩的一個千金小姐。
“你跟我回家吧?”這是柳心梅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他一直都記着。
柳心梅站了很久,她親眼看着男人撒手人寰,才蹲下身子從男人的掌心拿過那支簪子,手指有些顫抖的握着髮簪輕輕穿過墨發。
她對着昏黃的銅鏡照了照,喃喃自語:“很好看。”
外面發生的一切全進了孟玉菀的眼裏,一絲都沒落下。震驚充斥着她的心臟,瘦小的掌心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梅嬸,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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